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第1章 被算计了 “嘭—” 疼,好疼啊…… “哎呀,麦子,怎么撞到墙角上去了,没磕疼吧?” 程麦香整个人撞得七荤八素,头昏脑胀得厉害。 奇怪,这家K歌房她和朋友常来玩,什么时候这个位置多了面墙出来,上次来玩明明就没有! 算了,也许自己真喝多了,记错了! 程麦香脚步虚浮,被人搀着送进一间屋子,安顿在床上,一个男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麦子,你好好歇着,我先过去招呼客人。” 程麦香随意答应了一声,那人快步走出了屋子,随手把门带上了。 程麦香迷迷糊糊地拽过床上的蚕丝被,盖在身上,闭着眼睛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可没过多久,她就狠狠地踢开了身上的被子,又重重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床。 怎么回事,身上的蚕丝被重的好像是一座山,牢牢地压在她身上,身下的床也硬得像块石头,硌的她生疼。 不对!这绝不是她的床! 程麦香倏然睁开了双眼。 昏黄暗淡的灯光里,入目所见,狭**仄的房间,灰扑扑的墙面,家具做工粗糙,即使在农村也很少有人在用了,一床大红色的棉被堆在炕头上,那花色土得无以复加,几乎可以直接进博物馆当文物了。 奇怪,这是哪里? 程麦香不解地眨眨眼,她记得刚才跟朋友一起出去喝大酒,虽然喝了不少,可最后还是回家睡了的,怎么一觉醒来,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难道是那群朋友把她送错了地方? 闭上眼睛使劲摇头,想让自己从宿醉中清醒过来。 突然,她浑身一个激灵,宛如被晴天响起的炸雷劈中了一样----原来她穿越了。 她不敢置信地睁开眼。 突然门又响了,程麦香赶紧闭上双眼,装作睡熟了。 “嘉余,你喝多了,今天就先在我家睡一晚吧。” 原来是刚刚扶她进来的那个男人。 身侧又躺下了一个人,满嘴的酒气喷到程麦香的脸上,让她极为不适,毕竟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这么多年来都是孤身一人,从来就没有跟别人同过床。 “家栋,他们俩肯定会睡上一晚吗?”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 “琳琳,放心吧,我在酒里下了足够分量的药,只怕到了明天早上,他俩还不醒呢!” “嘻嘻,程麦香是你的新娘啊,你居然在新婚之夜让她和另一个男人在炕上睡一夜,你真的不生气吗?” “琳琳,我心中的人到底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晚不是我跟程麦香的新婚夜,而是咱俩的!” 那女人腻声说:“讨厌,去你的!” 那男人急不可耐地撕扯那女人,“走,琳琳,咱们到新房去,我娘睡了,贺喜的也都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可别浪费了。” “瞧你猴急的样子,”那女人故意撒娇着说,突然惊呼一声,“哎呀,你扛着我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门嘭一声又关上了,两人腻歪着离开了。 程麦香猛然坐起身来,盯着躺在她身旁的男人。 男人身高腿长,偏偏生了一张白皙俊朗的脸庞,即使此刻正睡着,但紧紧抿着的薄唇也昭显了他和吴家栋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两个人。 明明从来没见过他,可程麦香肯定他就是林嘉余,那个几乎影响了原主一生的男人。 这一夜俨然是原主身上最大的黑点,无论如何抹不去,原主一生在吴家栋面前抬不起头,以致于后来吴家栋以此为借口,跟她离婚,她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两人离婚后,原主一人孤苦伶仃地在乡下过完了穷困潦倒的一生,更悲催的是,她到死都不知道,药就是吴家栋下的。 而同样,对于林嘉余,这一夜也是致命的,事后他被吴家栋诬陷,因判流氓罪入狱服刑一年半。 咦,这情节怎么这么熟悉? 程麦香想来了,这是她近几天一直在网上看的一部年代文的情节,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林嘉余就是书中的男主角,而如今正是书中开始的1976年,男主遭难的时刻。 卧槽!怎么穿成了这么一个炮灰女配。 程麦香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天爷也真是的,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把她送过来了,如果早一些时候,她死也不肯嫁入吴家,好在这个时候也不晚。 此刻,隔壁的那间卧房里,吴家栋应该正跟赵琳琳恩爱缠绵吧? 吴家栋,别说姐不是原主,就算是,既然你无情无义,那就别怪姐给你好看了。 程麦香目光幽幽地看了林嘉余片刻。 他如今可是她的救命稻草,能帮她顺利地从这场婚姻中脱身,不过这件事也关系到他的前途,他们必须要结成同盟,才能顺利从这个困局中脱身。 林嘉余睡得迷迷糊糊的,粗重的眉毛紧紧皱着,似乎极为难受。 程麦香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很烫,估计药力已经起作用了。 程麦香跳下炕,从桌上倒了碗凉水,狠狠泼在他的脸上。 冰凉的水给沉睡着的他带来了一股难言的清凉,仿佛炎炎夏日里饮下了一口清冽凉爽的泉水,让他通体舒泰,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突然一下子惊醒过来。 一双乌黑的眸子,一张皎洁如月的脸庞,正满是关怀地俯视着他。 林嘉余大吃一惊,猛地直起身子,头顶狠狠磕在程麦香的下巴,疼得她低低地痛呼一声,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林嘉余也疼得捂着脑袋,这下看清他居然和新娘同在一张炕上,整个人都懵了。 他赶紧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两个人都不至于衣衫不整,自己没有趁喝多了做出什么酒后无德的事来。 一抬眼看见程麦香近在咫尺,灯光下,她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长发如绸缎般披散在肩头,一股清幽的香气骤然钻进了鼻孔,让他有几分心猿意马。 他不敢再多看,忙移开视线往后挪,没想到心慌意乱下竟然掉下了炕沿,重重地摔到地上。 “当心!”程麦香急忙伸手想要拉住他,可仍然是徒劳。 “你,你不是家栋的新媳妇吗?你怎么会,会跟我......”林嘉余根本就顾不上身上的那点疼痛,指着程麦香,结结巴巴地问着。 程麦香自嘲地一笑:“我怎么会跟你睡在一间屋里?很简单,咱俩都被人算计了呗。” “被人算计?谁算计我们?”林嘉余不敢置信地反问,却见程麦香一脸恼怒,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你不会是说吴家栋把你弄晕了,放到我房里来的吧?他莫不是疯了?” 林嘉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似乎她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程麦香见他似乎有话硬是咽了下去,知道他是给自己留面子,没有说出吴家栋一个城镇子弟,愿意上赶着娶原主这个乡下姑娘,不过就是因为她有个在村里当大队长的哥哥,有推荐吴家栋念工农兵大学的权力。 程麦香见林嘉余脸上的神气,就知道他心存疑虑,并不忙着争辩,反而淡淡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嘉余突然沉下了脸。 还真是,不管这事是不是吴家栋干的,但是毫无疑问,他是惹上大事了。 在同学的新婚之夜,跟新娘同处一室,就算吴家不追究,可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他的名声就真的臭了。若是吴家追究,程麦香又肯作证,他只怕要被按上一个流氓罪,到监狱去吃牢饭了。 他扭头向窗外望了望,黯淡的天空上闪着几颗明亮的星星,还有一个多钟头,天就亮了。 如果趁这个时候不告而别,也许会引人怀疑,可到底能避开被拆穿的下场,再加上无凭无据,吴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怎么,想一个人溜了,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程麦香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出言讥讽。 开玩笑,他可是她的助攻手,这会放他走了,那一会儿的戏该怎么唱下去呢? 他霍然抬头,见程麦香脸上平静如水,并无一丝愤怒和慌乱,登时明白了。 “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真聪明,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力气。 程麦香点点头,正想嘱咐她几句话,突然发现林嘉余居然一直坐在地上,双手扒着炕沿看着她。 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跟个小孩子一样眨巴着眼睛,落在居高临下的程麦香眼中,竟然有了一丝滑稽的意味。 程麦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嘉余不知道她笑什么,低头看了看身上,也没什么好笑的,不禁迷惘地看着她。 程麦香勉强憋住笑意,对他招招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嘉余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之色。 程麦香悄悄拉开房门,探出脑袋瞧了瞧,确定四周无人,这才闪身到一旁。 林嘉余猫着腰,一气跑到了院子南边的一间小屋子,推开屋门藏了进去。 程麦香和衣躺在炕上,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天色有几分亮了,这才猛地拉开门,慌乱地在院里高喊着:“家栋哥,你去哪了?” ------------ 第2章 这就是个误会 家里的人瞬间都被惊醒了。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住的都是平房,在家中说话声音大些,邻居能听得一清二楚,程麦香相信,自己方才这一嗓子,估计邻居们都被她吵醒了。 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方春兰披着衣服跑了过来。 “麦子,咋啦?” “妈,我刚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西屋,家栋哥也不在我身边,他失踪了。”程麦香呜咽着说。 方春兰不由自主地向俩人的新房瞥了一眼。 大门紧闭,没有半分声响。 方春兰是吴家栋的娘,平日对他的事是知道一些的,此时自然也猜出了几分,不禁又是焦急又是恼怒。 这个孩子也真是的,偷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挑在这种时候,这让吴家怎么跟程家交代? 方春兰虽然心中把吴家栋骂了个臭头,可毕竟是他的娘,还是免不了替他善后,忙安慰程麦香:“麦子,你别着急,说不定他有急事出门了,一会肯定会回来的。你先回屋睡会,醒了就能看见他了。” 程麦香眼中含着泪花,一个劲摇头:“我不信,家栋哥即使要出门,也肯定会告诉我一声的,他就是不见了,我要把他找出来!” 程麦香向着两人的新房冲过去。 方春兰没想到一向温柔乖巧的程麦香突然变得这么轴,赶紧上前阻拦,程麦香不依,哭闹不止。 南屋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林嘉余故意打着呵欠,揉着眼睛,奇怪地问:“大娘,大早上的吵吵什么?” 方春兰心中暗叫不好,本来这件事只要哄住了程麦香,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就程麦香那个绵软的性子,已经结了婚,纵使不满也不会退婚。 可是如今又多了一个外人知道,只怕要封住他的嘴就难了。 想到这,方春兰不禁又对儿子添了一层不满。 你说你要偷人,也要把外人清理干净,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同学做什么! “林大哥,家栋哥昨晚失踪了,你快帮忙找找他吧!”程麦香哭着说。 “家栋失踪了?”林嘉余一脸震惊。 他二话不说,不顾方春兰的阻拦,三步并两步来到新房前,大力拍打着门:“家栋,家栋,你在不在里面?” 半晌没有应声。 林嘉余用力推了推门,脸色立即紧张了起来:“门从里面插上了,屋里肯定有人,只怕已经出事了。” “小林你别瞎说,能有什么事?”方春兰对这么不吉利的话极为不满。 程麦香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妈,咱几个说话声音这么大,只怕连邻居都听见了,如果屋里的人好好的,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肯定出事了!” 林嘉余不再跟方春兰废话,索性抬脚狠狠一踹,屋门砰一声打开了。 屋角的炕上,大红色的被子乱七八糟地堆在炕头,吴家栋和赵琳琳衣衫凌乱地坐在炕上,神情慌乱异常。 程麦香看着林嘉余,就见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狠戾气之色。 果然,他可不是个好惹的,程麦香记得在书中,他出狱后没几年,便抓住了吴家栋的把柄,硬是把他送去吃了十年的牢饭。 可他又是一个极讲道理的人,对于当初指证他的原主,已经弄清事情原委的他,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在原主死后,替她收了尸,不让她走得过于寒酸。 林嘉余冷笑了一声,扭头看了程麦香一眼,迅速退出了房间。 看来,他已经相信自己了。 程麦香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可立即就怒气冲冲地指着炕上的两人:“吴家栋,你给我说清楚,新婚之夜,为什么赵琳琳会跟你在新房里?” 吴家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下的情势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 他在程麦香和林嘉余酒中下了很重的药,两人肯定会死死地睡上一晚上,根本不会察觉他和赵琳琳偷情的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程麦香不但醒得这么早,还把他和赵琳琳堵在了房里,几乎来了个捉奸在床。 赵琳琳在经历了方才的慌张后,此刻竟然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程麦香,我喝多了,家栋好心留宿我一晚。晚上去厕所回房,稀里糊涂地走错了房间,可我俩什么也没做,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吴家栋啊,他对你可从来都是一心一意。” 真没想到,赵琳琳居然选择了否认,程麦香没记错的话,在书中,她可是对嫁给吴家栋的程麦香极为嫉恨,这会被堵在屋里,不趁机坐实了这件事,还替吴家栋洗白,倒是挺稀奇的。 方春兰见她这么识相,顿时松了一口气,忙接过她的话,“对对,既然都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误会?”程麦香冷冷地哼了一声,大踏步走过去,狠狠拽了一下吴家栋的裤子,“那你俩的裤子为什么要换着穿?” 吴家栋和赵琳琳这才发觉,方才程麦香吵闹着要进新房,两人赤身裸体,急着穿上衣服,没想到忙中出错,居然穿上了对方的裤子。 赵琳琳面红耳赤,拽着身上那条肥大的裤子不再说什么。 方春兰知道没法子瞒过程麦香,深吸一口气,面上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拉着她的手,:“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程麦香立即扭头看向她:“妈,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会给我做主吗?” 方春兰轻轻摸摸她的头发:“那是当然!妈早就跟你说过,当初家栋带你回来见我,我一眼就相中了你,你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我也跟你妈说过,你嫁给我们家栋,妈会把你当自己的亲闺女一样来看待的!” 呵呵。 如果是那个傻白甜原主,说不定还会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可惜你碰上的是姐,姐可不像她那么没脑子。 程麦香暗地吐槽,面上却丝毫没变,拉着方春兰的手不住地发抖,指着坐在炕上的吴家栋发作:“吴家栋,先前我就听到一些你和赵琳琳的风言风语,我以为只是些传言,当不得真,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人家说的都是真的,可怜我这个傻子还一直蒙在鼓里。我程麦香从来不夺人所好,你既然喜欢她,那咱们就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方春兰顿时就急了。 这个赵琳琳有什么好,除了那张脸还说的过去,多少也有些文化,家在县城里,算是个吃商品粮的,别的没有一样能跟程麦香比。 更要紧的是,她还有俩弟弟,家境比吴家还不如,也就是她这个傻儿子,才被她哄得五迷三道,换成是她,估计都不带正眼看她一眼。 而程麦香,虽然是个乡下户,可她父亲生前是个连级干部,临终前给家里留下了不少钱,这次结婚,陪嫁不算那些箱笼,光现金就带过来了一千块。 更要紧的是,只有跟她结婚,她那在双水大队当大队长的大哥,才会给儿子上大学的推荐名额。 若是真的跟程家的事黄了,那家栋不但没了上大学的名额,只怕在双水村的日子也会举步维艰。 “麦子,你听我说,我跟赵琳琳什么也没有,这就是个误会!” 一听程麦香要跟他一刀两断,吴家栋也急红了眼,冲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程麦香摔开他的手,一把扯开了赵琳琳的褂子,雪白的肩膀和胸口上,到处是斑斑点点的红痕。 “吴家栋,你用不着哄我,你跟她没关系,那她身上的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咬的吗?” 吴家栋的面色霎时通红,可又瞬间变青,他知道没办法再抵赖下去,只得拉着她的手,低声下气地辩解。 “麦子,我,我昨晚喝多了,根本不知道炕上的人不是你,直到你在院子里呼喊,我才被惊醒,发现睡在炕上的居然是赵琳琳,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哟呵,这是把锅直接甩给赵琳琳了。 方春兰立即指着赵琳琳的脸骂道:“还能怎么回事,当然是这个不要脸的小浪蹄子,平时勾引我儿子,我儿子不搭理她,她就趁着他新婚喝多了,偷偷把你从新房里换了出来,以为跟我儿子上了炕,就能嫁给他了。 我呸!你也不撒泼尿照照,就你赵家穷的那个样子,我们吴家能看的上吗?赵琳琳,只要有老娘在,你这个小贱货就别想进我吴家的门!”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方春兰的这些话,如同一把犀利的刀子,赤裸裸地揭开了赵琳琳一直深深掩藏在心中的自卑。 赵琳琳被方春兰骂得面如土色,气昏了头,上来就想撕扯程麦香:“姓程的,你在这里装什么贞洁,你和林嘉余也不是在一张炕上待了一夜,估计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吧,还有脸说我?” ------------ 第3章 还真是你干的 赵琳琳这话一出,方春兰立时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跤摔在地上。 昨晚的事,方春兰是不知情的,程麦香闹了一早上,她原以为只是儿子和赵琳琳偷情,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程麦香和林嘉余的事。 吴家栋的整张脸顿时铁青,原本他很肯定,程麦香跟林嘉余不会有事,可这会赵琳琳的话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说起来,程麦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怎么会知道赵琳琳的身上有那些痕迹,除非她经历过了。 方春兰只觉得头嗡嗡直响,双腿发软,恨不得马上扯开程麦香的衣服好好检查一番,看看赵琳琳的话是真是假。 程麦香哼了一声,冷冷地说:“赵琳琳,被逼急了就乱咬人是吗?我昨晚睡在隔壁屋子里,林大哥在南屋里,这是妈亲眼所见,我跟他清清白白,不信我这就把他喊过来跟你对质。” 方春兰和吴家栋这才松了口气,正想阻拦,却不想程麦香绕开两人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林嘉余就跟在程麦香的后头进了屋。 “赵琳琳,你跟我说清楚,凭什么污蔑我跟家栋的新娘不清白,如果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跟你没完!” 林嘉余声音低沉,可他的气势却凌厉逼人,整个身子却怒意萦绕,似乎下一刻,怒火就能把人烧穿了。 原本他对程麦香先前的话还半信半疑,可见赵琳琳这么说,顿时就信了七八分。 亏他还当吴家栋是朋友,来喝喜酒也没空手,给了十块钱的红包,几乎是一个工人三分之一的月工资了,竟然换来了他如此陷害。 真是瞎了眼了。 赵琳琳浑身瑟缩了下,两行清泪从雪白的脸颊缓缓淌了下来:“你就是跟程麦香在一间屋子里待了一夜,你昨晚喝多了被送进了隔壁屋子,怎么可能睡在南屋,一定是你怕被人拆穿,所以才偷偷去了南屋。” 程麦香叹为观止,不止是对她说哭就哭的高超演技,也是对她不同常人的心机。 她和吴家栋的丑事被揭穿,她先是替吴家栋打掩护,想让吴家感激她,可发现程麦香不吃这一套,又借着方春兰痛骂的时候,把林嘉余扯下了水,试图搅浑这个局面,面对强势的林嘉余,她又不失时机地扮演起弱女子,污水却没少往对方身上泼。 还不等林嘉余反击,程麦香嗤笑道:“你怎么知道林大哥被送进了隔壁屋子,那间屋子是家栋哥先送我进去歇着的,难道他会把我俩往一间屋子里送? 再说了,林大哥只是喝多了,又不是人事不省,他看到我在那里,自然要回避,赵琳琳,你别自己不干净了,就看着谁都是脏的。” 赵琳琳向来自视甚高,从来就没把程麦香瞧在眼里,可今天她居然被土里土气的乡下女子嘲讽不干净,整个人立时就炸开了。 “我不干净?哼,程麦香,咱俩谁也别说谁,昨晚你和林嘉余被下了药,根本就没本事半夜离开屋子,寡男寡女同处一间屋子,没有点什么,谁也不会信吧。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脏了,家栋能要你,你就偷着笑吧!” 赵琳琳的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脸上被方春兰重重甩了一个巴掌。 “你个贱货,你如果再胡乱攀咬,我就撕了你的嘴!”方春兰狠狠瞪着赵琳琳,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似乎下一刻就把她撕成碎片。 “你自己不检点,整天就想着勾引我儿子,你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知廉耻,麦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不过,小林也是好孩子,我相信他们肯定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再胡说八道,败坏他俩的名声,你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方春兰现下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把这件事定性为赵琳琳勾引酒醉的儿子,儿子虽然做了丑事,但是非他自己所愿,一切都是赵琳琳这个狐狸精的错。 至于程麦香和林嘉余,不管他们有没有做出格的事,她此时都不想追究,就算真有,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程麦香这个儿媳,而且她一再强调两人的名声,也是在侧面施压,要两人不要再闹了。 当然,现在不追究,不等于事后不追究,等封住了林嘉余的嘴,她自然会好好跟程麦香谈条件,到时候她和家栋的婚事已成定局,她又有这么个把柄在自己手里,程家不多拿点钱出来给家栋,她就有办法让程麦香在吴家不好过。 程麦香自然看穿了方兰香的企图,胸中除了鄙夷,竟生出了几分佩服。 方春兰虽然没读过书,却极其聪明,很懂得审时度势,让吴家和儿子的利益最大化。 可惜,姐注定不能让你的如意算盘打响了。 “妈,我不管到底是不是赵琳琳趁着吴家栋酒醉后勾引他,我只知道,他俩已经有了苟且之事,一个被人用过的男人,我程麦香看不上,还是留给用过的赵琳琳吧。” “麦子---”方春兰没想到自己费了半天口舌,换来的居然侮辱儿子的话,不禁有了几分恼怒。 吴家栋不敢置信地瞪着程麦香,简直不敢相信从她口中,能说出嫌弃自己的话来。 吴家栋跟赵琳琳一样,都是没什么本事却眼高于顶的人。 他一直认为自己才华过人,只不过撞上了这样的时代才不得不流落在乡下,明珠暗投,为了前程,他不得不去讨好程麦香这种没文化的乡下女子,让他私下常常感叹命运不公。 他爱慕的是有文化内涵,能与他做深度情感交流的赵琳琳,而不是整日为了一件好看的衣服就能高兴上半天的程麦香,俗气! 可没想到,他还没公开嫌弃她呢,她倒嫌弃起他来了! 哼!俗不可耐的乡下女人! 吴家栋气昏了头,也顾不得后果,口不择言:“程麦香,你装什么清高,琳琳说得没错,昨晚你和林嘉余的酒里确实下了药,你俩也被送进了一个房间待了一夜,都是我干的,你不可能还清白,如今我还没嫌你脏呢,不倒嫌我不干净了!” 方春兰见儿子这么不开窍,恨不得狠狠打他一顿,让他能彻底清醒过来。 林嘉余铁青着脸,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问:“吴家栋,我林嘉余自认没有地方开罪过你,这次也是你邀请我来喝喜酒的,你为什么要害我?” 吴家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是,你是来喝喜酒,还封了个大红包,可你是真心祝贺我的吗?你是在打我的脸,嘲笑我家穷。 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父母是大学教授,姐姐又嫁了个有能耐的人,就整日里不把所有同学放在眼中。可你别忘了,你爸妈已经死了,你姐夫也不要你姐姐了,你除了能打架,其他的也不过跟我似的,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程麦香目瞪口呆地看着吴家栋,原来他对林嘉余居然有这么深的怨念,难怪会选择了他来陷害。 “啊—“一声惨呼,吴家栋居然被林嘉余一脚踹出去几米开外,整个人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站都站不起来。 方春兰立刻尖叫起来,不由分说就撕扯林嘉余,林嘉余轻轻一甩,方春兰便跌坐在一旁的地上。 赵琳琳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赶紧过去扶起了吴家栋。 吴家栋整个人摇摇晃晃,还不等站稳,迎面又是一拳狠狠挥来,他全无还手之力,又被重重地打倒在地。 吴家栋一连被打倒了几次,整张脸肿的几乎成了一张猪头,林嘉余这才停下了手,冷冷地说:“十块钱换了你这顿打,值得了!” 林嘉余轻蔑地瞟了赵琳琳一眼,见她浑身寒颤不止,哼了一声,“放心,我不打女人,不过你好自为之,害人终害己。” 程麦香双臂抱在胸前,一直静静地看着这幕大戏。 林嘉余大踏步向吴家大门走去,走到程麦香身旁时,停了下来,“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程麦香拉过林嘉余,认真对他说:“林大哥,你帮我个忙,你去双水村把我娘和大哥找来,咱们一起跟吴家好好算算这笔账!” 林嘉余一场架打下来,胸中的恶气也出了不少,点头答应,又迟疑着说:“如果村里的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他这会清醒了不少,这种事传扬出去,尽管是吴家栋不对,可还是会影响到程麦香的名声,程麦香帮他脱身,他不能做毁坏人家名声的事。 程麦香没有半分犹豫:“实话实说,清清白白的人为什么要替做丑事的人遮掩?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林嘉余深深看了她一眼,快步走出了大门。 方春兰此时顾不得林嘉余,也顾不得门外街坊四邻的议论声,抚摸着吴家栋的脸,眼泪一串串掉了下来。 “家栋,走,进屋,娘替你冷敷一下。” 吴家栋没有理会方春兰,狠狠瞪了程麦香一眼,搂着赵琳琳回了新房,嘭一声关上了门。 方春兰头又大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做出一个笑脸:“麦子,你放心,我们吴家只认你这个儿媳妇,我这就把那个狐狸精赶走,你和家栋好好过日子。昨晚的事,咱们谁也不再提了。” 程麦香淡淡地说:“妈,我说过了,我不用赵琳琳用过的人。” 方春兰一直在耐着性子哄她,可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不禁动了气,“麦子,娘是替你着想,才不想把这事闹大,毕竟你和林嘉余昨晚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你和家栋的事传了出去,没脸的人是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程麦香懒得跟她废话,索性也转身回了昨晚她睡的那间屋子,嘭一声也关上了门。 方春兰气得浑身直哆嗦:“程麦香,我这就去把你妈请来,咱亲家好好说道说道。” 找原主的妈啊? 找吧! 哪怕你把天皇老子找来,姐还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你那个好儿子,姐无福消受,就留给那个赵琳琳吧! ------------ 第4章 我娶她就是 方春兰还没走出村子,迎面就撞见了程母和程家大哥程麦青,后面还跟着林嘉余。 程母脸上淡淡的,白净的圆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双眼微红,显然是哭过了。程麦青怒睁着双眼,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条地显了出来,见到方春兰,狠狠地哼了一声。 方春兰暗暗叫了声不好。 自己儿子给林嘉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绊子,对方肯定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昨晚的事,只怕他早就毫无保留地跟程家说了。 方春兰硬着头皮上前,堆着笑招呼:“亲家母,他大哥……” 程母理也不理她,程麦青又是哼了一声:“别,咱可担不起。” 方春兰被两人故意撂了脸面,虽不生气,可终归有几分讪讪的,引着他们进了门。 程母见程麦香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而原本应该接待他们的女婿却不知在何处,眼中的泪顷刻间又出来了,却硬是被她逼了回去。 程麦青一把拉住妹子的手,难过地说:“麦子,委屈你了!” 程麦香拉着哥哥的手,学着原主小时候跟他撒娇的模样,“大哥,妹妹被人欺负了,你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 程麦青一直阴沉着脸,见吴家栋既没出来迎接他们,进了屋也避而不见,更是不满,“吴家栋呢,干嘛躲着不见人?” 方春兰心中也不由对儿子有几分怨言,闯了这么大的祸,岳母和大舅哥都登门了,无论如何出来见个面,好歹也是个做女婿的样子,可这会跟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在新房里鬼混,换做她是程麦香的娘,只怕当场就会发作。 可不满归不满,自己生的儿子,还是要替他打圆场。 “青子,家栋他昨晚醉酒,闹出了这么丑的事,他没脸见亲家和你,只好偷偷躲起来。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不知礼的混子一般见识。” 程麦青哼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遇到了事,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藏起来算什么。” 程母也不理睬,只是握着程麦香的手,轻轻地问:“麦子,这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妈,我要跟吴家栋离婚。” 程麦香的话一出,程母和程麦青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程母,根本不敢相信能从她口中说出跟吴家栋断绝关系的话来,毕竟过去两年,程麦香迷恋吴家栋,可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 这次两人听了林嘉余的话,急匆匆赶了过来,原本想着依程麦香的性子,肯定只是哭闹一场,借着家人都在,逼着吴家栋跟赵琳琳断绝关系,再不来往,便会揭过此事,没想到她居然是打了这个主意。 “麦子,好歹你跟家栋也好了两年,感情总还有的吧,总不能说散就散啊!”方春兰苦口婆心地劝说,生怕程麦香真的跟儿子分手,那儿子就真的什么也捞不到了。 “亲家母,她大哥,你们也帮着劝劝,人家不是常说,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这婚事已成了,如果说分就分,岂不成了笑话,这样对家栋和麦子都不好。 而且,我这个婆婆也可以向你们保证,那个贱女人我肯定会把她打跑,麦子是我吴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没人能抢走她的位子!” “麦子,你可想清楚了?”程母不理方春兰的话,小心翼翼地问程麦香,生怕她只是赌气,日后又后悔,到时候就在吴家难以抬头了。 “想清楚了,妈,我没赌气,一个敢在我酒水里下药的人,我想想就害怕,怎么还会跟他过一辈子。” 程母见她脸色平静如水,似乎完全不为此事伤心,虽然略觉奇怪,但是此时也无暇深究,只是扭头嘱咐程麦青:“那我们走,回家后找几个人,到吴家来把麦子的嫁妆带走,顺带把吴家给的五十块钱带过来。” 程麦青本来就不赞同妹子的这场婚事,此时听巴不得程母这么说,立时起身,“放心吧,妈,这点小事我会办好的。” 三人正准备离开,突然吴家栋一头闯了进来,“程麦香,你真的要跟我断绝关系?” 程麦青见他冒冒失失地进来,眼中既没程母也没他这个大舅子,早就窝了一股火,又想起他对自己妹子办的那些混账事,双手握拳,如果不是看他的脸早就被人打肿了,几乎就想照着他地脸打上去。 程母悄悄扯了他一把,轻声说:“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脏了手。” 程麦青深吸了口气,看着跟在他身后一同过来的赵琳琳,冷着脸问:“吴家栋,她是怎么回事?我妹子才是跟你结婚的人,怎么这个女人跟你待在新房?” 吴家栋有求于程麦青,可他同样也没把这个乡下人放在眼里,他认为,程麦青能当上双水大队长,不过是乡下根本就没人才,矬子里拔将军,更何况一个区区的农村,能有多少的事要解决。 可此时这个他看不上的矬子居然也敢当着这么多人质问他,热血上头,不客气地说:“程麦香昨晚也跟林嘉余待了一晚,有什么脸来说我。” 程麦青见他毫不知错,反而还在攀咬妹子,更是生气:“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竟然能给自己的新娘下药,又去跟别的女人乱搞,到头来竟然还敢指责别人,我程麦青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程麦青平日里平易近人,可此刻往程麦香跟前一站,整个人自然透出了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让吴家栋吃了一惊。 程麦香正眼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跟程母说:“妈,咱走吧。” 吴家栋彻底慌了。 他原本想得很好,他喜欢的是赵琳琳,可程麦香又是不得不娶的,那索性就两个都要,即使他娘反对,等他和赵琳琳木已成舟,也只得默许。 至于程麦香,依她那个软弱的性子,一旦发现自己跟陌生男人在炕上待了一夜,只会对着他哭哭啼啼,说不准为了内疚会对他更好,而且即使日后知道赵琳琳的事,也无法理直气壮地指责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句话,人要,前途更要。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事都朝着自己预想的相反方向在走呢? 吴家栋上上下下打量了程麦香良久,才狐疑着问:“麦子,你真的是以前的程麦香吗?” 程麦香心头狠狠一震,他倒是好眼力,竟然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原主。 可惜,姐确实不是那个没脑子的炮灰女配,不过姐也不怕你胡说八道,毕竟你这么说,根本就拿不出证据来,反而还会被人以为精神不正常。 果然,还不等程麦香反驳,程母冷笑着说:“神经病,念书都念傻了吧?” “亲家母真的要走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麦子这一走倒是容易,可只怕出了我这个门,就再也找不到家栋这么好的人做男人了。” 程母闻言停了步,回头怒视着她,见方春兰脸上除了怨恨,更有几分报复后的快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母冷冷地说。 “亲家母,昨晚家栋是做了错事,可麦子跟林嘉余到底清不清白,那也是我吴家一张嘴的事,今天麦子出了这个门,你信不信,回头我就能说是麦子勾引男人,我吴家被逼无奈才休妻。这以后只怕再也没有人敢跟麦子提亲了。” 哟呵,这是打算跟姐耍流氓了。 程家人刚到吴家,方春兰摸不清程家的底线,于是就把姿态放得很低,处处捧着程家人,又是替吴家栋道歉,又是下保证,可看到程家人丝毫不理睬,铁了心要断了这门亲事,就索性撕破脸,不惜往程麦香身上泼脏水,企图以搞臭程麦香的名声来威胁程家。 程麦香好笑地瞄了方春兰一眼,这倒真是个人物,可惜没读书,若是真能有点学问,只怕还真能做出点大事来。 难怪她男人死了十几年,她凭借一己之力,把一双儿女抚养成人,还供着儿子念完了高中。 只不过,姐早就想好了应对你撒泼耍无赖的法子,让你知道,不是只有你才会威胁人。 “妈,别理她,我们走,妹子长得好看,又心善,我就不信除了吴家栋,她找不到别的好人家。” 程母站在门口,没有回屋,却也没有离开,迟疑不定。 她说得有道理,如果吴家真的要鱼死网破,存心把女儿的名声弄坏,这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毕竟没有人看见新婚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这种桃色事件又是四里八乡老百姓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 其实很多时候,没有人在意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只要消息够劲爆,人们就愿意乱传,甚至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到时吃亏的可是自家的闺女。 女闺女是个乡下人,肯定无法嫁给城里吃商品粮的人,而在乡下这地方,名声坏了的姑娘,不是嫁给身体有残疾的人,就是给人家当续弦,纵使程家有钱,能个女儿找个正常人家,可婚前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有娘家撑腰,到了婆家只怕也抬不起头。 “怎么样,亲家母,这门婚事咱们还是再好好商量商量吧?” 方春兰是个人精,当然看出了程母的犹豫不决,不禁得意洋洋地说。 程麦香往方春兰面前一站,冷冷一笑。 “方大娘,明明是吴家栋对不起我,我提出离婚合情合理,我原想着毕竟处了两年,大家好聚好散,可既然方大娘一定要鱼死网破,那我程麦香不陪着,倒叫外人说我做错事心虚。 如今,吴家栋的户口还落在我们双水村,如果大娘头前去编排我的脏话,我后脚就有本事让吴家栋在双水村过不下去,甚至还能被公社定个流氓罪。 大娘要闹,也该想清楚轻重,可别临到了事发,才怪我事先没警告你,我程麦香不是个好惹的。” 方春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她一样,她简直不敢相信,一向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只知拼命讨好她的程麦香,居然有着这么慑人的气势。 不过这一下子戳中了她的软肋,她是真怕程家彻底搞死自己的儿子。 屋内一下子寂静下来,突然从屋外传来了响亮的掌声。 “这样特别的姑娘,嫌弃她的人都是瞎了眼,如果将来没人愿意娶她,那我娶了她就是。” ------------ 第5章 皆大欢喜 林嘉余大步从屋外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一抹奇异的神色,深深地看向程麦香。 那一刻,程麦香突然有了一种错觉,林嘉余似乎找到的,并不仅仅是一个过日子的媳妇,更是一个从内心能懂他的知己。 程母和程麦青都被他豪言壮语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自愿来趟这趟混水,难道是因为跟麦子独处过,心怀愧疚,所以要负起责任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女婿可比吴家栋那个缩头乌龟强多了。 程麦青暗暗赞同。 吴家栋见林嘉余居然公然撬他墙角,顿时勃然大怒,“林嘉余,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麦子是我的新娘,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就抢。 我知道了,你昨晚根本就没被药倒,却装作昏睡,借机跟麦子待了一夜,好名正言顺抢她。 否则,凭你那个无赖名声,有哪个好姑娘能看上你?不用这种招数,只怕你一辈子也找不到媳妇吧! 不过,我劝你别痴心妄想了,麦子就算真的不嫁我,也轮不到你!” 吴家栋怒不可遏,指着林嘉余的脸口不择言,可是方才那场架,让他深深知道了林嘉余的厉害,此刻只敢动口,无论如何不敢动手了。 林嘉余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只当他是条发癫的疯狗,却含笑看着程母和程麦青,期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方春兰虽然怒火中烧,可她到底比儿子稳重的多,嘴角微微一撇,带着几分讥讽说:“小林,大娘倒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般心机。 不过,你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你和你姐,两人都无业,你姐还拖着个孩子,麦子嫁过去吃什么,难不成要让她的娘家来养你们林家三口吗?” 林嘉余并没搭她的茬,反而满脸恳挚地望向程母和程麦青,“程大娘,程大哥,方大娘说得没错,我眼下确实无业。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下个星期就要去县里的钢铁厂上班了,而且还是正式工,每个月四五十块钱的工资,不敢说有多富贵,养活麦子绝对没问题。 至于我姐姐,虽然独自一人拉扯着孩子,可我姐夫每月都是按时给钱的,根本就用不着我养,不怕你们笑话,我无业在家的日子,我花的还是她的钱呢。” 程母和程麦青登时眼前一亮。 这个年头,能在城里的工厂当正式工的人,在乡下吃着工分的人看来,那就是个金饽饽,自家闺女能嫁进这样的人家,那都是祖坟上冒青烟的,甚至有城里的正式工死了老婆,就到乡下找没结过婚的女孩子当续弦,也备受欢迎。 林嘉余身姿挺拔,年轻英俊的脸庞上,一双乌黑的眼眸奕奕有神,身上是一件这个年代常见的军绿色国防服,可浑身上下的气派,令人不敢小觑。 程麦青又扭头看向吴家栋,鼻青脸肿,满面狰狞,整个人活似被人一点就炸的炮仗。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程母和程麦青心就偏向林嘉余这边了,程麦青轻声对程母说:“妈,我瞧麦子嫁给他,倒真是挺不错的。” 方春兰自然看出了程家的意思,顿时有些慌乱,可她又强自镇定下来,“小林,我怎么没听说你要去钢铁厂当工人啊,不会是你想拿这个糊弄人,先把麦子骗到手再说。 反正到时人已经成了你的,程家就算是想反悔也不行了,而你呢,人财两得,啧啧啧,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明。” “方大娘的心思可真深啊,不过你不能因为你打了这样的盘算,就把天底下的人看的都跟你一样啊。 你大概不知道,我爸妈生前为了钢铁厂尽心尽力,是这个厂子不折不扣的功臣,厂子里从上到下,都对我爸妈感恩戴德。 我爸妈临死前,把我托付给了刘厂长,这些年我虽然婉拒了他让我进厂的好意,可他跟我保证过,只要我肯去,他举双手欢迎我,不光如此,如果我结了婚,媳妇也可以进厂当正式工。 程大娘,程大哥,如果你们不信,我就带你们去拜访刘厂长,看我有没有说一句瞎话。” 程母和程麦青对视一眼,脸上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女儿能嫁个吃商品粮的正式工,已经是难得的事,没想到,她也能沾光成为吃商品粮的正式工,那就更是天大的喜事了。 程麦青懒得再听方春兰的挑拨离间,扭头对程麦香说:“妹子,你好福气,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大哥替你高兴。” 程麦香目瞪口呆,看着三房人马你来我往,讨论着自己的婚事,而原本就应该是事件主角的她,却被众人一致冷落在一旁,仿佛她的未来,都不需要询问她的意见。 哟呵,这个林嘉余挺有一套的嘛,他居然几句话就决定了她的未来。 程麦香俏脸一沉,刚想跟他发作几句,没想到还不等她开口,林嘉余倒抢先说:“真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我跟麦子居然走到了一起。 麦子跟了我也好,程大哥也没必要再为了那个推荐名额为难,让村民说他有私心,也免了那群知青为了这个名额不停地骚扰程家人,麦子再也不用想尽法子去打消他们的念头了。” 他为了能跟自己在一起,居然软硬兼施? 他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可落在程麦香的耳中,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早上的那出戏就是两个人一起演的,就是为了打消吴家栋妄图掩盖丑闻的念头。 程麦香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仔细想想,他的话也有理,起码跟他在一起,吴家栋就再也不会为了名额骚扰自己,大哥也能平息村民说他公权私用,确实是一举多得。 更重要的是,林嘉余可不是个泛泛之辈,他可是未来的商业大佬,而且原书中也说他虽然在商业上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可他对女人好像还是挺尊敬的,起码没有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绯闻。 就算日后他真的又看上了什么人,在分手的时候应该不会亏待她吧。 程麦香认真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跟好像并不抵触跟他在一起。 嗨,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这边吴家栋的麻烦还没解决,又招惹上一个,莫不是疯了? 看着程麦香若有所思的模样,林嘉余又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程大娘,程大哥,我林嘉余敢向你们保证,我娶了麦子,会一辈子对她好,绝不会在外面搞三搞四。 当然,如果麦子嫌弃我不好,一定要离开我,我也不会强行阻拦,只要她离开我能幸福,我一定会放手。” 程麦香一下子愣住了。 他这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个年代,都讲究从一而终,鲜少有人离婚,无论日子多么过不下去,都是咬着牙撑着,可他居然有这样超前的思想,程麦香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人了。 程麦青站起身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瞎说八道什么,麦子嫁了你这么好的人,如果她还不愿意,那真是傻到家了,放心,到时我这个做大哥的,一定第一个反对。” 程麦香恨恨地瞪了自家大哥一眼。 哼,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妹子。 程麦香又剜了林嘉余一眼,却见他偷偷冲自己做了个鬼脸,一副瞒着大人偷吃到糖果的得意模样,不禁又有几分好笑。 程母也懒得再跟方春兰掰扯,“事情已经闹到这步田地,我们程家也不想拆散他人姻缘,既然家栋跟这位赵同志两情相悦,那我家麦子就不掺和了,以后程吴两家再无瓜葛。” 几人都不想在吴家多待,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麦子,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跟我在一起了?” 程麦香回过头去,见吴家栋一脸哀伤的神气,活似是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往日里,原主只要跟他闹脾气,无法可施时,他就使出这一招,原主立即就会心软,无论是谁做错了事,道歉的一定是原主,吴家栋也就是靠着这一招,一步步得寸进尺,原主则是不停退让,最终才弄出了新婚夜的闹剧。 呵呵。 原主那个傻白甜吃你这一套,姐可不像她那么没脑子。 程麦香故意摆出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家栋,你怎么这么说嘛,这样一来,咱们所有人不都皆大欢喜了吗。你跟赵琳琳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找了个更好的归宿。 说起来,你还是我跟嘉余的大媒人呢,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到时候我跟嘉余结婚,一定会请你这个媒人去喝酒,还会给你封个大红包的。” ------------ 第6章 索赔 都说乡村没有秘密,还不到一天的工夫,程麦香新婚夜遭遇婚变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双水村,全村上下议论纷纷,程家人俨然成了村中的新闻焦点。 程麦香没空搭理这些无聊的口舌,此时正埋头在缝纫机前,努力赶制新衣服。 前世她就是在淘宝上做服装买卖的,自己设计衣服,找厂家生产上架,生意还算红火,来到这个年代,看着自己衣柜里那一件件不是灰色就是军绿色的肥大衣服,简直无法容忍。 她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把衣柜里的布料和衣服整理个遍,终于找出了几块花色还算淡雅的布,设计了件背带裤。 眼看着,这件在这个年代绝对算的上最前沿时尚的衣服就要问世了。 “毕剥,毕剥”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程麦香漫不经心地应道。 “小姑,你在忙什么?” 门开了条缝,一个小脑袋伸了进来,圆溜溜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她。 原来是大哥的闺女荞麦。 “荞麦,快进来,姑姑做了条裤子。” 七岁的荞麦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荞麦,过来,坐姑姑身边。”程麦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荞麦自然也听说了程麦香的事,而且她是从父亲程麦青那里听到的,自然比村民更全面,她怕程麦香难受,就偷偷跑来安慰她,见程麦香心情出奇的好,忍不住把刚得到的八卦消息跟她分享。 “姑姑,你知道吗,我爸和二叔不是带了几个人去吴家带你的嫁妆,吴家人阻拦,双方吵了起来,村里人实在气不过,就把吴家给砸了。” 程麦香登时一愣,“砸了吴家?” “是啊,”荞麦一脸的理所当然,而且有些义愤填膺地说:“村里人都说砸的好,他也不瞧瞧自己是谁,不过就是个知青,还在咱们双水村吃饭,居然胆大包天,敢欺负咱大队长的妹妹,不给他点颜色瞧瞧,那咱双水村的姑娘,以后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 程麦香点点头,这种事如果放在后世,她肯定会报警处理,可这个年代,警察往往会把这个当作家庭内部矛盾处理,教育几句完事。 可没想到村里人看不过眼,居然把吴家给砸了,不知道向来不吃亏的方春兰会不会拿着这事做文章。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可不会怕他们。 程麦香捻断线头,正想把衣服换上试试,突然“啪啪啪”一阵紧急的拍门声传来进来。 “程麦香,你给我出来!” 看,背后不能念叨别人,这不就来了? 程麦香霍然起身,对着荞麦嘱咐了一句“留在屋里”,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程麦香,你这个贱人,我吴家好心好意娶你过门,你不愿意,新婚第二天悔婚也就算了,可凭什么找人把我家给砸个稀巴烂,你出来给我说清楚!” 门外传来吴家栋的高声怒骂,甚至“砰“一下响起了撞门声。 门被程麦香猛地打开,还在撞门的吴家栋一下子冲进了家门,前头没有阻挡,他往前窜了两步,一个没站稳就扑倒在地。 还没等他站起来,一根小指粗的藤条就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气愤愤地骂道:“你这个王八蛋,叫你欺负我小姑,哼,我们程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荞麦挥着藤条狠狠地抽打着吴家栋,程麦香怕荞麦吃亏,眼见着吴家栋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忙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吴家栋脸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藤条抽过的痕迹,疼得不停地用手揉搓,眼中露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怨毒。 程麦香右手拿着一根三指粗的木棍,轻轻敲打着左手心,嫌恶地说:“吴家栋,早上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咱俩一刀两断,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程家去你家拿回我的嫁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吴家凭什么阻拦?” 吴家栋眼中喷出怒火,双手紧握成拳,“离婚是你单方面决定的,我们吴家可没同意过,既然这样,程家就无权拿回嫁妆,我们阻拦是应该的。” “吴家栋,你真的是高中毕业的人吗?”程麦香鄙夷地哼了一声,全然无视他的愤怒,“咱俩没扯结婚证,只有一张结婚文书,只要双方有一方反悔,结婚文书便无效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这个年代,乡下人结婚很少像城里人那样去扯个结婚证,只要村里的文书给开个结婚文书,粮油关系放在一处,便算是一家人了。 从吴家回村后,程麦青便找村里长辈写了退婚文书,又把吴家栋的粮油关系从程家拿走,在乡下,这就意味着两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吴家栋被程麦香噎了一下,气势自然就弱了些,可还是不甘心地嚷嚷:“好,就算我们没有关系了,那程家的人砸了我们吴家这是事实,程家必须赔偿吴家的损失?” 程麦香突然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他气势汹汹来这里的目的。 早上她在吴家说了那么绝情的话,程母又让程家人去吴家归还聘礼搬走嫁妆,摆明是要跟他一刀两断,况且林嘉余又当众表态愿意娶她,那吴家想挽回这段婚姻是彻底没指望了。 既然不能挽回,那就要把损失降到最低,那么就要从程家这边捞到点好处才行。 不过吴家也没胆子彻底跟程家撕破脸,所以方春兰只是让跟冒冒失失的吴家栋过来,而她自己却躲在幕后不现身。 毕竟,吴家栋是跟原主处过朋友的,他来闹事还可以说成他想挽回,可若是吴家长辈出马,那性质就不一样了,成了跟程家清算了。 方春兰还是挺拎得清嘛。 “赔偿吴家的损失,怎么赔偿啊?” 程麦香故意这么问,她想听听方春兰的底牌是什么。 吴家栋见她这么说,以为此事有戏,哼了一声,“你们砸了我的家,最少要陪三百块,如果不愿意出钱也可以,今年大学的推荐名额必须是我的。” 姐干脆给你把刀,你去抢算了! 程麦香心中忍不住吐槽,就吴家穷成那个样子,所有家具加起来都不值三百块,就敢狮子大开口,真当别人是傻子呢! 不过程麦香也明白,方春兰早就知道程家不可能赔钱,索性就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用大学推荐名额来顶替物质赔偿。 而且,程麦香很肯定,要让方春兰来,她肯定先抛出三百块钱的赔偿,程家人觉得难以接受时,她再提出大学推荐名额,这样程家人就会觉得合理了,毕竟大哥一句话抵三百块,怎么看都算是一个划算的交易。 可惜啊,方春兰千算万算,就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一下子把两个条件同时抛了出来,这样底牌一下子就被人知道了,那铁定吃亏的就是他了。 “吴家栋,天还亮着呢,你怎么就开始做梦了?”程麦香放出了她的杀手锏,“你给我下药,我没追究你,就已经很仁慈了。 你想想,如果我去公安局报案,说你私藏禁药,说不定还有其他的违法药物,你说警察会怎么对待你啊? 就算查出来药的事与你无关,可这事注定要上档案的,你仔细想想,有了这样的案底,我倒要看看哪个公家单位敢要你。” 吴家栋吓得顿时脸色惨白,毕竟程麦香戳到的是他的软肋。 他从到乡下的第一天起,就在想办法离开,就是不甘心一辈子窝在乡下种田,他才用尽招数接近程麦香,让她迷上自己,从而达到让他改变命运的目的。 可如果程麦香真的这么做,别说离开乡下,他连在乡下老老实实种田的资格都没有了。 程麦香看出他有了退缩之意,干脆又趁机添了一把火,“吴家栋,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我平安无事,否则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就是你害的,到时你可要小心了。 不过,如果你愿意从此不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故意跟你过不去,毕竟又不是只有我才有法子让你离开乡下,你说对不对?” 吴家栋脸上明显出现动摇之色,他抬头看着一脸淡然的程麦香,头一次觉得,这个姑娘根本不像他想的那么好哄,她很有自己的主意。 “怎么样,还要赔偿吗?” 程麦香双臂抱在胸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副藐视的姿态彻底激怒了吴家栋。 “程麦香,算你狠!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加在我身上的都讨回来!” “好,我等着!” ------------ 第7章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吴家栋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吼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冲出了大门。 程麦香懒得搭理他,转身寻找荞麦,她和吴家栋吵得这么凶,不会吓坏她吧。 可是找了一圈,却发现荞麦却不知去向。 “荞麦,荞麦,你去哪了?”程麦香紧张地喊着,可别被吴家栋拐走了吧。 “她说去大队部找你大哥,让他赶紧回来,好帮她小姑把那个坏蛋打跑,让我在这里等着告诉你。” 程麦香回过头去,只见林嘉余正站在门口倚靠在门框上,见她看过去,立刻朝她竖起大拇指。 原来他都听到了,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会不会觉得自己挺彪悍的。 程麦香脸上居然微微有点发烧,可立即又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看待自己那是他的事,跟自己有什么相关。 不过,他到底在吴家曾给自己解围,就算不是恩人也是朋友,见他来到她家,忙招呼他进去坐坐。 林嘉余把放在院外的自行车推进来,程麦香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自行车的后座上绑着一箱酒和两条烟,车把上挂着一块后座肉和两条猪腿,还有一大包糖果。 “你来我家拿这么多礼物做什么?” 林嘉余笑笑不回答,把车把上的糖果取了下来,拿出几块大白兔奶糖递给程麦香,游目四顾,扫了一眼程麦香住的地方。 程家在村子最北头,邻居相隔很远,院子里四间坐北朝南的土坯房,一明三暗,前院很大,靠着西边的院墙是鸡圈和猪圈,其余就是大片的菜地。菜地里长满了各种各样葱翠的蔬菜,一派兴旺的农家院光景。 “吴家栋,你给我滚出来,趁着没有男人在家,欺负我妹子算什么本事?” 程麦青拿着棍子冲进了院子,却不想看见林嘉余推着自行车站在院子里,吴家栋早就不见了踪影,顿时愣了一下。 “程大哥回来了,我是特意来瞧瞧麦子,也正好上门跟程家提亲。” 什么?! 直到程麦青满脸是笑地把林嘉余让进了屋里,坐下喝茶,程母得到消息火速返回,程麦香仍然还是有几分懵然。 她原本以为林嘉余在吴家说的那番话只是替她解围,而她也不过是借着他打吴家人的脸,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双方自然就毫无关系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真来提亲了。 这是闹哪样啊? 程麦香看着三人谈笑风生,不禁产生了一份朦胧的不真实感。 “麦子,别不吭声,现在是新社会,不兴包办婚姻,愿不愿意你吱个声,我和你大哥绝对不会逼你。” 说实话,她对林嘉余还是挺满意的,除了出身差点,人才相貌品行样样都叫人无可挑剔。 可如果自家女儿不同意,她还是不会强逼她的,毕竟女儿可是她的心头肉,她就算拼了命也要女儿过得好。 程麦香霍然抬起头:“妈,大哥,我想跟林大哥单独谈谈。” 程母和程麦青依言离开,堂屋里只剩下了她和林嘉余。 “林嘉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程麦香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就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 瞧着程麦香乌溜溜的大眼里满是抵御之色,仿佛他就是个大骗子,不禁心头一黯。 她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很多思想起码与这个时代是格格不入的,可不知为何就是强烈地吸引了他。 她遇事镇定不慌张,即使处于最危急的关头也没失去理智,反而极有条理地去解决眼前的困境,是个很聪明的人。 更难得的是,她不为这个时代世俗对女子名声的桎梏,即使明知会被人议论,她仍选择不掩盖,更不跟陷害她的人屈服和稀泥,而是大胆地反抗,这在这个年头,实属难得。 他对她的心意是认真的,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成了两句话:“麦子,我喜欢你,觉得你挺,挺特别的,所以才大着胆子来求亲。” 程麦香脸上微微一热。 两人离得非常近,只有不到一米半,程麦香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张白皙而俊美的脸庞上,眼眸漆黑如墨,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薄薄的嘴唇微抿着,修长的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子上。 他似乎看起来很真诚。 那该不该答应他呢? 从后世他的成就来看,此人无疑是个黄金潜力股,跟他在一起自己绝不会吃亏,可问题是,扪心自问,自己并不爱他,这么贸然答应他,岂不是在欺骗他吗? 不过,她也没必要跟自己为难,拒绝一个认识朋友的机会。 好,就这么决定了。 程麦香微微笑了笑,诚挚地对他说:“林嘉余,我现在还没喜欢上你,所以不能答应你的求婚,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尝试着从朋友开始相处,以后相互了解了,说不定会在一起。当然如果你发现我并不适合你,你也可以跟我绝交,我绝不埋怨。” 原以为他会很失望,没想到他反倒是满脸笑容,连连点头,“好,本该就是这样。” 一直到程母和程麦青含笑送走他,程麦香都没搞明白林嘉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提着礼物来求亲的,可被自己拒绝,提出只当朋友,却又高兴成那样,他到底想不想跟自己在一起啊? 如果真想跟自己在一起,听到自己拒绝不是应该很沮丧吗,怎么脸笑成了一朵花? 那既然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决定,又为何一本正经地提着那么多礼物来提亲,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圆场?那他还真是个“暖男”呢! 程麦香在炕上翻来覆去,心烦气躁地睡不着觉,突然想起林嘉余带来的礼物被程母收下了,立即翻身起来,来到了程母的房间。 程母上了年纪,睡眠本来就轻,此刻又是中午,程麦香这么一来,她立时就醒了。 “麦子,怎么了?” 瞧着女儿一脸气呼呼的神色,她不禁有些奇怪。 “妈,你是不是收了林嘉余的礼物,我又没同意他提亲,你收他的礼物不太好吧?” 程母还当她急火火地过来,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不由暗自摇头。 哎,女大不中留啊,这才答应人家处朋友,就替人家着想,生怕娘家占了便宜。 “麦子,妈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什么时候沾过人家丁点便宜,放心吧,我是收了他的礼物,可也回送了他几十斤粮食呢,他们吃商品粮的,很多时候买到的都是些陈年旧粮,远不如咱们乡下粮食新鲜,这总说的去吧?” 程麦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看来她真的将妈看得轻了。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还不等程麦香解释,程母就含笑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妈也做过姑娘,妈懂。” 懂什么啊? 程母拉着程麦香在炕边坐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程麦香的头发乌黑油亮,好似一条黑色的缎子一样光滑柔软。 女儿长得真是好看,白嫩的肌肤,水汪汪的大眼,苗条的身段,村里人无论谁提起来,都会竖大拇指。 她爸死的时候,她才不过七岁,虽然她爸生前在部队做到了连级干部,光每月寄回的津贴她也攒了有几千块,因公牺牲后,政府每年都会发放抚恤金,在金钱上一家四口并不艰难。 可老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又有三个孩子,她没有再嫁,靠着自己这双手,她硬是把这个家撑了起来,给两个儿子娶上了媳妇,也把这个唯一的女儿拉扯大了。 可女儿大了,就该跟妈分开了。 程母突然心中生出一股凄凉,可立时又欣慰起来。 “麦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程麦香从昨天回到家,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此时也早就有了答案。 “妈,我想等过了暑假,就去学校读书,我想多学点东西,不想被人嫌弃没文化。” 这确实是程麦香的打算,如果她没记错,还有一年国家就要放开高考了,她无论如何都要参加,无论在哪个年代,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 程母不禁愣住了。 她原本是想问女儿打算什么时候跟林嘉余定下来,没想到一向对念书不感兴趣的她,居然又有了念书的打算,不会是是因为吴家栋看上了有文化的赵琳琳,从而抛弃了她,她嘴上说得痛快,可还是心有不甘,才下定决心去苦读吧。 程麦香见程母不言语,以为她也跟乡下人一样,认为女孩子念书无用,所以不赞成她的想法。 想起以前原主跟程母的相处,程麦香把整个身子贴在她的身上,搂着她不住地摇晃,撒娇道:“妈,你不喜欢女儿去念书吗?女儿有了文化,可以给你多挣钱,孝敬你,你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程母最吃她这一套,也随着她的节奏晃动身子,轻轻刮了一下她光洁挺直的鼻梁,“好,女儿愿意上进,妈哪有不愿意的,反正咱家又不指望你去挣那几个工分,等过了暑假,妈让你大哥再把你送回高中读书就是。” 哎,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读书总是好事,再说她有了文化,估计将来在婆家腰杆也可以挺得更直了。 ------------ 第8章 你愿意卖给我吗 双水村得名于村中的两条小溪流,涓涓细流从村北而来,在村南头两棵百年槐树下交汇,流出村子。 槐树下也不知被谁安放了几个石墩,因为绿树如茵,每到盛夏时节,村子里不少人在此纳凉聊天,俨然成为村子里除了村委会第二大信息集散地。 巧的是,此地离去县城的公路不远,所以要去县城的人都在这里等车。 这天一大早,程麦香打算到县城的新华书店买几本教材,好提前复习一番,再次上学后不至于太过吃力。 大槐树下照例早就聚集了一拨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你们听说程麦香和吴家栋的婚事黄了吗?” “这事早就传遍整个镇上,谁不知道,你就别拿历史当新闻了。” “哎呀,这个我知道,我是想说赵琳琳,她在人家新婚夜勾引了吴家栋,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跟吴家栋也没成。” 程麦香已经走到了大槐树后,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停下了脚步。 吴家栋和赵琳琳没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她可是记得清楚,前世吴家栋为了能跟自己梦寐以求的女神在一起,不知对原主做过多少混蛋的事。 就在吴家栋上大学的第二年,全国恢复高考,原本跟吴家栋同为下乡知青的赵琳琳报了名,经过日以继夜的苦读,也拿到了省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来到省城大学的赵琳琳,与有着共同理想和信念的吴家栋,开始背着原主谈起了在他们看来神圣而伟大的恋爱。 在吴家栋看来,原主是个既没文化,又没见识的农村小媳妇,根本就配不上他的思想和灵魂,他们的结合就是时代的悲剧。 过了几年,赵琳琳再也忍受不了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闹着要跟吴家栋分手,吴家栋一纸鸿雁,要跟程麦香离婚。 程麦香无法接受自己嫁了个当代陈世美,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哭哭啼啼,更没办法明白,当初一直对她甜言蜜语的吴家栋,居然说变心就变心了。 强势的程母不忿吴家栋的欺骗,背着原主带着大哥二哥,在省城大学大闹了一场,当着全班师生的面痛骂吴家栋无情无义,赵琳琳是个勾引有妇之夫的狐狸精,更表示要去法院告两人,破坏他人婚姻。 事情彻底闹大了,不禁惊动了学校领导,甚至还惊动了省城的报社,报纸借着两人的事,连篇累牍地分析在当时蔚然成风的知青离婚潮,各种言论层出不穷。 事件中心的赵琳琳,却觉得颜面尽失,无脸见人,最后不顾吴家栋的极力挽留,选择了退学,认识了一个港城来的富商,直接去了港城读大学。 因为赵琳琳的黯然离去,吴家栋把所有的账都记在了原主的头上,觉得她虽然没有文化,可是手段心机都极为歹毒,想方设法破坏了自己纯洁的爱情。 吴家栋跟原主一起生活了将近十五年,在程母活着的时候,吴家栋对程麦香纵有不满,也不敢太过于形迹,可是等到程母去世后,原主的苦日子才算到了。 吴家栋整日折磨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她,克扣她的吃穿用度,无论原主怎么忍让,再怎么体贴照顾他,他就像一块冰冷彻骨的石头,永远也没有捂热的那一天。 终于,原主失望了,她终于明白吴家栋不是她的良配,她选择了放弃,放吴家栋自由,也放过自己。 本来两人离婚后再不相干,可是没想到,从港城归来的赵琳琳,已经成了全国知名的媒体人,她在接受内地媒体采访时,半隐半露地谈起自己被逼从省城大学退学的事,感叹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 有好事的媒体立刻深挖,居然挖出了三人这段狗血的三角恋,并在媒体上大书特书,可是媒体自然偏向赵琳琳,把整个事件歪曲报道。 一时间搞得原主成了全国的名人,公众都在谴责她自私自利,利用哥哥手中的权力,对苦难的知青各种刁难,逼迫对方娶她爱她,简直就是个人人唾骂的心机婊。 在斥骂声最激烈的日子里,原主不敢出门,更不敢见人,生怕有人能认出她,往她身上扔鸡蛋。 原主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差点跳海自杀,幸得有人相救,这才活了下来。 现在她主动退出了,不再做阻碍两人感情的绊脚石,他俩居然分开了。 程麦香突然有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琳琳跟吴家栋是没成,不过可不是吴家栋不要她,是人家看不上吴家栋,她早就勾搭上了刘家村村支书的儿子,过两天她就会申请转到刘家村去当知青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人人都感叹赵琳琳手段高明,明明她跟吴家栋的丑事传遍了整个公社,可人家愣是有本事搭上有能力为她出钱出力的男人,还硬是哄的那个男人不惜动用权力,把她调去别的村子。 程麦香懒得再听下去,移步转过大槐树,来到了人群旁。 人群里恰巧有人看见了程麦香,正有几分不好意思,却突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着,忘记了要说的话。 众人见他一副傻相,都纷纷转头看去,瞬间也目瞪口呆。 程麦香今天出门,特意打扮了一番,上身一件改良过的白衬衣,领口袖口都添加了荷叶边,配上前天做的那件粉蓝色的背带裤,显得整个人朝气十足,而程麦香又把长长的头发梳了个前世流行过的双马尾,更是显得她满身青春洋溢。 她的这个装扮,在后世再普通不过,可放在四十多年前,简直就是石破惊天,那效果不啻于最顶级的明星突然来到了最偏远的小山村带来的震撼。 程麦香早就料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毕竟方才程母就差点没认出她来,此刻她也没在意,只是笑着跟众人挥手打了个招呼。 众人又是一惊,毕竟原主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又是大队长的妹妹,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对村里人从来都是鼻孔朝天,不愿多理睬,这次居然能主动打招呼,真是破天荒的事。 众人讪讪地笑着,勉强点头致意,气氛陡然冷了下来,没人再胡乱闲聊,倒是不时偷窥程麦香两眼,尤其是几个女知青,更是仔细地研究她身上的衣服。 拖拉机很快就到了,司机汪师傅是个性格爽朗的人,一瞧程麦香的装扮,立即扯着大嗓门夸赞,“嚯,麦子今天可真漂亮,穿得比那些城里人都时髦。” 往日里,原主面对汪师傅的夸奖,只是淡淡地笑笑,这会却甜甜地笑着回了一句,“谢谢刘师傅。” 又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车开起来了,程麦香立刻有了还不如走路的感觉。 这个时代,乡下别说柏油马路,就是水泥路都是稀罕物,一水的土路,不下雨就尘土飞扬,雨后就泥泞不堪。 程麦香强忍着尘土满面,拖拉机终于突突突地开到了县城。 这个年代的城市远没有后世的喧嚣热闹,整个县城最繁华的不过是城中心东西向的两条大街,县里重要的行政单位和消费场所都在这两条街上。 程麦香跟人打听后,就奔着路东头的新华书店而来。 新华书店位于县城建起路的最北头,没有什么鲜亮的装潢,只是一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 走进去,整个店面不过二十平米,几个木头书架上摆放着上百本书,程麦香不禁想起念大学时那些街道拐角旮旯的小书屋。 这个时代,自然不会有后世的课程辅导书,还分年级科目,程麦香也只是想挑几本跟高中有关的教辅材料,可找来找去,只不过就是高中通行的课本。 程麦香叹了口气,只得拿了两本高中教材,正想去柜台付账,突然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 程麦香抬眼看去,只见对方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女青年,穿着条粉色连衣裙,脚蹬黑色圆头皮鞋,头发烫的微卷,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钻进了程麦香的鼻子。 好时髦的年轻人。 书店的路本就窄,这人这么一挡,程麦香根本无法绕过她,只好问她,“同志,你有什么事?” 那个女青年似乎并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双眼一瞬不瞬地打量程麦香浑身上下的装扮,没有回答她的话。 程麦香顿时有了几分不满,只得又问了一句,声音却提高了几分。 那个女青年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同志,你扎在辫子上的是什么?” 程麦香一愣,笑笑说,“发带。” “发带?”女青年似乎有几分为难,支支吾吾地说,“您方便拿下来让我看看吗?” 程麦香立即明白,她应该也是个时尚爱好者,一见到新鲜漂亮的东西就想看看。 也难怪,哪个年轻女孩不爱美,从她的装扮也能看出,放在后世,妥妥地是个时尚达人。 “成。” 程麦香大方地从马尾上取下发带递给她。 女青年接过去,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看着,发带的材料很普通,就是这个时代常见的布料,只不过程麦香选择了浅色系,又设计了别致的造型,看起来就格外令人瞩目。 “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同志,能方便告诉我你从哪买的吗?” “我自己做的。” 女青年惊讶地抬起头,又仔细地打量了她身上的白衬衣和背带裤,迟疑地说,“那你这身衣裳,不会也是......” “对,都是我自己做的。” 女青年轻轻捧着那个发带,双眼发出亮晶晶的光芒,“同志,那这个发带你能给我吗,我不白要,你出个价,我买下来就是。” 这下轮到程麦香呆住了。 女青年见她这副神情,以为她舍不得这个发带,忙自己保价,“我愿意出五毛钱买下这个发带,你看怎么样?” ------------ 第9章 托 五毛钱?! 程麦香这几天也悄悄了解过物价,工人一个月不过三四十块钱的工资,能花五毛钱去买条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任何实用价值的发带,这妥妥的就是个富婆! 程麦香刚想答应,身后却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这么好看的发带才值五毛钱,姑娘,我出一块钱,你卖给我吧!” 程麦香吃惊地转过身去,只见林嘉余正站在离她不远的门口,斜倚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自己。 他今天穿了身蓝色工装,头发好似刚洗过,蓬松地覆在头上,整个人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慵懒随意。 见程麦香疑惑地望着他,林嘉余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快步走过来,顺手拿过那个发带,啧啧赞叹。 那个女青年见林嘉余叫了高价,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你个男同志,要女孩子带的发带做什么?” 林嘉余瞪了女青年一眼,“男的就不能买发带?我有个姐姐,也喜欢这类装饰品,我买给她不可以?” 女青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生怕程麦香改变主意,忙对她说,“同志,我也出一块钱,而且如果你愿意,我们出去谈谈别的。” “什么别的?”程麦香大惑不解地问。 女青年见店里的两个男店员都在朝这边看过来,忙俯在程麦香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程麦香一听,立即果断地说,“好啊,我跟你出去。” 新华书店东边不远处是个小公园,女青年紧紧拉着程麦香的手,一路小跑过去,活似生怕她被林嘉余抢走。 两人跑到公园中心,女青年见林嘉余并没追上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女青年自保家门,她叫阮佩玲,省城下来的知青,现在县日报社负责副刊编辑工作。 这是个有门路的,知青下乡不需要去种地,居然直接进了报社当编辑。 程麦香也不跟她啰嗦,开门见山地问:“同志,你说你想多要几个这样的发带是真的吗?你要几个?” 阮佩玲想也不想地说:“你能做多少个就给我多少个,不过价钱方面就不能一块钱了,我会压价。” 程麦香大吃一惊,不过看她说话做事爽利,倒也不像是骗人的,也不藏着掖着,“阮同志,我做多少你收多少,你确定你有销路,如果不销不出去,再退给我,那我岂不是白做了?” 阮佩玲眼神流露出一丝骄傲,“这个你放心,销路我自然是有的,就算是真的有剩下的,你放心,我不会把损失全部让你来承担,我会按成本价算给你。” 这条件倒是挺优厚的,可是初次见面,她怎么就这么相信自己,不怕自己举报她投机倒把吗? 还是她根本就是冲自己来的,特意设了个陷阱来等着自己,等自己跳进去后,再举报自己投机倒把? 阮佩玲看出了她的疑虑,立即对她说:“如果你不敢随便相信我,那也没关系,我先跟你订十个发带,还有你身上这样的衣裳十套,我有几个文工团的姐妹,我给她们每人买一身,这样不算投机倒把,就算有人知道也不会举报我们。 等做好后,我带着你去认识认识她们,到时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人的了。” 就算艰苦朴素最讲究的年月,大城市女文工们也照旧打扮得青春靓丽,这是她们的特权。所以阮佩玲这么说,程麦香倒是没怀疑。 这倒是个好办法。 程麦香想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既然商量好了交易的数量,接着就是发带和衣裳的价格了。 发带倒没什么好争论的,发带用料成本低,做工又简单,程麦香倒也没多要,每个按照先前阮佩玲开的五毛钱,阮佩玲也没还价。只是白衬衣和背带裤,程麦香每套要价十块钱,阮佩玲脸上就现出了几分迟疑之色。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程麦香之所以开出这个价格,就是等着阮佩玲来还价,可还没等她开口,旁边树丛中突然传出林嘉余的声音: “原来这位同志在这啊?要我一通好找,同志,你身上这套衣服多少钱,能不能也给我做几套,我有几个朋友下个月要去港城,怕穿得太土被当地人嘲笑,我看你这身衣裳挺时髦的,穿出去肯定有面子。” 程麦香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他还真是照顾她,竟公然睁眼说瞎话,就为了引起阮佩玲的恐慌心理,不敢再压价。 这就是前世里大伙常说的托。 程麦香轻轻叹了口气,前世的她最最看不上的,就是做买卖找托来帮忙,没想到今生做的第一笔买卖,竟然有人自觉自愿地给她当托。 可是万一阮佩玲生气,甩脸走人怎么办。 如果,阮佩玲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怎么哪哪都有你,你到底是谁啊?我买发带你来抢,我买衣服你又来抢,我得罪你了?” 林嘉余并不理会她的怒气,只是上下打量程麦香,诚恳地说:“程同志,我不骗你,你方才说十块钱,好,我就按这个价定十套。” 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大团结,“这是定金。你这个月做完就可以,你给我打个衣服的欠条,再给我看看你的介绍信,我就把钱给你。” 这戏做的,还真是全套啊! 毕竟是在帮她拉生意,她也不好拆穿他,只得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连连点头:“可以,我这就给你打欠条。不知道你的那几位朋友身材怎么样,你可以给我她们的尺寸吗,我到时好裁剪。” 林嘉余想也不想,张口就来:“这十个人跟你差不多胖瘦,其中六人一米六零左右,两个一米六五,还有两个在一米七上下。” “行,我知道了。” 林嘉余瞟了阮佩玲一眼,好心说:“这位女同志还要买吗,如果嫌价格高放弃了,那我就带这位同志去写欠条了。不过这衣服虽说贵了点,可样式是真新鲜,我想就算是港城,估计也找不到这么时髦的衣裳。” 当然找不到,这个时代的港城虽然比起这里,不知时尚了多少倍,可到底还是不能跟四十年后的时代比,她的这些衣服,完全是来自四十年后的版型和设计,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换换衣料,卖到港城,相信销量都不会差。 林嘉余似乎意犹未尽,又给阮佩玲身上补了一刀,“说实话,十块钱买套衣服,确实不便宜,可难得这衣服少见,物以稀为贵,穿出去多引人注目,我那几位朋友,什么都好,就是见了好看的衣服迈不动腿,从来都不会跟卖主还价。” 阮佩玲脸上青白交加,气呼呼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谁说我嫌价格高了,好,十快就十快,我那群文工团的姐妹,也不是出不起这十块钱。 程同志,我也订十套,就按你刚才说的价,十块钱,我跟这位同志一样,给你留下五十块钱的定金,你给我也打个欠条。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就不要了!” 程麦香看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以为她要威胁自己取消林嘉余的订单,正要安慰她,不想阮佩玲伸手指向林就林嘉余那张欠揍的脸庞,大声地说:“你必须先做我的衣服,十天后交给我之后,再做他的!” …… ------------ 第10章 我相信你 呃...... 真没想到,她的要求竟然是这样的,看来她是真的跟林嘉余杠上了。 林嘉余似乎有着着急,还想跟她争辩几句,见程麦香狠狠瞪了他一眼,立即就点头答应了。 “成,这个您放心,这位同志不是也说了吗,一个月内完成就行,您这边急,我自然会先紧着您。” 阮佩玲憋在胸中的一口恶气这才出的差不多了,拿过程麦香打的欠条,又付过定金,得意地瞟了林嘉余一眼,这才昂着头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等阮佩玲走远了,程麦香这才从口袋掏出五十块钱,交到他手里,“难为你这么卖力帮我拉生意,还配合我演了这么一场大戏,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演技真不错,常演吧?” 林嘉余并不接她递给来的钱,笑了笑说,“我没演戏,我是真的要你帮忙做几件这样的衣服。” 程麦香大惑不解地瞧着他,突然想起他是要为十个朋友做,不知为何,怒气立即飙升到了胸口。 呵,朋友,女性朋友,还是十位,她的女性朋友还真多,那自己又算什么,第十一位? 程麦香二话不说就把钱塞回他的手里,扭头就走,怒气冲冲地说,“我没空,你找别人去做吧。” 林嘉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赌气,急忙追上去拦住她,“麦子,是我不好,我原以为你想多做几笔生意赚点钱,就擅自出了这个主意,如果你不想做,就当我没说过吧,你千万别生气。” 程麦香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啊,这是让自己能赚钱的事,为什么要生气。再说了,自己跟他也只是朋友关系,她有什么立场资格指责他结交其他女性朋友。 真真莫名其妙。 尽管程麦香想通了,可想起他那么受欢迎,还是难免胸口泛酸,刚想讥讽他几句,可还没等开口,肚子倒是咕咕咕叫了起来。 程麦香顿时有些脸红,林嘉余望着她雪白的脸上浮起的两朵红云,竟有了几分失神,可霎那间就稳定了心神,含笑说,“既然你饿了,那咱们就找个地方吃饭吧。” 县城不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像样子的饭店,正巧在公园西边不远处,就有一家红星饭店。 这个时代的饭店都是国营的,一般是用来招待外地出差的旅客,再来就是家境好的人结婚所用,很少像后世那样,有许多普通市民来光顾,所以即使到了饭点,店里几乎没有几桌客人。 饭店面积不大,只有不到三十平米,林林总总摆了十几张桌子,两旁配着两把木椅,桌子上铺着白桌布,只是那桌布看起来有些油腻,甚至有的还泛着黄斑。 程麦香选了靠墙角的桌子,大剌剌地坐下,林嘉余把菜单递给程麦香,在菜单上点了几下,“麦子,我点了这几个菜,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去窗口说一下。” 程麦香顺着他点的位置瞄了一眼,嚯,都是些鱼肉这样的硬菜,这个价钱可不低,本想劝他节省点,可转念又一想,反正他都有钱替十位女性朋友定做衣服,自己又何必心心念念替他省钱,反正省下来的钱,说不准会便宜哪位女性朋友呢。 菜很快上来了,程麦香也不跟他客气,提起筷子就吃,每个菜都不放过,好像把这些菜当作发泄的对象。 林嘉余每个菜只是略微动了几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程麦香,只要哪道菜程麦香多吃了几口,没过多久,那道菜就移到了她的面前。 程麦香更是有气,哼,在女孩子面前这么有眼色,难怪能受那么多人欢迎呢。 程麦香一口气闷在胸口出不来,就故意跟他作对,只要他把哪道菜放在她面前,她就去夹稍远的菜,折腾了好一阵子,林嘉余终于放弃了,拿起一个水杯去了窗口。 哼,我跟你的那些女性朋友可不一样,不是一顿饭就能被哄住的。 一杯清水放在了她这边,程麦香抬起头,就见白皙的脸庞上,眼角弯弯,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里都带着笑意。 程麦香忽然顿住了。 奇怪,自己这是干嘛呢,怎么无缘无故吃起他朋友的醋来,难道真的喜欢上他了? 程麦香心中一凛,赶忙甩头把这个念头扔出去,也不再做些小孩子赌气的举动,掏出手帕轻轻擦手,“你是真的要我给你做十套这样的衣服?” 林嘉余点点头,“我有个好哥们叫周敏琦,一直在广市混,上个月他来看我,跟我说起广市那边人思路活,能从国营大厂拿出服装来到一些代销点去卖,他在代销点也有些门路,可惜搭不上国营厂的线。 我今天瞧你穿的衣服,比起那些国营厂设计生产的样式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如果你愿意做这笔买卖,那就给他做十套,让他去试试,如果卖的好,以后就是可以长期供货,当然要是你不嫌累,那就当我没说。”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报身高时是以五公分为一档,而大部分又集中在一米六零这个高度上,想想也是,这应该就是大部分女性的普遍身高了。 程麦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他是一番好意,可自己却误会了他,还跟他各种赌气,真真是过分。 “不,不好意思啊,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是真的要我帮你做衣服,毕竟,毕竟你没有工作,估计付不起那么多钱……” 程麦香期期艾艾地刚说完,立时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有没有工作关你什么事,你这么说,不是故意在鄙视人家没钱吗? 程麦香真心期望此刻地上能突然裂出个大洞,好能钻进去藏起来,可老天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她眼珠子乱转,想再说些什么圆过方才的话。 “我有工作了。” 啊? 程麦香惊讶地向林嘉余望去,见他全无被歧视的羞愧,反而面带笑颜地说。 “我今天去找过钢铁厂刘厂长了,他答应让我从下个星期开始去上班。”边说边扯扯自己身上的蓝色工装,“你看,这就是钢铁厂的工服啊。” 程麦香这才注意到衣服右边的胸口上绣着“林文县钢铁厂”六个小字,她方才只是注意到衣服的版式和裁剪都丑得要命,根本懒得多看,这才没发现居然是件工厂的工服。 不过,这么丑的工服穿在他身上,不但没对他的气质有本分减损,反而愈发衬出他的沉稳端正。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那天他在吴家说的并不是敷衍的话,他是真的去钢铁厂找工作了。 他是真的在为跟自己结婚养家糊口做努力了! 程麦香心中沁出了一股股甜蜜,迅速地涌向了胸口和四肢,整个人顿时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喜悦。 原本她想跟他强调他们只是朋友的那句话,居然到了嘴边,又不知为何悄悄滑进了肚子里,跟方才吃的饭菜一样,被消化得一干二净了。 “麦子,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骗任何人,但是我敢担保,我绝不会骗你,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你信不信我?” 林嘉余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话,让程麦香霍然抬头。 他端坐在椅子上,上身挺得笔直,漂亮深邃的眼眸里透出了熠熠的光彩,那般清澈,程麦香甚至在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尽管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可是不知为何,程麦香就是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他的话,仿佛他的话就是这个世间的公理,根本无需质疑。 程麦香重重一点头,“我信!” 林嘉余开心地笑了起来。 林嘉余眉眼一弯,嘴角立即翘了起来,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程麦香的心情也莫名地成了一片艳阳高照。 “那这衣服你愿意做吗?” “当然愿意!” ------------ 第11章 卫凌诚 吃过饭后,林嘉余邀她去他家看看,程麦香也不客气,当即就答应了。 林嘉余骑着他那辆永久牌的二八大杠车,程麦香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双手拉着他那件蓝色工服,好像手中抓住了最稳的东西。 清风徐徐,林嘉余的衬衣被风一吹,轻柔地在程麦香脸上拂过,让她不禁想起前世看过的电视剧,贝微微坐在大神肖耐自行车后的那一幕。 程麦香胸中突然涌起一股骄傲,骑车载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无论是颜值还是未来的成就都不比肖奈差,老天对自己还是挺不错的,居然也给了个大神。 哎呀,真是不负此生啊。 林嘉余家位于县城东南的一条小巷子里,巷子名叫向阳巷,巷子狭窄,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而行。在这胡同里,别人都是几家人家挤在一个院子里,只有林家的房子占据了一整个院子。 两人刚来到大门口,家里传来尖锐的哭喊,听声音居然是个小孩子,程麦香不禁一怔,见林嘉余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扔,铁青着面皮冲进了屋里,忙疾步跟了进去。 屋里,一男一女在相互拉扯,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躲在女人身后,吓得哇哇大哭。 林嘉余二话不说,一把拽住那男人的衣领,一拳挥出,那男人砰一声摔倒在地。 林嘉余踏出一脚,牢牢地踩在那人身上,怒不可遏地骂道,“卫凌诚,你要不要脸,趁着我不在,你一个大老爷们来欺负我姐姐和外甥女,季家的人祖上没积德,生下的都是这样的孬种吗?” 程麦香见他俊美的脸庞扭曲得不成样子,额头上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不停地跳动,整个人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 程麦香还是头一次见他愤怒成整个样子,不禁吓了一跳,又见被他踩在脚下的那个人脸憋的通红,眼见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程麦香怕他闹出人命,忙握住他的手臂向外拉,可他的手臂硬的像块钢铁,而她的力气更像是蚊子,丝毫无用,只得对他低声说,“别吓着孩子。” 还是这句话有用,林嘉余扭头见姐姐抱着外甥女在哭,外甥女浑身瑟瑟发抖,小脑袋牢牢地扎在母亲的怀里,抽泣不断,他抬起脚,俯身拽起卫凌诚,一把摔出了门外。 卫凌诚被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才爬起来,他的鼻端嘴角都在流血,脸也青了半边,却没有半分恼怒,只是惨笑,“小嘉,我没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对不起清菀,也对不起滢滢,你打得好,我该打!” 原来这是林嘉余的姐夫! 程麦香好奇地上上下下地打量,只见他长了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身高跟林嘉余相仿,身材倒是比他粗壮了些,看上去有几分威武,可惜被林嘉余一顿痛揍,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呸!”林嘉余狠狠地向地下啐了一口,轻蔑地说,“你他妈还知道什么叫责任,你再说这些话,连我都要羞死了。 你知道责任,我父母刚死,你就跟我姐划清了界线,把她和滢滢赶回了娘家,当时滢滢还不到两岁。这些年你就是知道扔几个臭钱过来,可曾问过她们母女一句,她们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郑重警告你,不管你今天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我林嘉余还活在这个世上,你都别想得逞,现在给你三秒钟,马上在我眼前消失,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人抬你出去!” 程麦香心中对他那丁点的好感立时烟消云散,尽管她知道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事并不罕见,可还是没法认同他的行为,她鄙夷地扯扯嘴角。 呸,渣男。 渣男对林嘉余的痛骂没有回嘴,只是有几分焦急,“小嘉,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我只能跟你说,我必须把清菀和滢滢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否则她们就会有危险的,季家的人已经盯上她们了!” 林嘉余都被他气笑了,“卫凌诚,你还能想个更垃圾的借口吗,我真怀疑你就你这智商,你们家老爷子敢把卫家交给你,那他也当真是瞎了狗眼。” 卫凌诚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小嘉,你真的不同意我带她们母女走?” “除非我死了。” 卫凌诚目光顿时黯然下来,叹了口气,“好吧,你和清菀都不同意,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守着她们,不要让她们陷入危险中。” “这个不劳你费心,这么多年她们没有你一样活得好好的,只要你别来骚扰,我就谢天谢地了。” 卫凌诚转身走出了院子,走到大门口时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见林嘉余带着林清菀母女进了屋子,虽然有几分不舍,还是扭头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程麦香觉得他不像在找借口胡说八道,于是偷偷跟在他身后,出院门没走多远,就见马路那边停着一辆黑色汽车,车上走下来一个男子,见了卫凌诚脸上的伤,失声惊呼。 那人满脸怒气,似乎硬要往巷子这边冲,却被卫凌诚坚决阻止了,卫凌诚转身看到程麦香,并没指责她的跟踪,反而还客气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卫凌诚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汽车很快就开走了。 这个年代有汽车的人家可以说凤毛麟角,多半都是政府官员才配车,这个卫凌诚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有这样的待遇。 更重要的是,林嘉余的姐姐居然嫁给了这样身份的人,那是不是证明林家人的身份也不简单? 程麦香突然想起来,她跟林嘉余才认识不过几天,就发现他花钱大手大脚,给同学贺个新婚就给了十快,去他家带了那么多礼物,而今天出手就是几十块,他哪来那么多钱? 林嘉余根本就没有工作,而他姐姐林清菀似乎也是赋闲在家,两人毫无收入来源,就算林清菀有卫凌诚的抚养费,不缺吃穿,那林嘉余呢,他那么恨他姐夫,肯定不会用他的钱。 那应该只有一个解释,林家父母临终前,应该给姐弟俩留下了不少财产,所以两人才衣食无忧,而林嘉余这样的金钱观,也代表他根本就不缺钱用。 程麦香低头默默思量着,下意识走回了小院,突然眼前似乎矗着一堵墙,她自然地绕开他,走了进去。 …… 林嘉余苦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被无视了,忙上前拉住她,“麦子,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程麦香这才发觉那堵墙就是林嘉余,一怔之下笑了起来。 林嘉余带着她走进了堂屋,屋子里陈设很简单,不过是一张木桌,还有几个板凳。 一杯热茶递到了程麦香手边。 “真不好意思,程同志,你第一次上门,就闹成这样,让你笑话了。” 从里间出来的林清菀面带愧意,好似怕搅黄了弟弟的好事,一直不住口地道歉。 程麦香不在意地笑笑:“这有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知道嘉余有没跟你提过,今天这事跟我的事比起来,那都不叫事。” “姐,滢滢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这孩子本来就不喜欢见生人,不喜欢多说话,今天被她爸一吓,又躲在床上不肯出来,我也没法,或许睡一晚就好了。” 这孩子应该是有轻微的自闭症,程麦香立刻下了判断。 不能让她就这么自己抗过去,必须让她自己忘掉今天的事,即使忘不掉,也要减轻她的负面情绪,否则长此以往,这个孩子将越病越严重。 “大姐,我可喜欢小孩子了,能让我跟滢滢见面聊聊吗?” ------------ 第12章 卫滢滢 程麦香走进房间的时候,卫滢滢蜷缩着身子,双臂反抱着自己,像只受伤的小兽,躲在床角。 听到程麦香的脚步声,卫滢滢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个陌生人,又微微向床角挪动了几步。 可就在这么一瞬间,程麦香见卫滢滢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的神气,似乎对她的装扮极为羡慕。 这就好办了,起码她还像正常女孩子那样爱美,那总算有个突破口,如果发展到什么也不能引起她的兴趣,那就难了。 程麦香记得清楚,那本年代文里,也曾提到林嘉余的这个外甥女,虽然只是作为背景板,可还是讲了她自闭严重到了完全对他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即使林嘉余花费大量金钱,找了无数名医,都无济于事。 程麦香轻轻地坐在床边,见卫滢滢眼中已经闪动着恐惧的光芒,似乎下一秒就要尖叫,便不再动弹,柔声说,“滢滢,你好,我叫程麦香,可能是你以后的舅妈。” 这话成功地引起了卫滢滢的好奇心,林嘉余平日对她和林清菀都极好,卫滢滢从内心很尊敬舅舅,此时听一个陌生女人自称是她舅妈,不禁偷偷打量了她几眼。 程麦香见她跟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半蹲在床上,瞅着自己不注意,就瞄几眼,自己回视她,她就惊慌失措地收回目光,不禁笑了笑。 程麦香站起身,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滢滢,你看舅妈身上这身衣服好看吗?” 卫滢滢微微点头,蚊子哼哼似的回答,“好看。” “那你想想也要身这么好看的衣裳?不对,应该是比这身衣裳更好看。” 卫滢滢眼中浮现出艳羡之色,可随即又摇了摇小脑袋。 “为什么不要?这衣服是舅妈自己做的,你想要,舅妈也给你做一身,又不用花钱。” 卫滢滢惊讶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会做衣服?” “你不信啊,舅妈现在证明给你看,你等着。” 程麦香风风火火地从里屋冲出来,见林嘉余姐弟正躲在门外偷听,见她出来,林清菀除了有几分羞愧,可脸上更多的是惊讶,似乎根本没想到女儿对她没有太多的排斥。 程麦香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从包里掏出一块她买的粉色的布,又急匆匆地回到了屋里。 卫滢滢正翘首以盼,看见她进屋,又赶紧蹲了回去,保持着方才的状态。 这屋子里也有一台缝纫机,程麦香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拿起小簸箩里的剪刀,尺寸也没量,一剪子下去,铰了一条三指宽的布。 程麦香埋头忙活着,卫滢滢在床角探头探脑的,有心想过去看看又不敢,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程麦香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布是她来林家之前,跟林嘉余一起去县供销社买的,本来就是送给林清菀母女的,这会正好拿来给卫滢滢做了两个小发带。 “来,滢滢,过来看看,舅妈给你做的发带,好不好看?” 粉色的布被程麦香裁成了两个漂亮精致的蝴蝶结,好似是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只要人手一松,就能振翅飞走。 卫滢滢虽然还半蹲在床上,可双手已经垂了下来,身子微微上扬,伸着小脑袋瞧着,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惊喜的光芒。 程麦香双手拿着蝴蝶结,走到床边,故意诱惑她说,“你看,多好看的蝴蝶结呀,咱们滢滢长得那么漂亮,如果扎上了蝴蝶结,就更美了。” 卫滢滢白嫩的小脸上浮起一片红云,可心中却甜滋滋的,她其实很想让程麦香把蝴蝶结扎在她头上,可性子实在腼腆,缩在床角不动,可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蝴蝶结。 “来嘛,来嘛,舅妈做了这么久,你不试试看,多对不起舅妈,再说了,如果扎上去好看,舅妈还打算给你做身好看的小裙子,你穿出去,保管人人都夸,这是哪家的小孩啊,长得这么俊,衣裳也好看,你想想,到时不光是你,连舅妈脸上都有光彩。” 卫滢滢被她彻底说动了,程麦香只是伸手轻轻一拉,她就乖乖地跟着下了床,坐在椅子上。 程麦香拿起一把木梳,轻柔地梳着她的头发,滢滢的头发油黑浓密,发质柔软,摸上去手感特别好。 程麦香最羡慕这种发质的人了,前世的她,头发量少不说发质还硬的要命,她不得不把头发烫成卷,好在原主的头发也不错,这才让她有了一丝平衡。 卫滢滢的脸型有些圆,发际线不高,可林清菀偏偏给她留了浓密的刘海,搞得她下边的脸愈发显得圆嘟嘟的,整个人呆板不已。 程麦香把她的刘海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整张脸立刻成了鹅蛋型,清爽不已。 程麦香又在她头上的两边各扎起一缕,顺着头发放下来,把两个蝴蝶结扎在那两缕头发上,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也有了孩子的活泼朝气。 程麦香的手势很轻柔,卫滢滢舒服地闭着眼睛,很享受梳头的过程,甚至都不太在意她能给自己弄成什么样了。 程麦香后仰着身子瞧瞧,满意地点点头,在桌子上捞起一面镜子,递给卫滢滢,“滢滢,你看看,喜不喜欢?” 卫滢滢睁开眼睛,见镜子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镜子里的那个女孩也吃惊地望着她。 她回头看着含笑的程麦香,头一次对她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舅妈。” “那么客气做什么,来,舅妈带你出去,让你妈妈和舅舅都看看咱们小滢滢长得多俊俏。” 程麦香拉起卫滢滢的小手,卫滢滢瑟缩了下,可程麦香紧紧握着她的手,没让她挣脱,卫滢滢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程麦香欣慰地笑了,她知道她已经有办法让这个小姑娘变得开朗起来了。 卫滢滢确实被程麦香改造得很成功,林嘉余和林清菀都惊讶地看着她,林嘉余笑着说,“姐,看来你没麦子会打扮,你看同样一个人,经了麦子的手,滢滢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说的不一样,不止是指外貌上的,更多的是指精神,他吃惊地发现,滢滢经过程麦香的一番打扮,心情莫名好了很多,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似乎已经忘记了方才父亲硬要带他她走的恐惧。 程麦香自然说不出的得意,还忍不住谦虚了一番,又蹲下身子,平视着卫滢滢,笑着刮了刮她挺直的小鼻子。 “滢滢,这下你相信舅妈会做衣服了吧,等舅妈下次来,给你带几件漂亮的小裙子,再配上这两个蝴蝶结,保管让我们滢滢变成林文县最最好看的小朋友,让其他同学羡慕地流口水,滢滢,你说好不好?” 卫滢滢双眼亮晶晶的,想象着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带着两个蝴蝶结,走在小学校园里,被同学羡慕地瞧着,那该是多幸福的事,不禁重重地点头,“好!” 程麦香伸出小手指,“来,咱们拉钩,说过的话不许变。” “嗯”,卫滢滢听话地伸出小指,跟程麦香的扣在一起,稚气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程麦香拉着卫滢滢的小手,在桌子边坐下,跟林嘉余谈些闲话。 林清菀不敢置信地看着素来腼腆内向的女儿,每次家里来了陌生人,她都会躲进里间,只有人走了,她才会出来,这次却乖乖地在程麦香身边坐着,连程麦香摸她的头发,她也不躲闪,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程麦香笑笑没说话,不论哪个女孩子,就算再内向,再不愿说话,也希望自己能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别人面前,无它,天性使然,方才大家都滢滢的变化都大为惊艳,她自然愿意让人多看她一会。 ------------ 第13章 不准打架 从林家告辞出来,自然还是林嘉余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载着她,此时暮色将至,太阳西斜,暖洋洋的风吹在身上,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从双水村到县城,不过四五公里的距离,骑自行车不过半个小时,林嘉余奋力蹬着,车子飞快地向前驶去。 程麦香闭着双眼,双手锁在林嘉余的腰上,他的腰纤瘦,肌肉却十分结实,让她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程麦香想起了前世看过的电影,具体什么名字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女主也是这样坐在男主的自行车上,口中唱着邓丽君的甜蜜蜜,那一幕,真的是让她记忆深刻。 “这歌挺好听的,叫什么名字?”林嘉余忍不住问。 这歌现在可还没问世呢,她不好直接说出歌名,只好糊弄他,“没歌名,就是我随便唱唱的。” “我发现我媳妇挺有才气的,不光衣服做的好,会哄孩子,连歌都信口就来。” 哼,那当然,你能遇到一个几十年后来的人,有多大的概率,几乎比走在路上被天降陨石砸到的几率还小。 程麦香毫不谦虚地就接受了他的夸赞,“那是,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千万别学吴家栋那个王八蛋,否则我就去找别人。” “别提那混蛋!”林嘉余难得斥责了她一句,虽然声音并不严厉。 真是的,跟麦子在一起后,他就开始嫉妒以前的吴家栋,他何德何能让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喜欢! “好,不提他,”程麦香偷偷笑了笑,“刚你姐姐和外甥女在,我没说,我打算等过了暑假,去学校读书,把高中落下的课程补回去。” “行,读书是好事,我支持你。” 林嘉余并不奇怪她的决定,从今天一早在书店外看见她在挑选高中课本,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 程麦香有点意外,可立时又欣慰起来。 这个时代,因为取消了大学入学考试,改为工农兵推荐入大学,很多人都失去了学习的动力,上学也是在混日子,反正毕业后乡下人回家,城里人下乡,做的都是修理地球的事。读书,似乎是这个时代最无用的。 她原本以为,依照这个时代人的思想,他即使不阻拦也会劝自己想清楚,不要做无用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赞成自己的决定。 看来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不过麦子,等你高中毕业后,咱俩就结婚吧!” 程麦香差点一个倒栽葱,从他车上栽下去。 刚在心里夸了他,就来打她的脸,真的是有够郁闷的。 “我可没想这么快就结婚,我高中毕业才十九岁,这么小怎么能结婚呢?” 她是真的不想还不到二十岁就去扯结婚证,一过二十就儿女成群,她还想再多过几年单身生活,也好好享受一下谈恋爱的甜蜜。 “十九岁还小啊,多少人十九岁都当爹妈了。” 程麦香突然意识到,尽管跟林嘉余跟这个时代的人有些不同,可他毕竟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他的思想还是受这个时代影响很深的。 尽管国家规定的女性法定结婚年纪是十八岁,也开始提倡晚婚晚育,可民间还是很多女孩子十六七岁就结婚,等到十八岁以后再去领结婚证的。 程麦香是几十年后来的人,对晚婚晚育高度认同,可林嘉余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概念。 哎,两个人还是有代沟的,这是四十多年的时代差距造就的。 程麦香忽然闷闷不乐起来。 林嘉余敏锐地感觉到程麦香的不悦,他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迫了,也有几分后悔,马上笑着说,“成,不结就不结,什么时候结婚,麦子说了算!” “嚯,我说了算,你怎么这么听话?” “那自然要听话,现在咱俩在处朋友,将来你是我媳妇,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林嘉余的甜言蜜语有效地抚慰了她被伤害的心。 嗯,虽然有代沟,但是如果有事事听老婆的话的精神,还是可以忽视这些代沟的。 程麦香回味着林嘉余的保证,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他去跟自己提亲,自己明明拒绝了他,他却欢天喜地的缘故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说不惯谈恋爱这么好文雅的词汇,就用处朋友来替代,当时自己委婉地用做朋友来婉拒,可他却认为自己答应了跟他谈恋爱,所以才活似天下掉下了个宝贝一样兴高采烈。 “麦子,你笑什么?” “秘密,不告诉你!” 小媳妇居然背着自己有秘密,这个认知让林嘉余有几分不爽,正想追问,突然前边不远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赵琳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为了你,跟那个乡下女的婚姻都黄了,你却一脚踹了我,又搭上了刘家村那个大队书记的儿子!你对得起我吗?” 是吴家栋! 林嘉余霍然停车,回头与程麦香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厌烦。 程麦香尤其懊恼,看来人就是不能背后议论别人,这才提到他,就说曹操曹操到了。 “吴家栋,你可别把什么事都赖在我头上,是别忘了那天的药可是你亲手下的,”赵琳琳不屑的话语里夹着几分鄙夷,“你不是说,程麦香性子软,搓扁搓圆都由着你,这下失算了,就来找我的麻烦。” 林嘉余听吴家栋背后这么说程麦香,浑身怒气勃然而发,坐在他身后的程麦香遽然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寒意。 她看到他的双手青筋跳动,紧紧地握成拳,几乎要直冲而去,忙拉住他,轻轻在他耳边说,“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随便跟别人动武。” 前世的他就是吃了这亏,事发后,吴家栋原本想狠狠榨他一笔钱,就一笔勾销,可他却狠狠揍了吴家栋一顿,吴家栋吃了亏,就去公安局告发了他,再加上愚蠢的原主作证,他才被关进监狱待了一年半。 这一世,虽然因为她的存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可她发现,他爱打架的性子并没收敛,再这样下去,难免不会为别的事吃亏。 林嘉余气得整张脸涨的通红,双拳紧握,程麦香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是不值得的。” 林嘉余一愣,见程麦香满脸忧色,顿时好像有一桶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林嘉余郑重地点了点头,双拳也慢慢松开了。 “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跟程麦香分手了,你必须跟我在一起,否则我就去刘家村闹,让你在刘家村也待不下去。” “吴家栋,我原以为咱俩在一起是你情我愿,毕竟那晚吃亏的人可是我,你是尝到甜头了的,我不问你要赔偿,就很不错了。 当然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们可以继续保持这种关系,但是前提条件是你不得妨碍我和黄文征的事。” 赵琳琳原本鄙夷的声音渐渐变得冷酷起来,让人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一直以弱者示人的她。 “如果你不识好歹,一定要鱼死网破,那我也不会给你留情面,程麦香顾面子,没去公安局告你,要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可不饶你,到时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有本事你就去闹,看看到最后谁吃亏更多!” “你这个臭**!我今天一定不会饶了你!” 程麦香和林嘉余都没有兴趣再听下去,林嘉余脚下一蹬,自行车刷地一下从两人身边不远处冲了过去。 赵琳琳和吴家栋都看见了两人,不禁停住了厮打,赵琳琳狠狠地哼了一声,甩头而去。 两人的自行车正向前走,突然身后传来吴家栋的吼叫:“程麦香,你给我站住!” 林嘉余长腿一伸,自行车当即停下,他以右腿为支撑,猛地旋了个圈子,程麦香只觉眼前一花,两人已经转了个方向。 “有何贵干?”林嘉余冷着脸问。 “程麦香,你别以为你得了好运,找到一个好人家,等你嫁过去,你才会知道他的厉害。林嘉余在我们同学中,会打架是出了名的,你当心他的火一上来,你会被他活活打死!别到时候,怪我没提醒你!” 吴家栋整张脸早就扭曲的不成人形,故意挑衅地望着林嘉余,似乎想要激怒他,让他狠狠揍自己一顿,好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还不等林嘉余发作,程麦香就淡淡地说:“多谢提醒,不过眼下你最应该担心的不是我会被谁打死,而是你要到哪里去插队吧,毕竟咱俩闹了这么一场,你觉得在双水村还能讨到便宜吗? 我就算被人打死,也是以后的事了,可你没了路子走,却是眼皮底下的事,你就少为他人操心,多替自己担忧吧。” “你,你,”吴家栋被程麦香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还不忘留下了一句话:“程麦香,你会后悔的!” ------------ 第14章 程麦香的主意 尽管程母极力挽留,想要他在程家吃过晚饭后再走,可林嘉余惦记家里的姐姐和外甥女,还是婉拒后离开。 一想到卫凌诚不打招呼就杀了过来,还企图趁他不在家就带走母女二人,他心中就来气,如果不是程麦香劝住了他,依他的脾气,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姓卫的。 不过他虽然冲动,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自从六年前姐姐被逼回娘家,姓卫的就从来没找过她,如今突然出现,还要强行抢人,背后的原因肯定不简单。 他也清楚,其实姓卫的并没下多狠的手,毕竟他真的想抢人,多带点人就是,趁着他不在,直接把人绑走,反正无论是他姐姐还是滢滢,都没有反抗能力。 卫家的事,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家大业大,子孙众多,为了家产,就难免你争我斗。 这些他人家的肮脏事,他是没兴趣管的,可如果外人妄图拿林家的人做文章,就别怪他下手不容情。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一从他脑子里冒出来,程麦香那张充满焦急担忧的脸庞紧随而至,还有那句劝告的话,不禁让他深思。 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不值得。 他的心顿时柔软成了一片汪洋。 她是第一个拿玉瓶来比他的人,在此之前,除了家人,别人骂他最多的话就是痞子,流氓,几乎没一句好话。 他父母是六零年归国的留学生,可才十年的工夫就双双病逝,姐姐也带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回来了,那一年,他突然从一个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孩子变成了懂人情世故的小大人。 一开始他对所有人都低眉顺眼,可渐渐地,他发现忍让根本无用,别人不会因为你退让就会敬你,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反正在那些人眼里,他就是一个软蛋,欺负了也是白欺负,反正他又不会反抗。 他选择了正面刚,别人只要骂他,他就还嘴,逼急了就打架,他性子阴狠,每次跟人打架都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别人打得他再狠,他也不告饶。 别人打不过他,就到学校去告他,老师教育批评,他都低头听着,过后会找到那个告状的人,更狠地揍一顿,在全校师生前做检讨,他昂着头念检讨书,好似他不是被批判,而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在接受奖励。 学校见他无可救药,也不再理睬他,甚至还明里暗里劝他退学,正好他也不想在学校里受老师管束被同学嘲笑,索性退了学。 退学后,他就赋闲在家,也不出去找工作,更不愿下乡去受罪,每天游手好闲,加上他打架在他家那一片小有名气,居然成了一帮小混混的头目。 今天他出门前,就是拜托了那些小混混帮他盯着他的家门,千万不能让人再闯进去。 姐姐性子软弱,根本保护不了他,他每次打架受伤,她总是流着眼泪,替他拾掇伤口,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闯祸,万事要忍耐。 忍耐,忍耐有什么用,姐姐选择忍耐,还不是被婆家赶了回来。 不过他不愿让姐姐担心,后来打架的次数多了,他居然无师自通,慢慢摸索出了一套救治的法子。 想到姐姐,他不禁又想起了他的小媳妇,她跟姐姐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姐姐性子软面皮薄,遇事从不敢出头。 可他这个小媳妇,敢说敢做,从不怯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信张扬,仿佛在这世间,就没她做不成的事。 而她对付欺负她的人,方式也很特别,她不会打架,当然可能也打不过人家,但是她总是能把欺负她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怼得无话可说。 自行车又驶过了方才来时,撞见吴家栋和赵琳琳吵架的地方,他想起吴家栋最后恶意挑拨他和麦子的话,当时他确实也有打人的冲动,可没想到,被麦子四两拨千斤,硬是堵得他气呼呼地走了。 这个法子真好,他也要多学学,把人打出命来要进监狱,可把人气死可是不用偿命的。 林嘉余顿时觉得,眼前突然开启了一片崭新的天地,值得他去探索。 吃过晚饭,打发点大哥二哥的几个小毛头,程麦香便插上了门,拉着程母进了里间。 程麦香把阮佩玲和林嘉余向她订做衣服的事说给了程母,又一一清点在城里买回来的布料。 一百块的定金还剩了六十多块钱,程麦香也全部给了程母。 程母看着手中的六张大团结,惊讶地瞠目结舌。 在双水村,一个工分可以划一毛钱,一天满工不过是十个工分,一个月不过三十个工分,合计三十块钱,这还是一个壮劳力才能挣到的,像她这样的女人,顶天也只能挣七个工分,一个月不过能分到二十一块钱。 六十块钱,这可是一个男劳力整整两个月的工资!居然被麦子一天就拿到了。 而且这还只是定金,等衣服做好了,全部卖出去,还有一百块的进账。天哪!这钱可真好赚。 “麦子,你是想长期做衣服吗?” “嗯”,程麦香点点头,“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如果这次嘉余的那个朋友看中了我的衣服,我就会长期给他供货。” 程母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有几分忧虑。 “麦子,你这个主意是挺好的,娘相信短期内也能赚到钱,可我就怕这个生意不能持久。” 程麦香对程母兜头泼她冷水并不介意,反而很感兴趣地看着她,“妈,说说你的理由。” “麦子,你这身衣服确实好看,款式也少见,趁着没人见过,确实能卖出去不少。可问题是,这身衣服并不难做,只要会做衣服的人见了,只怕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 到时满大街都是这样的衣服,小林的那个朋友如果想要,直接在广市找人做就可以了,何必大老远跑到东省来进衣服。 更何况你只有一个人,日做夜做,又能做几件?换成是我,从你这里拿几件做样板,直接找当地的成衣厂,只怕还更方便些。” 哇,程麦香简直想给程母一个大大的拥抱了。 程母虽然是个乡下女人,可是目光犀利看得长远,如果是普通的乡下老太太,看到这么多钱早就乐歪了嘴巴,催着程麦香赶紧做了,哪里还管得了长远不长远。 程母这番话,更加坚定了程麦香存在心底的一个念头,原本她只是初步做了决定,可这一番试探后,她觉得程母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程麦香伸开双臂搂着程母,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轻轻地说,“妈,你说的我都考虑过了,我有别的主意,你想不想听听。” 程母最喜欢女儿这样冲她撒娇,仿佛程麦香还是那个依在她膝头没长大的孩子,遇事无法解决,就只能躲进母亲怀里撒娇耍赖。 “你把我拉进来,不就是想跟我商量的吗?有什么话就快说吧。”程母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啊哟,”程麦香摸着脑袋故意裂了裂嘴巴,引得程母一笑,“我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嘉余的朋友对我做的衣服有兴趣,那我就跟他谈好,我会给他多设计一些衣服的款式,但是我不会把设计图交给他,他只能买我们做的成衣,每个款式至少要买两百件。 只要他那边找到给他做的工厂了,我们就再换一种款式,这样,我们就永远都有饭吃,而且因为我们出的都是新鲜的样式,价格自然会比以后给他供货的工厂高。” 程麦香说了这么一大篇话,程母立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永远只做样板衣,小林的那个朋友可以拿去找工厂生产?” 啪叽,程麦香在程母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小老太太真是聪明,一点就透。 程麦香这么做,也是没法子的,毕竟在这个年代,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版权意识,只要有新款衣服出来了,所有的成衣厂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抄,她没人力财力,可斗不过那些国营厂。 程母老脸一红,显然不适应程麦香的亲热,手指在她的额头上一戳,嗔怪着说,“这么大的丫头了,整天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形。” 程麦香嘻嘻一笑,“妈,你就说我的主意好不好吧?” “好是好,可你就一个人,大不了妈再帮你,咱俩一起做,一天也只能做个几件,什么时候能做满那两百件啊?更何况,你还打算暑假后去上学,不会又改主意了吧?” 这正是程麦香接下来想要跟程母谈的重点! ------------ 第15章 贪心的程二嫂 “妈,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公社上许多村都有副业,咱们双水村的人只能依靠在地里刨土,赚几个死工分,遇到急事,手里连个活泛钱都没有。 干脆我们跟大哥谈谈,在村里成立一个制衣坊,召集些会做衣服的婶子大娘,一起来做衣服,就按做一件衣服给多少钱,其余的收入全部归大队,年底给全村人发分红,这样既能把这个生意做下去,也能让全村人都得益。” 这是她跟林嘉余商量的办法,其实按照她的计划,是想开个私人企业的,只可惜这个年代私营经济几乎不被允许,她只能采取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 程母听了不由眼前一亮,确实是个好办法,增加了村民收入,儿子这个大队长的职务做的就更稳当了。 “可做衣服的人好找,咱大队可买不起那么多的缝纫机,光凭咱家这一台可不够用的。” 这个程麦香显然也考虑过,“妈,那就要问问村子里有多少人有缝纫机,如果愿意,村子以租借的方式,每月付给出租的人家一定数目的钱,我相信肯定有人愿意这么做。” 程母连连点头,其实缝纫机并不是每天都能用到的家具,与其放在那里生锈,不如租出去给村里,每月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赚一笔钱不是。 “麦子,大家能拿到的钱都说了,你呢,总不能你整天白白地给村里设计衣服,却什么都拿不到吧?” 程麦香心头一热,程母这么心疼自己,让前世几乎没尝到亲情的她,头一次感觉到了有家人的好。 “妈,你放心,你女儿又不傻,怎么会给人白白干活,我是设计人员,我想跟村里谈,我要从每年挣得的红利里抽钱。” 程母连连点头,可转眼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这么个制衣坊,只怕有很多事吧,那你想好让谁来管理了吗,总不能让你大哥这个大老爷们来吧。” “那怎么行,”程麦香立即否决了她的提议,郑重地说,“妈,我想让你来管这个制衣坊。” “我?”程母大吃一惊,试似乎完全没想到女儿会推举自己来做这个事。 “我从来没做过管事的,还不知道行不行呢?” “行,肯定行,”程麦香摇着程母的手臂撒娇地说,“妈,你就当帮帮女儿呗。” 程母整个人被她摇得头昏脑涨的,也想不了许多,难得女儿肯为村子里着想,如果这事成了估计村子也能得益,于是拍着她的背,“行,我女儿说啥都行。” 程麦香还想跟程母具体谈谈她对这个制衣坊的想法,突然屋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大嗓门,“妈,听说麦子的对象来了,上次他来俺就没见过,这次能让俺看看吗?” “是二嫂!她怎么来了?”程麦香有几分不耐烦。 “还能为啥,刚才几个孩子吃饭时,我就看见爱军偷偷跑进里屋,肯定看见了你从县城带回来的布料,这会借口来瞧小林,看能不能捞点好处。” 程母对这个二儿媳妇的秉性早就了若指掌,一下就猜出了她的来意。 “二嫂怎么占便宜没够呢,上次嘉余送来的东西也分给了二哥一家不少,大嫂还回送了东西,她却跟没事人一样,白白收下那些东西,连个谢字都没说。”程麦香不满地说。 “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你还指望一个贪财成性的人看见东西不红眼,倒不如去指望着母猪能上树。” 程母打开了屋门,对程二嫂说,“老二媳妇,小林今天有事,把你妹妹送回家就走了,连口晚饭都没吃,你想看他,等他下次来了我通知你过来,让你看个够。这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我也累了一天,想早点歇着。” 程二嫂自然知道林嘉余走了,毕竟儿子来吃饭的时候就没看见他。 不过儿子从奶奶家吃饭回来,就跟她提起,姑姑从城里带回好些好看的布料,她听得心里直痒痒,这才想着看能不能趁机顺手牵羊,多少拿点布料。 没想到程母看穿了她的心思,居然开口就撵她走。 程二嫂眼珠子一转,顿时又想到了个主意,“妈,我听村里人都说,麦子今天穿的衣服可好看了,我也想看看哩。” 程二嫂边说边走进了里屋,程母阻拦不住,只得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来。 里屋,程麦香坐在床上,正翻看着从新华书店买来的高中课本,见程二嫂进来,微笑着起身,“二嫂来了,你是想看看我这身衣服吗,喏,你看,好看吗?” 程二嫂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可她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敷衍地夸着好看,滴溜溜的双眼在屋里不停地找着布料的痕迹。 方才程母去开门时,程麦香就猜到以程二嫂的厚脸皮,不管程母怎么拒绝,她肯定都能找借口进屋,所以趁着程母应付她这短短一瞬,程麦香就快手快脚地把布料都锁进了柜子里。 程二嫂扫了屋子一遍,没发现布料的踪迹,也知道是被程麦香藏起来了,她不甘心,还不等被程母赶,就一屁股在床头坐下。 “麦子,听说你今天从城里买了好多好看的布料,拿出来给嫂子看看呗,” “听说,你听谁说的?”程麦香故意装傻充愣,“我没从城里买布料啊,我买的是高中的课本,二嫂你要看吗?” 程麦香故意晃了晃手中的课本。 程二嫂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不满:“麦子,你可别诳俺了,人家可都看见了,说你带了一大包布料回来,怎么嫂子连看看都使不得了?” 程麦香顿时沉下了脸,“二嫂,到底是谁跟你这么说的,你把他叫过来,我要跟他对质!” ------------ 第16章 对质 程二嫂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吓了一跳,“咋了,麦子,咋一定要知道是谁告诉我的?” “因为他造我的谣,我明明什么也没带回来,这人却胡说什么我带了多少布料,这次不让他给我个交代,下次要是说我欠他的钱,我也要老老实实给他不成?” 程麦香很清楚,她跟林嘉余进村时,家家户户的人都在忙着准备晚饭,他俩一路上根本没撞见一个人,自然不会去胡说什么。 程麦香见程二嫂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冷笑一声,“是刘嫂子,还是杨大婶子,二嫂子不好说,我亲自找她们问个清楚。” 刘嫂子和杨大婶子跟程二嫂性格相似,都喜欢每天到处串门子,东家长西家短说个没完没了,甚至到了饭点也不想回家,很多正经人家很是厌烦,也不欢迎她们,她们三人根本不在意,整天乐此不疲。 在程麦香眼里,三人真堪称是标准的双水村八卦三人组,如果放到后世,三人办个八卦节目,搞不好真的能成功地C位出道。 程二嫂见程麦香气冲冲地起身往外走,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拽住她,“这丫头真是的,好好的跑去找人家做什么,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为了这点事翻了脸。” 程二嫂如今跟那两位打得火热,可不愿为了这个失去两个难得说得上话的朋友。 程麦香转过身,“既然不是她们,那到底是谁告诉二嫂子的,这消息不可能空穴来风,总得有个源头吧。” 程二嫂眼珠子乱转,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栽赃,可那些布料又实在把她的心挠得直痒痒,无奈之下,只得实话实说,“是你侄子刚过来吃饭,无意中瞥见你的包鼓鼓囊囊的,一时好奇就翻着看了看。”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还不等程麦香说话,程母就不满地对她说,“老二媳妇,你家爱军这个爱乱翻别人东西的毛病,可真的要改改了,他今天翻自家人的东西,自家人不会跟他计较,可他顺了手,明天去翻别人家的东西,那就不是个小事了。” 程二嫂满不在乎地说,“娘,瞧你小题大做的,俺爱军是个懂事的孩子,才不会去乱动别人东西的。” 程二嫂不以为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程麦香,她冷笑着说,“我说方才我包里放着的一块钱怎么也找不到了,原来是爱军拿走了,二嫂,你是他娘,你替他还了吧。” 一块钱可不是个小数字,在一斤粮食只有两毛钱的这个时代,一块钱足足可以买五斤粮食呢。 程二嫂唬了一大跳,嗓门立即大了起来,“麦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一个做姑姑的,怎么可以诬赖侄子偷钱呢,俺爱军可真要冤枉死了。” 程麦香并没有诬赖程爱军,她方才往外拿钱时,特意数过的,整整少了一块钱,她原本想找个机会,教训爱军一顿,让他不要再偷钱,正好程二嫂撞了上来,就趁此好好教育教育她,也让爱军长个记性。 程麦香沉声说,“二嫂子再大点声没关系,想来邻里街坊也挺想知道爱军偷姑姑钱的事。” “麦子,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上下嘴唇轻轻一碰,你侄子的清白可就没了,以后他在双水村可怎么做人哪?” 程二嫂的声音小了八度,她自然知道厉害关系,这事如果被邻居听到,不管这事是真是假,都会被村里人当新鲜事来传,如果爱军有了小偷的名声,以后可别想找个像样子的媳妇了。 这一点,程二嫂还是拎得清的。 “二嫂既然不相信,不妨回去问问爱军,有没有这事,如果他坚持没有偷钱,那我明天就去公社报案,这村子里出了小偷也就算了,居然还偷到家里来了,这样下去,大伙出门谁会放心?”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都穷,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当,基本每家的围墙都很矮小,门也不上锁,典型地防君子不防小人。 可俗话说的好,破船尚有三千钉,就算再怎么穷,家里还是有能卖钱的东西的,如果村子里真的出了小偷,那整个村子都不得安宁,若是小偷被抓,那村民有本事让他在村子里一辈子不得安生。 程二嫂见程麦香态度坚决,连去公社报案的话都说了出来,也开始相信她不是在胡诹,忙起身说,“麦子,咱还是要谨慎,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别麻烦公社的同志了。 这样,你再好好找找,说不准你自己塞在哪里忘记了,我也出去好好问问那浑小子,如果真是他不小心混拿了,我让他还回来,再给麦子认错。” 程二嫂匆忙起身离开,一壁走一壁回头嘱咐程麦香,“麦子,事情没弄清楚前,可不敢去报案呢。” 程二嫂一离开,程母就试探着说,“麦子,这事是……” “是真的,我这次就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改了这个臭毛病。” 程母立即就沉下了脸,虽然是偷的自家人,可偷钱就是偷钱,这件事的性质还是很严重的,爱军这个孩子,再不好好管管,只怕要闹出大事来。 院子里传来了爱军大嗓门的哭嚎声,还夹杂着他的辩驳声,可还没听出他说什么,就被人堵住了嘴巴,只是听到呜呜呜的声音。 程二嫂一手捂着程爱军的嘴巴,一手揪着他的耳朵,一路把他扯进了屋里。 到了里屋,程二嫂满脸歉意地对程麦香说,“麦子,我问过了,你的钱确实在你侄子那里,我让他带过来了。 还有,我问过他了,他不是偷,只是无意中看见钱在床上,以为你不要了,所以才偷偷拿起来的,真的不是偷的!” 呵呵。 一块钱,居然说不要就不要,当我是什么,土豪啊! 不问自取是为偷,这都被抓住了,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狡辩,还真是脸皮厚的可以。 “二嫂,爱军在拿之前如果问了我,如果他有急用,我可以借给他甚至送给他,可是他都不给我说一声,就随便拿走了,这不是偷是什么?难道偷自家人就不算偷了吗?二哥呢,他怎么没来?” 程二嫂似乎对程麦香抓住自己儿子偷钱的事不放松,不禁有几分不满。 “麦子,不过就是拿了点钱,又是一家人,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吗?还要把你二哥找来,要不要把大哥还有村里的支书叫来一起来审一审啊?” “小时偷针,大了偷金。” 程麦香正想反驳程二嫂,程母突然沉重地坐了下来。 “爱军,你过来,老老实实地跟奶奶说,那钱是不是你拿的?” 程母对孙子辈的孩子一向慈祥,即使程二哥和程二嫂有些不成话,可她从来不把不满发泄到孩子身上,所以孩子都喜欢她,也愿意到家里来玩。 程爱军见一向和蔼可亲的奶奶突然黑了脸,没有半分笑容,不禁有些害怕,迟疑着说,“是,是我拿的。” “跪下!” 程母突然厉声呵斥,把程麦香和程二嫂都吓了一跳,程爱军更是膝盖一软,跪倒在程母面前。 “麦子,去柴房把鞭子拿过来。” ------------ 第17章 三鞭子 程麦香大吃一惊,这条鞭子是原主和两个哥哥犯错时,程母用来惩罚三人的,即使程麦香最小,又得程母怜爱,也曾在一次犯错后被程母抽打了三鞭,所以兄妹三人一提鞭子就浑身发抖。 不过,自从三人长大成人,两个哥哥结婚成家后,这条鞭子也被束之高阁,很久没再动用了。 程二嫂不满地嚷嚷,“不过就是拿了点钱,至于这么较真吗,还用鞭子打,孩子才七岁,哪里禁得起鞭子?” 程母冷着脸,威严十足地盯了她一眼,吓得程二嫂一下子闭了嘴。 “三个孩子从小,我就告诫他们,咱们程家人,可以穷,可以苦,但是不能偷!程家祖祖辈辈都是清白人,绝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娘!今天这件事,别说你,就连麦冬也不拿着当什么要紧的事,那就是我这个当娘,当奶奶的没教好! 爱军偷了钱,不管他偷的是谁的,偷就是偷,如今做长辈的不管教,等他长大了,犯了事,当长辈的想管教,只怕也没资格了。 今天,我当着你的面就这么说,如果还认我这个娘,还愿意让孩子喊我声奶奶,那这顿鞭子是逃不掉的。 如果不愿意我管教,也成,从今儿起,出了我这个门,就别再喊我娘,我只当没生过老二,没娶你这个媳妇!” 哇,小老太太真是有大家长风度,气场十足,让程麦香不禁想起了前世看过的电视剧伪装者上的大姐明镜。 “老二媳妇,你怎么说?”程母淡淡地问。 程母是个要强的性子,当年两个儿子一娶亲,程母便做主分了家,即使儿子们都不同意,可程母还是一力坚持这么做了。 当初原主很不解,有两个哥嫂在,好歹也能帮帮程母,为什么两个哥哥都不赞成分家,她还是这么做了。 面对原主的不解,程母只是说了一句话,相见好,同住难。 程麦香真的很佩服程母的大智慧,多少乡下老人都希望儿孙永远在眼前,一家人永远在一个锅里搅和,可同样也带来无数纷扰。 在双水村,多少媳妇一提到程家的两个媳妇,就羡慕得要命,一结婚就分家,两口子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用每天到婆婆面前立规矩,多舒心的日子啊。 更重要的是,分家之后,程母在两个媳妇面前的威望不但没减损,反而两人都很尊敬她,只要她发话,两人都言听计从。 毕竟有这么舒心的日子,如果敢不孝顺,不等程母说话,光村子里那些媳妇的嘴,就能活活把她们骂死。 如今,程母要替她管教儿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程二嫂自然不敢多置一词。 程二嫂知道程母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不敢跟程母翻脸,只是看着早就吓得浑身发抖的儿子,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最终还是无视儿子的惧怕,咬着牙点了点头。 “麦子,去吧。” 鞭子很快就拿来了,程母接过鞭子,在空中抽了一下,啪地起一声脆响。 程爱军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腿早就吓软了,身子筛糠似的直哆嗦,话也说不利索了。 “奶,奶,我,我错了,我,我不敢了,再不敢了。” “爱军,男子汉大丈夫,咱敢作敢当,不过是三鞭子,当年你大伯,你爹还有你姑姑都挨过,他们挺得过去,你也行,趴下!” 程爱军含着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程二嫂,程二嫂扑通一声跪在程母的面前,抱着她的腿告饶:“妈,我知错了,你饶了爱军吧,他年纪小,还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他。” 程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替她挨也行,不过你就不是三鞭子了,而是要十鞭子。” 程二嫂浑身一僵,只得劝儿子:“爱军,就三鞭子,挺一挺就过去了。” 程爱军没有了指望,只得乖乖趴在了地上, 啪的清脆一响,一鞭子就落在了程爱军的屁股上,疼得他胡乱哭喊,却不敢站起身来。 程二嫂眼中含泪,把头扭到一旁,再也不敢多看,浑身不停地打哆嗦。 又是接连两鞭,程爱军杀猪似的嚎叫,几乎震破了整个屋顶,程二嫂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瘫软在地。 程母丢下鞭子,对已经吓软的程爱军说,“知道错了吗?以后还偷东西吗?” “奶,奶我错了,”程爱军涕泪横流,一脸的悔不当初,“我再也不敢偷老姑的钱,也不敢偷别人的了。” “好,记住就好。” 程母把程爱军扶上了炕,脱下他的裤子,只见圆圆的白屁股上,三条红红的鞭痕纵横交错。 程母拿出伤药,轻轻抹在他的屁股上,程爱军疼得又嚎叫了几声。 程母上完了药,对勉强站起来的程二嫂说,“好了,你把他背回去吧,回去后问问他爸该怎么办,这三个孩子里属他挨打次数最多,他最有经验了。” 程二嫂哭着答应了一声,背着程爱军走出里屋,却回头怨恨地瞪了程麦香一眼。 程麦香明白,她这是把程爱军挨打的账算在她的头上了。 程麦香也不在意,反而对程母越发得敬佩起来。 世人常说慈母多败儿,指责某些母亲对孩子的过分宠溺,前世程麦香也见识过各路熊孩子的作死行为,都说熊孩子的身后有个熊家长,今日见了程母的手段,不禁叹为观止。 难怪她中年丧夫,一人养育三个孩子,居然还能把大哥教育得那么好,成为了双水村的大队长,二哥虽然有些好吃懒做,可终究也没有长得太歪。 至于原主,只是识人不明,可在品德上是无可挑剔的。 程麦香刚想夸奖程母几句,却见她慢慢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那条鞭子,轻轻摩挲着,突然低声抽泣起来。 程麦香一愣,接着就明白过来了。 她是孩子的奶奶,孩子挨了这样一顿打,哪会不心疼,可是爱军犯的错太大,又不能不管教,只能在管教完后,自己偷偷哭泣。 程麦香内心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 前世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也体会不到父母的疼爱。 这一世,她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亲人,一开始还不习惯,可在程母的疼爱呵护下,她已经渐渐地有些依恋程母了,她觉得她已经开始顺利地进入了原主的角色。 程麦香坐在程母身边,伸出双臂抱住了她,轻轻地说:“妈,你是个好样的,我真的很庆幸有你这个妈。” 程母的眼泪汹涌地淌了出来,反身抱着程麦香,连连点头,无语凝噎。 ------------ 第18章 冤家路窄 第二天吃过午饭,程麦香便拉着程母去了镇上的供销社,再去采买些布料回来,方便做衣裳。 镇上距离双水村不过三里地,这点苦对做惯了农活的乡下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两人也没去找车,步行了二十分钟就来到了镇上。 所谓的镇子,也不过就是一条街,街两旁都是些店面,店面后建造了些民房,供人居住。 供销社就在街西头,虽然是午饭时分,可供销社居然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有个柜台前居然大排长龙。 程麦香好奇,就上前问了问,这才知道原来供销社昨天贴了告示,说今天会有几样日用品到货。 这个年代物质短缺,许多东西往往要等很久才能在供销社上货,所以一旦有了现货,人们都是赶紧抢购,生怕一旦错过了,又不知等多久。 程麦香听说众人排队买的都是些肥皂毛巾之类,顿时没了兴致,跟程母一道来到卖布的柜台前。 售货员是个约莫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里,旁若无人地嗑着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 这个时代的售货员吃的是公家饭,完全没有后世的服务意识,个个跟大爷一样难伺候,见了顾客也不主动招呼,只有顾客要买东西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 昨天,她跟林嘉余在县里的供销社买了足够的布料,可程麦香还是想过来逛逛镇上的供销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捡漏的。 毕竟昨天她才知道,尽管这个时代买布要布票,可还是有一些不要布票的高价货或是售货员通过个人渠道拿到的货,摆上来售卖,这些布料无论是质地还是花色,往往比正规渠道来的都要好一些。 程麦香看了一圈,觉得有些失望,布料花色老旧,颜色也多是暗沉为主,用这些布无论是做衣裳还是做发发带,都会显得老旧。 程麦香眼见淘不到好料子,正想跟程母离开,突然程母指着一个角落里隐隐露出的布头,客气地对售货员说,“同志,请帮忙拿一下那卷布给我们看看。” 售货员边嗑瓜子,不耐烦地说着程母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立即奇怪地问,“你要那个?”“是。” 程麦香这才看见,原来在重重布料下,似乎露出了一片淡粉色的布料,看样子这卷布已经压了不知多久,根本卖不出去。 这也不难理解,这个时代,人们多喜欢大红大绿的颜色,对这些浅色系的布料不感兴趣,而且这种颜色的布料不及深色布料的耐脏,乡下人整天劳作,穿了这种颜色的衣裳根本无法干活。 售货员见程母执意要那卷布料,弯着腰把布料从成堆的布料中抽出来,扔到了柜台上,“一毛五一尺,多了可以便宜。” 普通的布都是两毛钱一尺,这卷布居然才要一毛五,看来是真的没人要。 程麦香拉起布细细看了一番,虽然布料普通,可到底是棉的,拿来做小女孩的衣服,还有发带真的是不错。 看来知女莫若母,虽然她没多说,可程母从昨天买回来的布料,就看出她想要的,是就是这些浅色系的。 售货员看两人确实想要这布料,居然破天荒地推销起来,“大娘,我这妹妹皮肤白,穿这个颜色的衣裳真的好看,这些布不过剩下二十来尺了,你要是全要了,我算你一尺一毛,还不要布票。” 程麦香笑了笑,看来这卷布就是她私下拿来售卖的,只是买的人不多,就一直积压着,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愿意要的,她自然就开了超低价,希望一气卖出去。 程麦香笑着点点头,“行……” 程麦香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略显高亢的声音:“同志,这布我全都要了,就按一尺一毛五来算,不用便宜。” 程麦香霍然回头,原来竟然是赵琳琳!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的白色确良衬衫,下身一条黑色的灯绒芯长裤,脚上是双黑色的圆头皮鞋,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整个人比起程麦香,并不逊色多少。 而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人身材矮胖,比赵琳琳高不了五公分,面色黝黑,一脸憨厚。 这就是前几天众人嘴里说的那个刘家村支书的儿子刘文征了。 或许是双方早就撕破了脸,更或许是她就要离开双水村,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讨好程麦香,她粗鲁地推开站在柜台前的程麦香,“起开,不要挡着别人买东西。” 原本程麦香对这块布并不是志在必得,如果赵琳琳说两句软话,她兴许还真懒得争,可赵琳琳这么当众下她的脸,她就不愿再给对方留脸面。 “赵琳琳,做什么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这卷布我看上了,要掏钱买下来,至于你,你来晚了,就没道理抢别人的。怎么,抢别人的男人成了习惯,也顺手抢起别人看中的东西来了?” 程母原本就对在趾高气扬的赵琳琳极为不满,正要发作,听女儿这么说,又仔细地瞧了瞧她的样子,这才认出原来她就是那天躲在吴家栋身后藏头露尾的那个女人。 “原来是你啊,我家麦子结婚的那晚,你跟新郎吴家栋睡在了一张炕上,我们程家大仁大义,没跟你计较,还成全了你们这对小情人,怎么这么快就不要吴家栋,又换了一个?” 程母的话毫不留情地把赵琳琳的老底全部揭了出来。 原本售货员还对两家人抢她的布高兴,以为自家的布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抢布的这个人居然有着这样的黑历史。 一般这个年纪的售货员,都是结婚有了孩子的人,最痛恨的就是抢人丈夫的狐狸精,如今竟然被她撞上了一个,当即黑着脸对赵琳琳说:“这布没你的份,人家大妹子来得早,这布是她的。” 赵琳琳被程家母女的话气得浑身直哆嗦,如今连售货员都欺负她,她想也不想地说:“这布如果你卖给我,我出双倍的价钱。” “对不起,我这块布是给人穿的,不是给起狐狸精穿的,你用的布料,这里可没有的卖。” 售货员的白眼几乎要翻得上了天,口中的话语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了她。 几人这么一闹,整个供销社的人都在看热闹,更有人忍不住对着赵琳琳指指点点,本来吴家栋的事早就在镇子上传的沸沸扬扬,可许多人并不认识赵琳琳,这会听说是她,都对她评头论足的。 赵琳琳一愣,她没想到区区一个售货员也这么欺负她,顿时放声大哭,身子一软,就倒在身后男人的怀里,“文征,每个人都欺负我,说我是个坏女人,我不能再跟着你,我们分手吧。” 刘文征黑色的国字脸上满是怜惜之情,轻轻拍打着她哭得一耸一耸的肩,柔声安慰她:“琳琳,你别难受,他们都不知道你的为人,没关系,我不会误会你的。” 刘文征朗声对供销社的人说:“我不管你们怎么对赵琳琳有什么看法,她是个好人,我不许你们侮辱她,她是被吴家栋骗了,吴家栋才是个混蛋。你们要骂就骂他,别骂受害者。” 售货员呵地一声,“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还真是有本事,竟然能把男人迷成这样。” 刘文征对售货员怒目相向,“你不愿意卖那块布拉倒,我们也不要了,可你要是再骂琳琳是狐狸精,我就去公社领导面前告你。” 售货员哼了一声,可到底不愿意惹麻烦,还是闭上了嘴巴。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冒出了一句话:“小伙子,自己愿意接盘,可也要小心点,当心这姑娘再瞧上别人,给你戴顶绿帽子,到时候哭都找不着个地方。” 刘文征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看好你老婆吧,说不准我还好好的,那顶绿帽子就戴到你头上了。” 周围的人顿时哄笑起来,那个人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赵琳琳抬起头,一张脸哭得好似雨打梨花,“文征,咱们走吧,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也被别人欺负。” 刘文征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好,咱们走,这种烂地方,咱以后再也不来了,以后你想要买什么,咱们去县供销社,那里货全,还没这么多阴阳怪气的人。” 刘文征扶着软了身子的赵琳琳走了,临出门时,赵琳琳故意回头瞄了一眼程麦香,嘴角微微一扯,眼中满是诡计得逞后的炫耀和得意。 ------------ 第19章 被逼成婚 她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绿茶婊! 直到回到了双水村,程麦香还在不断感叹赵琳琳手段的高明。 她故意在大庭广众前挑衅程麦香,明知道会被狠狠地反击回去,搞不好还会被周围的人痛骂,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原因很简单,她就是想要给刘文征那个傻子留下这样一个印象,所有人都在针对她,欺负她! 程麦香不用猜都能知道,她肯定在刘文征面前各种卖惨,把事情的责任都推到吴家栋那个倒霉蛋身上,说他欺骗她的感情,结果为了自己的前途又抛弃了她,害的她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事实上,她也成功地洗脑了刘文征,否则他不会不顾众人的舆论,敢挺身而出,跟嘲笑她的人正面刚,维护他心目中的女神。 啧啧啧,赵琳琳可真有本事,连自己一个不注意都被她当枪使了。 程母见程麦香一直不说话,闷着头想着心思,怕她再想起那些伤心事,翻出了那件背带裤的设计图,细细地看了看,“麦子,这件衣服我也会做,不如这二十套衣裳我来给你做吧。” “妈,会不会太累了?” “咱庄稼人做地里的活都不嫌累,这点事算什么,将来成立了制衣坊,你不是还想让妈去管吗,连衣服都做不了,这怎么能行?” 也是。 程麦香答应了,程母又对她说:“这次亏了小林,把衣服的钱谈得那么高,不过我琢磨着,咱也别太占人家便宜了,要不然再每件衣服再搭人家一条手帕吧。” 程麦香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程母那里有些没用的绣片,有的是一朵鲜艳欲滴的牡丹,有的是一丛翠竹,还有些花鸟鱼虫,绣工精致,颜色鲜亮,栩栩如生。 这些东西,可以绣在手帕上,或者是缝在包上,衣服上,都是不可多得的装饰品,现在乡下还不兴这些东西,可是上次去县城,程麦香就隐隐地觉得亮丽之色已经开始在城市里冒头了。 尤其是阮佩玲的那些文工团朋友,更是走在时尚最前沿的人,如果让她们看到了时髦的东西,她们是不会在意金钱的。 说干就干。 程麦香埋头画着,正巧她这次从镇上的供销社买回来那卷淡粉色的布,她打算设计一款女式小手包,装一些女生常用的东西,手包上绣着不同的花色。 她还吸取了后世腰包的理念,给手包上添加了系带,可以系在腰上,既能腾出手来做别的,也可以充当衣服的装饰品。 程母踩着缝纫机,扭头瞧着程麦香心无旁骛地画图,心中那丝忧虑,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幸好闺女在绘画这点上还有自己的几分真传,否则真不知该拿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呢。 暮色降临,程麦香帮程母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分好碗筷,屋门一响,三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冲了进来。 原本分家后,三家人的饭都是单独吃的,可程二嫂天生是个爱占便宜的主,她和程二哥不好来蹭程母的饭,就唆使着三个孩子,专门趁饭点的时候跑来,程母不好赶走,就顿顿管饭,时间一长,竟然成了例。 程母不愿程大嫂吃亏,便提出了要她的两个孩子也过来吃,不过她一个人管不了五个孩子的饭,两家每年都要分别给她交相应的粮食,程二嫂虽然不乐意,可程大嫂欣然应了,她也不好公然反对,只觉得自己家吃了亏。 三个孩子在饭桌旁坐下,还不等程母发话,程二哥的小儿子爱党就忙不迭地端起白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程大哥家的爱国和荞麦,规规矩矩地坐着,等到程母端起了饭碗,这才动筷子。 众人正吃着饭,荞麦突然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跟程麦香说:“老姑,你知道嘛,那个坏女人赵琳琳,今天她闹出大事来了!” 原来中午在供销社闹出的事,这么快便传到村里来了? 程麦香一怔,程母就用筷子轻轻敲了荞麦的头一下,“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喜欢传闲话?” “奶奶,我可不是传闲话,就是想让老姑知道了,解解心中的怨气。 哼,谁让那个赵琳琳那么不要脸。 这下可好了,她再也没本事去抢别人的男人了,她被逼答应了刘家的婚事,她不是瞧不起咱们庄户人家吗?从现在开始,她也是乡下人了,看她以后拿什么脸瞧不起人!” 荞麦一脸气愤愤的,在她眼里,她姑姑可是双水村最漂亮的姑娘,竟然被个从城里来的知青欺负。她每每想起这些,都觉得替姑姑难过。 程麦香和程母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赵琳琳跟刘文征竟然这么快就定下了亲事。 “哼,那个坏女人定亲有什么好高兴的,她欺负咱姑姑,就该让她一辈子找不到婆家!” 四岁的程爱党浑身上下胖嘟嘟的,是个标准的小吃货,性子跟二哥二嫂都不像,听到荞麦这么说,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评论了一句。 荞麦不屑地抿抿嘴巴:“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村里人都说,赵琳琳心气高着呢,才瞧不上咱们乡下人。 她跟那个刘文征在一起,也不过是看上了他能给她推荐上大学的名额,等进了大学,她就会一脚把刘文征踢了,再找个更好的。可惜呀,这次她失算了。” 程爱国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气势,不满地瞟了妹妹一眼,淡淡地说:“就你耳朵尖,听得真?” 荞麦不服气,冲着爱军问:“爱军,今天咱俩可是一起在知青点看见的,你说,我有没有胡说?” 爱军忙着低头往嘴里塞饭,只是连连摇头。 程麦香囧囧有神地听着几个孩子的对话,不禁感叹这个年代孩子的早熟。 这三个孩子,最大的程爱国不过十一岁,荞麦才八九岁的样子,居然也开始讨论结婚的话题。 也难怪,这个年代的人普遍早婚,乡下人更是结婚早,很多人十五六岁就步入了婚姻生活,而她十五岁的时候,还在为中考能不能考上重点高中在忧心呢,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程母听出了些门道,“今天知青点出了什么事?” “你看,我说奶奶和姑姑肯定想知道吧,你刚才还不许我说,”荞麦瞪了爱国一眼,唧唧呱呱地说了起来。 “今天下午,刘文征的妈带着她们刘家人,杀到了知青点,把赵琳琳骂了个狗血淋头,逼着她跟刘文征断了,赵琳琳说什么也不答应,被刘家的人打了几巴掌。 后来,刘文征赶了过来,跟他妈说,他一定要跟赵琳琳处对象,他妈拗不过他,逼着赵琳琳答应,立即跟刘文征结婚,否则,别说推荐大学名额,就是想进刘家村,都是做梦。 赵琳琳开始还不想答应,可刘文征的妈撂了狠话,大不了她就把刘文征赶出家门,不再认他当儿子,赵琳琳一看没了指望,这才硬着头皮答应的。 老姑,你没去看看,真是可惜,要知道你和奶奶这么快就从公社回来了,我跟爱军一定会拉你去看看这场大戏,知青点被围得人山人海,那么多人都在看热闹,我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是你硬拉着爱军去的吧,爱军才没你这么闲得慌,整天就知道去看别人的家事,”程爱国忍不住毒舌吐槽妹妹,“难怪人家都说,你像是二婶婶生的。” 荞麦哼了一声,小脸扭向一旁,不再理睬哥哥。 两个孩子斗嘴斗惯了,程母也不在意,倒是意味深长地说:“赵琳琳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程麦香深以为然地点头,上辈子赵琳琳在吴家栋结婚后,眼见从他这里搞到大学名额无望,就攀上了刘家村的这个憨厚老实的后生刘文征,那时她跟吴家栋的事并没拆穿,别说刘文征对她死心塌地,连刘文征那精明的妈,都没看清她这个绿茶婊,硬是让她踏着刘文征上了位。 说起来,刘文征的妈也是防了她的,让两人结了婚,才放她去念大学,可不过两年,赵琳琳就寄回一纸书信,要求解除婚姻关系,后来又在大学里攀上了更有权势的人,直接办手续出国了。 这一世,虽然原主换了人,跟吴家栋解除了婚姻关系,可其他人的生活轨迹,似乎并没有太大改变。 只不过,如今的赵琳琳,冰清玉洁的人设已经翻车,纵使刘文征憨厚老实,能被她拿捏地死死的,可刘文征的妈可不是个软柿子,任由她搓圆挫扁,赵琳琳只怕不能像前世那样为所欲为了。 ------------ 第20章 活招牌 展眼过了十天,程麦香和程母两人早起晚睡,加班加点,终于把阮佩玲订购的十件服装做完了。 盛夏的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洒落下来,在地上落下斑斑点点的金光。 程麦香照旧坐在林嘉余的二八大杠后座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迎面拂来的清风,口中又哼起了歌。 本来她上次就跟他说好,这十天她会忙着做衣服,让他不用来乡下。这些天他也确实没来打扰她。可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他就出现在她家,准备接她进城。 真是个细心又体贴的男人! 程麦香忍不住在心里给他下了这样的评价,想想这个人日后会是自己的丈夫,她心头又不禁升起一股难言的自豪和满足。 一路上,两人在撞见了不少村里的熟人,问起林嘉余的身份,她都大声回答“他是我对象”,她真的很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特别出色的男朋友,让所有人都羡慕。 听着背后程麦香哼着陌生的旋律,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林嘉余心中涨的满满的,这是他这将近二十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从十一岁起,他就好似被命运之手硬是抛入了一条肮脏危险的河流,他只能拼尽全力向前游去,一旦停下来就会没顶,他苦苦游了十年,也没看到岸边在那里。 他原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老天还是怜悯他,就在他已经绝望之际,眼前骤然伸出了一双温暖的手,把他从那条让人窒息的河流中拉了出来。 “对了,我发现你挺会讨小孩子喜欢,我那几个侄子侄女对你比对我都亲。” 林嘉余正满心喜悦,忽然听程麦香故意有几分不满地说,“这几个小鬼,以后不给他们做饭了,一群小叛徒!” 林嘉余即使不回头,也能想象出对象含笑撅着小嘴的可爱模样,不由心头一软,“你那几个侄子侄女都长得都挺稀罕人的,尤其是那个小侄女,身上的裙子真的好看。” 当然好看了,这两身裙子可是她特意设计的,今天一拿出来,小女孩的眼睛都直了,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好看吧,放心,我也给滢滢做了一件,今天也给她,保管她穿上了更好看。” 滢滢竟然也有一件! 林嘉余心头狂喜,虽然那天程麦香随口说出给滢滢做件小裙子,他也知道滢滢从那天起就盼着,可他却没报太大希望,毕竟程麦香可是应下了二十件衣裳的订单,短时间内恐怕没有时间给滢滢做裙子。 没想到,她不仅记着,还这么快就做好了,看来她真的把自己的亲人也当作是很要紧的人。 林嘉余脚下发力,把二八大杠蹬得飞快,程麦香惊叫了一声,却立即张开双臂,劲风扑怀,她迎风大笑起来。 林嘉余载着程麦香来到上次三人谈生意的那个公园,他怕被阮佩玲发现两人的关系,借口放自行车躲了起来,程麦香独自一人去了那个小树林。 今天恰巧是周末,许多人携家带口在逛公园,树林里似乎也聚集了不少人,程麦香见十几个女孩子在林中叽叽喳喳地聊天,正想退出,突然有人起身招呼她,“程同志,这里!” 原来竟是阮佩玲! 她这一声呼喊,十几个女孩子纷纷回头,冲程麦香看过来,惊呼声此起彼落。 阮佩玲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瞧着,眼里也是遮掩不住的惊艳。 上身是一件白色短袖贴身衬衣,下身是一条粉色裙子,裙摆宽大,越发衬托出她纤细的腰肢,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用一块绣花的淡黄帕子系着。 脚上明明是一双最普通不过的小白鞋,可跟这套衣服一配,原本的土气完全没了,反而显出了一份难言的清新, “真好看,你可真会搭配衣服。”阮佩玲从内心发出感叹,“来,这就是文工团的同志们,上次听我说给她们定了衣服,都很好奇,今天趁着周末,非要跟我过来瞧瞧。” 程麦香落落大方地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你真的是乡下人吗?我看你一点都不像,你穿的比我们几个都时髦多了。” 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女孩子羡慕地看着程麦香的衣服,不敢置信地问。 前几天听阮佩玲说,她给她们几个人都买了一身衣服,本来大伙挺高兴的,可一听说做衣服的是个乡下人,又失望透顶,后来听说每件衣服花了十块钱,更是咋舌。 大伙商量了一下,就趁着今天休息,集体出来瞧瞧被阮佩玲夸上天的那个乡下女孩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没想到一见面,人家居然活生生把她们衬成了乡下人。 程麦香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文工团的女演员,自然都是自诩是时代时尚的先锋,在她们的观念里,乡下人都是土得不可救药的,哪曾想,乡下人也比她们会打扮。 阮佩玲脸色一变,刚想斥责那女孩子几句,程麦香却扯开话题,“这就是阮同志给你们订的衣服,我都做好带过来了,你们看看吧。” 程麦香打开随身带着的背包,把十个布包拿了出来,递给了阮佩玲。 阮佩玲打开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衣和背带裤,她把衣服抖开,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文公团的几个女孩子又尖叫起来。 十件衣服被一抢而空,还有几个女孩子看着衣服好看,不禁眼热,拉着程麦香要求订购,程麦香也一一应了下来。 众人正摆弄着买到的衣服,程麦香又从背包里拿出做好的十个女士小包,递给了阮佩玲。 “阮同志,这个是我额外附送的,说实话,这衣服十块钱确实贵了些,我就另外做了这些包,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阮佩玲吃惊地接过十个女包,一个个翻看着,女包小巧玲珑,每个包上都绣了不同的花色,精致淡雅,极为抢眼。 那群女孩子立即发现了阮佩玲手中的新大陆,都纷纷尖叫着从她手中抢,那个小包比她们常背的包小了好多,却更加漂亮时尚。 一个女孩拿着一个包翻来覆去地看着,包上两条常常的带子随风飘舞。 “程同志,这个包要怎么背?” 程麦香从她手中拿过包,把两条带子一扣,小包斜挎在身上,不但实用,而且宛若衣服上的一件装饰品。 女孩子们正纷纷学她,程麦香又把包上的带子解开,把包系在腰上,长长的两条带子,宛若裙子上垂下的两条飘带,显得整件衣服多了几分仙气。 “这样更好看,比刚才斜挎着更好看!” “不,我倒是觉得,她把包系在腰上更好看。” “系在腰上是好看,可如果不是穿了她身上那件衣服,只怕就难看了。” “不错,就看这个包配什么衣服了。” 文工团的女孩子们纷纷议论着,脸上的兴奋之情一览无余。 “闺女,你身上的衣服从哪买的,能跟大娘说说不?” 周围响起一个老人的身心,程麦香向声音来处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树林里早就围了一圈人,都在指指点点程麦香身上的衣服和那几个手包。 程麦香冲那个老人和气地笑,“大娘,这衣服不是买的,是我,不,是我们村的制衣坊做的。” “你看也能跟我孙女做一身不,最好能配上那个包,我孙女在省城念大学,等她回来,我想送她身好看的衣裳。” “当然可以啊,大娘,等会您跟我说说您孙女的身高体型,我保管给她做出一套合身的衣服来。” 那十几个文工团的女孩子们也纷纷拉住程麦香的手,要求给她们也做一身,程麦香计算下来,足足又拿到了二十件衣服的订单。 “妹子,能把你头上带的那块帕子给我看看吗?” ------------ 第21章 阮佩玲的条件 有个围观的男人也喊了起来,那块帕子扎在程麦香的头上显得特别俏丽,连他都动心了,想着衣服买不起,买块帕子给婆娘扎也不错。 程麦香从包里拿出几块帕子,图样都是她设计的,花样很是新颖,并不是传统的梅兰竹菊,而是这个年代很多人都没见过的蝴蝶兰鸢尾等花卉,花朵颜色鲜活,绣工精致,她一拿出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很多人都纷纷凑过来瞧。 那人把帕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每一块都喜欢得很,“妹子,这帕子怎么卖啊?” 原本这帕子是程母打算全部送文工团买衣服的女孩子,可程麦香觉得那些包足够弥补了,于是打算把这些帕子全都卖掉。 “大哥,这帕子是我们村上制衣坊的老婆婆一针一线绣的,对外的卖价是五毛一件,我帮忙跑腿,您就给我加个车钱就行。这手帕您真心要,五毛五分钱您拿走。” 周围人一片咋舌之声。 “五毛五?这也太贵了吧。供销社的印花手帕也不过才两毛五,这足足翻了一倍的价钱呢。” “供销社的手帕能跟这帕子比,先不说料子,就这花样,这绣工,只怕整个县城都难找。” 一个文工团的女孩子上前接过帕子,爱不释手地看了看,“您要不要,不要我们几个还想买一条呢。” 那个男人咬咬牙,“好,我要了,过两天是我婆娘的生日,我买了就当礼物送给她。” 真是个好男人啊!程麦香感叹着,这个年代,能记住老婆生日的人可不多。 “大哥,既然是嫂子的生日,这车钱我不要了,五毛您拿走就是。” 那男人大喜过望,挑了一块蝴蝶兰的手帕,掏出五毛钱递给了程麦香。 在他的带动下,很多人都纷纷抢着买她的帕子,不一会便销售一空。 围观的人渐渐离去,只剩下那十几个订了衣服的文工团女孩子,有些人没抢到手帕,都围着程麦香,让她务必再给自己带几条。 程麦香也跟众人定好了价格,单做一身衣服要七块钱,再做个包多给一块五,手帕还是五毛钱一条,价格虽高,可样式实在是新鲜,众人也都纷纷应了。 可商量好了价格,程麦香却又犯了难,做好的衣服该怎么送到顾客手中,难不成一件件送上门? 这时,一直在旁围观的阮佩玲悄悄对她说,“程同志,如果你信的过我,我给你指点个地方,你把做好的衣服送到县供销社成衣柜台,我堂姐是柜台售货员,你跟大伙定个时间,到时大伙去供销社拿就是了。” 程麦香不禁眼前一亮,这倒真是个好办法! 程麦香见阮佩玲一脸热忱,丝毫没提给她提成的事,完全是一副给人帮忙不求回报的神气。 可是人家不提,不代表自己也装作不懂,白白占人家便宜,毕竟就算在城里租个地方卖衣服,一来不一定被批准,二来地方也不一定好找。 而供销社就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反正这个时代的人,都习惯去供销社买东西,成衣放在那里,才最让人放心。 众人纷纷散去了,阮佩玲正打算带着程麦香去供销社认认她姐姐,程麦香诚恳地对她说,“阮同志,多谢你为我解决了后顾之忧,不过我也不能让你白帮忙,这样,我每卖出一件衣服,你可以从中赚五毛钱。” 阮佩玲不禁一愣,跟着就摆手拒绝,“我不要!不过我确实不想白帮忙,我还是有事要你帮我做的!” 居然不要提成!程麦香有些不解,她到底图什么,难道她碰上了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活雷锋? “什么事?” “我想你下次再做新衣服或者新东西的时候,能不能也顺道帮我做一件,”阮佩玲见程麦香沉吟着,赶紧又说,“程同志,我不要你白做,我跟她们一样,该付多少钱就付多少钱,只一条,给我做的衣服必须要比摆在柜台上的时间要早。” 原来不论到了哪个时代,都不缺对时尚疯狂爱好的人啊! 说起来,阮佩玲的心思挺简单的,不过就是赶在程麦香的新款上市前,她提前能得到,好让身旁的人都夸她时髦,永远比别人快一步。 程麦香不禁想起了后世品牌服装的发布会,模特穿着最新款,光芒万丈地走在T型台上,引领着下一季的时尚潮流,能吸引万众的瞩目。 看来,阮佩玲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阮佩玲见程麦香脸上含笑,似乎看穿了她的小九九,不禁面上微微一红,赌气地说,“好啦,好啦,跟你承认了也没什么丢人的,我就是看你设计的衣服挺新潮的,就想着在衣服开卖前,穿在身上,跟身边的朋友显摆显摆,让她们好好羡慕羡慕我,要是不成就算了吧。” 这个主意其实挺不错的,毕竟阮佩玲等同于给她的服装在做推广,而且她还不要钱,这也可以省下自己每次来城里来拉订单。 不过,她不要钱,不等同于程麦香就不付钱,毕竟她也是变相在为自己的服装做宣传。 “阮同志,不,佩玲,我可以答应你事先给你做一套,但是我不能收你的钱,我所有的新款衣服,背包还有饰品,我都免费提供给你一套。” 阮佩玲乐得嘴都快要歪了,不过是帮她在供销社寄卖,以后就可以天天免费穿那么好看的衣服,背那么精致的包,用着那么漂亮的手帕,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真走运,居然认识了一个那么好的人。 “行,那我答应你,你既然不叫我阮同志,我也不叫你程同志,我叫你麦子吧。你这个人真是挺够意思的,咱俩交个朋友怎么样?” 程麦香正有此意,不光是为了日后的合作,阮佩玲性格爽朗可爱,热心助人,偏偏又受不得人激,她的脾气很对自己的胃口。 “好啊,我也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呢,”程麦香笑着说,“咱俩既然成了朋友,有些事我就不好再瞒你,上次跟你抢单抬价的那个人,他是我对象,虽然他也确实在帮朋友买衣服,可他也是故意让我卖个高价,你可千万别生气。” 程麦香回头招呼了一声,一直躲在一旁的林嘉余走出来,对阮佩玲笑笑,“阮同志,谢谢你买我对象的衣服。” 阮佩玲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俩,半晌没有说话。 程麦香以为她会甩手走人,没想到她突然指着林嘉余哈哈大笑,“麦子,你这个对象也蛮有意思的,跟你还真是挺配的。”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程麦香这才放下了心,不好意思地说,“你不生气就好。” “生什么气啊!这十块钱花得多值啊,除了那身衣服,还白白得了那么好看的一个包,你没看见她们有多满意吗?”阮佩玲得意地说。 确实,今天那些女孩子离开时,非但没说衣服贵,反而对她赞不绝口,还一直夸她有眼光,她不知多威风。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事,又有些歉意地说:“你刚来时,那个黄卉卉说问你是不是乡下人,她没别的意思,你别跟她计较。” “她是我的顾客,我可不会跟我的衣食父母计较。” 程麦香确实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她曾经遇到过的奇葩买家多了去了,这才哪到哪,何况那个女孩子根本就是有口无心,看在她给自己贡献了那么多销售额的份上,也不能跟她计较啊。 阮佩玲歪着头看了看她,“麦子,你确实挺特别的,行了,我带你去供销社,认认我姐,以后你有了新货,可以直接给她送过去,让她寄卖。” ------------ 第22章 上柜台 县供销社在公园的东南方,不过五六百米的距离,三人索性就选择步行。 一路上,阮佩玲拉着程麦香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她是做新闻行业的,最是擅长跟人打交道,而她性子又讨人喜欢,没过多久,程麦香就彻底跟她熟悉起来。 林嘉余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活似两人的小跟班,他瞧着阮佩玲拉着的那只白嫩小手,嫉妒地抿嘴,可就是没胆子,牵起她的另一只手。 这个时代是很保守的,就算男女双方处朋友,也不能公然在大街上牵手,否则就会被人侧目。 他倒是不怕,反正名声也就那样了,否则也不会被吴家栋选中了栽赃,可他害怕连累她,她是个好姑娘,本来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就已经很委屈了,他不能再抹黑她的名声。 三人走了五六分钟,就来到了县供销社,这是一栋二层的红砖小楼,一楼卖百货,二楼是办公人员。 上次程麦香来县城,曾随林嘉余来过这里买布,也算是熟门熟路,刚一进来,就听有人跟她打招呼,“呵,姑娘,又跟对象来买布啊,哟,这次穿得比上次还漂亮。” 三人扭头看去,买布的售货员正满面含笑地对三人点头。 上次程麦香和林嘉余从她这里买了不少布,算起来也是个大客户了,尤其是程麦香买的布,很多是她的私货,每买一尺,她都能拿到回扣,自然更是眉开眼笑。 “大姐,您好!”程麦香笑着回应,走到柜台前跟她聊了几句,从包中拿出早就备好的一块手帕,塞到她的手中,“大姐,上次我买布时,多亏您给我指点,这是我妈亲手绣的一块帕子,乡下的东西,不值什么钱,就权当是一份心意,您可千万别嫌弃。” 售货员展开帕子瞧了瞧,布料确实不值钱,可是难得的是绣工精细,帕子上那朵荷花好似是真的一样,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售货员又惊又喜,嘴巴笑得都快裂到耳朵了,“这怎么好意思,大娘也太客气了。” 阮佩玲也见到了那块帕子,虽然她是不稀罕那样的帕子,可觉得白白送给一个售货员,还是太浪费了。 她正想上前阻拦,却被林嘉余伸手拦住了,她转头望去,见他轻轻对她摇头。 阮佩玲撇撇嘴,程麦香还真是找了个好对象,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帮着,连随便送人东西也由着她。 程麦香跟售货员寒暄了几句,这才过来跟两人汇合,阮佩玲悄悄埋怨她不该那么大方,白白送那么好的东西给陌生人。 程麦香笑笑没说话,她虽然对人没什么坏心,可也没到见人就送东西的好心,她送出这块帕子,不过就是想跟售货员打好关系,毕竟以后如果要做衣服,布料供应必须要保证,跟她打好关系,以后肯定会有好处。 阮佩玲带着两人来到供销社的西南角,这里是专卖成衣的柜台,柜台里挂着的多是这个年代流行的列宁装,颜色也多为蓝色绿色灰色,几乎看不到别的。 成衣柜台前冷冷清清,远比不上其他柜台热络,这个时代生活贫苦,大多数人都是自己裁布做衣服,毕竟一尺布不过两毛钱,成人做件衣服都用不了一丈,而一件列宁装几乎都要卖到五六块钱,比较起来,买成衣并不划算。 阮佩玲的堂姐阮佩文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里,无所事事地用手指在柜台上划着,连三人走到柜台前,她都没发觉。 “堂姐,堂姐!”阮佩玲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柜台。 阮佩文这才发现自家堂妹居然站在柜台前,连忙站起来招呼,却一瞬间被程麦香吸引了注意力,呼吸一窒。 阮佩玲俯头在堂姐耳边,低声说着方才跟程麦香打成的协议,阮佩文听完,双眼顿时抹上了油彩一般亮晶晶的,又惊又喜地连连点头。 “行,程同志,你尽管把衣服放到我这里,如果有人来,我就按照你们定好的价卖出去,到时我把钱交给佩玲,让她转交给你。” 程麦香笑着应,“成,佩文姐,那我就多谢你了!” 阮佩文双眼直直地盯着程麦香身上的这件裙子,羡慕地暗暗流口水,想想以后她只要帮忙把衣服交给买下的人,就也能穿上这么好看的衣服了,不禁觉得堂妹人真是不错,给自己这么大的好处。 “不谢,不谢,客气什么,你跟佩玲是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帮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三人正聊着闲话,突然一个中年女人朝几人走了过来。 “吴经理来了!”阮佩文笑着打招呼。 供销社的售货员是吃公家饭的,在这个时代是个人人羡慕的好差事,所以但凡能进来的人背后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人脉的。 阮佩文也不例外,而且她的来头比其他人还大一些,所以即使在班上跟人闲聊被抓住,只要没耽误工作,她也不惧怕。 果然,吴经理并没指责她上班时间开小差,反而对着程麦香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 阮佩文知道她也看上了这身衣服,不禁暗笑,这衣服穿在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身上还行,她三十多岁的年纪,穿上估计连门都出不了。 “同志,能问一下,你这衣服是打哪买的吗?” 程麦香以为她也是看上了自己的衣服,想要替亲戚朋友订购,于是笑着说,“当然可以,这衣服是我们双水村的制衣坊做的。” 出乎程麦香的意料,吴经理并没有问衣服的价格,反而惊讶地反问,“双水村?是那个红星公社的双水村吗?我怎么没听说双水村还有个制衣坊?” 坏了,这个吴经理估计对双水村很了解,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如果让她知道衣服是她私下做来卖的,说不定会举报自己倒买倒卖,抢供销社的生意呢。 程麦香还没想出解释的话,倒是林嘉余沉声说,“看来吴经理真的很关心农村的发展,连双水村这么个小村子都知道。 不过吴经理可能还不知道,双水村正准备成立制衣坊,已经做了一些比较好看的衣服,我对象今天穿出来,想看看大伙对衣服喜欢不喜欢。” 程麦香真的都想当众给他竖大拇指了,他的反应太快了,而且说的话滴水不露,几乎挑不出一丝错处来,就算去调查,也不怕她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原来是这样啊!”吴经理恍然大悟,又看了看程麦香的衣服,突然对她说,“那这位同志,你是制衣坊的人吗?” 程麦香搞不清她的真实目的,可也不怕她会使什么绊子,点点头,“我是。” “那太好了,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你方便的话,咱们到楼上去谈谈?” 程麦香看出她似乎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谈,二话不说答应了。 林嘉余自然跟在两人身后,阮佩玲突然拉住他,轻声说,“如果有什么不对,赶紧下来通知我,我会想法子帮她。” 林嘉余深深看了她一眼,“多谢你,不过我能保护得了她。” 二楼东头是吴经理的办公室,约莫十五平米,一张简陋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堆文件,桌上是一个破旧的电话机。 吴经理客气地请两人坐下,这才问起程麦香,“程同志,双水村的制衣坊什么时候能开始生产,成衣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做出来?” 程麦香默默估算了一下,如果从现在开始组建,要把制衣坊组建起来,大概没有半个月是不成的,而且买了布料,生产出成衣,至少要二十天后了。 “预计时间是一个月。” “那制衣坊找到客户了吗,难不成每次做出成衣来,都要像你这样,穿着衣服到城里来,看看谁愿意买吗?” 程麦香越听越糊涂,她不否认她的问题一针见血,可吴经理跟双水村没有任何关系,怎么这么关心制衣坊的生意,难道制衣坊会挡了她的路? 吴经理自然看出了程麦香眼中的戒备之色,不禁笑了笑,“算了,我还是把我的打算说出来吧,免得这位小同志一直挂心,怕我对制衣坊不利。” 程麦香脸上一红,低声说,“经理,我不是那个意思。” 吴经理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供销社的成衣柜台,生意有多冷清,你也看到了,平日里扔块石头估计都打不到人,我不想总是这样。 你回去能不能跟制衣坊的负责人说说,以后坊里做的衣服,都拿到我们这里来卖,我们按照每件衣服定价的百分之十五收费,每三件衣服加一张布票,你看怎么样?” ------------ 第23章 谈判 程麦香没想到吴经理居然是为了这事,本来她见吴经理留着这个时代女主部常见的短发,鼻梁上又架了幅黑边眼镜,一脸严肃认真,就以为她也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干部一样,极端守旧,不愿接受新事物,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心思。 程麦香在心中噼里啪啦算了一阵子,于是有了主意。 “吴经理,您这个法子确实很好,对制衣坊有很大帮助,我代表双水村的村民向您表示感谢。” 程麦香先是说了一大通感恩的话,见吴经理脸上露出了愉快的微笑,这才把最重要的话露了出来。 “不过我提的条件里,有一条我们制衣坊只怕没办法答应,我们的成衣在卖的时候,并不打算要顾客的布票,所以也无法提供供销社布票。” 吴经理震惊地望着程麦香,“你们不打算要布票?” 程麦香当然理解她的惊讶,毕竟在这个年代,票据几乎可以当货币一样的存在。 买粮食要粮票、买肉要肉票、买布买衣服要布票,买煤油要油钱、买自行车要工业票…… 程麦香是从后世来的,自然明白这些票据的存在,不过是生产物资不发达所致,随着生产力的迅猛发展,这些票据都会一一退出历史舞台。 到那个时候,除了收藏家感兴趣,这些票据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废纸。 而且,程麦香也曾计算过,目前一个成年人一年只能分配到一丈五的布票,也就够一套衣服,很多人不愿买成衣,很大程度上不是没有钱,而是不舍得那来之不易的布票。 如果双水村也学国营企业那一套,每件衣服都要张布票,那衣服一样会滞销,很多人会选择省下布票,而不是买一些非必需品的时髦女装。 “对,吴经理,我们确实不打算要布票。” “你们不要布票,那到时拿什么来买布做衣服?” 这也是程麦香比较头痛的事,如果日后订单量加大,那布匹的需求量自然也水涨船高,她手头上筹不出那么多布票,难道要天天买高价布,还是花高价从黑市买布票。 “这个,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程麦香没有明确回答,含糊对了一句。 没有布票,就只能买高价布,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吴经理皱起了眉头,显然对她的做法有些顾虑。 程麦香不想丢失这么好的机会,正想再劝说,一旁沉默的林嘉余突然开口了,“当然,这样做供销社的利益会受影响,吴经理这么有诚意,双水村也不能做有损供销社的事。这样,吴经理可以在每件衣服百分之十五的比例上再加一部分。” 吴经理低头沉思了片刻,立即点点头,“也行,那我就在每件衣服上再加十个百分点。” 百分之二十五? 这几乎要吃去一件衣服好大的利润啊,程麦香顿时有些肉痛。 程麦香张口就要还价,林嘉余却笑笑,“我瞧吴经理对双水村挺熟悉,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人曾在那里待过?” 吴经理明知道他在套近乎,本不想回答,可林嘉余白皙的脸庞上,漆黑的眼眸弯起,那个温柔的笑意似乎一直戳进了人的心里。 “我侄女曾在那里下过乡,不过前年在城里找到工作回城了。” 侄女?那应该是吴姓的女知青。 程麦香迅速过滤原主的记忆,突然眼前一亮,“原来吴经理是吴彩玉姐姐的姑姑。” 吴经理对程麦香表现出来的熟络并没搭腔,毕竟是侄女在村里待了三年,村民能叫出她的名字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难怪我看吴经理面善,吴经理你不知道,彩玉姐在知情里干活是最卖力的,有一次在大热天里抢收稻子,身体中暑了还不肯休息,后来竟然晕了过去,还是我妈给她买的药。” 这话明着是夸吴彩玉,可暗里却在拉关系,果然吴经理吃惊地抬起头,“你是双水村大队长的妹妹?” “是啊,吴经理,说来还真是缘分呢。” “吴经理,您侄女也是在双水村战斗过的,为村子流过血汗,她肯定也希望双水村越变越好,村子好不容易办点副业,您看在能在每件衣服的折扣上让一点吗?” 原本吴经理是可以直接拒绝的,可程麦香说出了吴彩玉的事,让她却不好这么做。 照顾吴彩玉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最要紧的是,在吴彩玉回城时,程麦青在她的申请报告上写下了不错的评语,但是她是吴彩玉的姑姑,自然不会不知道侄女娇气得要命,在农村根本不会有什么好表现。 “那行,反正好歹也算是半个熟人,看在彩玉的面子上,我就让让利,小伙子,照你说,我们供销社应该拿多少?” 程麦香都快有点佩服吴经理了,看着呆板严肃,可人却精明得不得了,若不是林嘉宇引出的话题,用人情拿住了她,可能她根本不会同意让利,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故意耍了个花腔,把球又踢回给他。 林嘉余却不上当,轻轻一笑:“吴经理,您怎么拿我打哈哈,我还这么年轻,哪里懂得供销社的运作,您有这个气魄让我说,我都没胆子回您。” 吴经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程麦香明白林嘉余这是在谈判中故意扮了黑脸的角色,那么白脸就必须由自己出马,否则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吴经理,您主动给我们提供柜台方便,双水村的人都会感激您,咱乡下人做事实在,也不想搞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样,我把制衣坊的成本都报给您,您如果想让我们多赚点,我们承您的情,如果您想让供销社多获点利,我们也乐意,反正双方是合作关系,互惠互利方能走得长远。” 说完,程麦香从包里拿出纸笔,整整齐齐地画了个表格,一一列出了成本项和相应的金额,做好后交给了吴经理。 程麦香这几下干脆利落,颇得吴经理好感,等她接过表格,又是一阵惊叹,纸面清晰干净,字迹娟秀,更难得的是,表格制作的简单直观,她想了解的信息一目了然,根本无需再问。 吴经理满脸赞叹,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报表做的不错。” 放下表格,吴经理脸上的笑意明显多了,诚恳地对程麦香说:“小姑娘,难得你这么实诚,我就爱跟实诚人打交道,既然你一点不藏私,我就是看在侄女的面子上,也不能让双水村人吃亏,这样,供销社就拿百分之十八,不要布票,你们看怎么样?” 程麦香大喜过望,原本她内心的评估,最好也就是百分之二十,没想到她居然同意百分之十八,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吴经理,那制衣坊能从您这里买布吗?”林嘉余趁热打铁,又问了一句。 可这次吴经理说什么也不让步了:“如果你们真的想在这里买布,也不是不行,正规渠道来的布,必须要给布票,这个实在没办法。” 这本来也在林嘉余的意料之中,只是多嘴问问,得到这样的答案也没失望。 程麦香拿出白纸,一笔一划地写了合约,一式两份,双方签字按手印,吴经理又单独盖了章,算是签了合同。 程麦香见双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起身向吴经理告辞,吴经理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小姑娘,你心眼太直,你对象倒是个精明人。” 吴经理不想坏人好事,只是点到即止,程麦香装作感激的样子,冲她一直傻笑,吴经理无奈地摇头。 来到一楼,阮佩玲一见两人下来,忙过来拉着程麦香的手,急乎乎地问:“麦子,那个吴经理没为难你吧。” 程麦香见她一脸焦急,似乎自己再不下来,她就要冲上楼去救人,立刻觉得自己真的结交了个真性情的朋友。 程麦香笑着摇头,把吴经理跟她的协议一五一十地说了。 阮佩玲又惊又喜,拉着程麦香的手一个劲地恭喜,阮佩文的脸上却有几分失落。 程麦香明白她的心思,“佩文姐,虽然我答应了吴经理,可我答应给你的,日后还是有的。” 阮佩玲刚要拒绝,程麦香就郑重地说:“如果还当我是朋友,还瞧得起我,就别说不字,否则我会翻脸。” 阮佩玲只得答应。 出了供销社,阮佩玲依依不舍地跟两人告别,如果不是她急着有事,她还真想跟两人好好吃顿饭。 程麦香和林嘉余并肩走在马路上,想着今天吴经理提醒她的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实招来,吴经理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第24章 滢滢的改变 林嘉余侧过身子,见他的小媳妇笑靥如花,整个人沉浸在快乐中,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狠狠搐动了。 他瞧着马路上无人,慢慢伸出右手,突然捉住了她的左手,紧紧握住。 “麦子,什么事那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我笑笑呗?” 程麦香听他的语气虽然温柔,可底气不足,握着她的手汗津津的,显然害怕她会生气他的孟浪举动。 程麦香翩然一笑,反手一握,两人十指交叉,紧紧交缠在一起。 林嘉余心头狂喜,整个人仿佛刹那间置身于一片欢乐之海里,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喜悦。 “我笑是因为吴经理告诫我,你太精明了,让我小心些。” 林嘉余忍不住扑哧笑,“敢情她到最后都没看出咱俩是一搭一档,给她演了出大戏,我演精明能干的,跟她套近乎,逼她砍价,而你则是老老实实跟她交底的,跟我一对比,你简直太让人放心了,再加上她侄女承你家的人情,她才肯给你那个折扣。” 程麦香赞同地点头,其实她交的那些底根本不算秘密,只要有心,不费多少气力就可以查出来。 可是人就是这样,自己能查出来是一回事,对方主动告知又是一回事,前世她做网店生意,也特别喜欢跟实在人打交道,哪怕多让点利也乐意,毕竟这种人无论什么事都会往明面上摆,不会暗地里耍阴招。 她就是利用这种心理,再加上人情,成功拿下了吴经理。 说起这个,程麦香又突然开始愁起布料的来源,毕竟没有布票,就只能买高价布,推高成本也就罢了,供应还不稳,乡下产的土布倒是不要票,可布料差不说,还容易掉色,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启用土布来做衣服的。 林嘉余见小媳妇本来一脸阳光灿烂,转眼又唉声叹气,不用猜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思,于是跟她说,“布料的事,你不用愁,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林嘉余见小媳妇双眼亮晶晶的,白嫩的皮肤上隐隐透着红晕,嘴唇泛着光泽,好似一颗熟透的樱桃,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林嘉余强自镇定心神,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明媚,真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难得咱俩今天都有空,不如一起在县城逛逛?” 程麦香一愣,见林嘉余脸上的殷殷期盼,心头一甜,重重点头。 两人确定关系以来,还真没在一起好好约过会,今天也确实是个好时机。 至于什么布料,反正一时半会也急不来,再说林嘉余说他有办法,那就一会听听他怎么说好了。 程麦香摸了摸身上的包,突然想起自己给林清菀和滢滢带的礼物,想起滢滢的自闭,又提议说,“不如咱们带上大姐和滢滢,在县城逛上一天。” 两人一进大门,滢滢就从屋里冲了出来,见到程麦香和舅舅,小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林清菀跟在她的身后,微笑着对程麦香说,“从早上起,这孩子就一直盼着你过来,大门一响,就待不住了。” 滢滢被她妈戳穿了心思,小脸羞得通红,立即抱着林清菀的大腿,藏到了她的身后。 还不时伸出小脑袋打量程麦香,看她有没有鄙视自己。 程麦香最喜欢长相甜美的小女孩,她的侄女荞麦也跟她很是亲近,如今见了这么容易害羞的孩子,越发喜欢,蹲下身来,冲滢滢招手,“滢滢,快过来,舅妈给你带了一件可好看可好看的衣服,等会穿上她,咱们四个人出门好好逛逛。” 滢滢漆黑的大眼瞬间发亮,抬头看了林清菀一眼,见林清菀点头,便从她的身后蹭了出来,慢慢地走近程麦香。 程麦香从包里取出一件粉红色的小公主裙,摇晃着展示给滢滢看。 滢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手轻轻摸着那件小裙子,不敢置信地问,“舅妈,这裙子真的是送给我的?” “当然了,你瞧瞧这么小的裙子,我和你妈妈很本就穿不上,不是给你的,难不成是给你舅舅的?” 滢滢扭头看了看林嘉余,脑中突然浮现出他穿裙子的可笑模样,不禁偷偷笑了。 林嘉余一张脸顿时黑了一半,气呼呼地瞪了小媳妇一眼,坏蛋,居然敢这么抹黑他。 程麦香装作看不见,又从包里取出一条帕子,展示给她看,“这帕子也送给滢滢,喜欢吗?” 滢滢整个人已经傻了,她不敢相信这么多好看的东西全都是她的,好似在做梦一样。 “滢滢,走,舅妈给你好好打扮打扮,咱们好出门逛街,让所有人都瞧瞧,咱们小滢滢长得有多漂亮。” 滢滢小脸红得仿佛一只熟透了的大苹果,重重点头,“嗯。” 见滢滢顺从地牵着程麦香的手走进了里间,林清菀含笑看着,眼眶里突然湿润了。 “嘉余,麦子是个好姑娘,跟了咱家真是辱没了她,你可千万要对人家好,别辜负了她。” 林嘉余沉默了一瞬,这才深深点头。 他当然会对他的小媳妇好,毕竟是他的小媳妇把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可林清菀那句辱没她的话,到底还是刺痛了他的心。 “当当当当……” 程麦香倏然拉开了里间的门,双膝半跪,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有请滢滢小公主闪亮登场。” 这个年代可不能随便称呼公主,一旦被举报,就不得了了。 林清菀突然面色一变,刚想出声阻止,却立时看到了跟在程麦香身后的滢滢,整个人呆住了。 滢滢的头发被程麦香梳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马尾上绑着一个好看的发带,身上穿着那条粉色小裙子,裙摆蓬蓬的,裙子上绣着星星点点的小花,细长的脖颈上系了一条帕子,充当丝巾,帕子的尾端系了个蝴蝶结,歪在一旁,让孩子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林清菀不敢置信地揉揉眼,“滢滢,真的是你吗?” 滢滢刚刚在镜子里已经看见了换完衣服后的自己,此刻见妈妈也惊讶地不敢相信,心头顿时好似鲜花朵朵在盛开。 “怎么样,我就说咱们滢滢是整个县城最好看的孩子,这下你们信了吧?” 程麦香见林嘉余和林清菀的吃惊模样,难掩心中的得意。 “走,跟舅妈出门,咱们逛县城喽,好好让人看看咱们漂亮的小滢滢。” 滢滢虽然对出门见人还是有几分抵触,可小孩子的心性,眼见自己这么好看,还是想让人瞧瞧,再加上此时她对程麦香已是言听计从,于是拉起程麦香的手,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滢滢,滢滢她肯出门了。” 林清菀满面欣喜,滢滢自从懂事起,就不愿出门,不愿跟陌生人打交道,所以直到现在,滢滢也没有入学,这几乎成了一块心病,没想到不过才见了两次面的程麦香,居然有办法把她带出了门。 “走吧,大姐,我们也一起去。” “嚯,好漂亮的孩子!” “她身上的小裙子好漂亮,妈妈,我也想要!” “好可爱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一路行来,遇上四人的行人无不夸赞滢滢的美丽可爱,甚至还有孩子的父母上前询问她的裙子从哪买的,得知是程麦香做的,还有人出钱要程麦香帮忙做,被她婉言谢绝。 滢滢听了一路的夸奖,开始还害羞得躲在程麦香的身后,渐渐地她有些放开了,对着夸她的人甜甜一笑。 程麦香早就发现,滢滢的自闭是因为自己被父亲抛弃,所以心中有强烈的自卑,否定自己的一切,只有让她听到更多人的称赞,她才会明白,原来自己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跟其他孩子并无不同,甚至比别人还棒时,她就开始恢复正常。 你看,这不过才两个小时,她就已经不再害怕得紧紧贴着程麦香,也敢偶尔放开手,自己去瞧瞧路旁漂亮的花朵。 眼看已经正午,程麦香和林嘉余在路上买了点吃的,准备在郊外野餐。 四人选了个人少的树林,林嘉余和林清菀忙着收拾吃食,程麦香和滢滢在树林里闲逛,突然滢滢拉了拉程麦香的手,焦急地说,“不好了,舅妈,有人跳河了!” ------------ 第25章 吴家红投河 程麦香登时一惊,朝滢滢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离开树林二十几米外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上泛起了阵阵水花,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河里。 “嘉余,大姐,快到河边看看,可能有人投河了!” 四人奔到河边,果然见有个女孩泡在河里,上上下下地折腾,渐渐地整个人开始向河底没去。 林嘉余把上衣一脱,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奋力向那女孩游了过去。 程麦香在河边找到了一条手臂粗的木棍,双手木棍的一端,把另一端抛入河中。 那个女孩落水后,被河水一泡,又喝了不少水,整个人早就神智不清,如今感觉有人拉住她,顿时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不放。 林嘉余右手被落水女孩钳住,只能用双腿和左手凫水,见岸上抛来的树枝,左手拉住了,顺着攀上了岸。 那女孩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夏天本就穿衣少,又被泡透,紧紧地贴在身上,甚是不雅,林嘉余一把他拖上了岸,就扭头走开。 程麦香见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边不停地流出水来,于是照着前世学过的急救,双手按压她的胸部。 滢滢蹲在程麦香身边,托腮好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落水女孩口中吐出了大量的水,又过了一会,慢慢睁开了眼睛。 林清菀轻轻叹了口气,“妹子,那么年轻,有什么事想不开,好好的去跳河!” 那女孩本来整个人还处于懵然状态,似乎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可一听到林清菀说跳河,整个人似乎明白了过来,哇地一声哭开了。 “你们救我做什么,我不想活了,不用管我,让我去死!” 那女孩稀里哗啦地哭着,林清菀刚想劝说几句,林嘉余二话不说,过来拎着女孩就往河边走。 林清菀吓了一跳,急忙阻止他,“小嘉,你这是做什么?” “我费劲力气把她救上来,不感恩也就算了,既然那么想死,我成全她就是。” 林清菀知道弟弟的性子,最讨厌一出事就要死要活的人,尤其是女孩子遇事哭哭啼啼的,更是招他厌烦。 两人正相持不下,程麦香突然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叫吴家红?” 女孩吃了一惊,扭头看向程麦香,过了良久才勉强认了出来,大哭着喊了一声,“嫂子,救救我!” 果然是她。 方才给她实施急救时,尽管没见过她,可不知为何,觉得对她极为熟悉,这股感觉似乎是从身体里直接透出来的,并不受她控制,她随即明白,原主应该认识她,搜寻了一遍原主的记忆,终于找到了。 她是吴家栋的妹妹,吴家红。 前世,原主嫁给吴家栋后,原本生活过得不错,可自从高考恢复,赵琳琳也考进省城大学后,程麦香的苦日子就来了。 程母在世时,吴家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只是指桑骂槐地指责她生不出孩子,一个乡下女人,配不起吴家栋这个大学生。 程母去世后,原主的苦日子才算是来了,每天被吴家人嫌弃辱骂,她又怕告诉哥哥,哥哥来替她撑腰,会惹怒吴家栋,直接提出离婚,一直自己默默地承受,日子苦不堪言。 在百般痛苦中,只有吴家红还是个善良的人,一直暗中帮助她。可是她也不得方春兰喜爱,可到底还是多少温暖了她冰冷的心。 吴家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在方春兰的眼中,只有吴家栋才算是这个家的孩子,为了让他留在镇上,不惜要求不满十五岁的吴家红去了离家足有上百里的深山农村下乡,连哥哥的婚礼也没通知她回来。 等到吴家栋大学毕业,步入社会,此时的原主,早已没有人脉和能力帮助她,为了他的前途,方春兰不惜把女儿嫁给一个大她三十多岁的老头,后来吴家红不堪折磨,最终投河自尽,想不到这一世,吴家红的命运不但没有改变,噩运还提前来临了。 既然这一世,吴家红自尽被自己撞上了,那就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帮她,让她不要再走上一世的老路了。 这个想法一产生,一直涌上她心头的不平之气立即消失了,程麦香明白,这大概也是原主的意思。 林嘉余听吴家红称呼程麦香嫂子,即使不问也猜出了她的身份,臭着一张俊脸,把她往地上狠狠一扔,“麦子早就跟你哥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现在是我对象,你再乱喊,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吴家红顾不得林嘉余对她的恶劣态度,反身爬了过来,抱着程麦香的腰呜呜大哭,泪水浸湿了她的前襟。 程麦香轻轻拍了拍她,“别伤心了,告诉麦子姐,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吴家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清菀看不过去,拿着帕子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哄了好半天,才勉强让她止住了哭声。 吴家红抽噎着说:“我娘,我娘让我嫁给一个瘫痪的人,说他是县城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嫁给他,我和我哥都能进城在钢铁厂当工人。” 吴家红说完,又扑在程麦香怀里痛哭起来。 程麦香没有再问下去,却也明白,吴家栋跟自己的婚事告吹后,虽然大哥没有故意为难他,可他在双水村的日子必要不好过,可吴家又没有关系,让他离开乡下,于是方春兰就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妄图用卖女儿的方式,换儿子的前途。 呵,这样的母亲,也当真少见。 原本黑着脸坐在一旁的林嘉余听了她的话,诧异地问:“钢铁厂副厂长,难道你说的是郑建新的儿子郑振华?” 吴家红并不认得林嘉余,此刻听他提起跟他相亲的人的名字,霍然抬起了头,“这位大哥,你认得郑家的人?” 林嘉余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冷笑一声,“如果是他,那你娘可真是疼你,嫁给他,确实不如死了的好。” 何止认识,这小子还曾被他狠狠揍过。 郑振华并不是天生就瘫痪,他以前也曾是县城一霸,仗着父亲是钢铁厂副厂长,整天纠集了一帮小混混,正事不干,天天在街头上乱逛,如果谁得罪了他们,就会被他的人狠打,直到他消气为止。 那次郑振华背地里说起林嘉余父母的坏话,正巧被路过的林嘉余听了个正着,双方就打了起来,郑振华那群混混人多势众,可根本就不顶事,居然被林嘉余一人全部撂倒,郑振华更是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原本林嘉余以为,他得罪了郑振华,郑建新就肯定会报复他,说不定会报警把他送去劳改,可没想到郑建新居然亲自上门道歉,让他颇为意外,从此也对郑建新有了新的认识。 郑振华被林嘉余教训了一顿,从此他都会躲着走,再也不敢招惹,可他惹是生非的性子根本就改不了,终于一次把人惹急了,一次打斗中受了重伤,从此彻底瘫痪。 瘫痪在床的郑振华脾气越来越坏,别说外人,连他父母都敢当面怒骂,动辄伸手就打,先前也有人替他说过亲,可女方大多听过他的恶名,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魔王,如今二十八九岁了,依然是孤身一人。 还有一些事,是林嘉余不方便告诉吴家红的,后来还真有一家不清楚郑振华的底细,又被他父亲的权力吸引,选择把女儿嫁给了他,可是郑振华半身瘫痪,无法人道,心理极其变态,把那个姑娘直接折腾进了医院,救醒后精神就有了些不对劲。 那家人报了案,可这个年头,这种事基本都会被当作家庭内部矛盾来处理,警察训斥了郑振华一顿,要他好好对人家姑娘,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那家人无奈,又不愿自己女儿留在郑家受苦,一气之下提出离婚,郑家自知理亏,也不敢阻拦,双方办理离婚,还赔了一笔钱给女方。 没想到,郑家经历了此事,居然还不死心,又给这个恶魔儿子张罗着婚事,还瞧上了吴家栋的妹妹。 ------------ 第26章 吴家红的选择 “没想到,谁都躲着的人,你妈竟然要你来接手了,那你以后是真没有好日子过了!” 吴家红傻傻地听着林嘉余的话,不禁又想起了方才在郑家,那个瘫痪在床的郑振华,拿着贪婪的眼神瞧着自己,好似自己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随时可以任他宰割,她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眼神,又不愿嫁给一个好半身残疾的人,这才找了借口从郑家跑了出来。 她慌不择路,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觉得天地那么大,竟然没有自己能走的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跑脱了力,又被一条河流阻住了道路,索性一横心,就寻了短见。 林清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无法想象亲生母亲为了儿子,会亲手把女儿往火坑里送,逼得女儿去自杀。 她不禁想起了她的父母,尽管两人临终前,放不下的都是未成年的小嘉,可两人活着的时候,对姐弟二人都是极为疼爱,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两人最好的生活。 这些年来,她遭受了外人无数的恶意,可来自亲人的都是浓厚的亲情。 程麦香叹了口气,“家红,事到如今,你想怎么办?” 吴家红一直在痛哭,可她还真没有主意,她自小事事都听她妈的,她妈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即使知道她妈偏心她哥,她还是乖乖地去了偏远的山区下乡,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什么事是自己拿过主意的。 看她妈刚才在郑家对郑家父子的跪舔模样,她知道她妈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她嫁进郑家的,哪怕她不答应,她妈就算是捆了她,也会把她送上花轿。 那她能怎么办,再去寻死,不,方才河水没顶频临死亡的那种吞噬人心的恐惧,她不想再尝一次了,她死过一次,就坚决不会再死第二次! 想到这,吴家红挺直了身子,跪在程麦香面前,重重磕下头去,“求麦子姐救救我,只要麦子姐肯救我,我以后做牛做马,都会报答麦子姐的恩情!” 程麦香哭笑不得,做牛做马,她又日后又不打算种地为生,要牛马做什么。 “那你打算麦子怎么救你,让她哥给你哥那个推荐名额去念大学,好劝说你妈给你推了这门亲事吗?” 林嘉余冷着脸问,尽管他不愿意程麦香再跟吴家扯上任何瓜葛,可他看出来了,小媳妇想救吴家红。 无论他多不情愿,只要是小媳妇想做的事,他都愿意无条件支持,但是所有的事都有一个前提,这事不能对小媳妇有坏处,否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他这么问,也想想试试吴家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如果自私自利,一定会赞成他的提议,毕竟只要吴家栋能进大学,说不定这婚事就能作罢。 可这对程家来说,不啻是被吴家当众羞辱,程麦香只怕从此以后在双水村会被人耻笑到抬不起头来。 吴家红苦笑了一下,“我哥做出了那么对不起麦子姐的事,我怎么还有脸求麦子姐帮他上大学?我只是想求求麦子姐,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我妈找不到我,说不定这婚事就做不成了。” 原来她跟吴家栋那个混蛋真的不一样,是个有良心的好姑娘,只是她提的这个办法,可真是治标不治本,或者说连标都治不了,就像鸵鸟一样,把头往沙子里一埋,似乎任何危险都找不到她身上了。 程麦香无奈地摇头,“这个法子没用,好,我把你藏起来,那你能藏多久,藏一辈子吗?只要你还有现身的那天,你娘就不会放过你。” “那该怎么办?”吴家红听程麦香说的有道理,不由又失落了,她似乎想得确实太简单了。 还没等程麦香说出自己的打算,林嘉余就抢先说,“这个还不简单,两条路任你选,第一,跟吴家断绝关系,从此吴家的事与你再无关系。第二,自己找个人家嫁了,你妈就算是再不要脸,也不能把嫁出门的闺女再许人。” 这都什么鬼办法。 程麦香忍不住暗暗吐槽了一句,正想劝她不要听他胡说,却见吴家红低下头,细细思索,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红晕。 难道吴家红真的赞成林嘉余的办法,那她到底赞成哪一个? 依程麦香从原主记忆里看到的,吴家红是绝没有胆子跟吴家断绝关系的,否则前世她被方春兰逼着嫁人时,已经二十岁了,早就可以自立门户,可她还是选择了乖乖听话。 那就是第二个方法了,瞧着她害羞的样子,倒像是有了心上人,难道她在那个遥远的山村,已经有了中意的人? 突然,程麦香想起前世她出嫁时,曾拉着原主的手,感叹着说,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那个村子不回来,原主当时并不在意,如今看来,她是真的有意中人了。 这就好办了。 “家红,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吴家红霍然抬头,见程麦香正一脸关切的望着她,并没有半分嘲讽和鄙视之意,相反,眼中还带着殷切的鼓励,这才大着胆子,说了起来。 “嗯,麦子姐,他是我下乡的那个村子里的人,年纪大我三岁,是村里生产队队长的儿子,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当初我刚到乡下,做不了农活,都是他帮我做的,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挣不到工分,只有饿肚子的份。” 吴家红慢慢的说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深了起来,眼角也洋溢着幸福,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家红,那你是愿意嫁给她的?” 吴家红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嗯,麦子姐,他和他的家人对我都很好,我愿意跟他一起过日子,如果要我嫁给那个郑振华,我宁愿嫁给他。” 程麦香听她的语气很坚决,没有半分疑虑,又提醒她说,“家红,我可以帮助你,但是你要想好了,你是城镇户口,一旦嫁给了他,除非他有本事拿到城市户口,否则你就只能一辈子陪他在乡下生活了。” 这个年代,这样的事太屡见不鲜了,许多知青吃不了农村的苦,就选择了嫁给当地人,可知青返城的政策一出,许多人又后悔当时的决定,为了顺利回城,不惜跟农村的对象离婚,抛弃了孩子,造成了无数的社会问题。 她自然也不希望吴家红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境,就退而求其次,到了那个时候,又后悔当初的冲动。 吴家红淡淡一笑,“麦子姐,我家倒是城镇户口,可又有什么比别人强的地方。他家虽然在乡下,但比我家强了不只一星半点,我嫁给他,都委屈他了,我就算能回城,又读不进书,只能在工厂做女工,还不如在乡下种地自由自在。” 程麦香看她决心已定,也不再劝她,正想跟她谈谈该怎么回绝这门婚事,林嘉余突然又说了一句,“你这样做,你哥的前途只怕就一点指望也没有了,到时你妈哭着求你,你能撑的住吗?” “他从来都不管我的死活,我又何必要在意他的前途,前途是自己挣出来的,不是靠着出卖自己的亲人得来的。” 吴家红原本淡然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怨恨,她知道她妈要把她嫁人时,她曾去求过她哥,原本她以为这么多年来,她为他牺牲那么多,就算他做不了主,也会多少劝劝妈,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劝她听话。 “家红,反正早晚都要嫁,嫁谁不是嫁,那个郑振华是副厂长的儿子,只要嫁了他,你就能从乡下回城,进厂做女工,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还不愿意,那可真是傻了。再说了,郑振华不就是瘫了吗,这样的男人才好控制,绝不会出去乱来,就你这软弱的性子,嫁个好人,只怕你还管不住呢。” 这是哥哥吗? 他从来都只是拿自己当垫脚石,踏着自己的血肉向上爬,这样的人,她为什么还要为他着想。 “行,你既然这么说了,看在我对象的份上,我救你一次,我可以让郑家主动推掉婚事,可是你要想法子在你妈给你找到下家之前,回到乡下嫁人。” ------------ 第27章 杨国庆来了 方春兰下午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西斜,暮色降临。 自从丈夫死后,她一直在镇子上的赤脚医生那里打打下手,挣点散钱,靠着丈夫生前在工厂当工人时攒下的一点家底,勉强带着儿女过日子。 本来丈夫生前所在的纺织厂照顾她,想让儿子吴家栋进厂顶替他的工作,可吴家栋却嫌弃在仓库搬货太脏太累,说什么也不肯去。 当时她觉得可惜,又想把女儿塞进去,可纺织厂的女工都是满员的,男工做的活女工做不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在眼前消失。 好在纺织厂的领导还算念旧情,逢年过节多少给家里点福利,否则日子就更艰难了。 日子真的是难过啊! 方春兰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没见到一直待在家里的吴家红,连锅碗瓢盆都是冷的,饭也没做,不禁怒火中烧。 “吴家红,你这个死妮子,给我滚出来,都这个点了,还不做饭,是要饿死一家人吗?” 这几天,她的火气特别大,尤其是对着女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给她定下了婚事,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只要她嫁过去,不光是家栋,连她也能进工厂做工人,每月能拿不少工资,这样一来,吴家就至少有两个工人,这是多少人会羡慕的事,她也不用做的这么辛苦了。 光是想想,就能在梦里笑出来了。 可是谁知道这死妮子福薄,不过两天,郑家那边就主动通知退婚,理由是女方的属相不好,会妨碍了郑振华。 她闷在心口的老血差点吐出来,强忍着才没对媒人说出,郑振华都半身瘫痪了,还能怎么妨碍他。 可不管她多不情愿,婚事还是退了,她只得再给家红寻婆家,可本身吴家条件就差,她的要求又高,短时间之内,她上哪找那么合适的人家去。 “哎呀,没事嚷得那么大声做什么?家红有事出去了,说下午就会回来。” 吴家栋躺在西屋的炕上,双手枕在脑后,对方春兰打扰他的清梦很是不满。 方春兰走进他的屋子,见他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原本就疼的头更加痛了。 自从儿子跟程家翻脸后,他就借口怕被程麦青报复,躲在家里不回双水村,原本就寒酸的家境,还添了一口人吃饭,更加艰难了。 “你说你这一天天的,不在双水村,在家里也不找个事做,成日就知道睡觉!你到底打算以后怎么办啊?” 方春兰实在看不下去,憋在心里这么久的话,还是说出来了。 吴家栋好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暴跳起来。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待在家里,如果不是你没本事,在镇子上待了这么久,却连个工作都给我找不到,我何必去双水村下乡,又怎么能认识那个乡下土妞,最后还被她羞辱。 如今,琳琳彻底跟我分手,要去嫁给刘家村支书的儿子。家红本来能帮我离开那个泥潭,可偏偏你非要在耗子年生下她,搞得好好的婆家嫌弃,我真是要被这个家害死了!” 方春兰见他一肚子的委屈,原本肚子里的火气也被勾了起来,可还不等她发作,吴家栋在炕上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懒得跟你说,我要睡觉了,做好饭叫醒我,你现在对我好,我会记得的,等以后老了,你还要靠我。” 吴家栋的这几句话成功浇灭了方春兰心头的火气。 儿子说的对,就算对女儿再好,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成为别人家的人,只有儿子才不会离开她,她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指望他指望谁。 方春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进了厨房。 通往县城的道路上,程麦香和吴家红站在路旁,伸头望着远处。 “麦子姐,他,他真的会来吗?” 吴家红遥望着远处空无一人的大路,心中忐忑不安,尽管林嘉余临走时,曾跟她保证,就算是绑也会把杨国庆绑来,可心里还是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她盼着他来,可又怕他来。 他肯来,就说明他心中是有她的,为了她不被她妈卖掉,他心甘情愿地来救她。 可若是被他知道,她的家庭是如此不堪,他会怎么看她,任是谁,只怕也不愿摊上这么个岳家吧。 程麦香见她已经问了不下八遍这个问题,右手在她悲背上轻轻抚摸,缓解她的紧张情绪,笑着说,“来,他肯定来,咱们家红那么好,他怎么会不来。” 吴家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远处突然轰轰地开来一辆军用车,车速奇快,眨眼间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近前,卷起了路边阵阵尘土。 车子在两人身前停了下来,副驾驶的门一开,林嘉余跳了下来,在他身后,又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男青年,这人身材健硕,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倒不像是个乡下人。 程麦香一见他就放下大半的心,这个青年看起来还是很可靠的。 篷车呼地一下开走了,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吴家红睁大了双眼,尽管她相信他会来,可真看到他一脸关切地奔过来,她还是捂住了嘴巴,伏在程麦香的身上,眼泪刷地一下漫过了脸庞。 “家红,你别哭了,这位林同志一告诉我,我就跟他赶过来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妈把你卖了的。” 杨国庆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她。 吴家红再也忍不住,抱着杨国庆放声大哭。 林嘉余对程麦香打了个眼色,程麦香明白,把吴家红从杨国庆的身上拉开,轻声劝她:“家红,你先别顾着哭,杨同志已经来了,咱们商量商量该怎么救你。” “我在路上跟杨同志商量过了,由我这边找人,去跟你妈商量,花几百块钱买下你,但是唯一的要求是你要跟家里断绝一切关系,这样你可愿意?”林嘉余问道。 “愿意是愿意,只不过几百块,这也太多了!我不想叫他们因为卖我得到这么多钱!”吴家红愤愤不平地说。 “不多不多,”杨国庆急忙说,“我是家里的独子,本来爸妈就为我娶亲准备了五百块,这次他们听说这事,又多给了三百块,嘱咐我就算把钱全部花光了,也要把你救下来!” 吴家红泪如泉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程麦香和林嘉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暗暗点头,杨家真是不错的人家,遇到这种事,非但没有瞧不起吴家红,反而是竭尽全力去救她,真的值得她去嫁。 林嘉余继续说:“没错,钱确实是不少,所以我会在县城找个靠得住的人,让那个人出面来买你,钱咱们要尽量压缩到越少越好。其次,买的过程买的过程所有的证据你都保留好,如果你妈找不到你还好,万一有一天她到你婆家那里去闹,你就拿出证据来,把她赶走,能做到吗?” 吴家红擦了擦泪眼,重重地点点头。 第二天中午,吴家红吃午饭时才回家,吃过饭连碗筷都没洗就又出门去了。 方春兰气得一边收拾着,一边痛骂,似乎自从郑家回来,吴家红就不听她的话,也不像以前那样,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了。 “你个死妮子,还没嫁人,就不把当妈的放在眼里,看来我是真的要赶紧找人把你嫁出去了!” 可是合适的人家哪里那么好找啊,眼看吴家红这次回家开的介绍信期限就要到了,再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就不得不让她返回乡下了。 方春兰心烦气躁,出门后照例去赤脚医生魏大河家去,可刚到魏家大门口不远处,几棵柳树下,围了一群人,中间是个老太太,似乎在闲聊,突然有人惊呼:“愿意出三百块找个媳妇?” ------------ 第28章 卖女儿 花几百块买个媳妇?! 方春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这个时代结婚,婆家能给一百块现金就算多的了,就算再加上几身衣服,顶天了一百五十块,这个女人居然张口就是三百块,这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方春兰赶紧挤进人群,见是一个长相有几分面熟的老太太,在镇子上曾跟她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却叫不上名字来。 “这位大姐,您真的打算花三百块买媳妇?” 老太太立即沉了脸,“咱这是新社会,可不兴旧社会那套,结婚强买强卖,我这是替我表姐的外甥找媳妇,你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回头要是被公社的领导听见了,我可不依。” 方春兰立即改口,“是,是我胡说了,大姐,我就想问问,您这外甥想找个什么样的。” 老太太瞄了她一眼,“咋的,你家有闺女?” 旁边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起哄道,“大娘,你还真猜对了,方大姐家里还真有个闺女前几天刚被退亲,你老有兴趣就去瞧瞧,说不准方大姐的闺女就是在等着你老的外甥呢。”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 因为郑家一直对吴家红很满意,所以方春兰觉得女儿这桩婚事可以说是十拿九稳,还没等对方下定,就在镇子上大肆宣传,女儿就要嫁进城里吃商品粮,公公婆婆都是城里的大官,连儿子也能跟着沾光当工人,惹得镇子上的人都眼红不已。 可谁也没想到,不过一天工夫,郑家就大张旗鼓地派人来退了亲,方春兰本想隐瞒此事,可没想到撞上了镇子上的大喇叭黄大娘,短短一下午,吴家红被退亲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镇子,吴家又一次成为了镇上人的笑柄。 更让人头痛的是,郑家退亲的理由是吴家红的属相不好,会妨碍到儿子。 虽说这个时代不允许传播封建迷信,可对于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加上是县里的人这么说的,自然更是深信不疑。 本来依吴家的情况,吴家红就很难找到条件好的人家,又闹了这一出,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方春兰涨红了脸,装作没听见那人的调侃嘲讽,对老太太点头:“是,大姐,我是有个闺女,今年十六了,还没……” “十六岁,就是六零年生人,那岂不是属鼠的?”还没等方春兰说完,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怎么,又是嫌弃闺女的属相不好,会妨碍到她外甥吗。 方春兰的心猛地一沉,有几分丧气地说,“没错,正是这个属相不好呢。” “谁说这个属相不好的,”老太太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我表姐说了,就是想找个属鼠的姑娘,最好生日能在六月前后就更好了。” 方春兰喜出望外,急忙说:“还真是巧了,我家闺女是六月初六的生日。” “当真,不骗人?”老太太惊喜交集。 “看大姐说的,孩子的生日是能骗到了人的吗?”方春兰心头砰砰直跳,“我这会说谎有什么用,大姐如果想查,就算镇子上的人不说,户口本我可没本事造假。” 说得也是。 老太太似乎对方春兰的话很满意,立即就对她说:“大妹子,我可事先跟你说清楚,我表姐的外甥,可不是咱本地人,如果你闺女真的嫁给了他,就要跟着人家走,以后能不能回来都难说,你要是舍得,我就跟表姐说一声,让外甥过来瞧瞧。要是你舍不得……” “舍得舍得,闺女能嫁进这么好的人家,当妈的高兴都来不及,还有什么舍不得,就算日后离得远,不能回家来看看,那也没什么,我左右还有个儿子呢,不怕。” 尽管事先得了林嘉余的嘱咐,可老太太听到方春兰这么无情的话,内心还是极度无语。 这算什么,三百块就卖断了自己的女儿。 老太太面上一点表情也没露,只是点点头,“那既然你同意了,明天下午我就领着表姐的外甥到你家去相看你闺女,你看咋样?” “大姐,你这外甥住在哪里啊,如果方便的话,咱今天下午就相看吧,省的浪费一天。” 方春兰怕夜长梦多,这么诱人的条件,只怕扑上来的不止她一人,如果老太太先应下了别人,自家闺女就黄了。 老太太暗地里摇头,这当妈的可真行,连相亲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都不问问,就急不可耐地要把闺女推出去,看来她看中的不过是那三百块钱,而不是女儿的幸福。 老太太抬头看看天色,“行吧,那下午四点,我带孩子去你家瞧瞧。” 方春兰目送着老太太离去,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这才挺胸抬头地走了。 围观的众人无不咋舌,这才不过三天时间,吴家红的婚事就翻转了三次,看来方春兰还真是个好命的,女儿撞上的人家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还真是个富贵命呢。 下午方春兰早早就回家了,她忙里忙外地收拾着,本想着给老太太和那外甥张罗出一桌像样的饭菜来,可无奈实在囊中羞涩,只得咬牙买了三斤花生瓜子,算是招待贵客的。 吴家本来就贫困,上次跟吴家栋办喜事,又借下了一屁股债,原本是想等程麦香过门,用她的嫁妆来还债的,可是没想到,吴家栋在新婚夜做出了那种事,程家直接翻脸,嫁妆自然也打了水漂。 尽管吴家送给程麦香的五十块钱聘礼被还了回来,可依然还有一百块的外债,这几天方春兰为了欠下的债愁的睡不着觉。 这下可好了,如果闺女的这桩亲事能成,那三百块的聘礼除了还债,还能剩余两百块,她可以用这钱给儿子活动活动,就算没法进县城,那起码可以调回镇上,不用再待在双水村那个旮旯里受人白眼。 方春兰在堂屋里忙活,吴家栋照例躺在他屋里的炕上睡觉,而吴家红虽然没出门,但家务活她却也一点没干,方春兰早起又忙地里活又烧早饭烧午饭,也一句没喊她帮忙。 吴家红自然知道为什么。 坐在屋里的炕上,吴家红打开随身行李,从行李中取出一件银红色的列宁装。 这是杨国庆的娘送给她的,说是年轻时穿过的,如今年纪大了,就送给她了。 她一直放在身边没舍得穿,连上次去县城也没有。 她把衣服平放在炕上,轻轻抚摸着,仿佛透过这件衣服,看到了自己未来幸福的生活。 程麦香和林嘉余那边已经通知她了,今天下午杨国庆会来她家,假装跟她相亲,让她做好准备。 摊上了这样的妈,她这一辈子,或许注定了不能像其他女孩那样,有个正正式式的相亲,也不能大大方方地从娘家嫁出去,只能像做贼一样地去托他人来欺骗她娘,像被买卖一样被人带走。 吴家红的眼里浮起一层淡淡的薄雾,她想了想,还是毅然决然地脱下身上的旧衣服,换上了那身列宁装。 就算是不能像其他姑娘那样,正大光明地出嫁,可无论如何,今晚也是自己跟杨国庆的相亲,她可以失去这些机会,她不能让杨国庆也陪着她一同失去,她要堂堂正正地跟她相次亲。 这样,就算是将来两人老了,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也不会后悔。 ------------ 第29章 相亲 从五点到七点,天都黑了,方春兰心都绝望了,老太太才终于来了。 不止她一个,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杨国庆。 杨国庆比吴家红大了两岁,虽然是乡下人,可是祖辈也是在城市工作过的,见识并不比城里人差,再加上良好的家境,让他的气质看起来比吴家栋还要高贵些,尤其再配上大气的长相,让他看起来有股卓然的气势。 方春兰一看心中就相中了,她原本想着肯出那么多钱去找媳妇的人,估计不是有暗疾就是年纪大或者是长得丑陋不堪,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这么有精气神的小伙子。 方春兰心中对吴家红隐隐的歉意顿时烟消云散。 这一看就是极好的对象,要不是她,家红那个死妮子哪里去找这样的对象? 方春兰热情地把两人领进了屋,又把吴家红带出来见人。 杨国庆装作不在意地瞟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穿着那件列宁装,眼神迅速闪过一丝惊喜,又恢复了常态。 方春兰的茶还没端上来,老太太就上下打量了吴家红一番,有些不屑地说:“大妹子,这就是你的女儿啊?这长相跟我这大外甥不太配吧。” 向美兰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这是说家红太……太丑了? 虽然知道她是受了程麦香和林嘉余的嘱托来演戏,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杨国庆压价,可一个姑娘被人当众说难看,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的。 杨国庆悄悄冲她挤挤眼睛,要她不要在意。 老太太似乎对吴家红有些不忍直视,“大妹子,就你这女儿,也能值三百块彩礼,你可当真敢要。” 方春兰见老太太一见面就开始压价,急忙辩解说:“大姐,我这女儿虽然没长成天仙模样,可也是能说得过去的,而且她还能干,不是我自夸,这孩子从小洗衣做饭,家务活样样拿得出手,她还下乡参加过劳动,连干农活也不怵。 大姐,咱娶媳妇不光是看张脸,还要看她的性子好不好,我这女儿性子软,从下到大都不会跟人红脸,娶回家去保管不会在婆家作妖。如果真是这样,婆家该怎么教训,我绝不会过问。” 就算我不惹事,在婆家被人欺负了,只怕你也不会理睬,反而会怪我不懂事,惹婆家的人生气吧。 吴家红苦笑了一下,却见杨国庆偷偷地瞧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怜惜。 吴家红的心瞬间就热了。 方春兰见老太太沉吟不语,似乎还是犹豫不决,怕这事要黄,笑着道:“大姐,价钱可以再谈,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吃了饭咱们再说?” 老太太和杨国庆是吃了饭过来的,两人都摇头婉拒,方春兰只得将买来的花生和瓜子端了上来。 老太太斜眼瞧了吴家红一眼,“大妹子,咱们都是实诚人,我也不跟你整那些虚的,老实说,你这个女儿,我确实没看上。 而且瞧着你们这家境,估计日后女儿嫁过去,只怕也少不了帮扶娘家。不过这女儿的生辰实在是好,我倒有些舍不得。” 方春兰细细琢磨老太太的话,慢慢地品出些味道来。 她虽然明着说,她没看上女儿,却也没把话说死,似乎是有商量余地的,估计要么是要她把聘礼的价压低,要么就是要她家承诺,女儿嫁过去之后,不能再跟娘家有瓜葛,尤其是金钱方面。 方春兰想了想,转头问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国庆:“小杨,你看我这女儿咋样?” 杨国庆面无表情,“我妈嘱咐我,一切都要听大姨的。” 你大姨让你去死,你也去死吗? 方春兰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低下头不停地盘算着。 她见杨国庆一身的气派,尽管老太太没说,可猜也能猜出,他家境不俗,也存了日后让他拉拔儿子的心思,可没想到被老太太一口说破。 如今听老太太的意思,她是肯答应家红跟小杨的婚事,但是只怕要压低原本提出的条件,这让原本心气很高的方春兰不禁有几分气馁。 可是,她也知道,她没有叫价的资本,女儿被郑家退亲后,已经有了个属相不好妨碍夫家的名声,要是这次相亲再不成,只怕以后再也不会今天这样的好人家要她了。 方春兰瞬间下了决定。 “大姐,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不绕圈子,你尽管说,要怎么样才能答应这桩亲事?” 老太太见程麦香和林嘉余的策略确实有效,立即说:“要我答应这桩婚事也可以,三百块的聘礼我也能给,可是有一条,你要签字画押,从此以后,这孩子跟你们吴家没有任何关系,否则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行!”方春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说实话,断绝关系这条,她是预料到了,甚至她还预估对方可能压低聘礼的价钱,但没想到对方居然照原价给,这可比她的心理价位要高多了。 尽管有心理准备,老太太还是没想到方春兰居然答应得这么痛快,不禁心中生出了一丝厌恶之情,巴不得赶紧弄完这些事,好离开这个嘴脸丑恶的婆娘。 三百块就卖了女儿,也不问问女儿到底卖到了哪里,她以后过得好不好,这也是当妈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难以相信。 “既然这样,那就请方大娘拿纸笔出来,我们好写文书。” 杨国庆沉声说,他对方春兰的举动极为不满,再也不愿吴家红在这个家多待一分钟。 纸笔很快就拿来了,杨国庆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交给吴家红,让她念给方春兰听。 方春兰虽然并不疼爱这个女儿,可到底是心中有愧疚,吴家红在念文书的时候,她一直垂着头,不敢直视女儿的双眼。 双方按了手印,吴家红早就对这个家彻底失望,再也没有一丝留恋,淡淡地说:“那我今晚就收拾东西跟人家走了?” “不用收拾,想来家里也没有你什么值钱的东西,跟我回家,你要什么我来给你置办。”杨国庆温言对吴家红说,他真的不敢想象,以前的她,在这个家里过得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 文书一式两份,杨国庆把其中一份交给方春兰,方春兰看着手中的文书,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巴张了张,突然又闭上了。 吴家红看得明白,知道她是想提醒杨国庆,她的户口还在她插队的乡下,不把户口迁过来,他是没办法把她带走的。 可她又害怕一旦把这事挑明了,杨国庆会后悔,那这三百块可就彻底没指望了。 吴家红见方春兰从杨国庆手中接过那三百块,又在收据上按了手印,小心翼翼地把钱藏进怀里,仿佛藏了个宝贝疙瘩,突然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恶心。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奔出了家门,杨国庆紧随其后,倒是老太太碍于面子,跟方春兰打了个招呼,这才走出了吴家的院门。 吴家红心头憋着一股气,走得飞快,杨国庆上前几步紧紧拽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家红,别难过,以后你有我,再也不会受委屈了。” 吴家红强忍着眼泪点头。 老太太回头看去,见方春兰送了他们出来没多久,就反身回屋了,好似她送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一直到三人走,她也没问问,杨家打算怎么办亲事,要不要摆酒,会不会明媒正娶。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妈? 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可从两人进门,他就没出来过,连妹妹离开,他也没说出门送送。 三人一路走到了杨国庆来时的那条大道,程麦香和林嘉余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麦子姐!”吴家红一见到程麦香就扑了过去,紧紧地抱着她,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还是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程麦香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都过去了,以后跟着小杨,好好过日子!” “嗯。”吴家红重重地点头,“麦子姐,以后你有空,一定要去三里寨看我。” 在她心里,只有程麦香才算是她的亲人,吴家的人跟她没有半分关系了。 杨国庆掏出三十块钱,递给老太太,“文姨,今儿你累了整整一天,这钱你拿着,权当是我给你的报酬!” 三十块钱! 文老太太立刻睁大了双眼,她不过是去当了一天的媒人,竟然捞到这么多钱! 文老太太瞧了林嘉余一眼,别别扭扭地说:“这可使不得,我小五儿跟小林那是什么交情,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是跑跑腿,几句话,哪能要钱呢,再说这钱也太多了!” 不等林嘉余开口,杨国庆又笑道:“文姨就别推辞了,这不光是辛苦费,更是我给你的媒人谢礼,你拿着,也图个喜庆。” 林嘉余也劝道:“文姨,小杨都这么说了,你就拿着吧。” 文老太太这才喜滋滋地接过了钱,见吴家红的双眼早已哭红,不禁怜惜这个可怜的姑娘,拍着她的肩膀,“好姑娘,别难受了,你妈虽然不是个人,可你命好,遇上了小杨这样的好人,以后你会有好日子过的。” 吴家红流着泪直点头,杨国庆微笑着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一辆车从远处开了过来,林嘉余站在路中间,拦住了车,把两人送上了车,目送着车渐渐开远,彻底离开了三人的视线。 ------------ 第30章 黑市 “你说的是真的?杨国庆真的不许文姨压价?” 程麦香坐在林嘉余的二八大杠后座,听他讲起他跟杨国庆当初的谋划,吃惊地问。 “是,原本如果照我的意思,给吴家两百块都多了,可杨国庆还是坚持三百块,他说这次就算是演戏,可好歹也是给吴家红下聘礼,他不愿意让她太寒酸,日后在三里寨,也要让她有脸面。” “看来家红的眼光不错,这个杨国庆挺靠得住的,不过我一想到吴家栋因为卖了妹妹,白白赚到了三百块,心里还是不舒服。” 哼,程麦香一想起来就各种不爽,这种渣男,就该众叛亲离,人人唾弃。 “其实,杨国庆刚到林文县那天,他跟我聊了很久,原本他是想着照着咱们这边的规矩,给吴家下聘,可是我阻止了他。 如果被方春兰知道,他对自家女儿这么喜欢,而且杨家的家境别说在三里寨,就算放在林文县也是不错的,那聘礼可就不止三百块了。 方春兰和吴家栋吸血成性,吴家红婚后只怕也难以摆脱,这是个无底洞,根本就填不满,所以用三百块来让吴家红彻底自由,让杨家日后不被方春兰无止境地索取和骚扰,其实说来还是一件挺划算的事。” 说的也是,吴家可真是个奇葩,原主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这样的人家,还上赶着求嫁。 “还有,你是用什么办法让郑家乖乖退了亲,还给了那么奇葩的借口?郑家人这么卖你的面子吗?” 只是程麦香一直觉得好奇的事。 “郑家除了郑建新,其他人对我都是横眉冷对的,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我是去找了刘厂长,把吴家红投河的事说了出来,刘厂长私下去跟郑家交涉,郑家怕闹出人命,摊上官司,这才不得不退亲。” 就知道郑家没那么好心,算了,不想这些了,反正吴家红已经逃出魔掌,顺利过上新生活了。 “对了,你不是说今天带我来个有意思的地方吗,到底是哪里?” 今天是星期天,一大早他就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神秘兮兮地跟她说,带她去一个好地方,成功地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二话没说就上了自行车。 “这就到了!下车吧。” 一条不过不足七尺的小巷子,两边竟然都是摆摊的人,只是摊主都静静地坐在那里,好似只是走累了在巷子里找个角落歇歇脚,偶尔有人凑上去问个几句,双方这才偷偷摸摸地交易。 原来这就是林文县的“黑市”了。 其实无论在哪个时代,这种民间的商品交易都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在这个时代,这种正常的行为被定义为投机倒把,改革开放后,这种行为从地下来到了地上,成为了光明正大的市场交易。 这个时候,因为会被公安机关查扣,所以这种地方的流动性特别强,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所以如果不是有熟识的人,估计翻遍了这个县都找不到这种地方。 程麦香好奇地看着一眼身边的林嘉余,白皙俊美的脸庞,高挑笔挺的身姿,跟她在一起后,原本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戾气基本已经消失不见,反倒是多了一股内敛的气质。 这一刻,程麦香突然有一种错觉,林嘉余生错了时代,放在百年前,他应该是王孙公子,他去的应该是文人雅士齐聚的阳春白雪之地,而不是这种贩夫走卒的下里巴人之所。 林嘉余也在看着她。 今天她穿的还是上次去城里的那身衣裙,可是又在腰间扎了条淡黄色的带子,显得腰身越发纤细聘婷,一双杏眼满是好奇地盯着这个巷子,热切地注视着巷子里的交易。 果然,他没看错她,她对这里没有半分鄙视,只有来到一个陌生之地的新奇。 “想进去看看吗?” 林嘉余笑了笑。 程麦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开玩笑,前世这是只能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如今有机会,怎么能不亲身领教领教,那岂不是太亏了嘛。 程麦香小心翼翼地跟在林嘉余的身后,或许是林嘉余很少来这种地方,再加上程麦香又是个生面孔,两旁的小商贩都警惕地望着两人,生怕两人是公安卧底,来抄他们的家当。 两人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在一户小院的门前停了下来。 林嘉余在木门上敲了三下,一长两短,又在门上重重拍了一把。 过了约莫半分钟,有人隔着门板问:“哪位?来这里做什么?” “听说李大爷身体不好,小五儿通知我过来瞧瞧。” 小五儿,那不是文姨的儿子吗,没听说他跟林嘉余提起什么李大爷,程麦香奇怪地忖度着。 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个年轻人的半边脸,对着两人一通打量,才又问了一句:“贵姓大名?” “林嘉余。” 门这才打开了,不过也只能勉强容一人进去,程麦香跟在林嘉余身后,突然想起了前世看的谍战剧上,地下党接头时对暗号的场景来。 两人随年轻人进了北屋,出乎程麦香的预料,屋里迎接他俩的,居然是个三十多岁的高个男人。 那人见了林嘉余,不禁一愣,“小林,你要见我,直接来找你就是,何必还要小三儿传话给小周,饶这么大个圈子。” 原来这人居然认识林嘉余。 林嘉余淡淡地说:“李哥,你做这种买卖,万事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好,我不是你你们的人,按规矩不能直接上门。” “这是什么话?当年我在街头被人欺负,差点被一群小流氓活活打死,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把我从那群人手里救了下来,我还有今天的日子吗?” 李哥不在意地挥挥手,紫黑的面膛似乎带了几分讨好,“还是你根本就瞧不上我们这些投机倒把的‘坏分子’,不愿跟我们结交?” 林嘉余好像并不愿意跟他多套交情,直截了当地说:“李哥,这次来我是想跟你做笔交易,不知能不能跟你详细谈谈。” 李哥冲方才领着两人进来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知趣地退出了房间,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他又瞧了瞧程麦香,林嘉余立即说:“她是我对象,我没什么事瞒着她。” 李哥拿眼细细地打量了程麦香一番,大拇指一竖:“小林,好眼光,如果你嫌弃我老李是倒买倒卖的出身,等你俩办喜事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想去讨杯喜酒喝!” 林嘉余只是笑笑没说话,反而是程麦香笑着答应了:“成啊,李哥这么赏脸,我和嘉余高兴都来不及呢。” 李哥惊讶地深深看了程麦香一眼,正想夸她两句,林嘉余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碧玉镯子,“李哥,你瞧瞧这东西值多少钱?” 还不等李哥接过他手中的玉镯,程麦香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拿着玉镯翻来覆去地瞧着,讶异地张大了嘴巴。 前世程麦香也算是见识过些东西,如果她没看错,这应该是一个上好的翡翠镯子,质地细腻通透,颜色鲜阳纯正,仔细看去,镯子里竟似有清澈的碧水在缓缓流动。 这镯子,放在后世,没有十万块只怕是拿不下来的,今天,居然要被林嘉余拿来跟你做买卖。 尽管知道他日后是商业大亨,自然不会把十万块的小玩意放在眼里,可对程麦香这种每月只能挣个几万块的淘宝小商户来说,简直就是败家! “你疯了!这镯子多好,干嘛要卖掉,你很缺钱吗?”程麦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林嘉余一眼。 林嘉余对小媳妇展颜一笑,却不由分说把她手上的镯子拿过来递给了李哥。 “李哥,你估个价吧。” 李哥拿着镯子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如果你真的愿意卖,我可以出两千块。” 才两千块,这镯子再放上三十年就能翻上百倍的价格呢! 尽管知道李哥没有压低镯子的价格,可程麦香还是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肉痛。 李哥见程麦香恨恨地盯着林嘉余,一脸的不情愿,忍不住陶侃:“瞧弟妹的样子舍不得,小林,要不再跟对象商量商量?” “不用了!”程麦香没好气地说,“这是他的东西,他有权处理,无论是谁,都无权过问。” 这是她的心里话。 林嘉余深深看了小媳妇一眼,扭头对李哥说:“好,就按李哥的报价,不过我不要钱,你看能不能给我换成等价的布票?” ------------ 第31章 家底 翡翠镯子换布票? 不仅是程麦香,连李哥这种做惯了黑市买卖的人也彻底惊呆了。 七十年代的物价是很便宜的,各种物资由国家统一定价,轻易不会调动,照一尺布两到三毛钱,这只镯子能换回将近千余丈布呢。 “小林,你要这么多布票做什么,莫非你要开布店?”李哥有些奇怪地问,他这还是头一次见识顾客提出这样的要求。 林嘉余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继续说:“李哥,老规矩,这桩买卖,你抽十个百分点的成,把剩余的兑换成布票给我就行了,当然如果有等价的工业票或者是二手缝纫机,也可以拿来冲抵。” 李哥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惊讶过后叙迅速恢复了常态,笑着摇头,“既然是小林你来照顾我的生意,那铁打的规矩也要给你改一改,这次我只抽五个百分点的利。” 五个百分点,那也不少了。 林嘉余仔细算了算,点头应了。 “好,你等我一下。” 李哥起身去了里屋,程麦香这才反应过来,悄悄拉着林嘉余的手,轻声说:“这个镯子很值钱,用来换布票可惜了。我家里还有钱,不用拿这个来换。” 再过十几年,布票就被废除了,一文不值,可是镯子放上几十年,那价格翻上几十倍,这种交易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 林嘉余凑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我爸妈给我姐弟留下来的,不光这一个, 还有一些更好的,不过只能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换不出钱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不过是一堆垃圾。如今,能用来支持你去办制衣坊,那就是用得其所。 我昨天跟我姐商量过了,她也很支持我这么做,这个镯子你要是喜欢,等日后挣了钱,我再花钱赎回来就是。” 程麦香霎时心潮翻涌,好似平静的水面上泛起层层波浪,半晌,胸口涨的满满的。 凡是她要做的事,他都倾尽全力去支持,就算是他再不情愿,只要她说了可以,那他就毫无怨言地替她去奔波。 救吴家红是这样,为她准备开制衣坊的布票也是这样。 不光如此,他几乎没有任何事想要隐瞒她,想来这镯子和他提到的那些家当,是当初他父母想尽了一切办法为他姐弟俩留下的,如果真的被捅出来,那些财物能不能保住是小事,只怕他和她姐姐要遭殃了。 程麦香本来想,如果阻止不了他用镯子换布票,那等回家后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可以照原价补给他,如果不够,等挣了钱,再一并还。 可是林嘉余的这几乎话,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他是从心底已经把她当做一家人来看待了,如果她再跟他亲兄弟明算账,只怕会寒了他的心。 不过,钱可以不给,但是这些票要算他入股制衣坊,以后每年赚了钱,分红还是要一分不少地给他的,也算是他参与了自己的事业。 程麦香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紧紧抓着林嘉余的手,尽管没有说一句话,可林嘉余瞬时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李哥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个纸包,打开来,竟然是一大叠军用布票,这可是全国通用的,而且离到期还挺久,另外还有几张工业票也夹杂在内。 程麦香一张张地翻看着崭新的票据,暗地里感叹,李哥真的不是一般人,居然能一下拿出这么多军用布票,看来他的门路真的不简单。 “小林,你这一下子,把我这里的布票一扫而空,这可是我攒了几年的本,你快点点。 还差你一百多块钱的票,短期内凑不出来,不过我有一架二手的缝纫机,只用过两次,跟新的差不多。 我带你去看看,如果你不嫌弃,我拿这个抵给你,你看咋样?” 林嘉余见小媳妇还在好奇地翻看那叠布票,笑了笑说:“李哥的信誉大伙都知道,这么多年从没黑过任何人一分钱,我也懒得去点去看了,那架缝纫机我要了,不过我没法带走,不知李哥……” 还没等他说完,李哥就点头:“这个好办,等天黑了我让小周给你送家里去,保管没人会知道。” 回家的路上,程麦香把左手紧紧地把纸包抱在怀里,右牢牢地搂着林嘉余的腰,他的腰肌肉结实有力,脊背挺直宽广,似乎像一座稳稳的山,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两人刚走进林家大门,滢滢就一下子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程麦香,小脑袋一直往她怀里钻。 林清菀含笑看着滢滢,自从她跟程麦香认识后,整个人越变越精神,尤其是前几天在河边,吴家红走后,程麦香不停地夸奖她,如果不是她,吴家红很可能就会没命,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心中充满了自豪,这几天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程麦香抱着滢滢进了屋子,两人愉快地玩着拍手的游戏,林嘉余对姐姐打了个眼色,林清菀会意地点头,上前把滢滢抱走。 滢滢本来还有些不情愿,林清菀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滢滢瞄了林嘉余一眼,赶紧点头应了。 林嘉余见林清菀母女进了里屋,这才问道:“麦子,你上次提起你想说服你大哥在双水村建个制衣坊,说得怎么样了?” 这两天她一直在忙吴家红的事,还没拿出时间来好好规划这件事,就连上次在公园里应下的衣服和手帕订单,也是程母一人在做,后来程麦香见她实在忙不过来,又分了一些给大嫂做。 尽管这样,她还是抽时间跟大哥聊了聊她的主意,程麦青对她的想法很感兴趣,于是让她赶紧把制衣坊的章程拟定出来,他好决定该怎么做。 “那不如就赶在今天把你的想法都说说,咱俩商量商量,拿出个具体的方案来给你大哥,好尽快把这个制衣坊办起来吧。” 这话正合程麦香的心意,林嘉余从屋里拿来纸笔,程麦香口述,林嘉余执笔,两人就制衣坊概况、市场分析、产品定位、生产管理和财务分析五个大方面进行讨论,最终制定了一份粗略的商业计划书。 一切都商量完毕后,林嘉余主动请缨,又拿出一张白纸,把原本那张划得横七竖八的纸上文字重新誊写了一遍。 看着林嘉余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抄写着,程麦香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应该是这位未来商业大佬一生中写的第一份商业计划书吧,虽然简单粗糙,可日后就算回想起来,也一定很有意思。 说起来,他真的是很有商业天赋,方才两人在讨论过程中,他提出很多尖锐的问题,都是程麦香没有考虑到的,而很多看似麻烦的问题,程麦香还在苦苦思索解决之法,他已经能给出很有执行性的办法了。 他的字迹清秀潇洒苍劲有力,虽然据他说,他没连高中都没读完,可就这手字来说,他应该还是被他父母培养得很不错的。 计划书很快就写完了,林清菀出来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既然你们忙完了,我做午饭给你们吃。” 程麦香随着林清菀来到厨房想帮忙,却被她笑着推了出去,程麦香来到院子里的槐树下,在树荫下乘凉。 林家的这座小院约莫有三十几平米,院子北边是三间瓦房,院子收拾得很整齐,院子东边角落里有一口水井,中间一条小路,两侧开了块小菜地,地里种着白菜、青椒、茄子、扁豆等蔬菜。 屋檐下拉出几条绳索,缠在槐树上,绳子上爬满了翠绿得丝瓜秧和葡萄藤,一串串鲜嫩水灵的葡萄沉甸甸地垂了下来,引得人馋涎欲滴。 “来,尝尝吧,都是我姐种的,很甜的。”林嘉余顺手摘下了一串葡萄,塞进她的手里,“不用洗,挺干净的。” 当然干净了,这才是真正的纯天然无污染绿色植物,再过几十年可难寻这样的东西,就算是不用水洗,都比几十年后洗过几遍的干净。 程麦香也不矫情,接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真甜!比起前世她吃到的那些所谓特种葡萄甜多了,这才是真正的水果啊。 林嘉余见她狼吞虎咽地吃着,可眼睛还不时瞄向那棵槐树,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我父母把那些值钱的东西都藏进了那棵槐树里,这才没被抄家的人翻出来。” 程麦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林嘉余轻声笑着,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我不会有任何事瞒你的,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程麦香把葡萄塞进口中,认真地点头,可是心中却渐渐沉重起来。 他对她毫无隐瞒,可是自己能不能对他也能做到,就像自己不是真正的原主,这件事就永远也无法告诉他。 嘉余,虽然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所有的实话,可是我可以保证,这一生我都会爱你敬你,绝不会离你而去。 ------------ 第32章 成立制衣坊 这天一大早,双水村大队部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村民都聚集在那里读着一张招工通知。 许多村民不识字,要求一些念过书的人,把通知上的内容念给他们听,经过几次问询和解释,大多数村民终于弄懂了。 双水村要成立制衣坊了! 听到双水村也要向其他村子那样搞副业,所有村民都是欢迎的,毕竟一年到头,只能在田间那一亩三分地上刨土,虽然能吃饱饭,可是却没有余钱,只能靠着每家养的几只鸡,攒下鸡蛋卖到集上换几个散钱,能顶什么用。 这次大队部贴出的制衣坊通知,基本上是复制了程麦香和林嘉余拟定的计划书里的条款,为了这纸计划书,程麦青在大队部跟一众村干部磨破了嘴皮,干部们才算答应了。 计划书里,程麦香提出制衣坊的性质是属于公私合营,双水村只提供经营场所,其他一切成本都由程麦香一力承担,至于经营所得的收入,刨去成本,由双水村和程麦香二一分。 公私合营在城市里不算什么新鲜事物,这些大队干部也不是没见识的人,自然都听过,可在农村这可是头一遭,自然激起了两个保守派干部的反对。 可大部分干部,尤其是青壮年干部,明白这些年村民都穷怕了,难得有这样挣钱的好时机,都表态支持,本来那两个干部还要反对,程麦青干脆甩出了妹子的豪言壮语。 离了双水村,这制衣坊也不是办不成,大不了花钱另外盖间屋子,当成是场地,照样能招的到工人,制得出衣服,还不用给大队一分钱。 就是这句话,让所有村干部意识到,程麦香肯跟双水村合作,并不是她有求于村子,而是她好心要照顾自己的家乡,毕竟空闲的场地放在那里多么多年,也没挣来一分钱,如今凭着这个,就可以平分人家三分之二的利润,这种好事,只怕打着灯笼都难找。 “每做一件衣服就可以拿到五毛钱,如果有缝纫机,每月还多给五块钱的租赁费,正好我家有缝纫机,我家婆娘也会做衣服,我这就让她带着缝纫机一起去制衣坊干活!” 一个村民看完通知急匆匆地走了。 “没有缝纫机不会做衣服也不要紧,”一个村民指着通知上的一条内容,对其他人说,“这上面不是说了嘛,要是会绣东西也成,不用自家出针线和绣布,绣一件也可以拿到两毛钱,虽然挣得不如做衣服多,好歹也是个来钱的路子。” 许多村民纷纷附和,倒是有人突然阴阳怪气地说,“能挣钱是能挣钱了,可惜最后这个制衣坊挣得钱,程家要拿走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村民心头突然不是滋味,毕竟过了这么多年,都过惯了集体生活,大家一个锅里吃饭,挣得都不相上下,日子过得也差不多,突然有人日子比大多数人要好起来,内心还是接受不了。 当下就有人打了退堂鼓,可是有跟程家关系不错的人出言维护。 “拿走三分之一怎么了,这制衣坊从原料到工资,全都是程家人来支付,大队只出了所房子,就能拿到两倍的钱。 通知上不是说了嘛,这些钱到年底大队按照户头,平均分给大家,就算是没在制衣坊干活的人家也有份。 程家辛辛苦苦地为村里人谋福利,还要被大家指点,要是我,干脆都不理睬村里,直接从别的地方招人,挣得钱全是自己的,也没了这些口舌,这么看来,程家人倒是真蠢!” 众人一听,倒也是这么个理,舆论瞬间导向了程家一方,尤其是家里既没有会做衣服又会刺绣的人家,听说挣了钱自己家也有的分,不管多少,总是白白得来的,于是也纷纷赞扬程家人仗义。 这下反对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在众人一致的赞同声中闭了嘴,更多的人都回家跟自家婆娘商量,看是不是够条件去制衣坊干活。 制衣坊的事,在双水村属于石破天惊头一遭,能引起的舆论反应也早在程麦香的预料之中,毕竟当初把计划书给大哥看时,就把大哥唬了一跳,经过程麦香多次解释,他才算是接受了。 制衣坊的场地设在村子最南边的两间房子里,原本是为村里孩子念初中设置的学校,可后来公社集体办学,这里就废弃了,程麦香决定开办制衣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程母也极为赞同,于是就跟村里签了协议。 此时,程麦香正穿着旧衣服,戴着粗布头巾,跟程母大嫂一起打扫卫生,房子多年不用,到处是厚厚的灰尘,蜘蛛网结满了整个屋子的角落,三人足足花了三四个钟头,才算把两间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终于像个样子了!”程麦香直起身子,拍打着酸痛的肩膀,看着窗明几净焕然一新的屋子,说不出的满足。 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搞得第一份事业呢,说什么也要有个好的开始。 “小姑,你累了吧,我给你带水来了。” 荞麦从屋外跑进来,狗腿地递上了一碗水,又握着小拳头,在程麦香的肩上轻轻敲击着。 程母和程大嫂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孩子,就是跟她小姑亲,连奶奶和妈都不顾了。” 程大嫂笑着摇头,她跟程大哥性子相仿,都是老实厚道的人,一听妹子要开办制衣坊,二话不说就赶过来帮忙。 哪像那个好吃懒做的程二嫂,明明知道婆婆和小姑子在打扫屋子,却硬是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程麦香心里清楚,自从程母狠狠教训了爱军一顿,程二嫂就跟她们有了嫌细,这几天连爱军都不去程母家吃饭了。 荞麦被她妈戳穿了,小脸涨的通红,立即也把带来的水分给程母和程大嫂喝,程母摸了摸荞麦的小脑袋,笑着说,“跟她姑姑亲是好事,我这个当奶奶看着高兴。” 荞麦见奶奶替她说话,顿时又兴高采烈地搂着程麦香的脖子,牛皮糖一样粘在程麦香身上,“奶奶说的对,我最喜欢的就是姑姑了。” 程麦香最喜欢长相漂亮性格可爱的小孩了,瞧着荞麦红彤彤的小脸上,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不禁伸手捏着她的小脸,“对啊,我们荞麦最可爱了,等姑姑有空再给你做身衣服,保管比你身上的这身小裙子还好看!” 程大嫂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姑姑以后会忙制衣坊的事,哪有时间整天给你做衣服,真把姑姑当成你的裁缝了?” 荞麦是程家第三代唯一的女孩,极为得宠,只有程大嫂怕她被宠的不成样子,对她格外严厉,不过荞麦从来就不怕她。 荞麦偷偷冲程麦香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从椅子上跳下来,在两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姑姑,你打算怎么用这两间屋子啊?” “外面的这一间当作生产区域,用来放缝纫机,西边划出一个小区域,放几张桌子椅子,算是刺绣区。东边用做产品检验。至于里面面积较大的这一间,我计划分成三个区域,一块用来充当布料仓库,一块石成品仓库,再留出一个空间,当作妈办公的地方。” 程麦香对这两间屋子的用途,早就做好了规划,此时荞麦问起来,她便指着屋子侃侃而谈。 荞麦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哇,弄个制衣坊这么麻烦,光是两间屋子就要分这么多地方。”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只知道疯玩,有空多跟姑姑学学,看看姑姑多本事,你将来有她一半,妈也放心了。” 程大嫂说的是真心话,她觉得自从小姑跟吴家退婚后,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闹脾气,矫情得要命,对嫂子也格外尊重,对侄子侄女更没得说,瞧瞧荞麦身上那件裙子,不知羡慕死了多少村里的女孩子。 “大嫂可别这么说,咱荞麦这么机灵,将来肯定比姑姑强多少倍呢。” 程麦香笑着摸摸她的头。 “麦子,这两天我满打满算,咱村里有缝纫机的人家差不多五家,加上咱家那三台,还有小林送过来那台,一共八九台缝纫机,那至少要招九个人,你的钱够不够付工资的?” 虽然知道女儿靠着给人做衣服挣了些钱,可程母还是有点担心她的预算不够,怕前期没订单,没钱付租金,想着如果女儿开口,她就掏出自己的钱来给她添补。 “妈,你不用担心,妹子如果不够钱,我跟她大哥绝不会干看着,毕竟这事要是做好了,她大哥在村里也有脸,至于做衣服的人,算我一个,除了咱家那三台缝纫机不用给租金,我也不要工资,省下一个人的费用。” 程麦香对程母和程大嫂流露出来的关心由衷感动,她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融入这个家,不似刚来时的那股陌生和不适。 “哎呀,你们就别替我操心了,反正我都做好足够的准备了,现在哪,咱们回家吃饭,等吃完了饭,找人把桌椅抬来,下午咱们就要在这里招工,争取把制衣坊的人定下来,签好合同,明天就该做衣服了。” ------------ 第33章 开业 程麦香和程母又整整忙了一个下午,面试了很多人,这才彻底定下了制衣坊上工的人员名单。 吃过晚饭,程麦香又在灯下忙活,程母见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不禁有些心疼。 “麦子,制衣坊的人不是都招全了吗,还在忙着写什么?” 程麦香头也不抬地说,“我在起草合同,等写好了就让制衣坊的人签字。” “啥,合同?” 程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明白程麦香到底想要做什么,有心问个明白,可见她一直埋头奋笔疾书,只好等她写完再说。 不怪程母不解,这个年代不像后世,跟别人的约定多以口头为准,而且因为民风淳朴,基本上很少有反口不认的情况,所以民间很少有双方签合同来规定权利义务,至于乡下更是闻所未闻。 可是程麦香却不愿意这样,毕竟签了合同会有保障,对双方都是只有好处没坏处,当然,她也能想象得到,让女工们签合同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次制衣坊一共招了十五人,自然需要十五份合同,程麦香想节省成本,不愿去花钱到城里复印,只好一字一句地抄写。 一直花了两个多钟头,程麦香才把所有的合同都整理完毕,收拾好了准备明天拿去发放给员工,转头见程母一脸慈爱地望着她,于是在她身边坐下,头轻轻倚靠在她肩上,“妈,怎么了?” “麦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程母由衷地说。 “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了?”程麦香自然知道程母说的是什么,却只能装傻,“妈,我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程母扑哧一笑,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戳,“是,是更好看了。” 确实更好看了。 以前的女儿,整天眼睛里只有那个吴家栋,吴家栋高兴,她不一定高兴,可吴家栋不高兴,她一定更不高兴。 哪像现在,整天笑脸迎人,无论是什么事,都拿的定主意,似乎天大的事只要交给她,就再也不用操心。 程母没读过书,说不出气质这种词来,就是觉得女儿的精气神完全都不一样了,整个人浑身充满了自信。 程麦香不希望程母再提这个话题,“妈,你忙了一天,要不就早点歇着吧。” “早点歇着?”程母有些啼笑皆非,看了看屋里的自鸣钟,“才八点半,乡下人夏天哪有这么早就睡的,不怕人家笑话。” 那倒是,夏天的晚上,村民大都喜欢聚在那两棵柳树下聊天说八卦,程母不喜欢去跟别人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这才少去,可也确实很少在这个点歇下。 程麦香坏坏地笑了一下,从桌上的本子里抽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出来,递给程母,“妈,既然你不累,那我们就讨论讨论明天的工作计划吧……” “麦子,你没完了……” 开业的日子选在了八月八日,如今不允许搞封建迷信,程母原本想私下找人算日子,也被程麦青否决,最终,程麦香拍板定下了八月八日作为制衣坊的开业之日。 八八,发发! 一大早,程麦香和程母吃完早饭,就赶到了制衣坊,把事先准备好的图纸和布料都一一拿出来,放在了每一架缝纫机上。 八点半,十五个女工都准时开到制衣坊,跟程麦香和程母打过招呼后,程麦香把找人写的布幌子“双水村制衣坊”挂在了门上,程母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千响鞭炮。 劈里啪啦,震天的鞭炮声引来了许多村民围观,许多小孩子更是凑在门口看着燃放的鞭炮拍手叫好。 程母端出一盘子的水果糖,分给来凑热闹的孩子,孩子们纷纷过来抢,一盘水果糖被一抢而空。 程麦香见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尽管这个开业典礼无比简陋粗糙,没有花篮,没有剪裁,更没有明星站台,只有村民的捧场,可她心里还是热乎乎的。 她一直相信,只要她用心做,这个制衣坊一定能在她手中发展壮大,能为双水村的人谋到更多福利。 开业典礼很快就结束了,女工们按照昨天定好的位置,在缝纫机和绣桌旁坐了下来。 昨晚,程母和程麦香就进行了分工,程母负责教做衣服的女工看图纸,并详细说明衣服的制作方法,以及衣服的验收标准。 招来的几个女工都是在家做衣服做惯了的,程母没费多少气力,几人就纷纷表示明白了,对程母定好的验收标准也没有太大异议,于是拿过程母给她们备好的布料,就开始埋头做衣服。 程母原本也想做,可是她要管理的事实在太多,根本就闲不下来,不时有女工就衣服的细节跟她讨论,她只得先去解决其他人的问题。 刺绣女工这边则有程麦香负责,她的活相对就简单很多,毕竟她画的图一拿出来,这些经验老到的人就立刻明白了,根本不需要她多费口舌,没过多久,女工们就低头专注自己的工作。 这次程麦香设计的图样,摒弃了传统的大红大绿,也没采用农村人喜欢的牡丹莲花,或者是图喜庆的鸳鸯戏水,她采用了后世更为消费者喜欢的淡雅风格,或一袭碧绿湖水上泊着一条小舟,或是黄昏下一座孤立的小木屋,都带着几分小资情调。 这样的图案,放在几十年后,简直是滥大街似的存在,可在这个时代就让所有人都耳目一新,所有人都对程麦香的设计啧啧赞叹。 有女人在的地方,就不缺热闹,经历了刚开工时的紧张,没多久大家便都放松下来,边做事边聊着这几天听来的新闻。 程麦香听了一耳朵,便没了兴致,左不过就是些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也没什么劲爆的大瓜,她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便进里屋整理布料和纸袋。 这次众人做的,都是上次她在县城公园接下的订单,前几天程母做了几件,可远远不够,她上次在县城还买了些布料,一并放在这里,正好趁这个时候好好整理一下。 “妈,这次制衣坊招工,你咋没让我来试试?” 外面传来程二嫂不满的大嗓门。 “请你,为啥请你?你既不会做衣服,又不会绣花,那架缝纫机自打你结婚,你打开过吗?” 程二嫂似乎被噎了一夏,可又立即说,“这制衣坊不是妹子开的吗?就让自家人挂名领个工资不行吗?咱自家人还一定要干活吗?” 程麦香赶紧走了出去,见程母板着脸教训她,“老二媳妇,你嫁进程家那天,我就告诉过你,咱程家人永远要凭着自己的双手挣饭吃,这制衣坊不光是你妹子开的,还有双水村集体,你凭什么来吃白食?” 说着,指着正在埋头做活的程大嫂说,“你看你嫂子,进了制衣坊,也要好好做事,才能拿工资,昨天她还跟我说,她不打算拿工资,就是单纯来帮妹子的忙。 你也是个做嫂子的,万事不说帮衬着妹子,反倒带头来拆台,这算什么一家人?” 女工都在旁边看着,见程母说着说着,脸气的通红,忙起身来劝,程大嫂则拉着程二嫂,劝她离开。 程麦香知道二嫂是借题发挥,不过是气不过那天程母教训爱军,不由笑了笑,“二嫂想要个工作还不容易,正好有件事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二嫂如果愿意,就来帮我的忙,也不用制衣坊发你工资,我掏钱给你就是。” 程二嫂立即问,“真的,一月给我多少钱?” 众人不禁翻了个白眼,可真是个好吃懒做的,一听有工作,不是先问做什么,倒先问有多少钱。 “工资不多,每月五块钱,不过活也不累,就是每天守着这些大婶子,收拾她们做衣服剩下的琐碎布料,放到墙边的木箱里,另外再每天早晚各打扫一次卫生,不知二嫂可愿意做?” ------------ 第34章 劳动合同 才五块钱?还是个打扫卫生的? 程二嫂没相到自家妹子居然给了自己安排了杂工的活,还只给这么点工资,极为不高兴,整张脸垮了下来。 这次程麦香和程母亲自把关招人,招来的人除了专业技能过关,最重要的都是跟程母一般的性子,踏实干活,不偷奸耍滑,这样的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好吃懒做还妄想一步登天的人。 众人见程二嫂这副神气,就明白她的心思,不外就是仗着自己是程家人,想在制衣坊混吃混喝,还能拿个高工资。 还不等她发话,程母的好友徐婶子就笑着说,“麦子,还有这么好的事,这活挺轻松的,钱又不少,打打杂一个月可以买二十多斤粮食了。” “可不是,”她一发话,旁边沈青云媳妇也附和说,“这活确实不错,我家高梁也做的了,麦冬媳妇,如果你不做,我让高梁来做,她保管能做的妥妥当当,而且这下子,她连自己的口粮都挣出来了。” 高梁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年纪小干不了太多地里的活,工分拿不了几个,但是这份工作确实能养活她。 沈青云媳妇这一提,家里有孩子的女工都抢着表示,可以让自家孩子来做这事,甚至工资低些也愿意。 人就是这样,本来程二嫂感觉这活虽然不重,可感觉上不了台面,工资比起众人都低,可众人这么一抢,程二嫂又觉得这工作是个香饽饽,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这活是我妹子派给我的,你们凭啥来抢?”程二嫂急了,赶紧对程麦香说,“麦子,这事我做了。” 程麦香微微一笑,“那行,二嫂就赶紧工作吧,就是那个木箱,二嫂瞧着哪位婶子大娘的碎布多了,就收到木箱里去。” 很快三个小时过去了,众人都回家吃午饭,到了下午一点,众人回到制衣坊,一坐下就发现自己位置上放着几页纸。 徐婶子拿起那几页纸翻了翻,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她不识字,看得一头雾水,扬着手里的几页纸,奇怪地问,“这是啥东西啊?” 沈青云媳妇在娘家曾念过六七年的书,虽然没学到什么,可到底是能识几个字的,她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这好像是劳动合同。” “劳动合同?”众人都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根本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啥叫劳动合同?” 沈青云媳妇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打了一个不太形象的比方,“就是契约,比如地契之类的。” “地契?”一个女工惊呼一声,“卖身契?!” 这下制衣坊直接炸锅了! “不是吧,程家要咱们签卖身契,那咱们不是一辈子都要给她们家做活了吗?” “这怎么行,这岂不成了给旧社会的地主老财当长工,绝对不行,这什么鬼合同我不签的。” “当然不能签,如果程家硬要咱们签,咱就不干了,最多不就是不挣这个钱吗?” “光不干就行了吗?咱要去大队部,不,大队长是程麦青,肯定跟一家人一条心,咱要去公社,举报程家,这都新社会了,还妄图复辟,像旧社会的地主老财那样剥削咱农民。” 众人嚷嚷着要去公社,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各位婶子大娘,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契,相反,这是保护你们的东西。” 众人循声看去,程麦香、程母和程大嫂三人一起从门外走了进来,程母和程大嫂有些尴尬,程麦香倒是满脸带笑,似乎对眼前的这场风波浑不在意。 程麦香拿出另外撰写的解释文件,递给沈青云媳妇,微笑着说,“沈嫂子,这份是对劳动合同条款的解释,你识字,你念一条劳动条款,再念一条解释,让大家都听听。” 沈青云媳妇接过程麦香手中的文件,照她的话,两份文件一条条相对应地念了起来。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仔细地听着沈青云媳妇念合同,听着听着,众人都面面相觑,连沈青云媳妇也越念越惊讶。 合同条款不多,沈青云媳妇念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众人安静了一瞬,突然,那个说合同是卖身契的齐家婶子,结结巴巴地问,“麦子,你写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加班熬夜写出这么多东西来,难道是为了哄各位婶子大娘开心?” 程麦香笑着对众人说,“各位婶子大娘,这些合同和解释条款都是一式两份,咱们签字按手印后,我还要找大队部给盖章,一份你们自己留着,另一份存在大队里,到时如果有什么事,咱们就以合同为准。” 这下子,制衣坊顿时沸腾了! 这个年代,乡下还没有劳动合同这一说,很多事都是以口头约定为准,城市里倒是也有合同工,但是所制定的合同远不如程麦香这份对工人的保护大。 “这太好了!你看这合同里说,工资每月十号定时发放,每周休息一天,如果拖欠工资,可以凭借合同去公社和县里告,这下子,工资确实有保障了!” “还不止呢,你看你看,制衣坊不得随意解雇员工,如果因为挣不了钱发不出工资要裁人,必须给员工赔偿,这就是说,如果这制衣坊做不下去了,还会给咱们赔偿呢?” 齐婶子听了这话,又问道,“麦子,这个赔偿会怎么算?” 这个程麦香也做了规划,采取了后世劳动合同中的N+1模式,她笑了笑说,“这个要根据你在制衣坊做了多久来定,我举个例子,如果没做满一年,按照城市里工人一个月,赔偿30块,做满一年的赔偿两个月,做满两年的赔偿三个月,以此类推。” “嚯!赔偿这么多!还以城市里的工人为标准,那咱们岂不是也成了吃商品粮的工人?” 突然,有个媳妇说,“我想起来了,我隔壁村子有个表哥,去年被县里招去干活,也是签了合同,就是合同工,可是后来县里没活了,又把他解雇了,可是一分钱没赔的。” 这下子众人更满意了,这比县政府给的待遇都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这时,那个齐婶子又问,“麦子,我刚才听青云媳妇念的,好像是制衣坊也有权力解雇工人的,这又怎么说呢?” 还不等程麦香回答,沈青云媳妇就笑着说,“齐婶子,你没听全,麦子的合同里,是说如果咱们制衣坊的人做出损害制衣坊的利益时,才会被解雇。” “啥叫损害制衣坊利益?”一个媳妇不解地问。 “合同上说,有事可以请假,但是不能无故旷工,还有不能把衣服的图纸卖给其他人,尤其是做衣服的人或是工厂,如果做了这样的事,肯定会被解雇?” 这个时代的人都极其淳朴,一听沈青云媳妇的话,立即气愤地说,“这哪叫损害利益,这明明就是吃里扒外,麦子对咱这么好,谁背地里搞这些名堂,那还是个人吗?解雇都是轻的!” “就是,麦子,你咋这么老实呢,要我说,谁干出出卖咱制衣坊的事,不光要解雇,还要把你付的工资全部要回来才行。” “齐婶子,这是两码事,一个人只要在制衣坊好好做事,工资就是她应得的报酬,任何人也没有权力夺走,包括我,但是她如果损害了制衣坊的利益,我是有权赶她走的,当然走的时候,该发的工资我还是会结给她的。” 众人都啧啧赞叹,齐婶子无奈地摇头,“这丫头,怎么那么死心眼,就知道为别人想,被人欺到头上,还想着别人该得的。” “可不是,不过这点像程婶子,也是从来不沾别人半分便宜的人。” 程母和程大嫂的脸上都笑逐颜开,毕竟被人这么夸奖,程家人的名声肯定会再高一层,连带程麦青在村里也更有脸面。 ------------ 第35章 高中报名 程麦香突然又想起一事,“各位婶子大娘,合同上虽然说如果各位因为个人原因不做了,需要提前一个月跟制衣坊提出来,不过有紧急的事,待不了一个月,可以提前三天说,走的时候我会把工资一并结清。” 众人几乎是最不关注这一条的,纷纷说,“这么好的地方,我都打算在这养老了,还辞工,辞了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工作?” “就是,签了这合同,咱们也成了城里合同工了,不,比合同工更好,我反正是不会走的。” 程麦香见众人都情绪高涨,笑着说,“如果各位婶子大娘没有异议,那我们就签约吧,签完了我去找大队盖章,把其中一份交给各人保管。” “成,成,赶紧签,签完咱还要干活。” 众人热情高涨,争先恐后地在程麦香指定的地方签字,不识字的人直接按了手印,连程大嫂也在合同上按了手印。 大多数乡下人性格淳厚,别人敬他一尺,他就敬别人一丈,程麦香拿出了这样保障她们利益的合同,她们也迸发了高涨的工作热情,都埋头拼命做事,上午的闲聊几乎都没有了。 下午,程麦香把盖过章的合同交还给她们,众人虽然大部分都不识字,可是大队的章她们都是认得的,本来只是双方签字按手印,还有一份不确定性,如今有了公家的章,她们更是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越发踏实了。 “她们把自己称为合同工?” 林嘉余好奇又好笑地问。 “可不呢, 我也没想到这些婶子大娘把我给她们的合同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比城里的工人待遇还好,惹得合村人都羡慕,现在有很多人都跑来问我妈,能不能进制衣坊,弄的我妈都不好意思,因为根本就没职位提供了。” 程麦香半是埋怨半是骄傲地说。 “不过,你这合同确实好,比咱县里所有工厂的合同都好,起码县里的工厂裁人,是绝不会给赔偿,如果工厂经营不下去,能把工人的工资都发了就不错了,哪有给赔偿的。” 程麦香笑着说,“那不一样,工厂是国家的,工人是在为国家工作,最终创造出来的财富都会归国家,而国家才有钱为民众提供更好的服务,而制衣坊有三分之一的收入是要进入我的口袋,我不对她们好,是不应该的。” 不光如此,程麦香还想着培养自己的团队,这些婶子大娘虽然没读过书,做不了太高端的事,可是做衣服刺绣,这是她们的看家本领,只要笼络住她们,她将来就有人可用。 她将来想把事业做大,这些人就是她可利用的资源。 “话是这么说,不过,人总是有利益才会更有动力,你瞧,这不过才四天的工夫,制衣坊就赶出了这么多衣服和绣品,还有女包,只怕再过上两天,你上周接的那些订单就能全部做完了。” 这也是程麦香没想到的,她上次接了好多订单,连同林嘉余的那十件衣服,足足是第一次的四倍之多,按照她的预估,起码要十天以上才能完成,没想到才四天就完成了将近百分之七十。 所以,程麦香趁着星期天制衣坊放假,赶紧把做好的衣服打包,跟林嘉余一起来到县城,交给了供销社的成衣柜。 当时,阮佩文看到程麦香时,还大吃一惊,因为根据上次约定,程麦香至少要三周到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上货,没想到才短短两周,便拿来了这么多货。 按照程麦香的承诺,阮佩文也得了一件连衣裙,阮佩文兴高采烈,还偷偷告诉程麦香,她给文工团成员做的衣服,她会私下交给阮佩玲,不会走供销社的账,省的被供销社扒一层皮。 “你今天还打算去哪?” 两人现在一个在钢铁厂上班,一个在忙着制衣坊的事,每周只能有一天约会的时间,两人都格外珍惜这一天,到处去逛,整个县城都快逛遍了。 “我今天想去县城的高中报名,还有两周高中就开学了。” 县城高中在县城的西南方向,林嘉余骑车载着程麦香,约莫过了一刻钟,就来到了学校门外。 高中坐落在一条小河边,学校门口挂着一块白色的木匾,匾上用粗体黑字写着“林文高中”四个大字。 原主曾在这所高中念了不到一年便辍学回家,所以程麦香还多多少少有些关于学校的记忆。 学校占地面积很小,校园北面是两排教室,都是红砖瓦房,教室后面是两排宿舍,教师和学生各占一排。教师的西边是两间食堂,小的那间是教师食堂,大的是学生食堂。 越过教室,便是学校的操场,操场上并没有后世的绿化,反而一片灰扑扑的从尘土,操场的一角,还设置着一个破旧的篮球框,框网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个光秃秃的球框。 程麦香凭着原主的记忆,带着林嘉余直奔第一排教室的最东头那间,果然房间上头钉着一块木牌,上面漆着三个字,招生办。 程麦香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了声,她推门进去,见一位男老师正在指点两个女生填写报名表格。 程麦香认得那位老师,他叫魏晋元,曾是原主高一的班主任,在教学上很有自己的一套,也极力主张学生多读书,当年原主辍学时,他曾极力阻止,可惜原主心意已决,并没听他的话。 “魏老师,你好,我是来报名读高中二年级的。” 魏晋元听说话声音有些耳熟,抬起头来,见一男一女站在他面前,男生很陌生,他确定没见过,倒是女生有些面善。 “你是……”魏晋元推了推眼镜,突然认了出来,“你是程麦香,太好了,回校来读高中?” “嗯。”程麦香点点头,见那两个女生也抬头看她,和气地冲两人笑笑,“你好,我是程麦香,是高二年级的。” 那两个女生见程麦香身上的衣裙,不禁眼睛一亮,只是其中一个女生撇了撇嘴,又低下头去填表格,而另一个女生则笑着说,“你好!我叫钟兰兰,也是高中二年级的,以后大家互相照顾。” 钟兰兰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剪了一头短发,身上是这个时代常见的军绿色衣裤,一笑起来两眼眯着,让程麦香觉得格外亲切。 钟兰兰看了一眼伏案书写的那个女生,犹豫一下,还是对程麦香介绍,“她叫牛丽娜,也是高二的学生。” 程麦香跟她打了个招呼,牛丽娜连头也没抬,也没做声。 魏晋元又问站在程麦香身后的林嘉余,“这位同学,你也是来报名的?” 林嘉余笑了笑,“我不是来报名,我是陪我媳妇来报名的。” 程麦香:…… 三人大吃一惊,连一直低着头的牛丽娜也抬头向林嘉余看去,见他面色白皙俊美,朗眉剑目,身姿挺拔,不禁脸上微微一红,又瞧了一眼程麦香,哼了一声,低下头去。 “麦子,你结婚了?”魏老师惊讶地问,“如果你结婚了,照规定你不能来读高中了。” 牛丽娜阴阳怪气地说,“程同学真是热爱学习呀,都为人妻了,还要来念书,这万一怀了孕,还要大着肚子来听课吗?” 程麦香狠狠踢了他一脚,忙笑着对魏晋元解释:“老师,他开玩笑呢,他是我对象,但是我们还没结婚。” “既然没结婚,那就可以了,在读高中生是不允许结婚的。”魏晋元这才松了口气,说完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嘉余,“不过,麦子,你眼光挺不错的,对象跟你真的挺配的。” 程麦香回头瞄了一眼林嘉余,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不禁瞪了他一眼。 林嘉余毫不在意,冲他狡黠地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 程麦香愣住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三人填完了入学申请,魏晋元拿出一把钥匙,交给钟兰兰,“正好,你们三人是一个班级,就把你们安排在一个宿舍。后面东边第二间,就是你们三人的宿舍。” 程麦香有些不情愿,钟兰兰也就罢了,可那个牛丽娜,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跟她一间宿舍,只怕日后免不了有冲突。 可是她初来乍到,也不好直接让魏老师给她换宿舍,只得跟在钟兰兰和牛丽娜一道去了宿舍。 钟兰兰拿着钥匙打开门,木门一推开,程麦香就傻眼了。 ------------ 第36章 毕业后就结婚 屋子只有十五平米,窗子下放着张木桌,桌子对面是居然是张大通铺。 程麦香知道这个时代贫困,也没对宿舍报多大希望,可真是没想到条件竟然艰苦成这样,连每人一张床都做不到,所有的人要睡在通铺上。 其实,睡通铺在这个时代是很常见的事,许多农村人家,住房紧张,一家三代人睡在一张铺上并不是多么少见的事。 可是无论对于程麦香和原主来说,这几乎就是个迈不过去的坎。 程麦香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成年后也是孤身一人,根本就不习惯跟陌生人睡在一张床上,来到这个世界后,程家条件不差,她也有单独的一间屋子,这才让她对这里没有太多的抵触。 可如今,她竟然要跟两个陌生的女生睡在一起,这就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突然想起来,当初原主之所以坚决退学,住宿条件太差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牛丽娜一直在偷偷注意程麦香的神色,一见她面露厌恶之色,便明白她嫌弃宿舍,不禁冷冷一笑,“学校住宿就是这个样子的,过惯了好日子的千金大小姐是肯定不会习惯的。” 本来在招生办,牛丽娜挑衅程麦香,林嘉余就想反击,可是被小媳妇阻止了,如今她又故技重施,再也忍耐不住,讥讽地说,“真是没办法,丫环出身的人看谁都像千金大小姐。” 程麦香低头偷偷笑了一下,这家伙,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了。 牛丽娜气得双眼通红,摘下肩上的背包,狠狠摔在铺上,故意往铺中间躺了下去,“以后我就睡这里了。” 程麦香知道牛丽娜故意恶心自己,她明知道自己不愿跟她睡在一起,却偏偏挑了中间的位置,不论自己选择哪边,都要跟她挨在一起。 钟兰兰见两人闹得那么僵,想到以后三人还要共处一室,天天掐起来她可受不了,忙打圆场。 “还是我睡中间吧,丽娜,我胆子小,睡觉的时候要是身边没人,肯定睡不踏实,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吓醒过来,这下好了,有你俩睡在我两旁,我肯定每天都能睡个好觉了。” 钟兰兰说着,伸手把牛丽娜从铺上拉了起来,“丽娜,你就学雷锋做好事,把中间的位子让给我呗,我会感谢你的。” 牛丽娜也不愿跟程麦香睡在一起,方才不过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此时见她没有反击,钟兰兰又给她台阶下,这才得意洋洋地瞄了程麦香一眼,“行,我做好事,谁让我心软,别人说个软话我就退让呢。” 程麦香不禁哂然而笑,还不真不愧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中二病患者,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了,这样跟自己赌气。 钟兰兰扯了一下程麦香,想让她说句软话,这事就揭过去了,还不等程麦香开口,林嘉余嗤笑一声,“多谢这位牛同学给面子做好事,不过我对象更伟大,她不住这宿舍了,把铺都让给你们,这样你俩可宽敞多了。” 说完,不顾脸上黑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的牛丽娜,和一脸尴尬的钟兰兰,拉着小媳妇的手便走出了宿舍。 林嘉余携着小媳妇的手,一路走到教室前,程麦香这才甩脱了她的手,恨恨地说,“你那么说,虽然打了牛丽娜的脸,可你让我住哪,睡大马路吗?” 林嘉余瞧着小媳妇一脸凶恶的表情,一点也没觉得可恶,倒是像张牙舞爪的小奶猫一样可爱,不禁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脸,“就算我去睡大马路,也不能让我媳妇睡大马路啊,宿舍条件那么差,我怎么舍得你去住。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反正我家离学校也不远,你就住我家里,每天早上上学我骑车送你过来,下午下班我再来接你回去就是。” 程麦香双眼一亮,这主意倒是真的挺不错的,林家独门独户,屋子又多,她过去了肯定能单独住一间,比起睡宿舍大通铺,简直不要舒服太多。 而且上学后,她还要复习以前拉下的功课,也需要有个安静的环境供她学习,宿舍显然不能满足这个要求。 “好!”程麦香也不矫情,直接应下了,“我以后就住你家了。走,咱们回家,瞧瞧你打算准备哪间屋子给我住。” 林嘉余原以为还要再多磨些时候,毕竟这个年代民风保守,两个未婚男女公然住在一起,肯定会引起人们的非议,没想到小媳妇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 小媳妇不在意外人的眼光,选择相信自己,那自己也要保住她的名声,不被外人说长道短。 那一刻,他深深地看着程麦香,暗中做了一个决定。 对于程麦香要来林家住,林清菀和滢滢自然是欢迎的,尤其是滢滢,跟程麦香尤为亲近,一听到她要来家里常住,一张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程麦香选了东边的屋子,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照例摆放了一张床,窗台下放着桌椅。 林清菀忙着给程麦香铺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麦子,这里简陋了点,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给你去添置?” 程麦香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绿意盎然的蔬菜和翠绿葳蕤的藤蔓,整颗心都觉得安定了不少,笑了笑说,“大姐,这里就挺好的,你别忙了。” 确实挺好的,几十年后的城市,人们只能住在混凝土房子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哪里像这样,推窗见绿,连带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程麦香都能想象的到,日后夜里读书,累了推开窗户,植被的清新透窗而入,满室馨香。 滢滢握着程麦香的手,见她一直瞧着窗外,指着蔓延攀爬的葡萄藤,有点骄傲地说,“舅妈,那株葡萄是我种下的,可甜了,一会我摘一串给你吃。” “哎呀,我们小滢滢最棒了,都会种葡萄,舅妈都不会呢!” 程麦香双手捏着滢滢肉嘟嘟的小脸,夸奖着她。滢滢有些害羞地红了脸,可双眼还是亮晶晶地望着她。 程麦香见林嘉余一回来就钻进自己的屋子,也不过来瞧瞧他,不禁有些奇怪,“大姐,嘉余在忙什么呢?” “他在收拾行李,打算住到钢铁厂的宿舍。” 什么?! 程麦香二话没说就冲到了他的房间,果然,他的床上放着个军绿色的布包,他正把一双胶鞋放进包里。 程麦香一下子就按住了他的包,不解地问,“你家的屋子那么多,为什么我一住进来,你就要搬出去?” 林嘉余微笑着望着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她鬓角上滑下的碎发又抿了上去。 “你是不是怕别人会对我说三道四,我告诉你,我不怕!我跟你光明正大,再说咱家是男女朋友,就算住在一起又怎么样?反正咱俩迟早都要结婚的。” 程麦香撅着嘴,不服气的样子惹得林嘉余的心软了又软,他轻轻一笑,“我们可以不在意,可是,你妈,你哥哥,还有你侄女不能不在意。” 程麦香瞬间闭了嘴,她明白林嘉余的意思。 这是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新观念悄悄破土而出,试图冲击旧观念的影响,可是已经在社会上盘踞了几十年的旧观念,还是以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规范着每一个人的行为。 男女朋友一起逛街出游都不会遭遇人们的非议,可一旦没结婚就住到一起,肯定为世俗社会不容,她可以不在乎外人对她的指摘,可她不能不在意外人对整个程家的指指点点,到时消息传回双水村,她娘,她两个嫂子,甚至还有只有七岁的荞麦,都会被村里人的耻笑。 程麦香眼睛瞬间湿润了,她心头涌满了热流,渐渐地涨满了全身,几乎要破涌而出。 从他向她提出在一起的那一天,他对她可以说是全心全意的付出,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为她遮风挡雨,为她计算得失,照顾她的感受,就怕她受了委屈,如今连她的家人,也成了他的责任。 遇上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的人真的是一件让人觉得幸福无比的事,而她就是那个幸福的人! 程麦香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了林嘉余的怀里,把脸紧紧埋在他的胸前,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把她牢牢地裹住。 林嘉余微微一惊,接着双臂抱住了她柔软的身子,他臂上加力,把她紧紧锁住。 缠绵暧昧的气息在两人身畔缠绕着,让两颗年轻的心都悸动地跳个不停,程麦香把脸闷在他怀里,轻声说,“嘉余,等我毕业后,咱们就结婚好不好?” ------------ 第37章 新的消费群体 林嘉余惊喜交集,他一直在盼着两人快点定下来,但程麦香说过,要等她念完书,再提结婚的事。 他很爱她,也很尊敬她,尊重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催她,只是静静地等着,等到她点头的那一天。 如今,他等到了,她主动开口,要求高中毕业后他们就结婚。 林嘉余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俯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碰。 程麦香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瞧着她,慢慢地抬头靠近他,双眼轻轻地闭上。 林嘉余心头砰砰乱跳,他自然明白程麦香此刻这么做的含义,不管不顾,直接低下头去。 过了半天,林嘉余满脸通红,狼狈地逃出了屋子,没过多久,隔壁屋子就传来林清菀一声惊呼,“小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程麦香回想起两人的第一次亲热,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真的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八尺汉子,在这种事上比她还青涩! 而每次提到这件事,已经成为巨富的林嘉余都会黑了脸,用自己特有的法子让小媳妇“闭嘴”。 转眼到了开学的那一天,程麦香穿着荷叶边白衬衣,黑色修身九分裤,露出雪白的脚踝,脚上照例是一双常见的小白鞋,肩背着一个双肩包,一大早坐着林嘉余的自行车来到学校。 在一群穿着灰扑扑的同学里,程麦香的衣着格外显眼,尽管她把衣服的颜色改为这个时代常见的黑白搭配,可衣服的样式醒目,而她长得又白净漂亮,自然博得了许多同学的注意,尤其是来来往往的男生,眼光一直停在她身上挪不开。 林嘉余又是骄傲又是气愤,狠狠地瞪那些放肆地盯着他小媳妇的男生,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扔到一边去。 哼,看什么看,那是我媳妇!要看回家看你媳妇去! 程麦香见他一脸不悦,笑着对他说,“你赶紧去上班吧,等你下班了,记得来接我,咱俩一起回家吃饭。” 林嘉余不情愿地点点头,骑上自行车走远了。 住在钢铁厂的宿舍,可依然早晚餐依然回家吃,同时送程麦香上下学,尽管又累又麻烦,可他倒是乐此不疲。 程母和程大哥知道林嘉余为了程麦香住在林家,主动搬去住宿舍,也很是感慨,本来制衣坊开张,他拿出了家传的镯子变卖,为程麦香筹集了两千块钱的布票,他们就已经觉得他对程麦香的心意,而这次又为了她的名声,放弃了家里,去住条件恶劣的宿舍,更觉得,把程麦香托付给他,是个绝对正确的选择。 这个年代的高中是两年制的,林文高中也不例外,每个年级共有三个班,每班大约在三十人左右,大部分都是县城里的学生,极少数是来自周边乡下。 程麦香被分在高二三班,班级有三十一人,大半是男生,女生只有三分之一,巧合的是,钟兰兰和牛丽娜都跟她在一个班级。 几十人初来乍到,彼此都不熟悉,班主任排好座位后,便开始上课。 前世程麦香听说,高考恢复前的高中,因为高考被取消,学校都是不怎么重视文化课的,反而对思想政治和劳动抓得很紧,可是没想到课程表发下来,课程竟然有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更令她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高中居然还有英语课。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前世程麦香的语数外学的都不错,如今底子也在,尽管课本不一样,可基本知识都大同小异,所以感觉很轻松,没有太大的压力。 其实,程麦香在决定参加高考时,早就做过一番筹划,她知道高考恢复时,就分了文理科,她理化成绩不好,也不打算去做研究,准备好好攻文科,争取考上省城大学。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程麦香随着众人拿着饭盒在食堂打了饭菜,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正埋头吃些,突然对面有道黑影落了下来。 “程麦香同学,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一下吗?大家拼个桌子。” 程麦香抬起头,见对面两个女生端着饭盒站在她面前,一个扎着两只麻花辫,另一个则留着一头刘胡兰式的短发。 程麦香认得她们,她们跟她也是一个班级的,扎辫子的那个叫冯艳,短发的是何秋华。 程麦香笑笑:“当然可以,这又不是我家的位子。” 何秋华和冯艳坐下来后,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问:“程麦香同学,能问你一下,你身上的衣服从哪里买的,我在县供销社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半个月前,制衣坊的第一批衣服一上柜,没过两天就被抢了个一干二净,这会还在赶制第二批,想来何秋华和冯艳应该不知道。 不过,这应该也是潜在客户,如果她们要订衣服的话,程麦香完全可以绕过供销社,直接卖给她们。 想到这里,程麦香笑着说:“我们双水村有个制衣坊,我身上的衣服就是制衣坊做的。” 两人毫不掩饰眼中的羡慕之色,冯艳性格爽朗,直接就问:“那你方便伸开手,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两人拉着程麦香白衬衣的荷叶领,又低头看着她的黑裤子,明明是同样的布料,可衣服样式一变,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美观大方。 大部分女生天生对好看的衣服缺乏免疫力,何秋华和冯艳也不例外,两人瞧了好一阵子,何秋华忍不住问“程麦香同学,如果我们也买你这一身,要花多少钱?” “能不能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衣服算我们便宜点?”还不等程麦香回答,冯艳就快人快语地说。 见程麦香似乎有些犹豫,冯艳就又抛出了条件,“你放心,我也不会只买你这一次,我爸妈收入还算过得去,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月,都会给我添置一件衣服,如果制衣坊的衣服真的做的好,那我就次次都从你这里买。” 冯艳的话确实打动了程麦香,也让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在这所高中,也是存在商机的。 一般来说,在没有念大学机会,读完书不是去厂里做工人就是去下乡的时代,能坚持让孩子,尤其是女孩读高中的家庭,家境一般都不会太差。 这样的家庭,或许不能像后世女孩子那样三天两头买新衣服,可是像冯艳这样,每隔一两个月添置一身衣服,也并不成问题。 无论多穷的年代,多穷的地方,总有收入在中上层的人,她成立制衣坊,目标客户就是她们。 而且,如果通过她们,让制衣坊的衣服在这所学校的女生中口口相传,说不定能形成一个群体效应,就像她前世念大学,就有同学有好货源,整栋宿舍楼的女生都会抢着去买。 想到这里,程麦香笑了笑,“当然要便宜,谁让咱们是同学呢,我给你们透个底,这衣服下个星期就会上县供销社的成衣柜,每套定价七元钱,如果你们诚心要,我算你们六块,另外我再搭件东西给你们。” 程麦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手帕,手帕上绣着江南的一座小桥,小桥边杨柳依依,看上去格外雅致。 手帕成功地吸引了两人的目光,两人爱不释手地拿着帕子翻来覆去地看着,越看越觉得喜欢。 “怎么样,可以吗?” 冯艳几乎想也不想,立即就说,“没问题,我订一身你这样的衣服,给我一条这样的帕子。” 可能六块钱对何秋华来说,负担有点高,她瞧了瞧程麦香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手帕,最终迟疑地问,“如果单要这条手帕呢?” 程麦香看她确实喜欢那条帕子,实话实说,“这条帕子在供销社,定价是三块五,如果你真的想要,给我两块钱就是。” 何秋华又想了一会,才点头答应。 “好,咱们说定了,下周你回来,可记得要把衣服和手帕给我们带过来呀!” 当然会记得,这是她在高中做成的第一单生意,她怎么会忘呢。 ------------ 第38章 发工资了 程麦香想得不错,双水村制衣坊的事,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样,在不过一天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林文高中。 不管在那个时代,女生爱美都是天性,纵使社会束缚得再严,也会有人私下搞些擦边的名堂。 再加上过了最严的十年,社会风气明显开明了起来,更让许多爱美经济又有余力的女性大胆追求起时髦来。 这也要感谢冯艳那张大嘴巴,替程麦香做了许多宣传,等到周末放假的时候,程麦香已经接到了十五身衣服和将近三十条手帕的订单,大部分都是学生,甚至还有两个教音乐和美术的年轻女老师的。 周末程麦香回了趟家,从成衣仓库里认认真真挑了十五身刚刚做好的衣服,又选了三十条花色各异的帕子,包了起来。 “嚯,咱们麦子就是有本事,这才上学一个星期,就又拉了这么多单子,这样下去,制衣坊不红火都不行了。” 刘婶子看着程麦香鼓鼓囊囊的背包,满脸皱纹的脸上笑的简直成了一朵花。 其余的婶子大娘都随声附和,程母也极为高兴,现在县供销社对制衣坊做出的衣服很满意,上次她去供销社买布料时,正好撞上了吴经理,吴经理对制衣坊大加夸奖,还催着制衣坊赶紧把做好的衣服拿来上柜。 因为制衣坊生意红火,原本每周是有一天假的,可这些劳碌惯了的婶子大娘们,全都自动取消了休假,周末继续来制衣坊工作。 众人都有相同的想法,毕竟每做一件衣服就有提成,歇着又没人给钱,庄户人家每天做活是本分,何必去学那些城里的工人。 程麦香拿她们没辙,只得又修改了制度。 每周一天休假制度不变,如果当周因故没休,假期可以累积,一次性多休,到了年底还有剩余,按照制衣坊当年的盈利,给予一定奖金奖励。 这个制度一出,制衣坊再次沸腾,众人更加不愿休假了,毕竟不休息就能有奖励,这么多年乡下可从来没有先例。 如今的制衣坊,早就成了村里人眼中的香饽饽,许多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在其中谋个事做,程麦青被人求得没法,只得推脱大队不管制衣坊的事,只是拿年终分红,把人推给了程母。 好在程母脸硬,这才把人拒了下来。 程麦香见众人都生产热情高涨,也想再给她们加一把火,笑着说,“各位婶子大娘,还有一个好消息呢,制衣坊今天发工资,你们可以领上个月的工资了。” 果然不出所料,众人齐声欢呼。沈青云媳妇笑着问,“麦子,这还不到一个月呢,你咋这么快就给我们发工资呢。” 程麦香让程母去取账本,一边取出自己做的工资簿,“嗯,咱们签的合同里不是规定了嘛,每月十号发工资,今天是八号,再不发就要拖延日期了。” 众人虽然签了那个合同,可都是关注每月都能发工资,被裁了有赔偿,真没人注意发工资的日子,如今见程麦香对合同这么认真,居然连发工资的日子都严格条款走,更是觉得跟着她做是个绝对正确的选择。 程母拿来了账本,程麦香拿着花名册,对着工资簿,跟每个人核对信息,核对无误后,领工资的人在表格上签字按手印,拿走属于自己的钱。 程母做的账目清晰易懂,程麦香的工资簿也很细致认真,十三个工人的钱没出一点差错,众人心服口服。 虽然制衣坊八月下旬才开张,到今天只过了半月,可众人都做了不少衣服和绣品,自然也分了不少钱,最多的沈青云媳妇拿到了九块钱,最少的也挣到了四五块。 众人都兴高采烈,也打算回家好好显摆显摆,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众人都回家吃饭,程母和程麦香锁了门,也准备回家。 今天林嘉余自然也随着程麦香回了双水村,程母要忙制衣坊的事,程大嫂就选择这天休息,在家中招待他,但是程二嫂也不在,程麦香忍不住问起她。 不问她还好,一问起来,程母就沉下了脸。 “刚开始那两天,还能每天到坊里,尽管做活在应付,可到底也能说的过去。过了一周,人就不见了踪影,每天的活不是我做,就是荞麦来帮忙,婶子大娘看我忙不过来,也会帮着我做做。” 原来还真被她猜到了!她这个二嫂,整天妄想着天上掉馅饼,不劳而获,也就是她命好,能嫁进程家这样底子还算厚实的人家,否则就她懒成那样,进了普通人家,估计早就上顿不接下顿了! 程麦青家的房子在程母的南边,两家距离不过三四百米,三间瓦房坐北朝南,小院子照例种满了蔬菜瓜果。 程麦香和程母一踏进院子,就见荞麦正追着林嘉余满院子跑,爱国在南墙边的灶下帮着程大嫂烧火做饭,不时扭头瞟一眼咯咯大笑的妹妹,嫌弃地递上个白眼。 傻狍子,不过是个老鹰抓小鸡的幼稚游戏就玩得不亦乐乎! 林嘉余见两人进来了,忙停住了脚步,被后面追来的荞麦牢牢抱住了,荞麦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哈哈,林叔叔,我赢了,你要把那三块大白兔奶糖给我。” 林嘉余见她扬起的小脸笑靥如花,就像个熟透的大苹果,红彤彤得惹人喜爱,右手轻轻扯了扯她白嫩的小脸,“好,荞麦赢了,林叔叔输了!” 程大嫂见两人来了,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妈,妹子,你们来了,快陪小林到屋里坐坐,再炒个菜就能上桌了。” 程麦香答应了一声,挽了挽袖子就想去帮忙,却被程大嫂笑着推了出去。 程大嫂是个能干的,三人进屋子里还没多久,菜就一一端上了上来,把整张桌子占了个满满当当。 土豆烧肉、白菜炖鸡、韭菜炒鸡蛋、大骨汤、红烧鲫鱼、清蒸茄子、干煸芸豆。 程大嫂搓了搓手,“小林,乡下人家没什么好的,你将就着吃吃吧。” 还没等林嘉余说话,荞麦就主动献宝说,“林叔叔,这条鲤鱼是我跟哥哥一起下河抓的,足足有三斤都重呢,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现在她可喜欢林叔叔了,不但陪她做游戏,还给她这么好吃的糖,跟哥哥对她一样好,不,比哥哥还好。 “好,今天这条鱼,我一定吃个精光。” 林嘉余笑着摸摸荞麦柔软的头发,荞麦主动凑过去让他摸。林嘉余又想摸爱国,却被他板着脸躲了开去。 哼,人家早就长大了,可不像荞麦那个傻狍子一样,被大人像摸小狗那样摸摸就高兴得眉开眼笑。 “哟,大嫂,你们家今天这顿,都快赶上过年了吧。” 程麦香不禁皱起了眉头,二嫂怎么过来了。 话音方落,程二嫂一步跨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程麦青程麦冬兄弟,爱军和爱民两个小子也一溜烟地进了屋。 林嘉余站起身来,笑着跟三人打招呼,程二嫂这还是第一次见林嘉余,觑着眼睛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咧着嘴笑了,“妹子,你好眼光,小林长得真俊,比那个吴家栋可强多了。” 程母的脸顿时就挂了下来,不会说话就闭嘴,在小林面前提那个吴家栋,这不纯碎是隔应人嘛。 程麦香知道二嫂的性子,也不搭理她,只是拉着林嘉余往旁边坐了坐,给来的人让出了位子。 程二哥随意跟林嘉余打了个招呼,还不等程大哥坐下,拿起筷子就埋头吃了起来,爱军和爱民连个招呼也不打,坐下就抢着吃肉。 程母实在看不下去,可又不好阻止,只得笑着对林嘉余说,“小林,这里都是自己人,千万别客气。” 程二哥嘴里塞的鼓鼓的,抬头见林嘉余的筷子上空空的,忙夹了几块肉到他碗里,“小林,别客气,快吃,快吃,你不来我们平时都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 程母的脸几乎都快黑了,倒是林嘉余不在意地笑笑,“这真是要多谢大嫂子了,忙活了一上午。” 众人客气了一阵,都开始吃起来,又谈些闲话,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不知说起了什么,程二嫂似乎突然想起来,“对了,妈,麦子,我听说咱制衣坊今天发工资了,你们怎么不通知我去领工资了?” ------------ 第39章 程二嫂发难 程麦香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真是的,就不能让大家好好吃个饭嘛,一定要在席上提这个。 林嘉余拍拍她的背,让她不要在意,今天程麦香原本要他一起去制衣坊瞧瞧,毕竟他也算是大股东,林嘉余原是兴致勃勃的,既要去瞧瞧制衣坊的运作,更想让村里人认得他,可一听说她要去发薪水,立即就拒绝了。 他不想让村里人觉得连他这个未来女婿,也跟制衣坊有牵连,更增添了村里人对程家的口舌,于是婉拒了,宁愿在程大哥家里陪着七岁的荞麦玩游戏。 程母白了程二嫂一眼,又给林嘉余夹了一块鱼肉,“小林,怎么不吃了,饭菜还合口味吧?” 林嘉余还没来得及道谢,程二嫂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妈,你怎么不说话,别人都发了工资,难道就没我的吗,大嫂也领了吧。” 程母见她一根筋,不回答只怕她不会罢休,只得说,“你大嫂今天在家里做了一上午菜,哪有时间去领工资,至于你,每天跑得不见人影,制衣坊你去过几回,我上哪通知你去领工资。” “我就说妈怎么可能忘了我们俩妯娌,毕竟我跟大嫂可是妈的媳妇。”程二嫂这才放下了心,突然又想起刘婶子说她领了六块,忙不迭地问,“妈,那我能领多少,大嫂能领多少?” 程母不想让林嘉余看笑话,只得婉转地对她说,“老二媳妇,咱吃完饭,忙完了再说这事。” “妈,为啥要吃完饭再说,”程二嫂不满地反问了一句,又瞅了一眼正在低头吃饭的林嘉余,“小林又不是外人,说说听怎么了。” “就是,妈,小林明年就跟麦子结婚了,他也算是咱家的人,也没什么不能对他说的。” 程二哥嘴里塞了满满的鸡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程麦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原来二哥二嫂一家,并不是简单地来蹭大哥的一顿饭,他们是想借着这个时机,要程母和她给程二嫂提高待遇,毕竟整个制衣坊,就数她的工资是最低的了。 程大嫂放下了筷子,对桌上的人说,“大家慢慢吃,我去院子里摘点瓜果洗洗,爱国,跟妈一起去。” “好。”程爱国也看出了问题,听话地答应了,他想带着荞麦一道离开,可荞麦兴趣缺缺地瞄了他一眼,又低头扒饭。 饭桌上除了程二哥和几个孩子,基本都停了筷子,程麦香笑了笑说,“二嫂,每个人的工资在进制衣坊的时候都是定好了的,制衣坊的规章制度和员工的合同写的明明白白。 大嫂拿的是计件工资,按她这半个月完成的业绩,她的工资是六块钱,而你拿的是定额工资,每月五块,半个月是两块五,就这我还是按你全勤算得,实际上这半个月来,你上了几天班你心里清楚,你的活大半都是妈、大嫂甚至荞麦在帮你做,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她们三人不计较,你这次的工资就是两块五。” “啥,才两块五?”不出所料,程二嫂立即就不满地喊了起来,“大嫂拿六块,听说青云媳妇拿了九块,我这应该是整个制衣坊最低的吧,我还是程家的媳妇,凭啥就要被欺负?” “二嫂,当时我跟你谈起这个职位的时候,就曾跟你说过工资标准,你既然嫌钱少,就不应该答应来做,而且还跟制衣坊签了合同。如今,工资一发,你又反悔了,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做,这制衣坊还要不要继续开下去。” 程麦香自然知道,二嫂一家人的想法,不过是想让她在制衣坊挂个职,不用做活也可以白白拿钱。 可程麦香不愿意这么做,在她的计划里,制衣坊不会永远都是一个小作坊,将来要发展壮大的,如果从一开始就拉关系,凭着裙带白拿薪水,那就只能永远是个小作坊。 程二嫂被程麦香噎了一下,她没想到程麦香完全不理她的茬,居然搬出了合同那套来跟她掰扯,可对方讲的又句句在理,她无话可说,只得故意恶心程麦香。 “哼,念过书的人跟我们这些文盲就是不一样,开口合同,闭口标准,连一家人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别让人沾了一丝便宜。” 林嘉余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把全家人都吓了一跳。 “咋了,有了对象撑腰就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了?”程二嫂不甘示弱,一把扯住埋头吃饭的程二哥,“你这个死人,你老婆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你就知道吃。” 程母再也听不下去了,铁青着脸在桌上重重一拍,桌上的碗筷也随着一跳,这下连三个孩子都吓的浑身直哆嗦,尤其是爱军,直接放下碗筷溜走了。 “老二媳妇,你把话说清楚,这个家里到底是谁在欺负你,你说出来,我第一个不容她。” 程二哥见母亲发火,吓得低着头装死人不说话,程二嫂也张口结舌地看着程母,方才的气势早就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二媳妇,从你进门的那天起,我就做主分了家,你从来不用到我面前立规矩,麦子也不去你家罗唣,连你的两个孩子也是我帮着拉拔长大的,到了今天反倒被程家人欺负了。” 程二嫂被程母一通训斥,整个人又难过又委屈,可又实在舍不得放弃制衣坊的利益,只好实话实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家人也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反正制衣坊现在是你和妹子在管着,那你随便弄个名目,给支个空饷,也算帮衬帮衬自己家,不好吗?” “总算说出心里话了,对吗?”程母扭头望着低头不语的程麦冬,“老二,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妈,我觉得孩子妈说得有理,反正她也不多拿,给大嫂多少,就给她多少呗。” 程母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从小妈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的爸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都忘了吗?你爸这一生最痛恨伸手拿公家的东西,他曾说过,咱程家人谁要是敢做这种事,他就不认是咱家的人,死后不许葬入程家祖坟。 你们爸死了这么多年,你们也把他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老二,要是你真纵容你媳妇这么干,你死了以后,拿什么脸去见你爸,我没教好你们,又拿什么脸见他!” 程母想起年纪轻轻就牺牲的丈夫,双眼不禁红了,连声音里也透着哽咽。 程麦冬也想起了父亲在世时对他兄妹三人的谆谆教诲,不禁有些后悔。 “二弟,这个制衣坊,咱妹妹只拿三分之一的利,其余三分之二的利是归于双水村的,如果弟妹真这么做了,咱程家会被村里人指着脊梁骨骂,到时咱一家人还要不要见人。 要是大队干部人人都把自己的亲人弄到制衣坊里吃空饷,这制衣坊只怕没过多久就垮了。这些你都想过吗?” 程麦冬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程母见两人无话可说,又指着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嘉余说,“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程家人,跟妹子是一家人,可你们做的事,像是一家人该做的吗? 人家小林听说麦子要开制衣坊,拿出两千块钱来换了布票,今天发工资,人家怕村里人非议,不肯踏进制衣坊一步,你们瞧瞧人家,再想想自己,不惭愧吗?” 程二哥程二嫂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望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林嘉余,心内波澜起伏。 尤其是程二嫂,真的没想到小姑能找到这么个有钱的主。 最终程母一锤定音,“总之,有我在制衣坊一天,老二媳妇就不能吃空饷,从明天起,你好好去上班,合同怎么定的就怎么走,想要拿钱也可以,像小林那样往制衣坊里投钱,年终有了盈余,自然会给分红的!” ------------ 第40章 危机公关 在食堂吃过午饭,程麦香背着从制衣坊带来的衣服和帕子,一路小跑来到了学校边上的小树林中。 这树林不大,倒很是阴凉,尤其是盛夏时节,倒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此时,就有几个吃过饭又不愿休息或是做作业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约着,在树林里散步。 程麦香把交易地点约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免在学校里太过招摇,容易引人侧目。 程麦香刚到那里,二十多个女生就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活似一群鸭子,纷纷盼着程麦香手中的衣服和帕子。 程麦香有些头痛,只得先让买衣服的人一字排开,她把包好的衣服交到每个人手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些拿到衣服的女生都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仔细瞧着她们花了六块钱买来的衣服,越看越觉得时髦,如果不是林子里还有其他人,她们都忍不住要立刻脱衣换上了。 发完了衣服,程麦香又取出三十条帕子,帕子上绣的花色各异,女生们纷纷尖叫着冲了过来,瞬间就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呀,这帕子真好看,你看这粉色的花瓣,就像蝴蝶一样,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呢。”一个女生指着帕子上的蝴蝶兰说。 “这个算什么,你看这个空谷里有一株幽兰,多美的意境啊!” “这么多帕子,这么多花样,我都不知道挑哪块了。” “是啊,每块我都想要,可惜我就只有三块钱。” 一众女生又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很久,这才勉强定下了自己想要的花色,程麦香把帕子分了,又把钱收好。 女生们拿着衣服和帕子,心满意足地跟程麦香打了个招呼,三五成群地离开了小树林,边走还边评论着别人的手帕花色。 何秋华和冯艳跟程麦香走在一起,冯艳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胳膊,“麦子,制衣坊里还有方才那些图案的手帕吗?” “当然有啊,不光有那些,还有别的花色呢。” “真的?太好了,下次你再给我拿点别的花样的吧,我不白要,我给钱的。” 这次她买了件衣服,搭了一条手帕,她选了小桥流水图案的,可是其他的图案她也非常喜欢,可惜没有足够的钱,程麦香也没带货。 “好啊,下次我给你多带点。”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钟兰兰忍不住对牛丽娜感慨地说,“程麦香真的挺有本事的,才来高中一个星期,就卖了这么多衣服,我刚才算了算,她这次少说也挣了有一百多块呢。” 牛丽娜冷冷地哼了一声,“她是个学生,不好好学习,就想着乌七八糟的事情,生意居然做到学校来了,挣同学的钱,有什么可得意的?” 自从在宿舍里,她被林嘉余怼了以后,胸中一直憋了一口气出不来,可是程麦香根本就不住宿舍,平日里见了她也不靠近,她就算想闹都找不到机会,如果自己一味找事,不但占不到便宜,还会被同学指责为无理取闹。 可是这一次,她突然计上心来,不禁嘴边浮起一个若隐若现的笑意。 程麦香,我不会让你这么风光,这么得意下去的。 你等着吧。 第二天早上,林嘉余照例骑着自行车把程麦香送到了学校门口,经过了一个星期,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原本对程麦香打主意的男生,不得不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念头。 不过程麦香长得确实漂亮,再加上又会穿衣打扮,还是颇得男生们的喜爱,学校里私下评的林文高中四大美女里,程麦香以最高票当选。 当冯艳把这个消息说给她听时,她哂然而笑,她前世死的时候大约是二十八岁,心理年龄比这群青春期的高中生大了十岁有余,实在对这些中学生的游戏不感兴趣,连一句回应都没有,只是埋头做着作业。 程麦香根本不把这个四大美女的头衔放在眼里的事,经过冯艳的大嘴巴,瞬间又传回了男生耳中,这下男生对她好感更盛,觉得她比那些故作姿态的女生成熟多了。 林嘉余见来来往往的男生,经过小媳妇的身边时,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还有人羡慕地瞧着他,他一方面心中暗暗得意,又为自己的小媳妇在学校里这么受欢迎而有些不悦。 程麦香挥手跟他告别,刚走到教室门口,突然后背被人狠狠扯住,“程麦香,你给我站住!” 程麦香回头一看,原来是本班的女生姚婷婷,只见她满脸怒气,右手挥舞着昨天从程麦香这里买来的衣服。 “程麦香,你太过分了吧,我花了六块钱,就买了你一件破了个洞的裤子,你怎么能这样,破了的衣服也能拿出来卖吗?还卖的价格这么高!” 程麦香吃了一惊,还没等说话,旁边就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姚婷婷,上次我就劝过你,不要从一些乡下作坊买衣服,要买就从供销社这种正规渠道买,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谁知道这是不是她从制衣坊拿来的残次品,冒充好衣服卖给你呢!” 程麦香扭头一看,见牛丽娜双手抱胸,靠在教室的墙上,正得意洋洋的看着这一幕。 牛丽娜见程麦香瞧她,不屑地哼了一声,“程麦香,你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卖的衣服都破了,还收那么高的价钱,也未免太心黑了吧!” 程麦香知道这件事一定有鬼,制衣坊每件做好的衣服,程母都会仔细检查,确认没有瑕疵后才会办理入库,那些婶子大娘跟制衣坊利益相关,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入库后,或者是她卖出衣服后,有人在衣服上做了手脚,可是她在拿衣服的时候没有一件件检验,在跟同学交易的时候也没有一起验货,出了这样的事,这个哑巴亏,她吃定了。 姚婷婷越听越觉得牛丽娜说得有道理,抓着程麦香不放手,“程麦香,这衣服我不要了,你必须把钱全部退给你!” “唉哟,可千万别把衣服退出去,谁知道她拿着这些残次品还会不会再去坑别人,要我说,只是把钱要回来就行了,衣服你随便扔了吧!” 此时,教室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议论纷纷,很多人都站在姚婷婷这边,谴责程麦香卖假货骗同学钱的行为。 “谁说这衣服是假的,我的衣服就是好好的!”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好像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她身上正穿着昨天程麦香卖给她的衣服。 “就算你的衣服是好的,也不能证明我的衣服就是好的,我拿到的就是破了的衣服,我不管,程麦香,你必须把钱退给我。 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老师,让他们来处理。” 程麦香见众人乌丫丫地聚成一团,突然扭头问牛丽娜,“牛丽娜,你既然住校,宿舍应该有剪刀吧,借来用一用。” 牛丽娜吃不准对方要做什么,她做贼心虚,以为程麦香要拿剪刀跟她拼命,顿时后退了两步,“怎么,准备拿剪刀来跟这些主持正义的人拼吗?” 程麦香冲她轻蔑一笑,“怎么,不敢吗?” 牛丽娜被她眼中的鄙视给气到了,想着这么多人,也没必要怕她发疯,拨开人群就跑去了宿舍。 片刻,她拿了一把大剪刀,可到底还是害怕,递给她的时候离开她足足有三步远。 众人见她这样,也不禁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程麦香接过剪刀,一把夺过姚婷婷手中的衣服,双手举高,高声说,“各位同学,我知道今天我怎么辩解,你们都不会相信我,但是大家都听过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我在这里正式保证,昨天如果有人从我这里买到了破损的衣服,我会把钱全部退回去,另外,我单独再送一套好的衣服,作为赔偿。还有,双水村制衣坊绝不会让不合格的衣服流到消费者手中,如果有,我就会全部毁了!” ------------ 第41章 原来真是她做的 话音一落,程麦香手中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就把手中的衣裤剪碎了,众人齐声惊呼,不知是谁起了头,重重地鼓掌,掌声好似能传染一样,所有人都一起拍手,还有人不停的喊,“程麦香同学,我们相信你!” “看来双水村制衣坊还是挺可靠的,这次说不定就是个误会。” “可不是,老虎还有个打盹的时候,咱们也不能保证人就永远不会粗心做错事。” 姚婷婷有些讪讪的,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其实衣服没必要剪碎,修修还是件好衣服。” 程麦香拉着她的手,“婷婷,对不起,是我的疏忽,中午吃完饭,咱们还到小树林,我把钱全部退给你,下周我再从制衣坊给你挑一件新的来。” 姚婷婷见她很有担当,并没有推诿责任,心头的气早就消了,而且她也相信这次应该是程麦香的无心之失,她并不想占人便宜,忙摇头说,“你补件衣服给我就行,不用退钱。” “不,我程麦香说出去的话,从来作数,卖给顾客质量不好的衣服,就该被罚,这没什么可说的。” 姚婷婷感动地点点头,突然说,“对了,昨天我小姨看见了我买的手帕,托我给她买两条,钱你不用退了,就当是两条手帕的钱吧。” “好。”这次程麦香没有推辞,瞧着手中被剪碎的衬衣,灵机一动,“婷婷,如果你不介意,我就拿这件衬衣的料子,让人给你绣两条手帕吧,我给你想个好花色,你看怎么样啊?” 姚婷婷立刻拍着手说,“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 众人见事情都解决了,也没热闹好瞧,各自散了,程麦香把剪刀还给呆呆站在一旁的牛丽娜,微笑着说,“谢谢你,牛同学,这次如果不是你的剪刀,我真不知该怎么解决这次的麻烦呢。” 牛丽娜手中握着剪刀,不敢置信地瞧着程麦香。 在她看来,这么大的一个危机,弄不好可以让她在学校里身败名裂,居然被她三下五除二,就这么轻易地化解了。 这次不但没给她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反而让她趁机宣传了一波制衣坊,而且在同学心目中树立起制衣坊的口碑,更让她觉得不甘心。 可是眼下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恨恨地收回剪刀,冷冷地说,“程麦香,你少在那里装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总有一天,我会让大家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牛丽娜说完,头也不回得走了,留下了程麦香一脸哭笑不得。 我的真面目?这不是正派被反派诬陷,无法自证清白才会说的话吗,怎么用到她头上了? 不过,她也懒得理睬她的那些小伎俩,如果以后她有什么招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程麦香正想进教室,身后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麦子,你跟我来。” 程麦香回头一看,原来是何秋华和冯艳,两人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冯艳,你的衣服是不是也破了,放心,我会赔偿的。” “哎呀,谁要你陪衣服了,你快跟我俩过来,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程麦香被冯艳硬是拉到了学校的一角,冯艳见左右无人,这才郑重地问,“麦子,你是不是得罪过牛丽娜?” 程麦香以为她看见了牛丽娜对她的诸般为难,遂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总是找我的麻烦,我都觉得莫名其妙。” 程麦香把当日来学校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两人,两人面面相觑,也不明白牛丽娜到底哪根筋不对,要处处跟程麦香做对。 冯艳快人快语地说,“我原以为你俩有多大的怨仇呢,搞半天就是这么大点事,牛丽娜也太小气了吧,为了几句赌气的话就报复别人,心胸也太狭窄了。” 何秋华摇摇头,“她不是在赌气,她只是嫉妒麦子,才下了黑手,这个人心思太狠毒了,以后要离她远点才好。” 程麦香听两人的话,似乎知道些什么,急忙问,“为什么说是牛丽娜下的黑手呢?” 冯艳看向何秋华,“昨天下午,咱们上劳动课时,秋华口渴,就会教室来喝水,远远地看见牛丽娜偷偷摸摸地从教室里溜了出去,刚开始以为她也是会回来喝水的,可是我觉得不像,破损的衣服就是她搞得鬼。” 何秋华点点头,继续说道,“今天早上,冯艳跟我说起,她昨天从你这买的裤子,回到家发现腿边无缘无故裂了一条缝,可是她记得很清楚,从你手中拿过来时,裤子是好好的,她也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怎么会裂开了呢。 她妈看过后,说是被人用利器划开的,她又听我说起昨天牛丽娜的奇怪举动,本来想偷偷找你商量商量,看用什么办法试试她。 谁知道一到学校就看见她在公然为难你,这下我俩就更肯定是她做的了,她就是等在那里,准备为这事添一把火的。” 程麦香叹了口气,“没错,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衣服有破损的,都是咱们班的女生,别班同学买的衣服都好好的,而且所有的手帕都好好的,也没破损。 这是因为当时三十条手帕被翻了个遍,大家都可以证明手帕没有任何问题,如果破损了,肯定有人在搞破坏,赖不到我头上。” 冯艳拍拍她的肩膀,惋惜地说,“麦子,你真是冤枉,白白吃了个哑巴亏,还要赔上那么多钱。” 程麦香笑了笑说,“不亏,说到底这也是我疏忽了,才让别人有机可乘,现在我用几条裤子让大家对我们村制衣坊的衣服建立了那么大的信任,这买卖划算的很,而且你们还帮我找到了罪魁祸首,省了我多少事。 冯艳,为了感谢你们,除了赔偿的衣服,我另外再送你一个女包,秋华,我也送你一条手帕。” 两人都急忙摆手拒绝,冯艳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这么傻呀,明明就不是你的错,你还要赔偿,要赔也是牛丽娜赔。” “不,这是两件事,一码归一码。牛丽娜下黑手害我,可是我这次没有证据,无法证明这事一定是她做的,我不能把损失转嫁到买衣服的人身上,这对她们不公平。 至于牛丽娜,尽管她得手了这一次,但是她也暴露了,我从今天起,会好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绝不会让她再次得逞。 至于你和何秋华的额外赔偿,是因为我觉得你们两个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冯艳,本来你可以不用跟我说这些,心安理得地拿赔偿,可是你不但告诉了我实情,还主动不要我的赔偿。 秋华,你也一样,本来你也可以只做个看热闹的,可是你还是站了出来,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 你们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我愿意跟你们成为好朋友,不知道你们愿意吗?” 冯艳和何秋华对视一眼,冯艳笑着说,“其实,我们俩也是看见你很有担当,实在气不过牛丽娜的卑鄙行径,才主动告诉你的。 不过我和秋华都认为,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也愿意跟你交朋友,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们会帮你盯着她的,班里有这样一个手段下作的同学,我想想都觉得恶心。” 是恶心,不过好在她已经知道了,牛丽娜,你等着,姐一定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第42章 心猿意马 转眼又到了周末。 两周下来,程麦香渐渐找到了前世上学时的感觉,尽管大多数功课对她来说都很轻松,可倒霉的是,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理化困难户,物理化学的成绩简直是一塌糊涂。 虽然她的目标很明确,她将来就是要考省城大学的文科,理化并不是她高考的科目,但是倔强好强的性子,还是容不得她有一丝落后,每天晚上都会跟这两门科目奋战到很晚。 这样一来,她跟林嘉余相处的时间就很少了,为了此事,林嘉余明里暗里跟她抱怨了不少,程麦香为了安抚他的不满,只得答应这个周末两人一起在城里度过,到下午再回一趟双水村。 此刻,两人正在电影院,像这个时代大部分恋人那样在一起看电影。 电影讲述的是农村的妇女队长,鉴于自身遭遇,发奋图强,在政府的培养下,成为了农村的赤脚医生,全心全意为老百姓搞医疗服务故事。 程麦香看得津津有味,电影是彩色的,清晰度跟几十年后的高清电影根本没法比,可是演员表演得很投入,比起程麦香看过的那些小花小鲜肉走心得多,也更能流露真情实感。 林嘉余扭头瞧着完全沉浸在电影里的小媳妇,心中有几分说不出的懊恼。 他把小媳妇拐来电影院,初心根本就不是看这些莫名其妙的电影,而是想趁着电影院里黑咕隆咚,谁也看不到他们,他可以偷偷牵牵媳妇的小手,或者偷偷亲亲媳妇的小嘴。 自从上次两人在卧室里的亲热之后,林嘉余一想起来就热血上涌,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的那股汹涌之气,可紧随而来的是羞愧,自己的青涩真的惹人笑话。 等下一次,他一定给小媳妇更好的体验,可惜这个下一次,他盼了半个多月也没盼到。 “瓜子剥好了吗?” 方才进电影院时,程麦香买了一包瓜子,塞在他的手心里,还没等他高兴,程麦香就告诉他,她喜欢吃瓜子,又讨厌剥瓜子,林嘉余自然要担负起这个沉重的使命。 “好了。” 林嘉余的手里已经剥了一堆,伸手给她送过去。 “哇,剥了这么多。” 程麦香笑靥如花,右手握着他的手掌,低头在他的手里吃了起来,吃完了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手心。 林嘉余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似乎从手上传遍全身,整个人酥酥麻麻的,心猿意马,本来想捉住小媳妇的嘴也狠狠吃上一波,不想她吃完后立即又扭头继续看起了电影。 林嘉余突然感觉恨透了这该死的电影,咬牙切齿地瞧着屏幕上那不知所谓的女主角,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好不容易才熬到电影结束,才上午十点,林嘉余取回了自行车,还不等他说什么,程麦香突然说:“前几天听同学说,县城的动物园挺好玩的,我们去瞧瞧吧。” 林嘉余叹了口气,点头答应。 他原本想着带小媳妇去上次四人野炊的地方,那里偏僻荒凉,想跟她亲热亲热,估计也不会有人发现,可没想到她竟然要去动物园。 好吧,动物园就动物园吧。 周末的动物园还是很热闹的,许多人携家带口,专门来动物园游玩。 林嘉余把自行车停在动物园门口,见程麦香已经走在前面,赶紧跟上。两人并肩走,因为走的近,手掌时不时的碰触一下。 林嘉余咽了咽口水,心头砰砰直跳,瞅瞅周围的人群大多都被园里的动物吸引,根本没人关注他们这对小情侣,不禁把心一横,紧紧握住了她的小手。 还是跟上次一样,软软的,热热的,可是因为半个月来她上劳动课的缘故,手心有了些薄薄的茧子,他不禁有些心疼。 程麦香歪着头笑看他。 他并不躲闪,目光炽热地回望着她,一直把她看得脸红心跳,扭头装作看动物,不再理睬他。 林嘉余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程麦香胸中好似有头小鹿在乱撞,脸上热辣辣的,不敢再直视林嘉余,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看着前面铁笼子里,上蹿下跳的猴子。 说来也巧,一只猴子似乎注意到了程麦香的尴尬,咧着猴嘴,拍着爪子,吱吱吱地叫着,好似在嘲讽她。 连个臭猴子都敢取笑她! 程麦香气呼呼地瞪着那个猴子,恨不得把它从笼子里拽出来,狠狠揍一顿,可那只猴子非但没有半分惧意,瞧着程麦香,笑得更欢了。 眼前突然递来一只水果糖,耳边响起了浑厚的声音:“放心,我给你报仇。” 程麦香扭头一看,见林嘉余一脸宠溺地望着她,见她瞧过来,指着她手中的糖冲那只猴子努努嘴。 程麦香轻轻捏了捏那块糖,不由自主地笑了,扬手把糖扔了出去。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贫困,很少有人舍得拿粮食零食喂给动物,那块糖一扔出去,猴子大喜过望,后腿攀在笼子上,前肢猛地一伸,就把那块糖接住了。 程麦香正感叹它动作实在灵活,猴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撤掉糖纸,把糖块扔进嘴里,狠狠咬了下去,跟着呸呸呸地吐个不停,这才知道上当受骗,一张猴脸上满是怒气,指着程麦香吱吱吱地骂个不停。 猴子吃了一口的土。 程麦香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却彻底激怒了猴子,愤怒的猴子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地向两人身上掷了过来。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惊叫着散开,程麦香正想躲闪,突然整个人被搂入温暖的怀抱中,石子嗤嗤两下打在了林嘉余的身上。 程麦香一声惊呼,林嘉余把程麦香整个人裹在怀里,拉着她的手迅速向前奔去。 也不知跑了多远,程麦香实在是跑不动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喘个不停,林嘉余靠在她身边,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程麦香想起方才这般狼狈,居然是被一只猴子害的,不禁整个人觉得甚是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麦香整张脸笑靥如花,看得林嘉余又是一阵心潮澎湃,忍不住又抱住了她。 两人不知不觉,竟然跑进了公园最深处的竹林里,竹子生的苍翠葱茏,层峦叠嶂,竹子也是多种多样,郁郁葱葱,高耸笔直,直入云霄。 此时竹林里静谧极了,只有飒飒的风声在两人身畔不停地拂过,阻隔了外界的炎热,也把喧闹熙攘拦在了外面。 林嘉余不再担心,闭上眼睛,缓缓地低下头去,程麦香觉得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微微抬起了头。 林嘉余只觉得一股香甜的气息拂上了他的脸,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唇上一热,整个人仿佛被狠狠电了一下,不禁又是一番懊恼。 怎么又让小媳妇抢先了?太没用了。 林嘉余正想狠狠地反击回去,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生凄厉的喊声:“刘文征,你给我说清楚!” ------------ 第43章 怀孕 两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这么僻静的地方也有人,骤然分开,一齐向声音来处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两人又是惊诧莫名。 原来喊叫的那个女生竟然是熟人,她是程麦香班上的牛丽娜! 林嘉余尽管不知道前几天牛丽娜偷偷下黑手,又煽动同学反对程麦香的事,可程麦香去报名那天,宿舍发生的那一幕也让他见到此人就不快。 如今她竟然又阻挠了自己跟小媳妇的亲热,无论是不是故意的,都让人格外厌恶! 林嘉余本想带着程麦香离开此地,离这个讨厌的女生远一点,不想小媳妇却在他耳边轻声说:“咱们先看看再说。” 程麦香见不远处有块大石头,足够两人藏身,忙拉着林嘉余的手,躲到了石头后面。 “你想看戏?” 林嘉余好笑地问,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这么喜欢看别人的隐私。 程麦香偷偷地一指那个男人:“他叫刘文征,是赵琳琳的丈夫。” 赵琳琳?! 程麦香不提,林嘉余都快忘记有这个人了,他真没想到今天两人逛动物园,居然遇到了这个老同学的丈夫,还跟小媳妇的同学缠在一起,世界还真是小呢。 “赵琳琳结婚了?” “没有,不过上次听我妈说,赵琳琳准备月底就嫁到刘家村去,算起来也没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怎么她未婚夫现在又跟别的女生搞在一起了?” 程麦香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上次她和程母在镇上的供销社里,撞见刘文征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人是个憨厚老实人,被赵琳琳骗得团团转,看来他跟赵琳琳还真是一路货色,劈腿成性,一对渣男女。 “丽娜,我不是跟你都说清楚了吗,我选择跟琳琳在一起了,月底我俩就要结婚了,你别再整天缠着我,这样对你我影响都不好。” 刘文征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牛丽娜,仿佛她就好似是一块怎么也扔不出去的破抹布。 “影响不好?”牛丽娜几乎快被他不知羞耻的话气笑了,“如果你真的怕影响不好,那你为什么要招惹我,明明已经要了我,又去勾搭那个赵琳琳,为了绑住她,还要跟她结婚,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牛丽娜又哭又闹地撕扯着刘文征,几乎把他的衣服拧成了一股麻花。 “牛丽娜,咱俩的事是你情我愿的,虽然我没娶你,可不管是钱还是票据,你从我手里拿到的好处还少啊?再说了,当初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可没跟你保证过一定会娶你的。” 刘文征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让程麦香大开眼界,原来上次在供销社,程麦香还真是看走了眼,没瞧出这人在男女关系竟然这么随便。 不过想想也正常,如果他真像外表那样朴实厚道,只怕也不会去沾赵琳琳那种名声的人了吧。 “刘文征,如果你娶的是比我强百倍千倍的人,我牛丽娜就认了!谁让我比不上别人呢?”牛丽娜的眼泪簌簌而下,心酸得不能自已,“可你千挑万选,竟然看上了赵琳琳那个烂货,她水性杨花的名声,整个镇子都传遍了,你真的不怕娶了她,她给你带绿帽子啊?” “啪”地一声脆响,牛丽娜脸上竟然挨了狠狠的一巴掌,刘文征指着她的鼻子,凶神恶煞地说:“牛丽娜,我劝你还是想清楚,咱俩好聚好散,反正我也给过分手费了。如果你不识相,还要在我面前诋毁琳琳,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牛丽娜右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打我?为了这么个女人,你竟然打我?!” “何必打人呢,她又没说错什么话,我的名声在镇上确实烂到家了,谁让我有眼无珠,喜欢上了一个懦夫呢。” 不远处传来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程麦香和林嘉余面面相觑,赵琳琳竟然也来了。 程麦香不怀好意地想,这倒真是名副其实的“三缺一”,如果吴家栋能过来,那今天这竹林里,几乎可以上演一场年代狗血大戏了。 林嘉余不耐烦听几个人的是是非非,可见小媳妇好像看得津津有味,简直比方才的电影更让她感兴趣,不禁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陪她看下去。 一见到赵琳琳,刘文征立时摆出一副痴汉模样,冲过来把她抱进怀里,心疼地说:“琳琳,你别这么说,这一切都是吴家栋那个混蛋害的你,别人不了解你,我明白你,你千万别这么作践自己,我会心疼的。” 程麦香恶心地吐吐舌头。 卧槽! 她怎么感觉自己在看八点档的台湾言情剧,连台词都像模像样。 牛丽娜见刘文征旁若无人地搂着赵琳琳,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顿时气红了眼,扑上去就厮打赵琳琳。 “赵琳琳,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搅黄了吴家栋的婚事,扭头又去勾引文征,你咋能这么不要脸呢,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赵琳琳并不理睬状如泼妇的牛丽娜,反而拼命拉扯着已经被激怒的刘文征,“文征,不要动手,她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孩子,很可怜的,不要打她!” 刘文征倒是听话,拧住牛丽娜的胳膊,把她重重地向旁边一摔,冷冷地说:“你瞧瞧琳琳,多么善良,即使你都打上门了,还劝我要忍耐,你还好意思骂她,我看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刘文征说完,连瞧都懒得瞧扑在地上痛哭的牛丽娜,握着赵琳琳的手臂,心疼地说:“你看这个泼妇真是够狠的,竟然把你抓成这样,走,咱们快些回去,我给你上点药。” 两人还没走多远,牛丽娜突然撕心裂肺地喊:“刘文征,你这个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你一定要跟这个狐狸精在一起,那我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不止是刘文征和赵琳琳,连偷听的程麦香和林嘉余也惊呆了。 这个时代很少有女孩未婚先孕,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如果她能嫁给孩子的爸爸还好,如果不幸被抛弃,那么她的下场是极度凄惨的。 起码程麦香就听过隔壁村子有女孩子未婚先孕,男方又坚决不认账,那个女孩子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最终竟然投水自尽。 刘文征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过来,就想扇牛丽娜一个巴掌,却被赵琳琳死死拦住了。 “牛丽娜,你这个**,我倒是真没看出你还有这种心思,竟然想凭借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孩子来讹我,就算你真的有孩子,就你这么随便,婚前就破了身子,谁知道那孩子到底是我的还是其他什么人的,这个便宜爸爸我可不当。” 牛丽娜听他说出这么没人性的话,早就哭得双眼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着。 赵琳琳站在牛丽娜的身前,冷冷地盯着她,好像在忖度她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刘文征有几分焦躁不安,似乎害怕赵琳琳会相信她的话,而跟自己一刀两断。 出乎众人意料,赵琳琳轻轻笑了笑,蹲下身子对牛丽娜说:“牛丽娜,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如果你真的怀了孕,就该把医院的检查报告拿出来,摔在刘家人面前,这样又哭又闹的,偏偏拿不出证据来,谁会信你?” “走吧,别理这个疯婆娘了。”刘文征听她这么说,才暗暗松了口气,一叠声地催着赵琳琳走了。 牛丽娜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两人的身影高声喊着,“你别太得意了,我这就去医院检查,等我把报告摔在你面前,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程麦香啧啧赞叹,“赵琳琳可真有心机,她居然在两人吵架的过程中,教牛丽娜怎么对付刘文征,怎么闹到刘家去。” “什么意思?”林嘉余对这三人的吵闹不感兴趣,只觉得头都被吵晕了,不想小媳妇倒是看得挺带劲的。 “她让牛丽娜去医院检查,然后拿着医院的确诊报告去找刘家,无凭无据没人信的。”程麦香嘲讽地一笑,“看来她是真的不情愿嫁给刘文征,更不愿意一辈子留在乡下,所以利用牛丽娜的事,让自己好脱身。” 林嘉余自然也明白程麦香的话。 如果牛丽娜的孩子真的是刘文征的,无论刘家人不认账,她都有了翻盘的资格,她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拖延跟刘文征的婚事,就算她选择跟刘家断绝关系,刘家也不好为难她,毕竟刘文征有错在先。 说不准,以她的手段,还能从刘文征手里拿到不菲的好处呢。 程麦香望着牛丽娜消失的地方,不禁暗暗沉思,她真的怀孕了吗?想起在校园里的一举一动,她还真的不好确定呢。 不行,真的要好好留意她才行。 ------------ 第44章 小偷事件 每周三下午,高二三班都是体育课,今天恰巧体育老师请假,这节课放了空,便被安排成了自习课。 自习课基本上等同于提前放学,因为这个时代大多数学生都对学习并不在意,正经有老师授课的课堂上都不认真学习,更遑论这种全凭自律的课堂。 于是高二三班的同学一哄而散,三五成群出了校门,只有几个真心喜欢学习的学生老老实实留在教室里上自习。 程麦香原本也想留在教室里读书,可想起今天早上林嘉余送她上学时,曾神秘兮兮地说,今晚让她见一个人,成功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这么久了,她还没去他工作过的钢铁厂瞧瞧呢,正好趁今天有空,就杀过去探探,说不定可以提前见到他口中的那位朋友。 程麦香背着书包出了校门,钢铁厂在学校的北面,走路大约要三四十分钟,她实在不想走路去,便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牌下等着。 大约过了将近二十分钟,一辆白色的大铁皮公共汽车才懒洋洋地来了过来,在程麦香面前轰一声停了下来。 这个时代的公交车,车厢比后世的公交车大了不少,车厢内很是阔朗,可是座位却不多,好在此时也不是乘车高峰期,车厢内还是有不少空座位。 程麦香买了票,挑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扭头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平房或是二层小楼,好似怀旧照片里的景色直接被搬到了现实生活中,倒是街道两旁的绿化做的不错,树木葱茏,绿荫成片。 程麦香看了没多久便觉得有些疲倦了,正想坐直了伸个懒腰,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包动了一下。 程麦香回头一看,见自己身后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矮个子小男人,正坐在座位上打盹,连程麦香回头看他,他也没发觉。 程麦香没看出有异样,以为方才不过是个错觉,正要回过头去,突然身后不远处有人朗声说,“行了,别装睡了,快把人家女同学的手帕还给人家吧。” 程麦香霍然回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最后排座位上猛然站起,蹬蹬蹬几步走到了小个子男人面前,拽住他的手,把一条手帕硬是从他的手心里挖了出来。 程麦香一看那手帕的图案,又赶紧拿下书包,果然书包不知什么被打开了,包里的手帕不翼而飞。 小个子男人的眼睛倏然睁开,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手帕是这女学生的,手帕上有她的名字?” 他边说边用力把手往外拽,妄图想要甩开高个子男人的钳制,可男人的力气很大,他根本无力摆脱。 “这手帕是你的?你一个男人,会用这种适合女孩子花色的手帕?”高个子男人嗤之以鼻地说。 “你管我呢,我就是看着这手帕花色漂亮,才买来用的,再说了,谁规定男人就不能用这种花色的手帕的。” 高个子男人哼了一声,“你倒是挺会狡辩的,我在后面亲眼看见你打开了这个女学生的书包,把手帕偷了出来,你敢不认?”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我还说是你跟这个女学生串通起来,想要从我手里把手帕诈走呢。” 小个子男人明显在耍无赖。 这时车厢内的乘客都被惊动了,纷纷议论着,大部分人见程麦香衣着时髦,都相信那手帕是她的,不过也有部分人对小个子男人的话表示支持。 售票员从公交车前面赶了过来,他也听见了双方的争执,好心地说,“既然你们争执不下,那前面就是公安局,停车后你们一起到公安局去报案,让警察来解决这件事吧。” 高个子男人连连点头,“好啊,去公安局最好,请公安同志帮我们断案,看到时谁是小偷。” 矮个子男人不服气地顶了一句,“去就去,谁怕谁。” 程麦香缓缓站了起来,沉声说,“这位同志,我劝你赶紧把手帕还给我,给我道歉,如果真到了公安局,只怕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我说过了,手帕是我的,走到哪里我都这么说,你说手帕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小个子男人梗着脖子不认输。 “好,既然你说手帕是你的,那你倒是说说,这手帕上的花色是什么?” 手帕上绣着两只蓝色的鸢尾,这是程麦香前世很喜欢的一种花,但是林文县不产鸢尾,当地人基本上都不认识这花。 小个子男人被噎了一下,接着又强词夺理地说,“难道我不认识手帕上的花,就能证明手帕不是我的了吗?对,我确实不认识这花,就是看着好看才买下来,不行吗?” 程麦香立即回答,“行,当然行,可你不认识这花是鸢尾不要紧,那为什么你的手帕上会有我名字的缩写呢?” 小个子男人大吃一惊,手帕他虽没有细看,可是也能确定上面是没有汉字的。 程麦香还不等他说话,就抢先对售票员说,“同志,不信你拿过手帕看看,鸢尾花的旁边有三个英语字母,分别是C、M、X,我叫程麦香,这三个字母是我名字汉语拼音的开头字母。” 售票员虽然不懂英语,可是汉语拼音是从小就学过的,他仔细看了看手帕,果然在紫色花朵的旁边,发现了这三个字母。 这下乘客顿时都相信了程麦香的话,指着小个子男人大骂小偷可耻,这个时代人虽然穷,但是治安确实很不错,小偷小摸很少见,一旦遇到都是绝不轻饶的。 “还有,既然你说这手帕是你的,我又没动过,那手帕上肯定不会有我的指纹,一会到了公安局,我们就请公安同志用用仪器,看看能不能找出我的指纹。” 这下那个小个子男人的脸彻底黑了,周围乘客纷纷叫嚷着送公安局。 那小个子男人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突然向旁边的车窗爬去,还不等他从窗户里跳下去,就被高个子男人抓住双腿,硬拽了下来。 “想逃?晚了。” 高个子男人冷笑着说。 公交车在公安局站前停了下来,高个子男子和程麦香一前一后带着那小偷要下车,可谁也没想到,还不等车停稳,小偷就一下从高个子男人身边窜了过去,跳下公交车,在巷子里左突右转,霎时就不见了踪影。 那高个子男人还想追,却被程麦香拦住了,“这位大哥,不必追了,他既然能甩开我们一车的人顺利逃走,说明他对这里的地形还是很熟悉的,这会只怕早就到了安全的地方了,追也无用。” “都是我太大意,如果再多留点心,就不会让他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溜走,”高个子男人深深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公安局,“要不你去公安局报个案吧,让公安同志来找找吧。” 程麦香摇摇头,“不必了,一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即使报了案,只怕也难找到人,二来,我也没什么损失,就不去找麻烦了。” “那你打算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高个子男人热心地说道。 这个年代虽然贫穷,民风倒是质朴的很,热心肠助人为乐的人屡见不鲜,不似后世有个主动关心你的陌生人,都会害怕他是不是在打坏主意。 而且这个人长得高大健硕,面色稍有几分黝黑,可眉眼里透着浓浓的英气,一看就是个很正派的人。 程麦香笑了笑说,“多谢这位同志,不过真的不用了,我就是去前面的钢铁厂找我对象,路这么近,走几步就到了。” 没想到高个子男人惊喜地说,“真巧,同学,我也是去钢铁厂找人,咱们正好结个伴吧。” 这下程麦香多多少少起了几分疑心,怎么会这么巧,他也去钢铁厂,难不成这是个骗子,也是想打她的主意。 高个子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主动伸出手,“我叫周敏琦,去钢铁厂找我的铁哥们林嘉余,很高兴认识你。” ------------ 第45章 宿舍一行 这下程麦香是真的吃惊了,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竟然在公交车上撞见了他今晚要带她见的那个朋友。 程麦香笑着伸手跟他轻轻一握,“你好,我叫程麦香,是林嘉余的对象。” 周敏琦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随即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连连点头,“难怪你能做出那么时髦的衣服来。” 程麦香一听他的话,就知道林嘉余当初定购的十套背带衣裤是给他准备的。 大约三个星期前,程麦香把做好的衣服交给了林嘉余,后来她听说林嘉余通过邮政包裹寄到了广市,看来收件人就是这个眼前的周敏琦。 程麦香今天又穿了一件自己设计的衣裤,上身是浅黄色收腰短上衣,下身是黑色高腰裤,显得整个人身材比例特别协调,更是充满了青春活力。 程麦香正想问问他广市那边对她设计的衣服有什么反应,周敏琦却没给她机会,只说,“咱们赶紧过去吧,还有半个小时嘉余就下班了,见了他咱们好好谈谈。” 周敏琦虽然婉拒了跟她谈那十套衣服的情况,可程麦香对他的印象却愈发好了,不愧是好哥们,不愿背着朋友做任何的交易,万事都要有朋友在场才作数。 程麦香索性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两人边走边随意地聊着,大多是程麦香问起林嘉余在广市的所见所闻。 两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钢铁厂的正门,传达室里伸出一个脑袋,瞧了两人一眼,立时惊喜不已。 “嚯,大周,什么风把你吹回林文了,身后这姑娘是你对象吧?” 周敏琦笑骂了一句,“石头,你这张嘴老是改不了胡说八道这个毛病,这是程麦香同学,是林子的对象。” 石头原本根本就看不清的小眼睛瞬间睁大了,“哟,原来这就是林子整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姑娘吧啊,是挺漂亮的,难怪厂里那么多要给林子说对象的,都被他拒绝了,厂里还有女工主动往她身上贴,他也不理睬。也是,我要有这么好看的对象,我也不理那些歪瓜裂枣。” “石头,你少在那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快说,林子的宿舍在哪里,我们要过去等他。” 石头笑嘻嘻地指着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那边那栋楼,203室。” “程同学,走吧。” 周敏琦领着程麦香走进了钢铁厂,一路向那栋小楼走去,身后又传来那个石头的大嗓门,“大周,难得你回来一趟,有空找你喝酒。” 大周不答,只伸高了右手摆了摆。 程麦香好奇地问,“你跟钢铁厂的人很熟吗?” “我初中毕业后就进了钢铁厂做工人,后来是因为我爸妈工作关系调动,才辞职跟去了广市。” 周敏琦笑着说,见程麦香脸色似乎不太好,遂安慰她说,“你别信石头的话,这个人说的话,只怕你拧干了听,还带着两成的水分呢。” 程麦香尽管微笑着点头,可还是难掩心头的酸意,哼,他在厂子里倒是挺受欢迎的嘛,不光有人给他介绍对象,竟然还有人倒贴,都没人倒贴她。 林嘉余住的是干部宿舍,宿舍楼底下有宿管,宿管自然也是认识周敏琦的,又听说程麦香是林嘉余的对象,二话不说就拿着钥匙给两人开了门。 干部楼的宿舍都是个人的单间,大约有十五平米,里面放了一张木床,一套桌椅,还有一个木制衣柜,床头还订了个木架子,放了些杂物。 真是再简单不过。 程麦香自然走到林嘉余的床边坐下,见床上铺的是一条蓝白条纹的床单,洗的几乎泛了白,床头上放着两本新体育杂志。 程麦香不禁笑了笑,前世的林嘉余除了有庞大的集团生意,他本人更是一个体育爱好者,尤其是篮球运动,还买下了一个国内的篮球俱乐部,出资培养青少年篮球好手。 看来重活一世,他也没有改变这个爱好。 程麦香还想再翻翻,看有没有什么情书之类的东西,突然从走廊上传来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周敏琦笑着说,“看来林子急得很,也不知道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话刚落音,宿舍的门就砰一声被推开,林嘉余见到程麦香正坐在他的床头翻看那本体育杂志,不禁笑逐颜开,“麦子,你怎么来了?” “我也来了,你怎么看不见我呢,林子?”周敏琦戏谑地说,“看来你这家伙就是个重色轻友的。” “你少来,大周,钢铁厂的宿舍,你是头一遭来吗?”林嘉余对他翻了个白眼,接着又对程麦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倒是麦子,你头一次来,觉得我这宿舍怎么样?” 程麦香故意板着脸说,“怎么样?当然很好啊,又是给你介绍对象,又是有人倒贴,能不好吗?我正准备找找有没有情书呢,你就进来了,是不是担心我找到什么不能让我发现的东西啊?” 林嘉余一愣,见周敏琦低着偷偷笑,顿时沉下了脸,“又是石头那个小子在挑拨,这臭小子,看我不去把他狠揍一顿不算完。” 林嘉余转身就要出门,程麦香见他说翻脸就翻脸,急忙拉住他的胳膊,“你疯了?我跟你开玩笑呢,还不赶紧给我站住!” 林嘉余趁机握住程麦香的手,微一用力,就把她拉进了怀里,双臂抱着她,轻声说,“麦子,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信不信我?” 程麦香闻着他身上的汗味,不知为何,只觉得说不出的安定,轻轻点头,“嗯,我一直都相信你。” 周敏琦见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简直无法相信这就是不久前还一身冰冷的林嘉余,他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不过,这变化也让自己为他由衷地高兴。 周敏琦故意大声咳嗽,“好了吧,我还在这里呢,就全当我不存在了,等我走了后,你们想怎么亲热不行,非当着我的面,是故意气我这个光棍吗?” 程麦香不好意思地跟林嘉余分开,低着头不看周敏琦,林嘉余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头一次发现这个朋友真是碍眼。 “好了好了,不是还有重要的事要谈吗?我有好消息带给你们,还不赶紧带我回家好好吃一顿。” 林嘉余换下身上的工服,三人走出了宿舍,只见走廊上有人在探头探脑地瞧着,一见三人就问,“林子,这女孩是谁啊?”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对象了。” 林嘉余有意高声说,他早就想把小媳妇介绍给同事了,让大家看看自己的对象有多好,也省得那些好事的三姑六婆整天打他的主意。 程麦香大大方方地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在众人艳羡的目光走出了宿舍。 林清菀昨天就被弟弟嘱咐过,早就备好了三人的晚饭,所以三人一到家,洗过手就准备吃晚饭了。 见林清菀忙着给三人上菜,周敏琦笑了笑说,“菀姐,你不用这么忙,我也不是外人。对了,滢滢呢?” “这孩子今天要我陪着她跳了一天的皮筋,早就累的睡过去了。”林清菀见三人似乎有重要的话,于是主动进了隔壁的屋子,“我吃过了,去瞧瞧滢滢睡的怎么样。” “大周,你既然说是好消息,那是不是说,广市那边你已经找到买主了?” 周敏琦切了一声,面带不屑地说,“林子,你是对我的能力没有信心,还是对你对象设计的衣服没有信心?只是找到了买主,这算哪门子好消息?我说的好消息,比这个可要好上好多倍呢。” ------------ 第46章 好消息 程麦香和林嘉余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原本程麦香预计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像县供销社那样,能被广市那边的市场认可,她趁势跟周敏琦这边订下样板合同,就像先前她计划的那样,每个样式供周敏琦几百件,他可以拿着衣服去找当地的厂生产。 可从他的口中听来,消息远比她想的要好得多。 林嘉余递了杯茶水给他,“快说,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周敏琦故意不紧不慢地把茶水慢慢喝完,还砸砸嘴品味,感叹了一句,“在广市的时候,最想念的就是林子你家里的大吉岭红茶了。” 林嘉余双手抱胸,双眼一眯,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仿佛在他演戏能演到什么时候。 周敏琦见他不接招,只好郁闷地把茶杯放了下来,“好了好了,我说,怎么说了媳妇的人,就变得这么小气,一点茶都舍不得给。” 林嘉余白了他一眼,哼,小气,谁让你要什么不好,偏偏要这些红茶,本来给你也没什么,可谁让小媳妇也喜欢这口,那自然要先顾着媳妇要紧。 反正无论有没有红茶,他都会把实情前因后果说个清楚明白的。 周敏琦见林嘉余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不禁心头有气,可被林嘉余狠狠瞪了一眼,也不敢再端着,于是一五一十地说: “林子,我五天前收到你的衣服后,就拿着到当地的供销社去,供销社的领导很感兴趣,不过听说是林文县这边就有些犯难,不过衣服样式实在新颖,领导拍板,只要制衣坊能把衣服寄到广市来,供销社就愿意上货。 “供销社这边给了什么条件?”还不等周敏琦说完,林嘉余就问了一句。 “供销社那边听说制衣坊是林文县的一个大队副业,也没为难,说愿意给制衣坊国营企业的待遇,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说要制衣坊这边做决定。” 程麦香惊喜交集,这个时代,企业的性质决定了所能受到的待遇水平,国营企业自然地位是最高的,无论是政策倾斜力度,还是民众的口碑认可,无一不是供应链的最顶端,尤其是规模越大的国营企业,能享受到的红利就越多。 相对而言,集体企业就差了很多,就程麦香看到的,只有大队有销售门路,才有底气搞副业,但是产品无论是质量还是价钱,都比国营厂的产品差了一大截,供销社根本是看不上的,基本都是卖给没钱买好产品的农村人,或者是城里贫困的居民。 而很多人肯买集体企业生产的产品,除了价钱低,更大的原因是这些产品是不用票据的。 正是这些原因,使得集体企业生来就低了国营企业一等,国营企业能吃肉,集体企业能喝口汤就烧高香了,更不敢奢望能得到国营企业一样的待遇。 可没想到,广市的供销社居然有这么大的胆识,仅凭着几件衣服,就大胆给出了这样的条件。 或许这也是后来国家管制一放松,广市那边就趁势而起,成了第一个经济飞速发展的地方,除了政策利好外,人的思维模式真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还有呢?”林嘉余尽管也很惊喜,可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以他对周敏琦的了解,他还没说到关键的地方。 果然,周敏琦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得意地神色。 “我想着供销社给出的条件也算不错了,可如果能再拿到更好的条件岂不是更好?所以我又拿着衣服,找到了广市最大的制衣厂,见到了制衣厂的厂长,跟他谈了很久,制衣厂的厂长对衣服的设计者很感兴趣,提出想见见面,好好聊聊。 麦子,如果你愿意,等过几天放秋假时,去一趟广市,带几件自己设计的衣服。 连厂长私底下给我透风了,如果谈得好,衣服又能让他满意,他打算让制衣坊挂靠到他们厂底下,而且如果你愿意,可以跟制衣坊签订长期合作的合同,甚至明年春天可以带你们去广交会设摊位呢。” 挂靠国营大厂,还能有机会参加广交会? 程麦香又惊又喜,她从创业开始的那天起,就做好了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往前走的准备,虽然她也知道这条路会很艰苦,前面充满了艰难险阻。 可这么没想到,制衣坊才开张一个半月,周敏琦就为她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就好像一个准备千里跋涉两个月到底目的地的人,突然被告知可以免费坐飞机一个半小时就能顺利到达的惊喜交集。 一直不苟言笑的林嘉余也忍不住面露笑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包红茶,扔到了洋洋自得的周敏琦怀里,“你不是说想念红茶嘛,送你一包。” 这还差不多,不枉费他跟连厂长磨了半天嘴皮子,为制衣坊争取到了最好的权利。 “对了,大周,你的门路挺广的,居然能见到广市最大的制衣厂厂长。” 程麦香惊讶地说,她特别想知道他怎么做到的,这些国营大厂的厂长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 周敏琦还没回答,林嘉余就微笑着对她说,“大周的爸妈是纺织厂的领导层,跟制衣厂有供货关系,所以他才能跟制衣厂的厂长搭上关系。” 原来如此,看来他还真是颇有人脉的,加上交际能力又不错,等环境允许后,他肯定能大展拳脚的。 “怎么样,麦子,你打算怎么做?” 周敏琦不紧不慢地喝着红茶,想听听程麦香的选择。 “大周,你帮我们制衣坊拿到了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会去广市,跟那位连厂长好好谈一谈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你费尽心力地替我们争取。” 周敏琦看着程麦香一脸的自信张扬,不禁暗暗点头。 这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寻常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听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都会各种担忧,还会惧怕路上出现各种问题,可她非凡没有半分忧虑,反而对这趟广市之行充满了期待,仅凭这一点,他就觉得程麦香肯定能成功。 夜已经深了,周敏琦和林嘉余同床而卧,两人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 “大周,你这个择席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没改啊,你瞧你翻了翻去的,害得我也睡不着。” 眼见周敏琦又翻了个身,实在睡不着的林嘉余干脆翻身坐起,摸到墙边的线,啪一声拉亮了电灯。 周敏琦听他口中有抱怨的意思,哼了一声,“这怪谁,我这个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咱们一起住在你家里,每人一间屋子,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非要住到你这间破宿舍来,自己住也就罢了,还拉着我一起,睡不着觉别怨别人。”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林嘉余沉默不语,起身把宿舍里的凳子搬了过来,接在一旁的椅子上,人为造了一张床,合身躺了下去,又拉灭了电灯。 周敏琦见他的举动,不禁有些吃惊,他俩自从认识的那天起,就斗嘴斗习惯了,可今天的林嘉余,让他明显感到了不一样。 “林子,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周敏琦感叹地说。 “怎么不一样了?” 林嘉余隔了良久才问。 “以前的你,愤世嫉俗,似乎觉得整个世界都欠了你,你整天打架生事,不肯念书,也不肯去上班,你不想按着这个社会的规则生活,你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即使碰的头破血流也不后悔。” 周敏琦一边琢磨着措辞,一边讲着这些年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以为林嘉余会反驳他的话,没想到,他依然保持了沉默。 “可这次回来,你不一样了,你老老实实上班挣钱,像个正常人一样地生活,你没看到嘛,连清菀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我觉得这应该是你有了对象的原因吧。” 林嘉余笑了一下,“你怎么不说,我是为了报答老刘这些年来拼尽全力保护林家,所以我才选择了他的厂来上班报答他呢?” “在你的心里,你根本就不感激老刘,毕竟这个钢铁厂能建起来,你爸妈可是当仁不让的功臣,老刘照顾你,本就是本分。如果你真的感激他,早在三年前,你退了学,老刘就让你来钢铁厂上班,你可理睬过他?” 林嘉余唇边浮起一个温柔的笑意,“对,我是变了,有了她,我真的想好好生活,给她一个稳定的环境,有一个像样子的家。我不能再像愣头青那样,不管不顾地胡闹了。” 周敏琦由衷地点头,“变了好,好好生活,别再想以前那些不如意的事,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的。” “我当然要向前看,还要好好工作。”林嘉余一本正经地说,突然又恢复了以前的土匪口气,“所以,你给我老实点,别动不动就翻身,否则吵得我睡不着,看我不灭了你!” 周敏琦:…… ------------ 第47章 山寨货 不出程麦香的预料,周末她跟林嘉余回家,跟程母和程大哥提起了周敏琦的话,起初两人得知广市最大的制衣厂同意制衣坊挂靠,都是大喜过望,可一听说程麦香要亲自去广市谈判,都有些反对。 程麦香费了老大的口舌,再加上林嘉余保证跟她一起去,保护她的安全,两人这才有几分不情愿地答应了。 “为什么我妈和我大哥总是觉得外面处处都是坏人,好像我一出去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程麦香坐在林嘉余的自行车后座上,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她刚才费了太大的力气去说服两人,搞得现在去镇子上的供销社买布料都没力气了。 可是布料又不能不买,否则制衣坊很快就没有原材料了,制衣坊的衣服在县供销社卖得不错,许多姑娘都愿意买新鲜的衣服穿。 “我大姐也是这样,这就是有亲人的好处啊。” 程麦香突然瞬间安静了下来,对,他说的对,前世她孤身一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担心她,对她念经似的嘱咐。 这就是亲人的牵挂吧,这感觉真的好新奇。 林嘉余突然跳下了自行车,程麦香奇怪地问,“怎么了?” “今天是不是你们镇子上的人赶集啊?前面人来人往的,没法骑车了。” 对啊,她都忘记了,今天是农历二十,正好是镇子上每隔十天的一次大集,四里八乡的人都会来凑热闹的。 林嘉余推着自行车,她跟在后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艰难地前行,不时会有人不小心撞到两人的身上来。 程母不爱凑热闹,只有家里缺少东西,才会到镇上来买,也不会刻意等这个大集,如今又忙着制衣坊,更加不来闲逛了。 所以,程麦香两世加起来,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了农村的大集,自然左顾右盼,感觉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集市上几乎有一半都是卖鸡蛋的,乡下人除了工分没有其他的进项,只有每家每户养几只鸡,下了蛋舍不得吃,攒起来到集市上卖了赚点零花钱。其他少部分是自留地里种出的水果和蔬菜,还偶尔能见到一两个卖土布的。 看了没多久,程麦香便有些索然无味,集市上的商品种类远远比不上后世,质量也差得很。 程麦香正想着能不能找条没人的小路,绕开这摩肩接踵的人群,突然见前面好像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程麦香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见状跟林嘉余打了个招呼,就奋力挤进那个圈子,只见一群年轻女人正围着一个中年女人,不停地拿起地上堆着的衣服放在身上比划着。 程麦香一见那堆衣服,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这正是制衣坊生产过的背带衣裤,此刻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镇子的集市上。 程麦香也拿起一件衣服,抖开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衣服的样式确实跟制衣坊出的很相像,可因为没有图纸,许多细节处做得粗糙不堪,连布料用的也是土布,拿久了手上居然留下了染布颜料的痕迹。 没想到,制衣坊才开张不到两个月,居然在镇子的集市上出现了山寨货。 程麦香苦笑不得地放下衣服,摇了摇头。 尽管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可程麦香还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会这么快,这是不是代表着她的制衣坊已经成了县城时尚的引领者? 程麦香正想挤出越来越拥挤的人群,突然又想起一事,对正忙着给人结账的那个中年妇女说,“大嫂,能问一下,这些衣服是哪里做得吗?” 那中年妇女正在招呼客人,都懒得看她一眼,不耐烦地说,“你买不买,不买我没空伺候你。” 这时,旁边一个年轻女人好心地说,“妹子,这衣服是刘家村制衣坊做的,听说跟双水村制衣坊做出来的衣服一模一样呢。” 刘家村?那不就是赵琳琳转去的那个大队,两个星期前,她和林嘉余还在县动物园亲眼目睹了赵琳琳、刘文征和牛丽娜的狗血剧。 虽然程麦香没有任何证据,可不知为何,她有一股强烈的直觉,这些山寨衣服的背后,是有人在捣鬼,到底是赵琳琳,还是牛丽娜? 程麦香低着头边思索着,边向前走去,差点撞到林嘉余的自行车上,幸亏林嘉余把车身向外一让,这才伸臂拦住了她。 “想什么这么入神?”林嘉余一手扶着自行车把,一手牵着她,生怕她再无意中撞到别的地方去。 程麦香三言两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林嘉余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扭头瞧了一眼聚集的人群,“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去刘家村制衣坊,要求他们不要再照搬你的衣服?” 这个根本没用。 这个时代,从官方到民间都不存在品牌和版权的概念,更不知知识产权为何物,尤其是衣服这种大众化的消费,更是不存在什么保护。 即使在几十年后,服装款式设计的抄袭依然屡禁不绝,更别说只是在七十年代了。 “就任由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偷制衣坊的东西吗?” “没关系的,双水村制衣坊的衣服跟刘家村的相比,用料和做工都更精致,所以定价也高,而刚才那些衣服粗糙的很,定价连我们的一半都不到,买我们衣服的顾客是看不上他们这种地摊货。 相反,只能买得起这种衣服的人,即使没有刘家村的衣服,也不会成为双水村制衣坊的顾客,很简单,付不起钱。” 倒也是这个理。 林嘉余见她虽然不担心制衣坊的生意被抢,可整个人眉头还是紧紧地皱着,似乎还是忧心不已,突然他冲口而出,“你是不是担心刘家村制衣坊的背后,是赵琳琳或者是那个牛丽娜在捣鬼?” “嗯,”程麦香知道瞒他也无用,索性就把两个多星期前,牛丽娜剪破同学的衣服,又鼓动同学找她的麻烦简单说了。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倒是真沉的住气呢。”林嘉余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媳妇居然被人在学校那样欺负,想想就让人生气。 “这也算大事,你放心,自从我当众把衣服剪破,又赔偿了所有衣服损坏的同学,制衣坊在同学们心目中,简直成了金字招牌,后来我跟同学交易时,会确认清楚衣服的情况,牛丽娜想搞小动作也没辙。” 更何况,她现在估计还在烦心刘文征的事,根本就没工夫对付她。 “你这样光是防着她们也不是办法,还是我来吧,我让小五好好查查她的底,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程麦香上次解决在吴家红的事见过小五的娘文姨,黑市买布票时又是走的小五的门路,她现在真的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可以随便查别人的底。 “放心吧,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小五长年干这些灰色买卖,自然比一般人有办法,他肯定给你查得妥妥当当的。不过,这需要时间,现在你还是把精力放在两周后去广市的事上吧。” ------------ 第48章 奇怪的秦浩然 火车站位于林文县城的西南面,进站口小小的,活似后世的一个小门头,售票处和候车厅加起来不过一百多平米,人一多就显得拥挤不堪。 程麦香和林嘉余一大早就来到了火车站,验完了票进了站,幸运地在候车室找到了两个空座位。 程麦香看着林嘉余把一个硕大布包从肩膀上取下,放在两人的脚边,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真是的,这次去广市是谈生意,又不是去逃难,至于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嘛。 偏偏程母和程大嫂还怕她在路上饿着渴着,拼命往包里塞了很多吃的喝的,眼见背包鼓鼓囊囊再也装不进去才作罢。 林嘉余左右看了看,对程麦香嘱咐说,“你在这里看着行李,我去买点东西。” 林嘉余离开后,程麦香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候车室,水泥地面,狭小的窗口,木椅上的漆也掉了不少,斑驳不堪。 候车室里的人也跟他俩一样,逃难一般,身边都是大包小包,还有人居然挑着棉被枕头,手里拿着脸盆,乍看之下,倒显得程麦香的行李少之又少。 “小姐,请问这里有人吗?”旁边有人彬彬有礼地问,不过听口音很是别扭,国语很是生疏,不过短短一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小姐?! 程麦香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来,听到的称呼多是同志同学,还是头一次有人称呼她小姐。 这就好像前世她被人称呼惯了程小姐,有人称呼她是程同志,她内心会震撼不已。 程麦香霍然回头,见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身穿黑色西装,打着蓝色领带,含笑看着她。 这么久才见到原本熟悉的装扮,程麦香顿时觉得很是亲切,仿佛在异国他乡遇到了家乡亲人一般,忙笑笑说,“没有,你坐就是。” “多谢。” 那人道谢,可并没有立即坐下,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在干净的椅面上擦拭了一番,才坐了下来。 程麦香立即沉下了脸,扭过头去不再理睬他。 那人仿佛没有看到程麦香变了脸色,还主动搭话说,“看小姐的穿衣打扮,不像是林文县人,不知小姐是哪里人?” 程麦香为了去广市谈判,特意准备了好几套衣服,今天她上身穿了一件七分袖修身白衬衣,套着一条蓝色背带裙,长发披在肩头,只扎了一股,显得整个人青春活力十足,确实跟候车室里满是军绿土黄的人格格不入,方才进站,就有很多人都在偷偷窥视她。 程麦香不耐烦地回过头,见那人满脸堆笑,客气地对她点头,不禁暗暗吸了口气。 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在他也算客气的份上,难听的话咽回去就是。 “同志你看走眼了,我是土生土长的林文县人,倒是听你这口音,似乎不是这边的人。” 那人的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还是微笑着,“对,我不是这边的人,我是港城人,我免贵姓秦,秦浩然,不知小姐可方便告知芳名?” 芳名?! 程麦香顿时被他恶心得不行,这拙劣的搭讪,水平也太低了,依仗着港城人的身份,就这么不可一世吗? 程麦香前世不知去过多少次港城,早就不感兴趣了,再说那个时候,内地的京市、海市、广市和深市,早就跟港城并驾齐驱,不相上下,港城二字的含金量大大褪色了。 不过这还是四十年前,港城在此时内地这边的人看来,不啻是天堂,估计这人也没少用这招,来勾搭许多爱慕虚荣的女生。 不过,姐见过的世面,比你多得多了,在姐眼里,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乡巴佬,还敢用这招来对付姐,简直不自量力。 “不必客气,萍水相逢,不知何日再见,名讳就不说了,祝秦先生一路旅途顺利。” 程麦香强忍着满满的恶心,说完这段文邹邹的话,又把头扭向一边,如果不是嫌地上的布包太沉重,她早就拎包离他远远的了。 秦浩然还想再问,突然程麦香眼前伸出一只冷嗖嗖的冰糕,冰糕后面是林嘉余宠溺的笑脸。 秦浩然还想再问,眼前突然多了支冰糕,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冷着脸对他说,“先生是头一次来我们林文县吧,没什么好招待的,天气热,吃支冰糕去去热吧。” 程麦香手中也有一支,其实如今已经入秋,即使秋老虎厉害,可早就比不得盛夏时节了,不过林嘉余看程麦香似乎对这种冰冰凉凉又甜甜腻腻的东西很喜欢,这才出站去买了两支。 一进站就发现这个人在纠缠自己的小媳妇,满脸不喜,这才故意把这种小孩子和女孩子才喜欢的东西送给他,想存心恶心恶心他。 程麦香早就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个时代的冰糕没有后世的各种添加剂,甜得很纯粹,吃下去整个身体都被这股冷气给熨帖了不少。 秦浩然没有接林嘉余递过来的冰糕,甚至他都很本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只是傻呆呆地张大着嘴巴,似乎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 林嘉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感觉这个人神经好像不太正常,也懒得再理睬他,在程麦香身边坐了下来。 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候车室里有铁路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在喊,林嘉余背起地上的布包,程麦香拿着两张车票,赶紧过去排队检票上车。 这个时代很少有出门旅游的人,大多都是出差或者探亲的,再加上此时也不是春节假期,坐火车的人相对减少,可能是因为广市是个大城市的缘故,去的人还是很多,人群拥挤得厉害,林嘉余张开双臂,把程麦香护在怀里,生怕被人挤着。 “这位同志,能问问你的高姓大名吗?” 身后传来秦浩然迟疑的声音,让林嘉余和程麦香感到颇为厌烦。 这个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还没等林嘉余出言斥责,突然有人语气夸张地说,“哎呀,秦先生,您怎么亲自在排队啊,快点快点,我已经跟车站说好了,您持港城证件,可以提前上车,别在这里跟这么多乘客挤了,快跟我过来吧。” 那人不由分说,就把眼巴巴等着林嘉余回答的秦浩然给拽出了队伍,拉着他硬是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检票离开了候车室。 程麦香见秦浩然一边被人拉着向前走,还一边频频回头看着林嘉余,似乎欲言又止,不禁奇怪地问,“你认识他?” 林嘉余仔细回想一下,确定不认识这个举止奇特的人,遂摇摇头,心中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时代一般人出门坐车只能买硬座,硬卧都要单位托关系找人购买,而软卧除了来华的外国人能购买,只有达到一定级别才有资格购买。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这次林嘉余就是托钢铁厂刘厂长帮忙,才买到了两张硬卧,两人上车后,发现硬卧处空空荡荡,几乎没有几个人,他俩就独占了一个包厢。 两人对这种无人打扰的清净说不出的满足,林嘉余把背包放到铺下的地板上,又把随身的小包打开,取出了一些零食,递给程麦香。 “你刚才出站,就是去买这些东西了?” 程麦香心满意足地嗑着瓜子,喝着他泡好的红茶,惬意地瞧着窗外,火车已经缓缓开出了车站,窗外的景色连连流动起来。 林嘉余点点头,上次两人一起看电影,他就发现小媳妇似乎对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特别感兴趣,这才特意买了让她在路上吃。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林嘉余原本想去餐车买点吃的,却被程麦香坚决拒绝,如果说这个时代跟后世有什么相同之处,那就是火车上的伙食是坑人的东西,又贵又难吃,她才不上这个恶当呢。 林嘉余无奈,只得从包里取出林清菀给两人准备的薄饼,接了两瓷缸热水,把薄饼泡软了,吃下去权当晚饭。 林文县去广市大约要走二十三个小时,此时已是深夜,林嘉余见程麦香似乎已经睡着了,于是在下铺上一躺,拉着被子盖在身上,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程麦香虽然也累的很,或许是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坐火车旅行,她的精神却处于极度兴奋中,很本就无法入眠。 程麦香悄悄坐起身来,瞧瞧对铺上的林嘉余,睡的甚是香甜,于是偷偷挑起车窗上的窗帘,向外望去。 窗外黑漆漆的,不见一丝亮光,只有遥远的天际上挂着一轮圆晃晃的明月,照耀着大地。 程麦香突然升起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她是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是在梦中生活,上天让她来到了这里,会不会在某一天又突然送她回去,就如同当初没有预兆地送她来到这里? 假使这种情况真的会发生,那她怎么办,林嘉余又该怎么办,自己还能不能在另一个世界里找到他,他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不行,她好像已经越来越适应林嘉余的宠爱照顾,也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如果老天真的把她带走,离开这个世界,只怕她会发疯吧? 程麦香一个晚上都是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几乎没有睡好,第二天起身后,林嘉余担心地望着她,“你是不是不太适应火车的晃动,我听你昨晚一直在翻身,好像没睡熟。” 程麦香勉强笑了笑,不敢把实话告诉他,两人聊了些闲话,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要到广市站了,林嘉余把行李整理好,准备下车。 突然,秦浩然从车厢那边走了过来,一见林嘉余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我找了好多节车厢,终于找到你们了,这位同志,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名字,你方不方便告诉我?” ------------ 第49章 爽快的连厂长 程麦香和林嘉余面面相觑,两人都不明白秦浩然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知道林嘉余的名字,而且为了找到他,不惜满车厢找人,瞧他浑身灰头土脸的模样,肯定是在所有硬座车厢那里一一寻找无果,才抱着最后的希望来到了硬卧车厢,终于如愿以偿。 这下两人都相信,秦浩然就是冲着林嘉余来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林嘉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问道,“我很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的名字,以前我开罪过你?” 秦浩然似乎有几分犹豫,“对不起,原因我目前不方便告诉你,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都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 两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自视甚高,主动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就要求别人一定要把名字告诉你? 这是谁家的道理,再说了,我们也很本就不稀罕知道你的名字。 广市站到了,程麦香和林嘉余懒得理睬他,提着行李就向车门处走去,秦浩然不死心地在他背后喊道,“你是不是姓林?你的父亲是不是叫林徽……” 秦浩然还没说完,就被同行的人找了过来,“哎呀,秦先生,你怎么跑到硬卧车厢来了,让我们好找,我们快走吧!” 林嘉余霍然转身,见秦浩然边走还边忍不住回头看他,不禁陷入了沉默,停步不前。 程麦香见他发呆,忙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衣服,他才猛然惊醒过来,陪着她走下了火车。 两人一走出火车站,早就在站外等候的周敏琦一见到两人,不禁眼前一亮。 程麦香的衣着打扮一向时髦,那倒也罢了,可今天林嘉余的装扮,也着实令他吃惊。 上身是一件短夹克,下身是一条黑色修身长裤,脚蹬一双黑皮鞋,显得整个人的身材比例特别协调,再加上他原本长得就俊美白皙,这下更是显得英俊挺拔。 “嚯,林子,今天怎么这么帅!简直亮瞎了我的眼。”周敏琦忍不住调侃,顺手接过程麦香手中的行李,“走,先带你们去招待所安顿下,再带你们好好吃一顿。” 三人一起上了公交车,程麦香一路上一直直视着窗外,看着这座四十年后几乎成为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此时的城市建设还未开始,道路两旁多是几层楼高的建筑,如果不是火车站上那硕大的广市站三字,程麦香怀疑自己来到了国内的一个小县城。 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楼突兀地出现在程麦香眼前,大楼上悬挂着广市宾馆四个大字,程麦香明白,这大概就是那座广市地标性建筑,虽然只有二十多层,可却是闻名全国的高楼,此时自然不会接纳她这样的平民百姓。 三人在一家宾馆门前下了车,周敏琦跑上跑下,终于替两人定好了房间,这才又把两人带到了一家国营饭店。 周敏琦刚坐下,做好的饭菜就流水般地端了上来,让程麦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大周,你跟这家饭店什么关系,一家国营饭店这么照顾你?” 林嘉余对她笑了笑,“这小子的人脉广得让你想象不到,在广市只怕到处都有他的朋友,一家饭店算什么。” 大周嘿嘿一笑,“还是林子了解我,我曾帮过这家饭店经理的一个小忙,所以他们对我还是比较客气的。”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见三人坐着,就笑着朗声说,“大周,这就是你说的林文县的那两个朋友吗?” 程麦香和林嘉余循声望去,见是那人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矮胖,一张圆圆的脸盘,眼睛眯着,一团和气。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广市制衣厂的连厂长,”周敏琦指着程麦香和林嘉余说,“连厂长,这就是我给你提到的制衣坊的负责人程麦香,还有她的对象林嘉余。” 程麦香没想到,周敏琦居然在两人到达广市的当天就把连厂长请来见面,原本买来打算送给连厂长的林文县土特产也没带在身边,不禁有几分懊恼。 连厂长好奇地打量了两人几眼,接着伸出手,跟两人一一握手,笑道,“欢迎欢迎,快请坐,大周昨天一说起你们今天就到,我就要他安排这场见面,好给你们一个惊喜。” 原来是连厂长安排的,想来也是他嘱咐大周不许把聚会告知两人,他这么做到底是重视两人,还是走个过场,随便敷衍两人一下就直接拒绝? 连厂长见程麦香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本来大周想提前跟你们说一下,是我拒绝了,我想咱们就聚在一起吃个饭,把该谈的事情谈清楚是正经,咱不整那些虚的。” 程麦香突然对这个连厂长有了莫大的好感,想来,作为广市制衣厂的厂长,私下求他办事的人一定不少,即使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什么钱,可去求人总不能空手去,自然会多多少少送些礼物。 可他却不愿意利用职务之便去收礼,什么事都丁是丁卯是卯,公事公办,光凭这个态度,就让人对他格外信任。 “好,那真是给连厂长添麻烦了,本来下班后,连厂长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如今还要专门抽出时间来招待我们。” “今天能做好的事就不要拖到明天,毕竟明天有明天的任务。”连厂长不在意地摆摆手,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两位同志,能站起来让我看看你们身上的衣服吗?” 两人对视一眼,依言站了起来,连厂长边看边满意地点头,“这衣服是真不错,这都是程同志的制衣坊生产的?” “对。”程麦香边说边打开随身的包,把她精心设计的三套衣服拿了出来,“连厂长,这是我的作品,您帮忙看看,也提提意见。” 连厂长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一件件慢慢地翻看,口中啧啧赞叹,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真是不错,程同志,你真可以说的上是天才的设计师,这些衣服别说在广市,就算拿到港城,也是最时髦的。” 连厂长把衣服还给了程麦香,连饭都顾不得吃,迫不及待地问,“程同志,上次我的意思想必大周也带给你了,不知你有什么意见?” 这件事,程麦香在来广市之前都仔细考虑过了,也跟程母和林嘉余详谈商量过,早就拿了主意,如今听他这么问,微笑着说,“我同意跟制衣厂合作,但是我有条件。” ------------ 第50章 品牌意识 连厂长并没有不耐烦,反而和气地对程麦香说,“合作合作,就是要双方意见相合才能协作,有要求尽管说出来,如果能答应的,我肯定能答应,不能答应也不要紧,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是交个朋友也不错。” 程麦香微笑着点头,这连厂长确实挺合她的心意的,真的能跟他合作成功,对制衣坊和她规划的事业发展,大有裨益。 “既然连厂长这么爽快,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制衣坊答应挂靠在广市制衣厂,而且为了答谢制衣厂的提携,日后我们制衣坊生产的每一种款式的衣服,制衣厂只要按照市场价购买满两百件,便可以无偿使用我的设计。只不过制衣厂生产的成衣上,要添上两个英语字母。” 连厂长原以为程麦香见制衣厂主动要求挂靠,惊喜交集之下狮子大开口,为制衣厂要出什么高价报酬,没想到她的要求竟然会如此简单。 两百件衣服,对广市制衣厂来说,只是一场毛毛雨,很本算不得什么,而且他也跟大周旁敲侧击地打听过衣服的卖价,两百件成衣的价钱也不算什么。 而且,只要付出这些钱,广市制衣厂就能得到对方的图纸,可以光明正大地生产同款衣服,对制衣厂来说,这是有利无害的。 连厂长没有什么版权意识,只是作为国营大厂的骄傲,让他不愿意轻易去抄袭小作坊生产出来的衣服,以免落得同行耻笑。可是如果是双方合作,对方心甘情愿地转让,那说出去又不一样了。 往小里说,这叫不贪别人便宜,我是花钱买来的东西。往大里说,广市制衣厂也算是提携集体经济,为农民兄弟的生活添砖加瓦,只怕连上头都要表扬他呢。 程麦香见连厂长高兴地眉开眼笑,不禁跟林嘉余对视了一眼,他低头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按照这个时代人的思维来看,连厂长无疑是占了便宜的,毕竟程麦香的衣服就算不经过制衣厂,也能放到广市的供销社来卖,可是给了制衣厂,就只能卖两百件,再多就不行了。 可是程麦香却不这么认为,如今双水村制衣坊碍于规模,无法大批量生产,无法供应市场更多的货。 但是制衣坊不可能永远发展不起来,等规模做大后,算起来也差不多到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了,那时国家的政策会彻底放开,私营经济渐渐活跃,也是制衣坊大展拳脚的时刻。 她早就计划好了,她给了制衣厂那么大的甜头,仅仅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制衣厂必然会满足,但是这个决定对制衣坊也是有很大好处的,毕竟这个标志就是代表制衣坊的,靠着国营大厂的批量制造,会在消费者心中牢牢烙下品牌意识。 当然,等回到林文县,她会去注册嘉香这个品牌,把品牌的所有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等到嘉香品牌通过制衣厂的免费宣传有了更大的市场后,无论是拉投资还是跟合作方谈条件,才更加有底气。 起初,她以为林嘉余是不同意她这么做的,可是没想到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他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看来,他确实不愧为未来的商界大佬,眼光确实比这个时代的人超前许多。 “嗨,我当你要说什么呢,这也算条件,说吧,什么字母?”连厂长一挥手,接着又故作幽默地说,“不许弄什么反动标语之类的,这个可不能答应。”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程麦香也忍不住微笑着说,“连厂长,你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我只是要求你以后在生产我设计的衣服时,添加上这样的字母图案。” 程麦香从包里取出一张床,白纸递了过去,连厂长接过来一瞧,白纸上绘制着一个颇为淡雅的图案,图案中,两个字母盘曲交错,甚是美观,仔细辨认,原来是JX两个字母。 “挺好看的,”连厂长由衷地说,“为什么选这两个图案,有什么寓意吗?” “JX是嘉、香两个字的拼音首字母,”程麦香边说边在纸上写下了这两个字,“而嘉香又是家乡的谐音,寓意故乡,让每个顾客穿上这件衣服都会感念自己的家乡。” 林嘉余自从看到嘉香那两个字便怔住了,他自然明白这两个字是从二人的名字里各取一字组合而成,她为自己设计的衣服取了这样的名字,还要制衣厂生产的衣服上都印上,让更多的人都看到,也代表着她愿意彻底跟他绑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林嘉余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悄悄溜下了桌子,紧紧握住了程麦香的手。 程麦香微微一笑,伸手反握,两人十指交缠,牢牢握着。 连厂长兴奋地在饭桌上重重一拍,“好想法,名字好听,寓意更好,行,就这么办了!” 程麦香端起桌上的茶杯,站起身来,“连厂长,我不会喝酒,就借着这杯茶敬您,预祝我们双方合作愉快!” 三人都站了起来,举杯相碰,连厂长又单独跟程麦香碰杯,“好,小程同志,你明天早上九点,就到厂里办公室找我,我们把合作协议签一下,以后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了。” 连厂长现在对程麦香说不出的满意,不光有出众的设计才华,更难得的是,为人谦逊,不贪财爱势,没被好运冲昏了头脑,漫天要价。 更难得的是,这么一个小同志,思想觉悟还高,时时刻刻不忘记家乡,真是没白费国家政府这么多年的教育。 因为对程麦香的认同,连厂长对周敏琦也越发满意,他拍拍周敏琦的肩膀,笑着说,“我就说大周办事牢靠,你看介绍过来的人都是这么淳厚质朴,不是你,就没有这次珠联璧合的合作。” 四人相谈甚欢,这顿饭吃了很久,饭后连厂长甚至抢着跟周敏琦买单,直到周敏琦说出饭钱已经付过了,这才悻悻地收回了钱包。 饭后,三人一齐送连厂长上了公交车,连厂长隔着车窗,还在嘱咐程麦香明早一定要准时去制衣厂签约。 公交车开走了,周敏琦邀请两人一起去逛逛广市,好尽尽地主之谊,却被两人婉言谢绝了。 两人在火车上折腾了一天,下车后又来跟连厂长聚了一顿,早就疲累不堪,这会恨不得早点回宾馆洗澡休息。 周敏琦自然明白两人的意思,倒也没强求,好在饭店离宾馆不远,两人打算步行回去,也趁机消化消化积食。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街头的路灯也依次亮了起来,这个年代自然不会有什么LED灯,连同街边的店铺照过来的,全都是明晃晃的白炽灯光。 街道上几乎见不到任何车辆,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从旁经过,倒是身畔的路灯底下,经常聚集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端着个白瓷茶缸,挥舞着蒲扇,随意坐在地上,摆开棋盘,楚河汉界地杀得热闹。 程麦香面带微笑,看着尚不繁华的城市街景,突然觉得心头说不出的宁静。 没有满眼的霓虹灯,远离了喧嚣和混沌,城市原来也可以这么可爱和纯粹,尤其身边又是自己最爱的人,那真是一种难言的幸福和说不出的满足。 林嘉余见满大街都是成双成队的人在散步,很本没人注意他们这一对,胆子也大了起来,右手伸出去,悄悄地揽住了程麦香的纤腰,左手则牢牢地扣着她的手。 程麦香微微一笑,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股缠绵悱恻的气息在两人身畔流动着。 两人携手漫步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宾馆门前,可是一看到宾馆门前立着的那个人,两人不由自主地喊道,“怎么又是你!” ------------ 第51章 身世 宾馆门前,赫然站着两人在林文火车站遇到的秦浩然。 两人对他无休无止的纠缠早就不胜其烦,这会明明见到他站在宾馆门前,却装作视而不见,绕过他走了进去。 秦浩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不死心地问,“同志,我真的不会耽误你太久的,你只需要听完我的问题,我说出来的人真的跟你毫无关系,我一定给你道歉,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了。我只希望你能听完我的问题。” 林嘉余霍然转身,脸色平静如水,沉声说,“好,你说吧!” 秦浩然立即面露喜色,一叠声地道谢,然后看了看宾馆的大堂,指着角落里的沙发说,“咱们到那边去说吧,免得站在这里,影响宾馆做生意。” 两人跟着他来到角落一坐下,秦浩然便迫不及待地问,“同志,你是不是姓林,你令尊令堂的名讳是不是林徽文和许灵姝?” 还不等林嘉余有任何反应,程麦香便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奇怪地盯着秦浩然。 他明明是一个港城人,怎么会知道林嘉余父母的名字,难道秦家跟林家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可他怎么从来没对自己提过呢? 秦浩然见林嘉余并不回答,立时明白他找对人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哎,爹地妈咪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二弟!” 二弟!林嘉余是这个秦浩然的弟弟?! 程麦香不敢置信地轻握着嘴巴,仔细打量着秦浩然的面部轮廓,虽然两人长得并不是很相像,可眉眼间还是能看到淡淡的影子。 出乎程麦香的意料,林嘉余并没有任何吃惊的反应,这是淡淡地看着他,轻轻笑了笑,“这位先生,我只能说,你真的找错人了。” 说着,握着程麦香的手站了起来,“让你白跑一趟,请回吧。” 秦浩然见他明明默认了他是林徽文和许灵姝的儿子,却断然否认是自己的二弟,情急之下不假思索,伸臂拦住了二人。 “二弟,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如果还不相信,我有更多的证据证明这一点,你是一九五八年三月二十日在广市第二人民医院出生的。 当年你父母的亲生儿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而妈咪正巧跟你母亲在一个病房,当时爹地妈咪想要去港城,可带着个刚出生的孩子不方便,所以就把你托付给了你父母,你瞧,我这里还有你没出满月的照片呢。” 秦浩然手忙脚乱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里,一个胖嘟嘟的宝宝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咧着小嘴开心地笑着面对镜头。 这下程麦香再无怀疑,她在林嘉余家见过这张照片,林清菀曾说,这是她弟弟没出满月的照片。 程麦香扭头看向林嘉余,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照片,顿时明白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林嘉余把照片推了回去,摇摇头说,“你也知道说,林徽文和许灵姝是我的父母,既然你爸妈为了去港城选择了把我抛下,那就没必要再回来找我了,我不想跟你们有任何牵连,你就当从来没见过我吧。” 不知为何,林嘉余说完这句话后,程麦香从秦浩然脸上看到的,并不是被亲人拒绝的伤心,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释然。 或许,他从心里也是不想爸妈认回这个被抛弃了将近二十年的弟弟吧。 可是为什么呢?任何人跟家人失散这么多年,不是应该欢喜雀跃,恨不得立即把亲人带回家,抱头痛哭一番。 怎么他会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呢?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程麦香被林嘉余紧紧搂着向前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在原地不动的秦浩然,身上的黑色古驰西装衬得整个人越发神采奕奕,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一切。 看来,林嘉余的生父在港城应该有不小的家业,秦浩然不希望他回去,自然也是不愿意多一个人跟他争夺财产吧。 两人上了二楼,周敏琪给两人定了对门的房间,程麦香见林嘉余一直闷闷不乐,知道他还在为此事烦心。 程麦香拉着他的手,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伸手摸摸他白皙的脸颊,轻轻说:“别为了一些不值得自己去想的事烦心,别忘记了你身边还有爱你的人,回房后好好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醒了什么事也没有了。” 林嘉余沉默地点点头,正要打开房门,程麦香突然又说:“如果你实在睡不着,可以敲我的门,我会陪你聊天,聊什么都可以。” 林嘉余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摸摸她的头发,“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我以前遇上的事,可比今天的麻烦多了。” 林嘉余开门进房,正要关上房门的时候,已经进入房间的程麦香突然冲了过来,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下。 还没等林嘉余反应过来,程麦香就火速退出他的房间,顺便带上了门,隔着门板说了句,“早点睡,晚安!” 林嘉余摸着被她亲过的脸颊,唇边浮起一个深深的笑意。 小媳妇真是个可人儿,懂得舒缓他的抑郁。 不过,她说的有道理,他身边还有小媳妇,还有大姐,都是这个世界上爱着他的人,纵使亲生父母抛弃了他,可养父母对他视如己出,也给了他足够的关怀和疼爱。 无论如何,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好面对未来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程麦香起了个大早,因为宾馆不供应早餐,程麦香特地去楼下的早点铺子买了两份豆浆油条,这才敲开了林嘉余的房门。 林嘉余睡眼惺忪,看样子似乎没睡多久,程麦香知道他昨晚定然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怕快到天亮才勉强入睡。 程麦香也不拆穿他,提着早餐就进了门,林嘉余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跟程麦香一起吃完了早点。 广市制衣厂位于广市的东北方,距离宾馆大约七八站公交车的路,两人趁着时间早,车上还不算拥挤,就赶紧乘车来到了制衣厂。 广市制衣厂在当地算是个很大的国营企业,光是面积就足以傲视大部分国有企业,此时正值上班时分,许多女工穿着绿色短袖工服,三三两两地走进工厂。 程麦香和林嘉余在门卫处做过登记后,在门卫的指点下,来到厂里东南角的一栋三层红砖小楼。 连厂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最西头,两人进了办公室后,发现连厂长早就等在里面了。 “好好好,年轻人很准时,不错。” 连厂长拿出准备好的协议合同交给程麦香,程麦香认认真真看过,并无异议,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签名后按下手印。 连厂长高兴地合不拢嘴,主动伸出手,跟程麦香重重一握,“小程同志,合作愉快!” 两人见合同已经签完,正要起身告辞,突然办公室的门上又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门外有人说,“连厂长,您约好的港城秦氏集团的秦浩然先生到了,正在会议室等候。” 程麦香和林嘉余面面相觑,两人都是说不出的心烦,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个人当真是阴魂不散。 两人忙着告辞,连厂长却摆手不许,“小程同志,这次秦先生来就是跟制衣厂谈合作,我有心想把你的衣服推到港城去,你既然来了,就跟我一道见见秦先生吧。” 程麦香清楚林嘉余并不想见到秦浩然,正要婉言谢绝,林嘉余却突然说:“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当然要去见见这位秦先生,多谢连厂长给我们牵线搭桥。” ------------ 第52章 合作失败 秦浩然显然也没预料到两人的到来,三人一踏进办公室时,他不禁微微张开了嘴巴。 不过他反应颇快,立即就恢复了常态,装作不认识两人的模样,对连厂长打了声招呼。 连厂长跟他握手后,又指着程麦香和林嘉余介绍说,“秦先生,这两位是刚跟我们广市制衣厂签下的合作方,这位是程麦香同志,是林文县双水村制衣坊的负责人,这位是她的对象林嘉余同志。” 秦浩然装模作样地跟两人打了招呼,程麦香只是淡淡一笑,林嘉余则完全没有反应。 连厂长见三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不过他跟三人都算不上有多熟悉,不好多问,只是有几分担心,怕双方的合作会被搅黄。 几人一坐下,秦浩然就率先说,“连厂长,半个月前我接到了家父的电话,他老人家告诉我,要我到广市来跟连厂长谈合作,据家父的意思,连厂长想把贵厂生产的衣服让秦氏集团代销到港城还有海外。 恕我直言,贵地目前流行的服装只怕跟港城的风俗不符,也跟国际上的时尚无法契合,想来服装的销路不会太通畅。” 程麦香这才知道,原来连厂长在接到自己寄来的十套背带衣裤后,不但让周敏琦给两人传话想合作,而且通过关系找到了远在港城的秦浩然的父亲,表达了想把服装外销的意思,双方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昨日,两人一到广市,他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两人,也是想尽早把合作敲定下来,好更有底气跟秦氏集团的人谈代销。 他昨日跟两人分别时,一再嘱咐自己要按时到工厂来签约,只怕也是想带她跟秦浩然见面。 可是没想到,还不等连厂长提合作这个话题,秦浩然居然就抢先否决了这次合作。 尽管此时的广市比起港城来,确实是差了一大截,无论是服装的款式还是时尚潮流都不可同日而语,可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买卖不成仁义在。 无论如何,故意驳对方面子是大忌,真正成熟稳重的商人绝不会做这种极为幼稚的事。 原本程麦香对这次合作就不是很乐意,如果不是林嘉余坚持,她才懒得见秦浩然,再加上连厂长的好意,也让她不忍拒绝,这次勉强过来一见,没想到竟然被他如此羞辱。 她承认,此时的内地确实比不上港城,可无论家国再穷再苦,那也是自己的家乡,更何况秦浩然也是从广市走出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的根呢。 程麦香眼见连厂长的脸涨的通红,不禁冷笑着说,“秦先生,照我看来,港城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早发展了十几年,占了先机。 再说了,港城也就只配在内地面前威风威风罢了,拿到国际上,只怕还不够瞧的。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秦先生身上这套西装,也不是港城的吧,不过是西方舶来品,也就是跟在西方身后亦步亦趋,何必瞧不起自己的出身呢?” 程麦香这话,几乎是彻底撕破了双方的脸面,秦浩然再也坐不住了,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程麦香,气得说不出话来。 程麦香哼了一声,“秦先生,您不用这么激动,内地的服装未必就比不上港城,我身上这套背带衣裤,我想港城应该还没有多少人穿过吧。 人哪,永远不要夜郎自大,固步自封,难道你忘记了嘛,咱们老祖宗也说过,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先发展一步不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或许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姐这话的意思,等你活到四十年后,你就会佩服姐是先知了。 程麦香再也不想跟秦浩然多说一句话,充满歉意地对连厂长说,“对不起,连厂长,只怕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在这里陪这位秦先生了,告辞。” 程麦香正想起身离开,不想连厂长也同时起身,“小程同志,你等等,我跟秦先生说几句话,咱们一起走。” 程麦香与林嘉余迅速对视一眼,原来连厂长也被秦浩然的傲慢激怒,索性取消这次合作了。 果然,连厂长沉着脸,对秦浩然说,“秦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或许你说的有道理,这次合作不是很合适,我回去再好好想想,你先在这里坐会,我一会派秘书送你出去。” 说完,三人一起走出了会议室,程麦香随手关上了门,开口就说,“连厂长,你真是大气,秦先生当面打我们的脸,你却没失了该有的礼节,看来人的素质修养跟贫富真的没有关系呢。” 连厂长和林嘉余都知道程麦香这话,就是故意说给还在会议室等候的秦浩然听的,林嘉余低着头笑了,连厂长笑着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错,姐这话就是说给你听的,秦浩然,姐要让你知道,不是穿得光鲜亮丽就是绅士了,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对旁人抱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缺乏教养的表现,等你活到四十年后,你会明白今天的傲慢是件多么可悲可笑的事。 三人回到了办公室,程麦香主动对连厂长道歉说,“对不起,连厂长,我太年轻,性子有些急,口不择言,害得这场合作彻底黄了。” 连厂长本来对秦浩然就有些不满,也不想跟这样的人合作,程麦香撕破脸的话正好给了他台阶,这会见程麦香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禁对她好感倍增。 “不关你的事,这样的人目中无人,换成谁听他那么说都会发脾气。”连厂长挥挥手,“我跟他父亲秦老先生接触过,跟他全然不同,秦老先生接人待物极为谦逊,也很关心家乡的发展。 这次接到我给他的样品,没多久就亲自打来了电话,同意把服装代销到港城。谁成想他儿子倒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是令人意外。” 程麦香点点头。 其实老一辈的人经历了无数风波和磨难,都对生活有了很深的认识,也很少会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 而且许多在海外的国人都很关心国家和故乡的发展,所以当政策一放开,无数的人纷纷涌到这边来投资办厂,为家乡的发展献策献力,日后国家的飞速发展,他们都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可是这次合作失败,很大程度上是秦浩然在提防林嘉余,唯恐通过合作,秦老先生能见到他,把家中的产业分给他。 连厂长见两人都不说话,以为对合作黄了的事在懊恼,于是安慰说,“别担心,我相信秦老先生肯定还会再联系我,到时我再想办法争取。” 程麦香对这次合作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见连厂长很是积极,又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得趁着他忙工作的事告辞离开。 两人走出制衣厂,林嘉余一路都沉默不语,程麦香主动拉着他的手,笑着说,“怎么啦,这么不高兴。” “麦子,秦浩然故意不惜得罪他父亲,也要搅黄这次合作,就是为了防我。早知道,这次我就不陪你来广市了。” 程麦香见他一脸闷闷不乐,郑重地问他,“那你后悔拒绝认秦老先生的决定吗?” 林嘉余立即坚决地摇头,可还是有些遗憾地说,“如果这次合作能成功,对你的发展还是有很大助益的。” 程麦香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这个傻里傻气的男人,为了她的未来,尽管内心百般不愿见到他那些所谓的家人,可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如今又为了合作没成功懊悔自己来了广市,他对自己的心意,真的是让她感动。 程麦香认真地看着他,“你听过一句话吗?” “嗯?” 程麦香大声地说,“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人靠天靠祖宗,不算真好汉!” ------------ 第53章 跟踪 林嘉余震惊地看着程麦香,低声复述了一遍她的话,突然双手一拍,“麦子,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就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有多少本事就挣多少的钱,那些有的没的,咱们不去想了。” “这就对了,咱们在广州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好好规划一下去哪里玩,别白来了一趟。” 程麦香取出了早就买好的广市地图,两人凑在地图上叽叽咕咕地议论着,突然,两人的后背被人重重一拍。 两人回头一看,见周敏琦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俩,“合作谈完了吧,还顺利吗?” 程麦香笑着说,“大周介绍的合作,能差到哪里去?肯定顺利,比我们预计的还早了一天完成,剩下一天半的时间,我们还在琢磨该去哪里玩呢。” 大周的脸上立即露出得意的神气,一副我早就猜到的表情,“要在广市玩,找我就行了,没事买张破地图做什么,快收起来,跟我走吧。” 程麦香依言把地图收回包里,两人跟着周敏琦在广市的大街小巷一通逛。 七十年代的广市,建筑普遍低矮,样式极为单一,色彩单调,偶尔有几座高层楼,都是有五十年以上的楼龄。 尽管如此,程麦香却感觉到了历史的厚重感,广市的街头,保留了许多历朝历代的古建筑,年代最久远的,居然有近千年,这是前世她来广市旅游时,已经完全看不到的,此时她却能一饱眼福。 广市的民居,大多以骑楼为主,一楼沿街面后退,给行人留出了空间行走。这种楼多是商住两用,一楼多是沿街店铺,二楼以上则是住户。 三人漫步在骑楼下,马路上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而街道那边的小河里,一叶叶小舟行使在水面上,撑船的人手持长长的竹竿,在水面上轻点一下,小舟顿时滑出水面老远。 市民们大多都很悠闲,大人们聚集在骑楼下谈天说地,孩子们则忙着玩游戏,几个女孩子把皮筋绑在骑楼的廊柱上,跳得不亦乐乎。 小桥流水人家。 程麦香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个年代特有的烟火气息,突然觉得内心说不出的安稳和宁静。 周敏琦正滔滔不绝地向两人介绍着广市的特色,忽然林嘉余的脚步慢了下来,遽然转身,双眼警惕地望着三人的身后。 程麦香惊疑不定,也回身看去,除了几个聊天的当地人,她什么也没发现。 周敏琦是熟知他本事的,立即警觉起来,“林子,你发现什么了?” “似乎有人在一直跟着我们。” 有人跟着他们? 他们只不过是来广市的第一天,又没得罪什么人,怎么会惹到对方偷偷跟踪? 程麦香惊疑不定地看着后面,虽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可她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周敏琦哼了一声,“林子,老规矩,咱们把这个不知死活的混蛋揪出来,让他给咱哥俩认错道歉,否则就狠揍一顿出出气。” 林嘉余并没立即答应,反而看了程麦香一眼,小媳妇不喜欢自己打架,这事必须征得她的同意。 程麦香笑了笑说,“咱们先把对方抓住,好好逼问他为什么跟踪我们,如果他不肯说,咱们再想办法不迟。” “好,就这么办。” 周敏琦见林嘉余答应得这么痛快,不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小样,你也有今天,被自己的老婆管得死死的,看你以后在我面前还怎么抖威风。 周敏琦心里把林嘉余狠狠嘲讽了一通,脸上却丝毫没露出任何异样,反而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林嘉余握着程麦香的手紧紧跟在后面。 两人都是身高腿长的类型,程麦香虽然也有一米六八的身高,可比起他们还是腿短,他们迈一步,几乎顶她一步半,两人慢走时,她还能跟上,这会两人都快步走,她感觉自己好似在小跑。 来到一个骑楼的转角,周敏琦突然绕了过去,随即又绕了几个圈,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既能方便看到外面的情况,又不容易被发现。 过了大约五分钟,有一个人也转过了骑楼,见前方空荡荡的,不禁有几分茫然。 程麦香一见那人,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秦浩然,怎么整天就做些倒三不着两的事,野心很大偏偏气量过小,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周敏琦反应奇速,一见秦浩然到处寻找,立即就冲出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反手把他的右臂绑在身后,压到了墙上,恶狠狠地说,“哥们,咱们哪里得罪你了,你总跟着我们做什么?” 周敏琦手劲不小,秦浩然的脸被紧紧地压在墙上,一动不能动,可是嘴巴却不服输,“小子,你赶紧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怎么会知道?”周敏琦轻蔑地说,“你最好乖乖地说实话,否则哥们就要你好看了。” 周敏琦手腕骤然发力,秦浩然疼得喊叫起来,这时林嘉余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淡淡地说,“大周,放开他吧,他是冲着我来的。” 周敏琦顺从地放开了手,秦浩然被他的手肘压得满脸通红,靠在墙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林嘉余踏前一步,站在秦浩然的面前,两人只相隔不到三十公分,林嘉余双眼紧紧盯着秦浩然,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虽然林嘉余面无表情,可秦浩然还是从他身上感到强大的气场,那股震慑人心魄的压迫之力牢牢地环绕在他四周,他既无法忽视,也无法化解。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幼年时,严厉管教自己的父亲的影子。 “林嘉余,你想做什么?你可别忘了,我是你大哥。” 秦浩然虽然怕得心里直打鼓,可还输人不输阵,色厉内荏地叫着。 “啥?你是林子的大哥?”周敏琦一听就火了,“你连我都打不过,还妄想当林子的大哥,你纵使有这个心,也要问问我们当兄弟的答不答应。” 程麦香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听到周敏琦的话,竟然觉得说不出的滑稽,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嘉余没有理会两人的反应,淡淡地说,“秦浩然,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对秦家的人和事没有兴趣,更不会觊觎秦家的产业和财产,从现在起,你别再跟踪我,否则下一次被我抓住,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秦浩然不服气地说,“虽然你嘴上说得漂亮,可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的想的?你昨晚上还说不会跟秦家有关系,可今天早上不就又跟我见面谈合作的事了?” 要想我相信也简单,你给我写下一份保证书,保证从此再不见秦家的人,我就相信你。” 程麦香简直不敢相信,堂堂秦氏家族的大少爷,居然是个不通四六的二货。 张口闭口就是要求别人答应他什么,这也就罢了,还有脸要别人写保证书,他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啊? 这么本事,他咋不上天呢? 林嘉余冷冷一笑,“秦浩然,我不想给你解释什么,更没兴趣写什么保证书,我唯一能给你保证的是,你再来骚扰我们,你就会被我丢到河里喂鱼,我林嘉余说的出就做的到,别挑战我的耐性,也别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如果你听明白了,就赶紧给我滚!” 林嘉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可听在程麦香的耳中却是越来越心惊肉跳,眼前的林嘉余,浑身散发着勃然怒气,似乎只要有个火星,就能把别人炸的粉身碎骨。 周敏琦也低下头,不敢看林嘉余一眼,他太明白他了,每当他说话越来越轻时,就代表着他已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如果对方还不识趣,那他下一刻就会让对方知道,什么是后悔。 好在秦浩然虽然智商堪忧,可倒不是全然没眼色,眼见林嘉余的怒气一触即发,他也不想摸老虎的胡须,只是不愿在女孩子面前丢了面子,只得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你最好记住你的话,否则我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说完,他脚底抹油,迅速逃离了三人。 ------------ 第54章 劳动课 从广市返回后,林嘉余照例住回了宿舍,每天早晚都坚持在家吃饭,一如往常,可是他的姐姐林清菀到底跟他是十几年的姐姐,还是敏感地发现了不对劲。 这天晚上,林嘉余吃完晚饭离开后,林清菀思虑再三,还是向程麦香问起了广市行,程麦香也没打算瞒她,就把两人在路上遇见秦浩然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清菀。 林清菀并没有太过吃惊,反而深深叹了口气,“小嘉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这么多年,是我们林家拖累了他,如果当初他能跟着他亲生父母去港城,想必远不是今天这个模样。” 程麦香不以为然地笑笑。 她并不认可林清菀的话,诚然,从这个节点来看,林嘉余比起他大哥的发展,无疑是差的远,而且他也吃了不少他大哥根本就不曾吃过的苦。 可人不可能只活二十年,而且林嘉余吃过的这些苦,日后都成了他宝贵的财富,帮助他在商界打拼,创出了远比秦氏集团更大的事业版图。 就这一点来说,他当初被父母留在了这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他那个大哥,别的不说,就凭那个做事不着调的性子,秦氏集团将来交到他手上,估计败落的结果已经可以被预见了。 “嘉余似乎是知道他的身世的。” 林清菀点点头,“妈在临终前,特意把我遣出去,单独跟小嘉谈了一段时间,想来她就是趁自己最后的时光,告诉了小嘉有关他的身世,可这孩子心思重,竟愣是没让我发现他已经知情。”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她们都知道,身世估计就是卡在林嘉余心头的一根刺,往日里没人提及,他就当作不存在。 可一趟广市行,秦浩然的出现,又把这根刺公然展现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面对,这或许对他来说,才是最艰难的。 不过,这种事谁也帮不了他,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消化。 程麦香有些痛恨自己的无力,自己有什么困难,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她助力,如今轮到他有了难处,她却无能为力。 程麦香不愿林清菀再被这件事困扰,伸头瞧了瞧已经睡熟的滢滢,主动转换了话题。 “大姐,滢滢已经七岁了,你有没有打算让她去念小学?” 林清菀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件事。 “滢滢生在十二月份,生日小,如今算起来,她还不到七岁的整生日,等到明年她再大一些,性子也变得更外向一些,我就给她报县城小学。” 程麦香轻轻抚摸滢滢白嫩的小脸,滢滢似乎在睡梦中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不停地砸着小嘴,逗得程麦香忍俊不禁。 这几个月来,滢滢的变化还是很可喜的,起码不会见到陌生人就躲起来,有时遇到陌生人夸奖,还会扬着小脸冲人家露出可爱的笑脸。 第二天是周二,下午照例是劳动课,全校师生都带着劳动工具,到县郊去开荒。 劳动委员分好了劳动任务,同学们开始到自己的任务区,埋头干活。 程麦香分到的是给地里的庄稼除草,可好巧不巧,她居然跟牛丽娜分到了一个组。 程麦香尽管有几分不情愿,可到底没有表现出来,接到劳动委员分派的任务后,一言不发便向南边的四垄地走去。 这些日子来,估计牛丽娜忙着对付刘文征和赵琳琳,暂时没功夫跟自己较劲,程麦香在学校里难得过了一段消停日子。 前几天,林嘉余也把小五打听到的事全部都告诉了她。 牛丽娜得了赵琳琳暗中指点后,果然去县医院做了检查,后来拿着怀孕报告摔在了刘家人面前,现在刘家为了她腹中的这个孩子闹成了一团,刘家长辈一致要求刘文征跟赵琳琳分手,娶牛丽娜为妻,可是刘文征坚决不同意,甚至当着牛丽娜的面,说出了他不承认这个孩子的话。 哎,还是赵琳琳有筹谋,她让牛丽娜绕过刘文征找刘家长辈的办法果然奏效,别看刘文征这会硬气,可离了刘家长辈,他什么也不是,只怕分分钟就能被赵琳琳甩掉。 而赵琳琳甩掉刘文征,不但不被刘家长辈惩罚,反而会得到奖励。 可不管怎么样,牛丽娜好歹是个孕妇,虽说这个时代女人都很皮实,怀了孕干农活的大有人在,可程麦香毕竟是从现代社会来的,孕妇优先这个观念根深蒂固,就算两人有过节,她还是打算照顾她一下。 大不了,自己把这四垄地的草全部都锄了便是,也不是多困难的事。 程麦香这边刚下锄,那边就响起了牛丽娜的吵闹声,“我不跟程麦香一组,马庆春,你把我跟钟兰兰分在一组。” 程麦香抬起头,见牛丽娜把锄头摔在劳动委员马庆春的面前,一脸不满地瞧着他。 马庆春见全班同学都对他的分配无异议,就连跟牛丽娜闹过矛盾的程麦香也在认真劳动,不禁有几分恼火。 “牛丽娜同学,劳动课上必须服从劳动委员的管理,这可是班主任魏老师说过的,现在大家都对我的分派没有意见,怎么就你这么多事,你为什么不愿跟程麦香同学在一组?” “我不想跟狐狸精在一组。” 牛丽娜这话一出,程麦香立即怒气上冲,丢下锄头就来到了两人身边,指着牛丽娜气愤地说,“牛丽娜同学,你不愿意跟我一组,那也没有什么,可你凭什么开口就侮辱别人,今天你必须给我道歉。” 牛丽娜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整天穿的花枝招展,招蜂引蝶,把所有男同学的目光都吸引到你身上,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穿的好一点就是招蜂引蝶?连领袖生前还说过,要人民群众都能吃得更好,穿的更好,我穿得好了些,不正是符合领袖生前的愿望吗?凭什么要被你羞辱?” 牛丽娜被直接堵得说不出话来,她虽然不知道领袖生前是不是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程麦香的话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她更没胆子当众质疑领袖的话,正想把程麦香跟吴家栋的历史来反击,不想程麦香又指向她身上的衣服。 “你看,今天明明上劳动课,你穿的是什么,我又穿的是什么?那方才说我穿的好些就是想招蜂引蝶,那你自己呢?” 两人的争吵早就引来了全班同学的注目,程麦香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发现端倪。 程麦香身上是一件这个时代常见的军绿衣裤,而牛丽娜则是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这确实不是下地干活的人穿的。 程麦香性格爽朗,喜欢交朋友,又常把自己的穿衣心得分享给女生,所以她在班上的人缘相当不错,属于那种男生喜欢,女生不嫉妒的人。 此刻她这么一说,冯艳就耻笑一声,“难怪非要跟钟兰兰一组,穿成这样可怎么干活呢,只有钟兰兰那个老实人会帮你把活干了吧。”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牛丽娜吵闹的原因。 马庆春神情严肃地说,“牛丽娜同学,劳动课是培养我们热爱劳动的信念和意志,使我们未来更能跟劳动人民站在一起,谁也不准以任何借口逃避劳动课,是学校定下的规矩,今天我绝不会把你跟钟兰兰分在一组。” 马庆春看了一眼程麦香,“程麦香同学,那四垄地,你和牛丽娜每人两垄地,你不许帮她。” 哼,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我会帮她?做梦去吧! “好,马委员,不过为公平起见,我同意让她先挑。” 不出程麦香的预料,她这话一出,博得了更多同学的好感,毕竟先挑的人可以做更轻省的活,其实是占便宜的。 马庆春狠狠瞪了牛丽娜一眼,“牛丽娜同学,看看人家程麦香同学多大度,被你臭骂一顿,还让你先挑活,以后要多向人家学习才是。” 牛丽娜没想到不过三言两语,又被程麦香扭转了局面,气得指着她说,“程麦香,你别得意的太早了,你在镇子上的事,别的同学不知道,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要不要我当众说出来?” 程麦香微微一笑,“那估计有件事你不知道,半个月前,我去了县城动物园去玩,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挺像你的,我正想赶过去跟你打招呼,却见那个背影进了竹林,对了,那人是不是你啊?” ------------ 第55章 下药 牛丽娜脸色遽变,身子摇晃了下,颤抖着声音说,“你,你说什么?” 程麦香故意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不过那天我的确没太看清楚,不过我觉得那人跟你挺像的。” 程麦香说完,就抿抿嘴走了,牛丽娜再也不敢对她撒泼,紧跟着她也去地里锄草。 同学们见牛丽娜说了个开头,却又没了下文,不禁觉得扫兴,很多人甚至认为,牛丽娜不过在故弄玄虚,见程麦香不怕她,也不敢再污蔑她。 牛丽娜心中惴惴不安,程麦香说话留了一手,导致她根本弄不清对方到底知道自己多少事,是只看见自己跟刘文征一起出现在动物园,还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瞧见了。 牛丽娜一边心不在焉地锄草,一边偷偷对程麦香察颜观色,可是对方掩饰得太好,她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呸,长得漂亮的女生就是心眼多,懂得怎么对付人。 牛丽娜心头的火一直上蹿,这些天她为刘文征坚决不让步的态度惹得满肚子火气,可她又不能对赵琳琳发作,毕竟去医院检查的法子是她出的,而且她一听说自己怀孕了,还主动提出愿意跟刘文征分手。 赵琳琳成人之美的态度被刘家长辈赞赏,为了这个,刘家长辈情愿用大学推荐名额来补偿她,她也私下找牛丽娜谈过,表示不会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爸爸。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赵琳琳越是退让,刘文征对她的态度越恶劣,现在几乎已经到了翻脸不认人的态度了,她总觉得这里面肯定是赵琳琳使了什么手段,才使得刘文征既不接受她,更不接受孩子。 昨晚,她又跟刘文征大吵了一架,今天本来就一股气憋在心头出不来,偏偏那个没眼色的马庆春又把她跟程麦香分在一组,她才开始借题发挥。 凭什么长得漂亮的女生就能穿好衣服,还要被那么好的男人喜欢,赵琳琳是这样,程麦香也是这样! 一个两个全是狐狸精,都是来勾引人的! 程麦香心无旁骛地锄草,偶尔累了才伸臂松弛一下筋骨,见牛丽娜心神恍惚地锄草,还不时偷看自己,一旦被自己发现偷窥,又触电般地移开了目光。 哼,我没兴致爆你的狗血历史,我只是警告你,别胡说八道,否则我会让你在学校待不下去。 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同学们也都有些累了,就在地头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拿出随身带来的凉白开,边用手扇风,一边喝着。 程麦香和牛丽娜也走到地头上休息,只是两人都自觉得相互离了有三米远。 程麦香正喝着水,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丽娜,别喝冷水,小心闹肚子。” 程麦香扭头一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原来竟是刘文征,正拿着一个装满清水的水杯,含笑走了过来。 牛丽娜不敢置信地怔怔瞧着,直到刘文征走过来,她才蓦然反应过来。 牛丽娜立即站起身来,笑逐颜开地问:“文征哥,你怎么来了?” 刘文征掏出手帕,怜惜地在她脸上轻轻一抹,擦去她满头的汗水,又瞧了瞧旁边的田地,不赞成地摇头,“你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能做这么重的活呢,哪块地是你负责的,一会我帮你干。” 牛丽娜见一众同学都瞧着,顿时觉得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看,自家的男人这么疼自己,不过就是锄了点草,就闹着要替自己干活了。 想到这里,牛丽娜不禁扭头得意洋洋地瞧了程麦香一眼。 程麦香托腮看着刘文征,闹不清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明明喜欢的是赵琳琳,为了她不惜与家人翻脸,可这会怎么又跑到牛丽娜面前,装出一副情深的模样。 难道是赵琳琳已经彻底与他分手,他幡然悔悟,所以又反过头来讨好有了他骨肉的牛丽娜? 刘文征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瓶水,笑着对牛丽娜说:“丽娜,别喝凉水,我带的水是温的,对你的身体好。” 牛丽娜原本要接,却故意把水推到一旁,撅着嘴说:“你昨晚还把我狠狠骂了一顿,今天又来献殷勤,真当我是个没人要的,这水我不喝,你拿去给你那个宝贝赵琳琳喝去吧。” 刘文征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气,可立即又换上一副内疚的神情,耐着性子哄她说:“昨晚你走后,我爸妈把我狠狠骂了一顿,我仔细想了想二老的话,确实有道理,我不能让你再受委屈了,我昨天跟我爸妈也保证过了,跟赵琳琳一刀两断,跟你结婚。” “你说的都是真的?”牛丽娜的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惊喜交集地问。 “当然是真的,等你毕业,咱俩就去领结婚证。” 牛丽娜脸上慢慢浮起两团红晕,右手抚着小腹,低声说:“只怕等不到毕业,他就来到这个世界了,如果你真的愿意娶我,那我明天就跟学校申请退学,咱们赶紧去领结婚证,不能让他连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没有吧。” 刘文征摸摸她的头,笑着说:“行,都听你的。” 牛丽娜整个人都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笑得更加灿烂了,刘文征又拿起那瓶水递给她,“来,渴了吧,喝口温水。” “嗯。”牛丽娜乖巧地点头,打开瓶盖,就喝了起来。 不知为何,程麦香见刘文征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奇异的笑容,突然灵光一闪,立即厉声喝道:“牛丽娜,别喝!” 牛丽娜和刘文征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程麦香出声阻止,还不等刘文征发难,牛丽娜就恨恨地说:“程麦香,你怎么这么多事,怎么我对象对我好,你看着眼馋了,是吗?那你也让你对象来给你送水啊,他不愿意,还是他甩了你,又攀上别人了?” 程麦香瞟了刘文征一眼,见他似乎有几丝慌乱,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于是冷笑了一声,“牛丽娜,如果你真的想让自己和孩子好好活着,就听我一句劝,我也是个女生,我不会害你的。” 牛丽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少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做好人,背地里却尽干些龌龊事,如果听了你的话,那才后悔呢。” 程麦香见她不听劝,本想从她手中夺下那瓶水,可没想到她索性扬起脖子,一气把那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刘文征似乎松了口气,急忙对她说:“丽娜,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程麦香见牛丽娜到底还是喝下了水,她不确定水里是不是真有问题,可见刘文征想逃走,马上上前拦住他,“站住,你方才不是还说,要替她把地里的草都锄了吗?” 牛丽娜根本没想过刘文征替她干活,他能跟自己低头,又主动来对自己示好,她已经心满意足,此刻阴阳怪气地说:“程麦香,我跟我对象的事,你怎么管那么宽,要管,管你对象去。” 说完,扭头对刘文征说:“文征哥,你有事就先走吧,这点小活,我一个人能应付得了。” “行,行,那我先走了。” 刘文征三步并两步,急匆匆地离开了。 休息结束,所有同学都回到地里继续干活,程麦香拿起锄头,不放心地看了牛丽娜一眼,只见她脸色煞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不好!看来水里真的下了药,药力开始发作了! 程麦香扔下锄头,大声呼救,正在干活的同学们都被惊动了,纷纷扔下工具跑了过来。 地上,赫然是一滩嫣红的鲜血。 牛丽娜早已疼得满地打滚,几个男生见状,赶紧把她扶起来,班长主动背上她,向医院方向奔去。 程麦香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紧咬嘴唇,双手紧紧握着,半晌没有说话。 ------------ 第56章 流产 “所以,牛丽娜腹中的孩子还是没保住?” “可不是,我听说,那个刘文征给她的那瓶水中,下了大剂量的堕胎药,她又喝了个干干净净,本来她才怀孕两个月,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药量?到了医院,医生一看就说孩子肯定没了。” 冯艳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些天学校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牛丽娜被未婚夫下药打掉了孩子的事。 程麦香叹了口气,尽管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可还是无力回天,最终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何秋华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笑了笑说,“麦子真是个好人,牛丽娜那么针对你,你居然还这么帮她。” “就是就是,”冯艳也点头附和,“咱们班上的同学都这么说,本来这件事,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反正又不是你让刘文征害她的,可你不光提醒她,还想拦住刘文征,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 大好人吗?不见的。 程麦香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好人,更不愿当所谓的圣母白莲花,别人欺负她,她也会狠狠地回击。 可是她做人做事心里有一条清晰的底线,无论怎么样,都不能伤及无辜,尤其是万事不懂的孩子。 或许这也跟她前世孤儿身份有关,她更不允许别人随随便便伤害年幼无知的孩童。 牛丽娜腹中的那个小生命,还不等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看一眼,就被人夺走了生命,如果他知道亲手夺走他生命的人,居然是赐予他生命的父亲,不知道会不会伤心绝望。 “对了,那个刘文征有没有被抓起来?” 这种事情,放在后世,刘文征完全可以故意伤害罪被起诉,程麦香虽然不清楚四十年前会怎么处理刘文征,可是也能猜到,很多事情民间是可以私下了结的。 果然,冯艳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个王八蛋,他给牛丽娜下药后,就打算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却不想被赵琳琳揭发了住处,他爸爸把他狠狠打了一顿,好像腿都打断了。 本来牛家人闹着要报案,刘文征他妈哭着求到牛家,在牛家院子里足足跪了五个钟头,答应赔偿了不少钱,又许诺一定会让刘文征娶牛丽娜,牛家这才放过了刘文征。” 基本上也在程麦香的预料之中,出了这种事,刘文征的父母如果不想让他进公安局,只能采取这种办法了。 “刘文征做出了这么混蛋的事,牛丽娜的爸妈还答应把女儿嫁给这种人渣啊?” 何秋华有些不敢相信。 冯艳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那还能怎么办?出了这种事,牛丽娜的名声也毁了,哪个好人家还愿意要一个没结婚就怀孕的人,我猜刘家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主动提出要娶牛丽娜,以此来换刘文征不被公安抓。” “那牛丽娜呢,她的态度是什么?” “她,她还能有什么态度,出了这种事,她不听父母的安排,估计也没别的办法了吧,不过她也算因祸得福了,听说刘文征爸妈已经逼着刘文征和赵琳琳离婚,为了补偿赵琳琳,给了她大学推荐名额,赵琳琳倒是如愿以偿,如果公社那边不卡,她就彻底地离开农村了。” 果然这一切,得利最大的还是赵琳琳啊,或许从她怂恿牛丽娜去刘家闹事,所有的结果就都在她的掌握中了吧。 这个时代的女性是如此悲哀,仅仅因为识人不明,被渣男祸祸了,除了委身渣男,竟然再无第二条路走,或者说被人言可畏这句话逼得不得不这样做,到底是该谴责世人的口舌,还是该对女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呢。 程麦香一直很讨厌牛丽娜,但出了这件事,她居然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受。 毕竟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也是跟渣男成婚,被渣男陷害,如果不是因为她从后世来,又熟知剧情走向,选择摆了渣男一道,只怕如今也要走上牛丽娜的路子。 但她跟牛丽娜相比,又是格外幸运的,除了自己内心强大,不畏惧流言蜚语,更要紧的是有了林嘉余,他选择跟她在一起,这也成为了她强大的保护伞,硬是生生扭转了可能伤害到她的言论。 如今,她已成为了乡下女孩子羡慕的对象,很多人以她为例,开始努力争取更好的生活。 她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身旁的冯艳悄悄扯了她一把,“快看,牛家来人拿牛丽娜落在宿舍的东西了。” 出了这种事,牛丽娜也没脸再在学校读下去了,再说,就算她不畏惧人言,学校也要顾及影响,所以第一时间为她办理了退学。 牛家二老拎着单薄的行李,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走出了校园,原本有些弯的背脊越发佝偻了,头上过早花白的头发格外刺眼。 “哎,我原本还挺讨厌牛丽娜的,可是看她父母那么可怜,又忍不住同情她。不过她对刘文征那么死心塌地的,这次终于如愿以偿,说不准婚后就好了。” 程麦香见冯艳这么感叹了一句,不禁暗暗摇头。 真的婚后就会好了吗? 刘文征为了能把赵琳琳留住,不惜下毒手戕害自己的骨肉,可最终还是不得不娶牛丽娜,他会甘心吗?他心头的气不平,会好好地对待拆散他跟赵琳琳的牛丽娜吗? 至于牛丽娜,她身心遭受了重创,当真会心里没有丝毫的怨恨吗?如果婚后,她发现心心念念的丈夫,日思夜想的是另一个女人,她又会甘心吗? 把两个满是怨念的人绑在一起,就如同把两堆炸药放进一间到处都是火星的屋子,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生剧烈的爆炸。 上个月,制衣坊的衣服在县供销社成衣柜卖出了将近一百五十件衣服,平均每天将近五件的销量。 这个数量看着很小,几乎还不够前世程麦香网店一天的发货量,可放在这个普通人都没有购买成衣习惯的时代,再加上县城消费规模小的条件下,这已经是很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程麦香一大早就来到了县供销社,先到成衣柜台前找到了阮佩文,照例要单独准备的两份制衣坊新出的衣服和包包交给阮佩文。 正巧柜台前有顾客买了制衣坊的衣服,刚刚付钱,阮佩文把写好的收据和顾客的付款,夹在头顶的一块薄板上,熟练地一推,薄板顺着拉好的铁丝嗖一下飞到了收款台那里。 收款台的柜员从铁丝上取下薄板,把收据和钱取了下来,把收据归档,找了零钱,又如法炮制地把薄板推了回来。 阮佩文把用纸包好的衣服和找头一并交给了顾客,这才笑着招呼程麦香,“麦子,真是不好意思,每次都要占你便宜。” “看这话说的,我可不乐意听,就是因为你穿着我们制衣坊的衣服,才能招来这么多顾客买衣服啊!” 程麦香这话,可不是恭维,阮佩文穿着制衣坊的衣服,几乎就是个活动模特,可能来看衣服的人,看到她穿着那么好看,忍不住买一件穿。 后世的模特为品牌衣服拍照可是要收费的,阮佩文只是白白得一件衣服,这怎么看,都是程麦香赚到了。 而且,她还知道,制衣坊的生意,有不少是阮佩玲帮忙拉过来的,毕竟她接触到的圈子里,许多人的收入相对一般人还是高了一些,自然更有实力追求美。 “对了,最近小玲一直在说,好久没见你了,挺想你的,要不等下班后,我带你去小玲家玩玩?” “好啊,我也一直想去找她,就是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既然佩文你带我去,那就最好不过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程麦香准备上二楼找吴经理,阮佩文突然凑过身来,借着给她整理衬衣的机会,在她耳边说,“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你心里最好有个底,吴经理打算要提高分成,因为有别的制衣坊计划打进供销社了。” ------------ 第57章 提高分成 程麦香惊异地望着她,随即低声说,“多谢你。” 看来,双水村制衣坊的衣服在县里大出风头的事,开始有同行眼红了。 程麦香仔细想了想,林文县并没有国营制衣厂,县供销社先前的成衣都是从市制衣厂引进,销量并不大,市制衣厂的销售并不指望林文县,所以可以排除市制衣厂从中做梗。 那么唯一有嫌疑的,就是各农村大队的副业了,或许是他们对制衣坊的高额利润垂涎三尺,为了争夺这个有限的市场,不惜采用了釜底抽薪的办法。 办公室里,吴经理客气地招呼程麦香坐下,拿出了会计昨天做好的账,给程麦香看了,程麦香并无异议,在分成账上认认真真地签了名。 “谢谢吴经理,我这就出找陈出纳领钱。” “不急,小程同志,你先坐下,我还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果然,吴经理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冲她挥手,示意她坐下。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程麦香依言坐了下来,含笑问道,“吴经理,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 吴经理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是这样,小程同志,供销社今年的效益不是很好,所以打算提一提每件产品的分成,你们的衣服可能也在其中。” 阮佩文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瞧吴经理有几分心虚的眼神,她就明白,吴经理不过是说谎,她可没本事跟国营大厂提分成,不过是眼红制衣坊的销售成绩好,想从中再多拿点就是。 “可是,吴经理,我们当初是签过合同的,上面清楚地规定了供销社的提成,而且合同的期限是一年,如果双方有谁违约,是要承担责任的。” 吴经理说起这个就后悔,当初跟制衣坊敲定合同时,只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根本没想到制衣坊的衣服在县城这么受欢迎,两个月下来,几乎比过去半年的销售业绩还好。 更要紧的是,两个月的销售额是逐步在提升,照这个趋势下去,等到三个月后的春节前后,那可是传统销售旺季,只怕到时衣服的销售额能翻上去一倍不止。 这么大的一块利润,白白让给了制衣坊,她想想就有些不甘心。 不过,她对付不了大型国营企业,但是农村的集体经济她还是有底气的,毕竟这个年代,离开供销社,基本就等同断绝了正规的销售渠道。 “小程同志,合同是这么规定的,可咱们也不能拘泥于死板的合同一成不变不是。”吴经理索性把底牌抛了出来,“我这个人素来爽快,也不藏着掖着,上周有个乡下的制衣坊,主动来找我,表示双水村制衣坊能做的衣服,他们也能做,而且愿意给我们县供销社更优惠的条件。 可是我想着,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毕竟是双水村制衣坊先跟我们合作的,如果利润上还过得去,那自然做生不如做熟。可要是供销社损失太大,那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 程麦香想起去广市前,她和林嘉余就在镇子的集市上发现了山寨制衣坊的衣服,不过那个时候她并没太在意,毕竟双方走的销售渠道并不一致,目标群体也不同,对方的产品并不会对制衣坊造成实质影响。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当时太大意了,对方先用乡下粗布试水,看看做出的成衣效果,后来发现还不错,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县供销社头上,为了抢双水村制衣坊的市场,竟然打起了价格战,这倒真是一场硬仗。 不过,若是在去广市之前,倒还真是要多费一番手脚,可有了广市制衣厂这个大靠山,程麦香还真不怕供销社给她耍什么花样。 “吴经理,可能你还不知道,双水村制衣坊已经不算纯集体经济了,半个月前,我去了一趟广市,跟广市制衣厂签了挂靠协议,协议还在走流程,最快再过一个月就生效了。 再者,我猜吴经理说的那家制衣坊大概是刘家村制衣坊吧,不瞒您说,他们生产的衣服我在镇子上的集市上见过,虽然乍看上去两者很相似,可是仔细瞧着,就能发现衣服的质量很差,因为有一些关键的设计他们不懂是怎么做出来的。 如果吴经理一定要跟刘家村制衣坊合作,那也没有什么,毕竟大家是双向选择,自然要跟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者合作。 不过刘家村制衣坊没有属于自己的设计,只是单纯的抄袭,一旦我们的产品全部销往广市,那他们来来去去做的也就是那些旧款式,不会再有新鲜的服装出现了。” 吴经理目瞪口呆地听完了程麦香的话,愣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们,你们挂靠到广市制衣厂了?” 程麦香点点头,“是连厂长亲自跟我谈的。” 这下就不好办了。 虽然挂靠没有办法彻底改变一家企业的性质,但到底是有了靠山,更何况挂靠的是行业内最大的几家制衣厂之一,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为了一点利润就把双水村制衣坊排挤出去,只怕难以跟那家大企业交代。 不过吴经理倒是有几分好奇,程麦香是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到广市制衣厂,还成功地挂靠了呢? 不会是故意摆个乌龙阵来吓唬自己吧? 程麦香见吴经理一脸怀疑,知道她暂时还不相信自己的话,她早在进办公室前就想好了办法,于是站起身来,对吴经理说,“这样吧,吴经理,今天时间仓促,这个消息也比较突然,您给我点时间,也让我回去跟村里通通气,看看到底该怎么办。 趁着这段时间,您也可以核实一下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等下个周末,我请您亲自去一趟制衣坊,视察视察合作坊,咱们到时再谈。” 吴经理此刻脑子里也是一团乱,自然同意了她的提议。 程麦香从出纳领了上个月的分账,一走下楼梯,就看见阮佩玲正站在成衣柜台前跟阮佩文聊天,一看见她,兴高采烈地赶过来,“麦子,这么久没见到你,可想死我了。” 程麦香做了个鬼脸,“是想我的衣服和包包吧?” 阮佩玲气得在她身上拍了一巴掌,“没良心的东西,早知道就不跟堂姐帮你想办法了。” 程麦香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本想说吴经理不敢轻易取消合作,可转念又想听听她的意见,不禁笑着说,“好嘛好嘛,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当真就不理你了,”阮佩玲撅着嘴说,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说话不方便,走,到我的宿舍去说。” 林文日报社的员工宿舍在县城西北方向,也是一栋白墙红瓦的二层小楼,楼前栽满了绿色植被,显得格外阴凉。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阮佩玲的宿舍在一楼东面,是一间单人宿舍,面积不过十五平米,家具陈设简单,可是她布置得倒是极为雅致,充满了女性的温馨气质。 阮佩玲招呼程麦香坐下,又给她倒了茶,这才问起她跟吴经理谈话的具体内容。 程麦香也不瞒她,一五一十地把两人的对话说给她听。 阮佩玲越听越惊讶,等到她说完,不禁兴高采烈地拍手说,“可以啊,麦子,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竟然攀上了广市制衣厂,这关系可着实硬啊。” “其实也不关我的事,主要是我对象他朋友在广市认识的人多,这才捡了个大便宜。” “哎呀,不管你怎么挂靠的,反正是有了靠山,看来我给你想的办法是用不上了。” 阮佩玲是个热心肠的人,尽管对自己没能帮上朋友遗憾,可还是为她的好机会感到高兴。 “你想了什么办法?” “我还能想什么办法,”阮佩玲不好意思地说,“自然是从我的行当上做文章,我想去采访一下双水村制衣坊,在日报上刊登出来,为制衣坊做做宣传,或许知名度大了,供销社就不敢随便对你们动手脚,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用不上了。” 程麦香愣住了。 真是的,她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无论什么时候,广告宣传都是商品销售的生命线啊,而且自己还有这么好的资源还不珍惜。 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佩玲,你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做,不过采访的时间要我来安排,到时我会多邀请点人,做场好戏。” ------------ 第58章 文案 在程麦香的刻意安排下,阮佩玲的采访和吴经理的视察放在了同一天。 两周后的周末。 一大早,林嘉余就开着双水村的拖拉机来到了供销社的楼下,等了足足半小时,吴经理才姗姗到来。 这个年代不像后世,汽车遍地跑,如今除了县级以上的领导,只有大型的国营企业才会给领导配车,农村有辆拖拉机,就算不错的。 程麦香原本想让林嘉余骑自行车来接,可后来两人商量,还是觉得自行车太过随意,于是提前跟村里借用了拖拉机,特地来接吴经理。 林嘉余客气地请吴经理上了拖拉机,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位置上,位子上铺着一块洁白的坐垫,吴经理看了默默点头。 “对了,小程同志怎么没跟你一道过来?” 林嘉余笑着说,“她倒是真的很想来跟我一起接吴经理,可没想到,昨天晚上广市制衣厂的供销人员来了,也远在今天视察。 更巧的是,县日报社的记者同志也找上了门,要求采访一下制衣坊,所以她不得不留在双水村接待,我来之前,她还一直告诉我,见到吴经理一定要好好道歉,她怠慢吴经理了。” “小程同志太客气了,我又不是什么大领导,还要百八十人来接才行,你来接跟她来接是一样的。” 吴经理也是老江湖了,自然明白程麦香把三家共同安排在一天的用意。 不过她不但不介意,还暗暗有几分欢喜,县日报社倒也罢了,她平日里求不到那边,双方也没有业务往来。 广市制衣厂可不一样,能跟制衣厂的人结识,可是个大好机会,等双方打好了关系,说不准日后能从那里拿着衣服到供销社来卖。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了起来,不到十五分钟便来到了双水村大队部。 拖拉机一停下来,程麦香和阮佩玲就从大队部的办公室迎了出来,程麦香走上前,扶着吴经理走下拖拉机,笑逐颜开地说,“欢迎吴经理!” “吴经理,你好!我是县日报社记者阮佩玲。”阮佩玲主动上前介绍,又笑着指了指大队部的两旁,“你看,还是吴经理有面子,相比之下,我可就差远了。” 吴经理随着阮佩玲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大队部的东西两边挂了两条大大的横幅,大红的纸上用毛笔分别写着“欢迎县供销社吴经理莅临指导”和“欢迎广市制衣厂领导莅临指导”的黑色大字。 吴经理只是一个供销社的经理,虽然在外人眼里瞧着风光,可在那些大型国营厂领导面前,根本不够瞧,从来也没人用这样的阵仗来欢迎她。 而程麦香此举,让她觉得无比荣耀,尤其是程麦香并没小瞧她,把欢迎她的横幅安排在广市制衣厂人的下面,而是贴心地把两张横幅相对而立,高度一致,更让她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吴经理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可还是客气地说,“小程同志太客气了,我不过就是随便来看看,让你闹得合村知晓。” 程麦香一边把她往里让,一边客气地说,“吴经理这是哪里话,供销社给了我们村制衣坊那么大的帮助,咱虽然是乡下人,可也懂的感恩,吴经理来了,全村人都高兴。” 世人还是更愿意听恭维话,即使吴经理知道程麦香在拍她马屁,可还是觉得这话让她听得很舒服。 办公室里,程麦青正客气地跟周敏琦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聊天,一见吴经理进来,立即起身,“吴经理,你好,我是双水村大队长程麦青,快请坐吧。” 程麦香主动为双方介绍,吴经理听她说那个年轻人是广市制衣厂的供销科曾科长,不禁特意多跟他聊了两句。 众人在大队部的会议桌前坐了下来,会议桌是由两张办公桌拼凑在一起,上面铺了一块白布,桌子两旁放着早就沏好的茶水,桌子中间放着几碟新鲜的瓜果。 程麦青笑了笑说,“咱乡下没啥好东西,就这点瓜果是自己种的,还算见的了人,各位领导别嫌寒酸。” 阮佩玲老实不客气地拿起一个洗好的桃子,往嘴里放去,“程大队长客气了,我们城里可买不到这么新鲜的水果,今天我要吃个够。” 有她带头,吴经理和曾科长也不再拘束,也随意拿了个水果吃,周敏琦跟林嘉余和程麦香都熟悉,直接抱着甜瓜啃了起来。 程麦香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分发给三人,“曾科长,吴经理,阮记者,这些是我们制衣坊的简要介绍,还请各位先看看,有什么问题欢迎提出来,等我介绍完了,就带你们去制衣坊看看现场。” 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水果,好奇地翻起了手头上的资料,只翻了几页,三人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 曾科长埋头看着手中的资料,有几分不确定地问,“程同志以前曾去过港城?” 程麦香笑着摇摇头,“曾科长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一个乡下人,哪里有机会去港城?” 曾科长惊讶地抬起头,扬着手中的资料问,“那这份资料,你找谁给你做的?” “不瞒曾科长,是我自己做的。” 不怪曾科长惊讶,这份资料是程麦香按照后世的宣传文案做的,在这个时代几乎从没人见过。 首页绘制了绣在衣服上的嘉香标志,用美术字体写下了双水村制衣坊简介八个大字。 第一页是用言简意赅的语言简要介绍了双水村制衣坊的基本情况,包括成立时间、设备情况、人员组成、组织架构、员工职责等内容。 这些简述,程麦香抛弃了当下常用的冗长的文字叙述,采用了后世常用的表格制图,各种数据清晰明了,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页下端,程麦香拍摄的关于制衣坊的彩色照片。 这还多亏了阮佩玲的帮忙,她是记者,自然能搞到照相机,程麦香拍出照片后,就把照片直接贴在了文案的下部。 从第二页开始,就详细介绍了制衣坊的管理制度和运行办法,都没有太过繁琐的文字介绍,大多配了表格和图片,让人感觉耳目一新。 曾科长翻到制衣坊每月销售额的那一页,上面绘制了三条彩色柱状图,柱子一条高过一条,显示制衣坊的销售额每月都在增加,曾科长指着柱状图和下方的数字表格,连连点头。 “文案做的确实精彩,程同志,说实话,我还真的要向你好好学习,我们连厂长总是嫌我做的销售报告废话连篇,我还不服气,看了你的文案,我知道怎么改善了。” 程麦香客气地谦逊着,也暗暗叹了口气,这个时代,想做点跟后世一样的东西,简直太难了。 这份文案,她设计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找了很久,却找不到印制单位,这个年代没有后世街头随处可见的打印复印广告制作小店,国营印刷厂不接私人单子,尤其是这么小的单子,她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亲手撰写绘制粘贴,足足花了十天晚上才算做好了。 曾科长连连赞叹,“先前连厂长选择了制衣坊挂靠,我还不理解,今天亲眼一看,才知道他真的是有眼光,这份文案,我曾在港城出差时,见过类似的东西,不过那边条件好,是机器印刷的,不像小程同志,这么辛苦,一笔一画写下来。” 阮佩玲埋头翻看着制衣坊服装样式小集那一页,轻轻拍着上面的图案,不禁感叹地说,“麦子,你还真是一个全才,这文案的排版和美术水平,不比我们县日报社差,但是形式更新颖,我看我要向我们日报社总编申请,干脆把你调到日报社担任版面编辑好了。” 吴经理也一一翻看文案,她在这方面的见识更少,自然也被文案深深折服,不过她怕说来的话被两个行家取笑,没敢多说,只是连连称赞,“不错不错!” 程麦香见众人都看得差不多了,于是便问,“各位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三人都没有提出什么问题,曾科长笑着说,“这文案挺全的,我想知道的都在上面了,到时回广市,我把文案直接交给连厂长,保管他看了也满意。” ------------ 第59章 新的合作 程麦香见众人都无异议,遂提议说,“既然大家都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带大家去制衣坊去看看吧。” 众人都起身随程麦香走出大队部,步行了几分钟,来到了制衣坊门前。 一步入制衣坊,三人均感觉眼前一亮,窗明几净的环境里,十五台缝纫机被整整齐齐的划分成三行,十五个女工头带工帽,身穿整齐划一的浅蓝色工服,正埋头做着衣服。 “程同志,这些女工头上为什么要带帽子?”阮佩玲拿出照相机,拍了一张照片,好奇的问。 “我们让女工带帽子,只是为了把头发都放进帽子里,免得头发落到衣服上,终检的时候不被发现流入客户手中。” 曾科长暗暗点头,他见每个女工身边都放着三个箱子,一个箱子放着当天做衣服使用的布料,而另外两个箱子,一个上面贴着绿色小纸,而另一个则贴着红色小纸。 “小程同志,这两个箱子代表什么?” “曾科长,绿色标签的箱子里装的都是良品,而红色箱子里装的都是废品,我们每天清理一次,月底集体处理。” 曾科长点点头,随手翻了几个红色箱子,见都是空的,显然并没有不良产品。 阮佩玲又指着地上画的一条白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做的区域划分,这里是生产区,那边是员工休息区,我放了一张桌子,还有几个茶杯,员工工作累了,就去那边喝口水休息一下。” 程麦香边说边指着上方,众人抬头,见上面挂着一块纸牌,牌子上写着“工作区”三个大字。 曾科长走到休息区,见旁边墙上嵌着一块黑板,黑板也被巧妙的分为了三个区域,一块区域里贴着员工守则,中间那块区域则用图钉钉着一张纸,纸上是一个空白表格,瞧来是统计每位员工一天做了多少件衣服,而最右边那块区域,则是几幅图片,上面写着不合格服装示意图。 曾科长站在黑板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觉得这些管理措施极其先进,很多方面都是目前的国营大厂不具备的,他深深地感觉到,他有必要把今天的所见所闻给连厂长写一份详细的报告。 吴经理也极为震撼,她的眼界比曾科长更为狭窄,最高也只接触过市里的工厂,而制衣坊从管理到环境,很大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市里的工厂。 程麦香对三人的惊讶并不意外,她所用的是后世制造业才启用的5S管理,区域划分管理和在线示图管理,在那个时代都是被企业普及的,放在这个时代自然是极为先进的。 曾科长见阮佩玲一直在拍照,于是客气地请求,“阮同志,照片洗出来,能给我一份吗?我不白要,我会付钱的。” “没问题。”阮佩玲爽快地回答。 最后,程麦香又把三人领到了仓库和程母的办公室,这里也划分了四个区域,原材料仓库,成品仓库,办公区域和检测区。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程母正在检测区,对女工做好的衣服进行最终检验,而检测桌子上,挂着一块薄板,曾科长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服装检测作业指导书。 指导书上清楚的写明了成衣检测的每一个步骤和每一个位置,把合格与否的标准也写得很明白,曾科长笑了笑,随便跟程母交谈了几句,立即便明白了程母在这方面,确实是个行家。 吴经理则徘徊在成衣仓库区域,见每个纸箱上都贴着一张标签,上面标明了服装的样式、数量、生产数量和女工的姓氏。 曾科长叹为观止,连连拍一旁周敏琦的肩膀,“小周,你真的厉害,怎么发现的这家集体企业,这哪是集体企业,管理比我们国营企业都好,咱们真该派人来向人家学习学习。” 周敏琦笑笑,并不说话,他自从程麦香发资料开始,他便一言不发,只是起了个陪同的作用。 曾科长知道他跟这家制衣坊的关系,他如果随便发表意见,难免会被曾科长认为故意在给制衣坊说好话,倒不如闭口不言,任由曾科长自己去看,反而让他感觉更舒服。 吴经理也连连点头,这家制衣坊的管理,确实出乎她的意料,难怪会被广市制衣厂看上,还赞不绝口,程麦香折扣一步不让,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阮佩玲则早就走出了办公室,来到她极为感兴趣的刺绣区,认真地看着女工手帕上的图案,突然扬声问,“程同志,请问你这手帕在供销社也能买到吗?” “这个没有在供销社卖,都是通过我的朋友介绍客户,不过销量也算不错。” 阮佩玲故意啧啧赞叹,“那真是可惜,这手帕真的好漂亮。” 阮佩玲这话顿时吸引了曾科长和吴经理的注意,反正该看该问的都已经差不多了,这会也走到刺绣区,拿起女工绣完的手帕观看。 曾科长拿着一叠手帕,一一翻看了一通,微微点头,转头问程麦香:“小程同志,这手帕一条多少钱?” 程麦香不在意地笑笑:“曾科长太客气了,区区一块手帕,还要什么钱,您看中哪块,我直接送您便是。” 曾科长连连摆手,“我不是只要一块,你这手帕绣工精致,图案也很新颖,如果卖到广式,应该会有不错的销量,如果你愿意,点点制衣坊还有多少块,我一并都要了。” 程麦香没想到今天还能拿到这么一笔大订单,顿时欣喜不已,她想了想,“曾科长,我也不瞒您,这手帕我单卖是三块钱一条,不过您是原道来的客人,要的量又大,我就算您每条两块钱,您看怎么样?” 程麦香原以为他会还价,没想到他一听报价,立刻痛快地说:“成交!我跟大周明天就会返回广市,你看能不能今天就把数量点出来,我好把钱算给你。” “没问题。” 吴经理见曾科长买的这么痛快,不禁有几分好奇:“曾科长,您买这么多手帕,回去要怎么处理?” “吴经理,这些手帕绣的这么好看,在广市大有市场,现在的年轻姑娘爱美的很,平日里老是嫌弃供销社卖的手帕样式老旧,要是这些手帕一面世,只怕没多久就能脱销。” 吴经理也仔细翻看这些手帕,确实很漂亮美观,连她这个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些爱不释手,她听了曾科长的话,突然心中浮起一个念头。 “小程同志,如果你愿意,这些手帕也摆到我们供销社的柜台上去卖吧,找时间咱们单独谈谈价钱怎么样?” 阮佩玲低头偷偷地笑了,这其实就是两人定好的计策。 先搞些形式欢迎吴经理,让她感觉制衣坊是很重视她的,然后再用制衣坊精细的管理来说服她,制衣坊要这样的分成并不过分。 当然最终还是要给对方一点甜头的,毕竟人家是县供销社,县里唯一的正规销售渠道,既然人家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全然驳回。 本来让利这个环节,她和程麦香都不想让步,毕竟有广市制衣厂,销售不成问题,凭什么给县供销社让利。 可最后还是林嘉余说服了两人,于是程麦香把主意打到了手帕的身上,联合自己让她注意到制衣坊的手帕制作也很精美,本来以为会费一番手脚,没想到有了曾科长这个神助攻,倒使得吴经理迅速拿定了主意。 “小程同志,回头我让大周把政府盖章的挂靠协议交给你一份。咱们的合作就算正式敲定了,方才你们仓库的服装我都看过了,每个款式给我发二百件过去,月底跟制衣坊结账。” “好,谢谢曾科长。” 曾科长又看了看手帕,“小程同志,你这个制衣坊还是要添人啊,手帕多绣点,别光顾着给吴经理上货,我们也要的,你每次发货时,有多少可以卖出的手帕不论多少,一并给我发过去,我单独给你结账。” “好,只要曾科长不嫌弃,这个好办。” 双方交谈正欢,突然制衣坊门外传来一个女人高亢的声音,“听说吴经理下乡来了,怎么样,也到咱们刘家村制衣坊去瞧瞧呗?” ------------ 第60章 刘家村抢人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女人就踏进了制衣坊。 尽管程麦香并不认识此人,可也能猜出他就是刘家村大队书记的老婆杨继红,也是刘文征的妈,更是刘家村制衣坊的负责人。 吴经理见众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尴尬不已。 她确实跟杨继红约好,今天也去刘家村制衣坊一并看看,但是双方是约在下午,看完双水村再去刘家村,这样双方都不会太难堪。 可她万万没想到,杨继红做事这么不靠谱,居然在双水村这边直接抢人。 在场的几人都是人精,自然就看透了吴经理的打算,曾科长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吴经理一直紧随着曾科长,希望自己能给他留下些印象,可又不敢做的太过,害怕让他以为自己故意攀附,反而适得其反。 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曾科长不时还跟自己聊上两句,可杨继红一来,彻底让自己破了功。 吴经理有些恼怒,脸上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怒意,偏偏杨继红还不识趣,一个劲地邀请在场的人都去刘家村瞧瞧。 眼看场面越来越尴尬,程麦香笑着对三人说,“既然双水村这边看得差不多了,杨姨又这么盛情邀请,那曾科长吴经理和阮记者就都去瞧瞧吧,也算是扶持扶持我们集体经济,照顾农民老乡,若是杨姨不嫌弃,那我一并去瞧瞧,看看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们双水村制衣坊学习的。” 曾科长顿时对程麦香好感大增,看不出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心胸居然如此宽广,别人摆明来抢她生意,她却可以毫无芥蒂地帮对方说话。 吴经理也很感激她,本来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前去,那简直是说不出的难堪,可程麦香开口提议众人都去,无形中替她解了围。 吴经理冲她笑着点头,杨继红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想跟着一道去,趁机说刘家村制衣坊的坏话,破坏这次合作,不禁皱着眉头说,“程麦香,我看你这制衣坊也挺忙的,还有时间去我们刘家村吗?”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周敏琦和阮佩玲直接变了脸色,程麦香倒是毫不在意,依然含笑说,“杨姨说得有理,那就麻烦你好好招待他们几位。” “放心吧,他们都是刘家村的贵客,我们肯定会好好招待,不会像你们这么寒酸。” 程麦香笑着将众人送了出去,曾科长转头看了看制衣坊里的女工,从杨继红进门到众人离去,没有一人抬头,都埋头忙碌着,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禁又深深看了程麦香一眼。 程麦香目送刘家村的拖拉机远去,这才返回了制衣坊,众位女工这才纷纷松了口气,“哎呀,有领导视察就是不一样,我紧张得都快把尺寸弄错了。” 沈青云媳妇忍不住问,“麦子,那个杨继红摆明是来抢咱们生意的,你不把她打出去就算了,怎么还那么客气,劝说所有人都去刘家村看啊?” “就是,如果不是昨天麦子一直说,无论来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抬头,更不许出声,只许做衣服刺绣,我早就拿棍子把那老虔婆打出去了,还许她在我们这里那么嚣张。” 程麦香见众人都是一脸义愤填膺,不禁笑笑安慰她们,“各位婶子大娘,你们放心,刘家村无论打什么主意,都是白费劲,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做衣服,广市制衣厂的挂靠和合同都签下来了,以后大伙的任务可就更重了。” “你有主意我们就不操心了,至于衣服你就放心吧,挣钱的事还说什么辛苦,这不比在地里刨土轻省多了。” 现在制衣坊女工对程麦香的能力心服口服,自然对她言听计从,如今见她毫不在意,也都放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埋头工作。 程麦香走进办公室,见程母已经把所有的衣服都检验完毕,装箱封好,笑了笑说,“妈,别做了,咱先回家吧。” 程母点点头,把办公室的门锁了,又跟制衣坊的女工招呼了一声,众人都知道每到周末,程麦香的对象都会从城里来,程母也会提前下班招待,见她要走,都微笑点头。 两人来到家里,见林清菀正在厨房里忙碌,程母赶紧抢下她手里的东西,一叠声地说,“使不得,使不得,亲家第一天上门,竟然让你动手做饭,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林清菀今天确实带着女儿来程家做客,可她是忙碌惯了的,也没有当客人的自觉,见程大嫂一人在厨房忙活,忍不住过来打下手。 程大嫂笑了笑说,“妈,我劝了林大妹子好久,她也不听,正好麦子来了,你带她出去说说话吧。” 程麦香二话不说,拉着林清菀就出了厨房,来到自己的屋里,见荞麦和滢滢正在下五子棋,林嘉余在旁指手画脚地帮忙,两个小姑娘的小脸都绷得紧紧的,荞麦不时瞟林嘉余一眼,小嘴撅着,一脸嫌弃。 荞麦去程麦香进来了,立即就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撒娇,“老姑,你赶紧把你对象带走吧,他总是在这里瞎出主意,害得我和滢滢都没法好好下棋了。” 程麦香见林嘉余一脸无辜的表情,不禁失笑,扭头看滢滢也是一脸期待地望着她,故意逗她说,“滢滢,你呢,你要不要我故意带走他?” 滢滢开口想说话,可又怯怯地回头看了林嘉余一眼,终究还是闭了嘴。 荞麦比滢滢大了几个月,俨然一副大姐姐做派,见滢滢犹豫不决,立即蹬蹬蹬地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大声鼓励她,“滢滢,你怕什么,想要什么,就大声说出来啊,要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有了荞麦的撑腰,滢滢的胆子似乎大了一些,见程麦香也是一脸鼓励,终于低声说,“舅妈,你跟舅舅出去玩吧,我想跟荞麦下棋。” 程麦香对林嘉余一扬下巴,“走吧,人家小姑娘在玩下棋,你一个大人凑什么热闹,有工夫去帮忙干活,少在这里偷懒。” 林嘉余顺从地跟在程麦香和林清菀身后走出了卧室,三人刚出屋,就听荞麦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哎,狗头军师终于走了,咱们可算能消停了,他根本就不懂五子棋,偏偏在这里乱弹琴瞎指挥。” 滢滢仿佛很认同她的话,轻轻“嗯”了一声。 程麦香和林清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林嘉余则一脸黑线,他没想到在两个孩子眼里他居然这么没用。 饭菜很快就摆了上来,众人都围着饭桌坐好,连荞麦和滢滢也从卧室里手拉手走出来,亲密地坐在一起。 程母有几分担忧地望着程麦香,“麦子,咱们不去刘家村请曾科长和吴经理来吃饭,会不会惹他们不高兴。” “妈,你放心吧,他们饿不着,刘家村的人肯定把他们带到镇上的饭店大吃海喝一顿,不过咱们礼数也不能缺了,我让大哥过去请了,至于刘家村放不放人,那就不归我管了。” 程麦香的话刚落,程麦青就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笑着说,“麦子预料的不错,刘家村的人在镇上饭店包了一桌,把几个人都请去喝酒,我去请的时候,曾科长和吴经理还要我一起坐下吃,可人家的饭菜哪里是那么好吃的,我索性也不碍人家的眼,就赶紧回来了。” 程麦香笑笑说,“正好,大哥来得正是时候,饭菜刚上桌,咱们一起吃吧。” 程母落了筷,众人才开始吃了起来,饭桌上,两家人相谈甚欢,连一贯不太爱笑的林清菀也笑意盈盈。 荞麦则充分发挥了大姐姐的天性,一直往滢滢碗里夹菜,还不断劝说她多吃,逗得两家大人都乐开了怀。 荞麦见两家大人都很高兴,索性把方才私下跟滢滢商量过的事在饭桌上提了出来。 “奶奶,妈,我想留滢滢在咱家多住几天,你们愿意吗?” ------------ 第61章 白费心机 程家这一代孩子里,只有荞麦一个女孩,无论是程母还是程大嫂,都对她很是宠爱,两人对林家的人都很是喜欢,听荞麦这么说,都极其赞同。 林清菀见滢滢和荞麦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断过,听荞麦这么说,她也扬着小脸,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林清菀倒是不反对滢滢在程家住下,可又怕给程家添麻烦,犹豫了一下,刚想拒绝,不想被程麦香截住了话头。 “清菀姐,就让滢滢在大嫂家住下吧,晚上滢滢跟荞麦睡一个被窝,白天就跟着爱国和荞麦去学校里上课,当个旁听生,也算是提前熟悉熟悉学校的环境,学着跟小朋友相处,这对滢滢来说,真的是很好的。” 程麦香的话真的让林清菀很动心,滢滢自小性格孤僻,除了自身的遭遇,也跟没有同龄小伙伴有关,她的邻居都孤立他们家,孩子也不愿跟滢滢玩。 这些天,她一直在担心明年滢滢上学后,会不适应学校的生活,更担心她被同学孤立,如今能跟着荞麦去上学,那是再好不过。 荞麦拉着滢滢的手,一脸大义凛然地对林清菀说,“林姨放心吧,有我和哥哥在,谁也不敢欺负滢滢,否则我就把他打成烂羊头。” 说完,小手一挥,似乎要把所有欺负滢滢的人全部划拉进垃圾桶。 大人们被荞麦逗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爱国嫌弃地瞟了妹妹一眼,伸手在妹妹头上揉揉,“你自己泼辣就算了,别带坏了人家滢滢,你看她那么乖,哪像你这么不成话。” 荞麦用力推开哥哥的手,冲他撅嘴,“哥哥最讨厌了,每天都教训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林清菀抚摸着荞麦的小脸,微笑着说,“我倒是喜欢荞麦的性子,可惜滢滢随我,性子软弱,多跟荞麦学学是好事。” 滢滢听妈妈这么说,立即明白了她同意自己住在程家跟荞麦一块玩了,她兴奋地看着荞麦,就见她得意地冲自己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你看,我说很简单吧,只要你说出来,很多事都可以被允许的。” 滢滢点点头,小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对啊,荞麦说的对,想要什么就说出来,今天她的两个要求不就很顺利地被同意了,好像也没什么困难的。 饭后,程母和程大嫂收拾完饭桌,就忙着去制衣坊,林清菀好奇心起,也随着一道过去帮忙,荞麦和滢滢则手拉着手,又钻进卧室继续下棋去了。 程麦青吃完饭照例去忙村里的事,爱国素来爱一个人安静读书,也早就进了自己的屋子,此时堂屋里就剩下了程麦香和林嘉余两人相对而坐。 林嘉余喝了一口茶,笑着说,“怎么样,通过这次的事,你相信小五上次调查出来的事了吗?” 刚从广市回来不久,林嘉余就告诉她,小五那边给了信,说刘家村制衣坊的负责人杨继红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程二嫂过从很密,两人多次在镇上偷偷见面。 小五说,曾有人目睹程二嫂拿着几件衣服交给了杨继红,杨继红给了她报酬,当时林嘉余就断言,程二嫂就是偷偷出卖制衣坊利益的人。 程麦香叹了口气,“当然信了,刘家村制衣坊见双水村制衣坊生意这么红火,早就眼红了,杨继红偷偷买通了二嫂,要二嫂把这边的消息随时告诉她。 其实那几件衣服应该是制衣坊产出的废品,一般都是降价卖给村里人,可能妈对这一块没太上心,所以被二嫂偷偷拿去卖给了杨继红。 其实这个倒也没什么,反正就算不从二嫂这边,杨继红也能通过供销社得到我们坊的衣服,杨继红这么做,纯粹就是给二嫂点甜头,让她愿意提供更值钱的东西。” “所以你二嫂就把你跟供销社和广市合作的事,全部都告诉了杨继红,这才让杨继红知道了供销社在合作中的提成,于是就主动去找吴经理谈合作,把县供销社的提成加高,想把双水村制衣坊挤出去。” 林嘉余便喝茶边慢慢地分析着。 程麦香点点头,本来双水村制衣坊跟县供销社的合作合同,只有程家人知道,外人并不知晓,但是那天吴经理一提出刘家村制衣坊愿意给更高的提成,她就明白自己人里出现了间谍。 经过一系列排除,她确信这个人就是程二嫂。 她怕母亲伤心,也没在程家当场挑明了这件事,反而利用程二嫂,把曾科长、吴经理和阮佩玲来拜访的消息传给了杨继红。 果然不出她所料,杨继红私下去找了吴经理,定下了同一天去刘家村制衣坊看看,但是她没法私下去找曾科长和阮佩玲商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门抢人。 不过,除了拜访的日期,其余准备的接待工作和资料都是程麦香一手包办,连程母都不知道具体情况,刘家村那边更不可能得到任何消息。 她就是用这招来告诉杨继红,没有真本事,你拉拢多少人给你当商业间谍都没有。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二嫂摊牌?” 程麦香还没回答,院子里就传来阮佩玲的大嗓门,“麦子,还在家吗?我来了!” “进来吧。” 阮佩玲和周敏琦两人一起走了进来,阮佩玲见桌上放着的水果,二话不说,抓起一个来就啃了一口。 “天哪!中午吃了那么多油腻的东西,总算有点可以爽爽口的东西了。” 阮佩玲边说边大口大口地啃着梨子,甘甜可口,真是好吃。 “曾科长和吴经理呢?”程麦香见只有他们两人回来了,忍不住问。 周敏琦笑笑说,“饭局一散,刘家村那边就派人把两人送回县城了,只有我和阮同志说有事,才甩开他们,走了小路回来的。” 程麦香笑着摇摇头,杨继红做事真的是小鼻子小眼睛,就算这个时候阻止她见两人又有什么用,真的想谈,什么时候不一样,她能挡得住一时,挡得住一世么? 周敏琦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程麦香,“麦子,曾科长让我把这份盖章的文件交给你,还有吴经理让我带话给你,下周记得去县供销社,谈谈关于手帕上柜台的事。” 程麦香点点头,又故意逗阮佩玲,“佩玲,刘家村请你吃了大鱼大肉,我们村只能给你水果吃,委屈你了。” 阮佩玲伸出手指,狠狠戳了她额头一下,却仍不忘把梨子塞得嘴里满满的,含糊地说,“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刘家村帮你出钱招待了贵客,连个好都没落下,你还说风凉话。” 程麦香早就猜到了是这种结果,可还是忍不住问,“那边怎么样?” 阮佩玲忙着吃梨不回答,可是头却摇个不停,周敏琦皱着眉头说,“别提了,跟你们的制衣坊一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场乱成一团,布料扔了一地,要什么什么找不到,做好的衣服也随便压在一起,曾科长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还偷偷跟我说,他看杨继红敢跟你叫板,还以为她也能跟你一较高下呢,早知道还不如在你这边跟你多谈谈呢!” “岂止啊!” 阮佩玲总算把那个大梨子咽了下去,有空说话了。 “东西乱就算了,账目搞得是一塌糊涂,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管理的,挣了多少成本花了多少完全是一笔糊涂账,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怎么做好制衣坊,竟想些歪门邪道,以为一顿饭就能收买我们,也太小瞧我们了!” 周敏琪也笑着说:“还不止呢,那个杨继红在饭桌上一再贬低你们的制衣坊,把自己这边吹上了天,似乎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们不能做的衣服,曾科长听不下去了,直接说了一句,要他们跟你们多学学,杨继红的脸当场就黑了一半。” 程麦香笑了笑没说话,这估计就是杨继红坚决不许两人再回双水村的缘故。 “麦子,这次你和林嘉余安排的视察大获全胜,直接把刘家村那边比得不成样子,这下他们可别做梦了,还妄图想取代你们的位置,你是不知道吴经理的脸黑成什么样了。” 阮佩玲想想当时的情景就觉得好笑,也替自己的朋友开心,总算把那起小人赶走了。 “这次是胜利了,不过还是要提防那边,说不准就再出什么幺蛾子,不能太大意。” ------------ 第62章 归还老房子 转眼进了腊月。 东省的冬天阴寒湿冷,倒是时间比起北方短了不少,可就算是不过两个月的时光,地里的活也确实没法做了。 这个季节,乡下人都是无所事事的,许多人都选择猫在屋里,也有不惧寒冷,四处串门的,还有跑到镇上县城找短工做,赚些零钱补贴家用。 可这个年代里,连城里的学生毕业后就失业,被逼下乡,又哪里有什么零工留给乡下人呢,所有人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在这一片萧条中,双水村制衣坊倒成了个例外,因为临近年关,许多人都忙着置办新衣服过年,程麦香又趁势推出了几款喜庆衣服,在县城大受好评,再加上县日报社阮佩玲的一篇报道,更让“嘉香”服装成了城里的名牌服装。 连日来买衣服的人络绎不绝,以至制衣坊的衣服还不等挂上柜台,就被抢购一空,制衣坊的人只得加班加点,赶制衣服。 程麦香见众人赶工辛苦,所以特意拍板在月底加发奖金,这下众人干劲更足,很多人都在制衣坊待到很晚才回家休息,第二天又早早来到制衣坊做活。 如今双水村制衣坊成了远近闻名的油水之地,许多人都恨不得将自己的婆娘女儿送进来挣钱,可一来缝纫机的数量有限,二来程麦香和程母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所以只是添了几个刺绣的女工,做衣服的人并无增加。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看现在制衣坊的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可买衣服的人还是只多不少,吴经理那边还是在一个劲地催你。” 程麦香和林嘉余走在村子北面的小山上,聊着制衣坊的下一步发展,这个季节天寒地冻,山上基本没人,只有他俩带着荞麦和滢滢,在周末一大清早就爬山远足。 “我不是帮吴经理跟广市制衣厂联系过,连厂长那边也发了一批货过来,怎么还不行吗?” 程麦香不解地问,半个月前,她就去镇上给连厂长那边打了电话,对方一口答应,按理说,衣服应该已经到了,势必会缓解供销社的压力,怎么还在催呢? 林嘉余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广市那边确实发了衣服过来,不过连同运费,再加上提成高,每件衣服比制衣坊的贵了一块多,虽然广市的衣服确实有人买,但还有很多人宁愿等制衣坊,你让吴经理怎么办?” 多一块就多一块呗,值得为了一块钱就苦苦等候吗? 奇*书*网*w*w*w*.*q*i*s*u*w*a*n*g*.*c*c 程麦香差点就说出了这句不接地气的话来,却叹了口气,这个时代还是过于贫穷了,为了一块钱也要斤斤计较的。 先前她的制衣坊生意是红火,不过因为规模小,产量不高,还要给广市那边供货,所以林文县那边需求量小,倒是恰好跟制衣坊的运作相匹配。 可如今恰逢过年,服装的需求量骤增,她这个制衣坊的产量便不够瞧了,看来这个问题,她真的要想办法解决了。 林嘉余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倒是放假回家了,躲过了吴经理的狂轰乱炸,独独留我一人在城里,她找不到你,就到处围追堵截我,你知道我为了躲她有多辛苦吗?” 程麦香扑哧一笑,她知道他的话里起码有一半水分,临到过年,各种货物都处于暂时的畅销阶段,缺货的肯定不止制衣坊的衣服,吴经理需要操心的事多着呢,哪里有时间跟他较劲,再加上有广市制衣厂的货托底,真等不到制衣坊的衣服,自然就会去买贵的。 他不过是借着这个事在控诉她一放寒假就回了乡下,没在城里多待。 “你有什么好埋怨的,自从你放假后,天天来我们家蹭饭吃,连大嫂家的狗都跟你熟得不得了,见了你非但不咬,还拼命往你身上扑,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自从滢滢在程家住下后,两个小姑娘的感情就越来越好,每日里形影不离,林清菀也开始天天往双水村跑,免费帮制衣坊刺绣做衣服,程母几次要算工资给她,都被她婉拒了。 程麦香明白,林清菀不愿白占程家的便宜,孩子和她都在程家吃饭,无论给钱还是给粮票,程母和程大嫂都不肯收,于是她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来还人情。 林嘉余含笑瞧了瞧前方山路上蹦蹦跳跳的两个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响在山坡上,不禁感慨地说,“这几个月,滢滢真的开朗了很多,有荞麦在她身边,她爱笑了,也敢跟陌生人说话了,大姐很是欣慰,说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正说着,荞麦和滢滢又手牵手跑了回来,见他俩慢悠悠地走着,荞麦不禁埋怨地说,“老姑,姑父,你俩都是大人了,怎么比我们孩子走的还慢啊?急死人了!” 程麦香蹲下身子,把两个孩子脖颈上已经松散了的围巾又裹紧了些。 围巾是林清菀特意买了毛线,按照程麦香设计的样式织成的,不光她俩有,程家三个男娃娃也是每人一条,几个孩子都欢喜得很,出门便带着,在村里孩子面前炫耀。 “我听说学校昨天考试了,荞麦,你觉得考的怎么样?” 这下可戳中了荞麦的死穴,她顿时蔫了下来,闷闷不乐地用脚尖一下下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言不发。 滢滢立即替她解围,“舅妈,昨天考完试后,我跟荞麦对过题,她的进步很大的,这次肯定比上次的成绩要好很多。 “你也参加考试了?”程麦香惊讶地说。 “嗯,”滢滢点点头,“这几个月我都跟着荞麦一起听课,有什么不懂的也是问她。” “滢滢,你下次还是别问她了,她那半吊子的水平,只怕会耽误了你进步。” 不远处传来爱国的嘲讽之声,气得荞麦的脸都黑了,恨恨地瞪了哥哥一眼,“哼,臭哥哥,整天就会揭我老底。” 荞麦转身向山下奔去,滢滢急的跺了跺脚,风一般地追了过去,不久就赶上了荞麦,拉着她的手安慰她。 程麦香在爱国头上弹了个爆栗,“浑小子,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 爱国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就是太贪玩,老师一直夸她聪明,可就是不愿意学,如果她肯努力,成绩肯定比我好。” 程麦香也懒得跟他多说,拍拍他的小脑袋,“你妹妹哪比得上你这个书痴?整天恨不得活在书里了。” 爱国不满地撅着嘴,“老姑,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你能不能不要用整天拍大黄脑袋的架势来拍我?” 大黄是程大嫂家养的一条土狗,程麦香从前世就很喜欢宠物,每次去了大嫂家,总是拍拍大黄的脑袋,然后喂它些吃的,时间一久,大黄居然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脑袋一被拍,就明白有吃的了,然后对人各种撒欢舔媚。 林嘉余忍不住笑了起来,程麦香又在他头上凌空虚拍,“少废话,你今天撇下你的宝贝书,特意跑山上来找我们做什么?” “是林姨让我来的,说让林叔今天跟她回省城一趟,省城那边下文件了,愿意归还林家的老房子。” ------------ 第63章 没那么容易 开往省城的大巴车里,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正是快过年的时候,许多在乡下的知青都忙着返城,去省城的汽车一票难求,林嘉余去汽车站排了半天的队,才勉强买到了第二天去省城的车票。 这次去省城,除了林家姐弟,程麦香也跟了过来,滢滢不愿意跟荞麦分开,在征得了程母和程大嫂的同意后,荞麦也跟着上了省城的汽车。 这个时代的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一路上汽车颠簸个不停,等到了中午下车后,程麦香蹲在地上足足二十分钟,整个人才算是缓了过来。 省城是东省的省会城市,比起林文县自然繁华了不知多少,可是跟广市相比,还是落后了不少。 林清菀站在马路边,游目四顾,道路两旁依然是几栋红砖小楼,间杂无数间平房,马路上偶尔开过一辆两厢公交车,行人多为步行,还有人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 算起来,她跟父母弟弟离开此地已经整整十年了,景致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她的父母在离开省城没多久就先后病逝,如今只有姐弟俩如愿回来了。 林清菀叹了口气,见程麦香正拉着林嘉余指点着路两旁的树木花草,而荞麦和滢滢第一次有机会来到大城市,两双眼睛都不够用了,兴奋地叽叽喳喳议论着,不禁微微笑了。 或许父母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两姐弟能照着自己的心意活着,如今小嘉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而滢滢也慢慢恢复成了正常的孩子,父母如果九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欣慰吧。 程麦香正跟林嘉余议论省城的建设,突然见林清菀站在那里发呆,知她触景生情,忙岔开了话题,“大姐,我休息得差不多了,你带路到林家的老房子去吧,嘉余记性太差,早就不记得老房子在哪了。” 林嘉余确实没有林清菀那么深的感触,毕竟跟随父母离开时,他还是个招猫逗狗的孩子,每日里就知道疯玩,他真正被改变是在父母去世之后,对于省城,他的记忆没有那么强。 “好,那你们跟我来吧,如果公交车没变的话,应该是坐十三路。” 程麦香和林嘉余两人并肩跟在林清菀身后,程麦香回头招呼那俩小姐妹,却见两人手拉手,自觉得跟在大人身后走着,不时悄悄地咬耳朵。 程麦香看的好笑,故意逗荞麦,“荞麦,你那么喜欢滢滢,干脆认她当妹妹好了。” “老姑,你才多大,怎么就糊涂了?滢滢本来就是我的妹妹啊,是不是,滢滢?” 荞麦小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痛惜的神色,仿佛没想到一向聪明的老姑居然变笨了,问出了这么可笑的问题。 滢滢白嫩的小脸上甜甜地笑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荞麦就是我姐姐,她对我可好可好了。” 三个大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林嘉余故意使坏,对滢滢说,“可是滢滢,等过了年你就要去城里上学,就没办法天天见到你姐姐了,怎么办呢?” 滢滢原本笑意盎然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她马上冲到林清菀身边,抱着她的大腿,扬着脸焦急地对她说,“妈妈,我不要去城里上学,我不要跟荞麦分开,你别让我去城里上学。” 其实这几天,林清菀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她发现滢滢跟双水村小学的孩子们相处得越来越好,由于爱国和荞麦的缘故,孩子们也不排斥她,滢的性子虽说开始改变,可一旦离开这个环境,让她独自去面对陌生的同学,就不知道她能不能还像在双水村那么快乐。 “大姐,不如这样,明年就让滢滢在双水村上学,让荞麦再带带她,等她胆子再大些,那时去城里上学也不晚,反正小学学的东西都一样,也不会落下功课。” 林清菀听程麦香这么说,也很是动心,不光是滢滢,她也渐渐喜欢上了制衣坊的婶子大娘,在制衣坊做活虽然辛苦,可热闹得紧,很多时候一天下来,笑的嘴都合不拢,她也很想继续在制衣坊做事。 林嘉余见大姐的脸上尽是向往,于是拿出一家之主的气派来,对滢滢说,“这事舅舅做主了,滢滢明年继续在双水村上学。” 两个小女孩顿时大声欢呼起来,两人手拉着手,蹦跳着庆祝,似乎这对她俩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林清菀见滢滢高兴成这样,也暗暗欣慰,于是松口说,“就这么办吧,不过整天麻烦程姨,我真是不好意思。” 一行人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在六里坡下了站,眼前是一条寂静的街道,街道北边绿树掩映下,一座大宅若隐若现。 “大门在西边,走过去两百米就是。” 林清菀竭力压抑着内心激动的神情,平静地说着。 林嘉余抬头看着身畔高约两米的粉墙,墙上镂空的花窗和黑色的盖瓦,童年时那无忧无虑的时光竟一下子冲来了他记忆的阀门。 林家老屋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木制牌匾,上面用黑漆写了“省城纺织厂女工宿舍”九个大字。 一行人跨进大门,过了影壁墙,只见右边又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管理处”三个大字,还附带一个指向箭头。 众人向右拐,没过多久便看到两间厢房,门上挂着“管理处”的牌子,林清菀轻轻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进来说话。” 林清菀推开门,众人走进了办公室,一个留着短发的中年妇女坐在一张办公桌旁,一见一行人中不禁有男人还有孩子,便发作道,“不识字吗?我们这里是女工宿舍,只提供给单身女工,男人和孩子都不能入住。” 滢滢被她吓得躲在荞麦身后,荞麦实在看不下去这个嚣张的女人,不由气鼓鼓地说,“老姑,这明明就是滢滢家,为什么外人都可以在这里住,她却不能住,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啊。” 那女人眉眼一横,便要怒骂荞麦,林清菀赶紧取出省城政府出具的同意书,陪笑着说,“这位同志,这是省城政府批复的文件,请您过目。” 那女人一把夺过同意书,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又扔在了桌上,“我不负责这件事,你到隔壁找我们经理吧。” 林嘉余眉头一皱,便要发作,程麦香赶紧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那咱们就去找经理去,这位同志,你们经理贵姓啊?” “黄。”那女人爱搭不理地说。 一行人刚出门,就听那女人冷嘲热讽地说,“世道是真的变了,连原本要夹着尾巴做人的人也能来要宅子了,这宅子还给了你们,工厂这几十号工人住哪?睡大马路吗?” 林嘉余脸色铁青,胸口上下起伏,尽管他早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语,可每一次,他还是像个就要爆炸的火药桶一样,怒火中烧。 “不值得,不值得。”程麦香轻声低喃了两句,林嘉余心头狠狠一震,他转过头,见林清菀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又见程麦香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了然,顿时清醒了许多。 是啊,不值得,这样的人到处都是,为了这个生气,只怕真的气死了也是白饶。 荞麦紧紧握着滢滢的手,鼓励她说,“没关系,滢滢,我家就是你家,就算这房子要不回来,你也有地方住。” 滢滢年纪太小,对老房子全然没有印象,她不在意这个,倒是被那个女人吓得不轻。 一行人又去隔壁办公室找黄经理,他言谈举止倒是客气了许多,也认可房子应该还给林家,可是话里话外还是透着难处,表示一旦归还,女工们便无处居住了。 眼见事情僵住了,林清菀有些灰心,正想带着一行人离开,程麦香突然笑着问,“黄经理,既然省城政府下了这个文件,想来肯定是知会过贵厂厂长的,难道贵厂厂长就没有对女工宿舍的搬迁想办法吗?” 黄经理被噎了一下,随即说,“我们章厂长也不是赖着别人房子不还的人,何况政府都同意了,我们有什么理由霸占呢?可是真的有难处,现在各处都在归还住宅,这样能当宿舍的地方自然更少了,这几十号工人,总不能露天席地。” 程麦香笑了笑,“政府既然这么照顾林家,林家人自然理解政府的难处,如果章厂长同意,林家可以同意暂时不收回全部的房子,留下一部分继续当纺织厂的宿舍,这样工人不必露宿街头,也算对政府的批文有个交待。” 林家姐弟一起向程麦香看去,林清菀奇怪地看着程麦香,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林嘉余倒是立时明白她的用意,他虽然并不赞同,可他从来不违拗小媳妇的意思,只要她发话,别说只是收回一部分,这宅子他不要都可以。 黄经理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拉着程麦香的手,“林同志真的是高风亮节啊,把集体的困难当作自己的困难,有你这么说,我们就心里有底了。 放心吧,林同志让了这么一大步,我们纺织厂自然不是不知回报的,这样,我这两天就让住在第三进的工人搬出来,跟第二进房子的工人挤挤,先把第三进的房子还给林家。” 程麦香笑着问,“大姐,这法子可还行?” 林清菀虽不明白她的意思,却相信她聪慧过人,想出来的办法从来就没失算过,不禁点头说,“你做主就是。” 程麦香点点头,对黄经理说,“黄经理,那我们就先这么办吧,您年前把第三进的房子腾出来,年后林家人会过来收拾,您跟章厂长说,在工人找到新宿舍之前,仍然可以住在这里。” ------------ 第64章 年终分红 从省城回来几天后,便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是农历小年,尽管制衣坊的女工还想多做几天,可程麦香想着各家都要打扫办年货,女工又是做这些事情的主力军,还是做主给制衣坊放了假。 至于众人最关心的工资奖金,程麦香也一直在准备,并且这几天一直在埋头做账,力求尽快把钱发放到每位女工的手中。 从制衣坊开张到现在,满打满算五个月,可是收益却远超过程麦香当初的想象,无论是县供销社还是广市都有相当不错的收益,当然程麦香私下从学校接到的订单数量也很可观,还有阮佩玲姐妹那边也介绍了不少客户。 这五个月下来,刨去成本,制衣坊纯盈利竟然超过了七千元,除去给工人发工资一千多块,竟然还有六千元的盈利。 按照当初签订的合同,程麦香这边能分到两千元,其余的四千块,则都属于双水村大队的。 程麦青也不食言,双水村大约有一百多户人家,约莫上千人,程麦青按照每人四块钱,把钱都平摊到每个人头上。 至于程麦香的那两千块钱,她也打算一分不少得都给妹子,可程麦香拒绝了,她早就想好了,这部分钱她只拿百分之二十,剩余的百分之八十,她都打算用来扩大生产规模,买缝纫机和布料,聘请更多的人来制衣坊做事。 收益分配定好后,双水村大队很快就用红纸贴了告示,通知村民小年这天来大队部领钱。 双水村顿时沸腾了! 按照这个标准,即使是村里一个刚出生的娃娃都能领到四块钱,而村里每个家庭至少有四人,算起来能领到十六块,而多的有十人,能领到四十块。 四十块,那比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都多,足可以过个肥年了! 告示一贴出,双水村大队部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村民在大队部外排起了长队,来领自家人的钱,人人脸上都笑逐颜开,欢声笑语不断。 连往常见了程麦青,喜欢端架子的长辈,这会也客客气气地叫程队长,惊得程麦青连连推辞,后来实在架不住村民的热情,把发钱的事托付给了村里的其他大队干部和会计,自己找地方躲清静去了。 制衣坊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的,众女工都到程母这里来领工资奖金,程麦香说话算话,把各人没休完的假,全部都兑换成了奖金,一并发放给了她们。 比起村里人,这些女工更是兴高采烈,因为她们也是村里人,如今她在制衣坊领钱,家里的男人就在大队部领钱,分的多的人几乎有两百多,这可是过去几年都挣不到的,没想到在制衣坊不过短短五个月,就拿到了这么多,这更加坚定了众人在制衣坊好好干下去的信念。 “麦子,我听程大娘说,你这次只拿了四百块,剩下的钱,你都投入到了咱这制衣坊里了,是不是?”沈青云媳妇一边帮着程母发钱,一边好奇地问。 程麦香正坐在一旁跟林清菀聊天,听她这么问,笑笑说,“是,沈大嫂子,你也看到了,咱们制衣坊的规模太小了,一遇到大的订单就没法按时交货,还要从广市调衣服来支援。 前些天吴经理也跟我谈这事了,我想着,分的那些钱,暂时也没太大用处,跟我娘商量了之后,就这么办了。” “麦子,你也太傻了,当初合同那么定的,就该分你那么多,如果真的要买缝纫机扩大生产,你和大队也要按当初定的分成来出钱,你倒是大方,把钱都掏出去了,大队这边一分不少地全分了,你可吃大亏了!” 刘家婶子一向与程母交好,自从知道此事后就一直替程麦香打抱不平,比起村里一些领了钱还暗地里嘀咕程家人分的多的人,她算是真的明白事理的。 程麦香笑笑不语,不过她很是欣慰,这几个月来,她经常在这些婶子大娘面前提合同,成功地给她们砸下一个坚实的认知,那就是契约精神,合同要么不签,既然签了就该好好遵守,否则就是违约,要负责任的。 刘婶子这一开头,坊里的女工都纷纷附和,一个女工说,“我刚在来制衣坊的路上,听到有人说麦子领得钱太多,当时就忍不住开骂。 没有麦子,能有这个制衣坊,能让你们大过年的,什么都没做就白白领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还在那里得了便宜卖乖,他听我说的有道理,也没敢回嘴,就灰溜溜地走了。” “可不是,这五个月来,麦子为了制衣坊,跟供销社吴经理谈,一个小姑娘跑去广市跟大制衣厂签约,又各处拉单子,到底付出了多少,别人没看见,咱制衣坊的人难道瞎吗?还敢在我们面前说她的不是,这种人就不该分给她钱。” “还有呢,我邻居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风凉话,恭喜我们家拿了一百多,这次能给儿子讨个好媳妇。 哼,不就是看她家人少,只拿了二十块心里有气嘛,咱们当初在制衣坊拼死拼活的时候,她还在家里睡大觉呢,只看见别人有钱,却没看见别人吃苦。这样的人才可恶!” 程麦香笑着说,“大娘,一次你邻居再这么说,你千万别生气,还要笑着跟她说,对啊,这次我没怎么努力,才能只给自己儿子讨个好媳妇,明年我再多努力,你还能分更多的钱,倒时你家儿子也能讨个好媳妇了!” “哈哈哈……” 制衣坊的人顿时哄堂大笑,林清菀低下头笑着摇头,连那个抱怨的大娘也忍不住笑着说,“好,下次我就这么怼回去,让她知道她能拿钱,不过是沾了我的光,看她还有脸说什么。” 程母伸手在程麦香头上轻轻一戳,“这孩子,就是会胡说八道。” 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员工的钱都发完了,程麦香特地给每个人的工资袋都做成了红色的,取个好彩头。 众女工都高高兴兴地离去了,程母也锁上门离去了,家里的年货还没办完,她今天下午还要去镇上的市集和供销社看看,今年除了村里给的工分,再加上她和程麦香从制衣坊拿到的分红,收入不少,她打算多置办点年货,好好过个年。 林清菀和程麦香走在最后,两人边走边聊天,不知为何,程麦香突然提到了几天前收回林家老屋的事。 “大姐,我提你和嘉余自作主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怎么会呢,麦子,说实话,十年前我们一家从省城离开时,我做梦都没想到能有归还房子的一天,在我心里,这房子我就权当丢了。 如今政府主动归还,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而且我觉得你比我有见识,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至于小嘉,他自始至终都没把这房子放在心里过,回来连提都没提。” 程麦香点点头,她是从后世来的,听说过这个年代政府归还老房子的事,基本上只要申请,政府都会批准,但是具体到落实上,这样那样的难题就都出来了。 因为很多人的房子被占,都是挪作公营单位的办公室或是员工宿舍,要他们接到批文立即腾出来并不现实,很多人为了这个房子甚至跟一些单位都闹翻了脸,单位生气之下,故意拖延归还时间,原本一年能归还的,硬是又拖了一两年才归还的。 程麦香曾记得,她听过从拿到批文到最后拿到房子,有人竟然整整折腾了十年。 程麦香那日一听到黄经理的话,就明白纺织厂的章厂长只怕也不愿意立即就把房子腾出来给林家,所以她自作主张,只收回一部分,既替林家拿到了好处,又卖了个空头人情给纺织厂。 程麦香相信,等一年后再去要房子,纵使纺织厂无法全部归还,至少林家不会开罪他们,毕竟承了人家的情,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而她之所以内心设置了一年这个期限,是因为按照她的计划,明年她要住进林家老宅里。 如果不出意外,国家明年就会恢复高考,她的目标是省城大学,到时来到省城念书,她不想住宿舍,距离省城大学很近的林家老宅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她那时应该已经跟林嘉余结婚,住在林家名正言顺。 ------------ 第65章 闹剧 林清菀不想把话题纠缠在老宅上,免得又想起那些伤心往事,转换话题说,“再过两天,钢铁厂也要放假了,小嘉跟我说了,等他放假了,他想带着你在县城好好买点东西。” 程麦香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荞麦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见到两人就一阵高喊,“老姑,林姨,不好了,滢滢突然发高烧,刚才还吐了。” 程麦香和林清菀大吃一惊,两人赶紧赶回家,见滢滢躺在床上,小脸红得似乎要滴下血来,程大嫂用被子紧紧地裹着她,可她还是瑟瑟发抖,嘴里一直喊着冷。 林清菀右手摸了摸滢滢的额头,滚烫滚烫,滢滢感受到额头的冰凉,睁开眼睛看到妈妈,眼泪从脸颊上淌了下来,“妈妈,我难受。” 林清菀强忍着内心的痛楚,安慰她说,“没事,妈妈马上带你去医院。” 爱国咚咚咚地跑进来,“林姨,快,我爸爸开了拖拉机过来,他带你们去镇上的卫生院。” 程麦香陪着林清菀一起去了卫生院,程麦香找到了医生,一番诊断下来,滢滢时受了寒气,发了高烧,医生开了药,很快挂上吊瓶。 针药一下,滢滢慢慢地流安稳下来,闭上眼睛睡着了,荞麦拉着荞麦的手,一直守在她的床边,林清菀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露出疼惜的神色。 程麦香见滢滢已无大碍,想想三人还没吃午饭,于是走出医院,来到镇子的街道上买点包子稀饭。 程麦香拿着买好的包子稀饭走回医院,突然见医院的角落熟悉的人影一闪,似乎有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程麦香想了想,悄悄掩了过去,想瞧个究竟。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杨继红,你太过分了吧,当初说好了,我把我们村制衣坊跟县供销社的分成告诉你,你就会给我一百块的好处费,这都一个月了,连一分钱我都没见到,你还躲着不见我,如果不是今天我来镇上置办年货,把你堵在这里,估计我还见不到你吧!” 程麦香笑了笑,原来她跟林嘉余的判断没错,出卖制衣坊的果然是她二嫂,只为了一百块,她就不惜出卖亲人。 不过从她的话里,也听出杨继红根本就没给她钱,只不过嘴头上耍弄她罢了。 想想也是,程二嫂在整个事件里,不过是一颗自作聪明的棋子,用过即可丢掉,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哟,大妹子,我可听说了,今天双水村给全家人发钱,很多人家可发了不止一百块,你好歹也是程家人,自家妹子没多给你点,怎么还要你跑到我这里来讨?” 这个杨继红知道的倒是不少呢,双水村上午才发了奖金,这不过中午,她居然已经知道村里人发钱的数目了,看来这村里还有她的眼线,要小心才是,程麦香暗暗思忖。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我的工资加上全家人的分工不过三十多块钱,你许诺我的一百块钱,今天必须给我,否则你就别想走了!” 程二嫂瞧出杨继红想赖账,不禁气急败坏地说。 杨继红可不怕她撒泼,冷笑着说,“哟,我什么时候说过许你一百块了,我可不记得了,你是有我签字的字条还是有人能给你做见证?否则就想从我这里诈一百块,只怕没这么便宜的事吧。” 程麦香偷偷一笑,程二嫂脑子远不如杨继红来得快,又加上嘴舌笨,根本就说不过口齿伶俐的杨继红,跟她对上,自然要吃大亏。 果然,杨继红轻笑道,“看吧,我就说大妹子记错了,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欠钱不还的。” “杨继红,你这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突然,屋里传来程二嫂高声嘶吼,跟着又是扑通扑通之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碰到在地。 “周兰花,你这个泼货,你别以为你耍横,老娘便会怕了你,要打架是不是,尽管来便是,老娘若是退缩便是你养的!” 杨继红嘶哑着嗓子骂道,屋里仍旧是乒乒乓乓的声音。 坏了!两个人打起来了! 程麦香怕程二嫂在医院里闹出什么丑闻,让程母听了生气,赶紧冲进房里,见两个人已经撕扯着头发打成了一团,正要上前拉开两人,只听“嘭”的一声,两人已经把里间的门狠狠地撞开了。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里间也是一间病房,摆放着一张床,原本并无病人入住,此刻床上却坐着两个人,见三人闯入,慌乱地从床上起身。 程麦香一瞧见那一男一女,不禁愣了一下,男人她没见过,女人居然是赵琳琳。 厉害了!赵琳琳这才跟刘文征分手几天,居然又搭上了一个,还偷情偷到医院来了。 程二嫂和杨继红没想到屋里有人,一时也愣住了,两人都暂时住了手,程二嫂又见程麦香跟了进来,知道她跟杨继红的话只怕都被程麦香听到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程麦香懒得理睬赵琳琳的烂事,见程二嫂脖粗脸红地望着她,不禁轻叹了口气,“二嫂,这次的事,咱们出去说。” 程二嫂知道不好,乖乖地跟在程麦香的身后,两人还没走到门口,房门突然被人狠狠地一脚踹开。 两人吓了一跳,只见刘文征像头发怒的狮子一般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得意的吴家栋。 “谁都不许走!”刘文征回头就把房门落了锁,还把钥匙紧紧攥在手里,怒发冲冠地朝里间扑了过去。 “赵琳琳,你这个臭**,老子为了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打了,为了你,不惜跟家里人翻脸,也不肯答应娶牛丽娜,可你倒好,我不过是跟镇上闹了闹,把你读大学的名额给撤了回来,你就给我在这里找其他男人,往我头上戴绿帽子!” 刘文征一边痛骂赵琳琳,一边在她脸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他下手很重,赵琳琳白皙的脸庞上顿时印上了五个手印。 程二嫂被刘文征的凶狠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忍不住向程麦香身边靠了过去,“麦子,咱们怎么办?” 程麦香撇撇嘴,“还能怎么办,门都上锁了,出又出不去,坐在这里权当看免费的大戏吧。” 说完,她扶起一张被碰倒在地的椅子,心安理得地坐上去,见不远处的吴家栋也是一脸报复后的快感,不禁摇了摇头。 她早就听人说过,吴家拿到卖了吴家红的那三百块钱,除了还债,还托人给儿子在医院找了个打杂的差事,想来他是发现了赵琳琳在医院的秘密,就偷偷去给刘文征告了密。 既然已经分手了,就各自安好,又何必互相报复呢! 赵琳琳被刘文征打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上去撕扯他,“刘文征,我早就跟你没关系了,我跟谁在一起,凭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你既然不肯让我去读大学,我去找个能帮我的怎么了?” 刘文征一听她的话,顿时暴跳如雷,干脆放开她,一拳打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我听吴家栋说,你是镇上卫生院的副院长,你厉害了,专门勾引别人的老婆,你信不信我到公社举报你?让你这个院长当不成了?” 那个男人看上去怂得要命,从刘文征进来就老老实实地藏在角落里,即使刘文征打了他一拳,也不敢还手,只是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墙角挨揍,还不住地出声求饶,“刘同志,我真的不知道赵琳琳还在跟你处朋友,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跟你抢的。” 杨继红怕儿子把人打出个好歹来,赶紧上前拽着他的胳膊,硬是把他拉开,“好了好了,别打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女人不能信,今天这次你看清了她也好,听妈的话,回去好好跟小娜好好过日子,再也别理睬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了!” 这时,房门上传来砰砰砰地拍打声,还有人高声叫喊:“谁在里面?赶紧把门打开!否则我就要找人把门撬开了!” 程麦香见终于来了人,也懒得再看这出烂戏,忙回答:“这里打成一团了,拉都拉不开,赶紧找人来撬门吧!” 刘文征在杨继红的劝说下,终于把门打开了,外面的人一哄而入,程麦香赶紧带着程二嫂出来,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程二嫂这才苦着脸对程麦香说:“麦子,今天的事你千万别跟咱妈说,我怕妈知道了会生气。” “如果你真怕妈生气就不会这么做了,”程麦香见她耷拉着脑袋,尽管知道此事必须尽快解决,可马上就要过年了,她也不希望程母大年下还要生一顿大气,于是点点头。 “好,二嫂,只要你以后不再胡闹,我自然不会去妈跟前多嘴多舌,否则,我会把新账旧账一起算,到时你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 第66章 过年了 腊月二十八,照惯例是双水村结算村民一年工分钱的日子,一大早村大队部办公室前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村民一年出多少工,每个工分的价钱,大家都是一清二楚,基本也没什么异议,村民一年挣的工分钱,还要扣除口粮钱,给大队打的借条,剩下的才是真正能拿到手的。 这样一算,其实每家每户能挣到的钱就很少了,甚至一些人家辛辛苦苦劳作一年都不见一分钱,好在今年有了制衣坊,才算是给了村民额外的补贴。 程母和程麦香这半年来都把心思放在制衣坊上,程麦香后来又去县城念书,根本就没去队里劳动,自然不会有太多的工分,两人索性就托了程麦青代领,也没去大队凑这个热闹。 更何况今天是程母特意情人杀家养的那口大肥猪的日子,程麦香自然要留下来帮忙。 程母是个能干的,制衣坊开张时,程麦香怕制衣坊的事太多太累,会让程母吃不消,就劝她把家养的那口猪卖掉,可程母硬是不许,这半年来,她早起晚睡,中午也按时回家,硬是把那头猪喂的肥头大耳。 可是这个年头的猪,无论怎么喂,都比不上后世的饲料催肥,一头猪能长到上白斤就算是不错的,除去猪头四肢和猪下水,满打满算能卖的猪肉不过五十来斤。 当然,就算是五十斤的猪肉,程麦香和程母也吃不完,往年程母都是留下几斤猪肉预备过年,然后再各送程大哥程二哥几斤,剩下二三十斤全部卖掉。 这个年代猪肉一斤七毛钱,猪下水则便宜得多,每年程母靠着卖猪肉也能挣个几十块,可是今年程麦香有了对象,再加上制衣坊收入不少,程母就打算把这头猪杀出的肉四家平分,不再拿到镇上的集市卖了。 这几天,程母一连忙活了好几天,才把年三十到正月十五的伙食全部都预备好。 程家家境虽然在村里算是不错的,手头也有些积蓄,可一来程母是预备程麦香出嫁,二来也要为自己老了做准备,所以能省就省。 只是今年程母挣了些钱,手里比往日宽裕了,再加上制衣坊前景不错,程母也就放宽了心,就想着好好过个年,所以干脆置办了不少年夜菜。 腊月二十九,大队里做豆腐、杀猪分肉,村里处处喜气洋洋,村民们也是笑容满面,欢声笑语不断。 这天正好是镇子上一年中最后一个大集,许多人也趁着这个最后时间置办年货。 毕竟忙碌了一年也就为了过年这几天的体面了,点心糖果要买点,预备过年时孩子来拜年,鞭炮自然也不能少,没有钱多买,哪怕买上几十个,听听响声也算是有了年味。 小孩子们都喜欢趁着这个时候去赶集,毕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从父母手中得个一两分钱买点零嘴过过瘾。 程母在家忙活着,倒是要程麦香去镇子上凑凑热闹,可天气实在太冷,程麦香宁愿窝在家里帮程母贴对联和窗花,也不肯到市集上去人挤人。 程麦香觉得红彤彤的春联和各式各样活灵活现的窗花,在朔朔寒风中,看上去特别喜庆,增添了不少新春的暖意。 今年腊月恰逢小月,没有大年三十,所以今天就是除夕,按照程家的惯例,程大哥程二哥会在下午时分带着爱国爱军爱民三个男孩去坟上祭祖、添新土,傍晚则带着家人到程母这里来吃年夜饭守岁。 程麦香帮程母贴完窗花,两人又开始包饺子,饺子馅有两种,猪肉白菜和豆腐粉条。 这个年头人的肚子里缺油水,不比后世遍地三高,所以人们都爱吃肉馅,可是按照这边的规矩,饺子必须有一种是豆腐馅,寓意福气满堂,其实豆腐中最好添加鱼肉,预示年年有余,可这个时节,鱼肉几乎很难买到,只得罢了。 这豆腐粉条饺子,每年程母只会预备二十来个,平均每人吃几个算是吃了福气就可以,众人更喜欢的是猪肉白菜饺子。 一直忙到天快黑了,才算是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奶奶!老姑!” 院子里传来荞麦清脆的声音,话音未落,她就咕咚咕咚跑进了堂屋。 身后,程大哥程大嫂和爱军,每人手里端着两个碗,碗里装了好些菜,三人依次走了进来,连大黄也摇头摆尾地蹭了进来。 每年程大哥一家人来程母这里吃饭,都是会带上不少菜,程母说过几次不用,程大哥程大嫂都是当面笑着应了,可第二年照旧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程母无奈,只得由着他们。 程大哥一家身后,跟着程二哥一家四口,也进了堂屋。 让程麦香吃惊的是,往日里都是空着手来的这家人,也带了几碗菜过来,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素菜,可也算是破天荒了。 程麦香偷偷瞄了一眼程二嫂,见她心虚地低下了头,遂笑笑不再多说。 这下堂屋一下子热闹起来,四个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闹腾,程大哥二哥聚在一处谈天说地,大嫂二嫂跟在程母身后忙着上菜,程麦香要去帮忙,被程大嫂硬是推回了堂屋。 菜都上全了,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了个满满当当,程母先拿着筷子夹了口菜,众人这才开始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红烧肉、土豆炖鸡、菜椒炒蛋、干煸豆角、醋溜白菜、梅菜扣肉、猪皮冻、猪蹄汤、粉条炒肉、还有几个小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程母做菜手艺好,这次料放得又足,让一桌子的人都吃的心满意足,尤其是程二哥一家,抄着筷子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爱民的小脑袋直接都埋到饭碗里去了。 眼看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程母把包好的饺子下到锅里,很快就端上了桌。 几个孩子最喜欢吃程母包的饺子,包子馅都用猪油炒过,馅料饱满多汁,口感很好。 爱军和爱民埋着头,吃得不亦乐乎,爱国虽然喜欢端着个小大人的架势,可同样吃得眉开眼笑。 倒是一向喜欢在饭桌上像个小麻雀一样说个没完没了的荞麦打不起精神来,只勉强吃了几个,便说吃饱了。 程麦香知道他想念滢滢,这一个月来,两个小姑娘同吃同睡,俨然已经成了最好的朋友,今天是大年夜,林嘉余和林清菀自然不能待在程家过年,滢滢尽管百般不愿,也只得跟着大人回家了。 程麦香笑了笑,悄悄对荞麦说,“荞麦,你别不高兴了,滢滢明天就能过来看你了,一会吃晚饭,老姑带你去放花。” 荞麦毕竟是小孩心性,听程麦香这么一说,顿时又高兴起来,低下头把碗里的水饺吃了个一干二净。 荞麦一吃完饺子,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程麦香的手,要跟她去放花,众人看她一副猴急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手牵手跑到院子里,荞麦仰着小脸,“老姑,你要放什么烟花?” 程麦香从南边的棚子里取出一大把滴滴金,递给荞麦,“咱俩一起放!” 这些滴滴金是上次在镇子上的市集,程麦香花了一块钱买下来的,就是专门预备给侄子侄女放的。 “哇,老姑你真是太好了!” 荞麦拍着小手又叫又跳,程麦香取出火柴点燃了两根滴滴金,“哧哧哧”的烟火声中,一丝丝耀眼的光亮开始在漆黑的夜空中跳跃。 程麦香和荞麦各自拿着几根滴滴金,在半空中挥舞,划出了一个又一个黄色的光圈,荞麦兴高采烈地欢呼着,跟程麦香围着院子相互追逐打闹,欢声笑语填满了整个院子。 爱民闻声出了堂屋,见状也点了几根滴滴金,荞麦又大笑着追起了他,吓得他撒腿就跑。 爱国和爱军毕竟是男孩子,又大了两人几岁,对这种只有光亮并无声响的东西不感兴趣,哥俩干脆走出家门,在门口放起了二踢脚。 一点点凉意沁上了脸颊,程麦香稍稍一愣,下雪了。 雪花纷纷片片飞舞,连绵不绝,在夜风中打着旋,静静地向大地坠去。大地敞开怀抱,将雪花纳入其中,只在地上留下了些许湿润。 整整一个冬天没有下雪了,乍见之下,倒是令人有些分外惊喜。 村子里开始响起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孩子们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夜空,让她感觉到一股真实的烟火气。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除夕夜,快乐而美好,温馨而满足,或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林嘉余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 第67章 拜年 说是除夕夜要守岁,可还不到十二点,程麦香就困得睁不开眼,坐着连连打瞌睡,最后不得不回房睡觉。 那几个小的也没好到哪里去,荞麦和爱民在程麦香入睡之前就横七竖八地睡在了床上,爱军勉强撑着,只有爱国精神奕奕,不见丝毫困意。 程母便做主让程麦青和程麦冬都回家,只留了几个孩子陪她,等到儿子儿媳都走了,她也关门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程麦香便被村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给惊醒了,扭头看向窗户,见窗上一片光亮,坐起身来揭开窗屉,见外面的雪居然有一尺厚,看样子雪下了足足有一夜。 程麦香前世住在南方,很少能见到这般大雪,此时立即来了精神,三下五除二把准备的新衣服穿好,连棉衣也没穿,便跑进了院子。 雪没过了她的脚踝,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让程麦香觉得新奇不已,程母正在厨房下饺子,见女儿跟个孩子一样在玩雪,不禁微笑着摇摇头。 几个孩子也起身了,或许是整整一个冬天都没见到雪的缘故,孩子都欢呼雀跃,立即抓起地上的雪就开始打雪仗。 荞麦一向都是程麦香的小跟班,此刻自然也跟程麦香是一队,两人跟对面的三个男孩子打的难解难分,满院的欢声笑语。 连大黄都出来凑热闹,跟在荞麦身后,冲着对面的三个男孩子汪汪直叫,却不知被谁一个雪球砸中了脑袋,懵了一下,直接躺在地上装死。 众人乐得哈哈大笑,程麦香也笑的蹲在地上站不起来,程母见他们头上都开始冒汗,忙招呼着回堂屋里吃饺子。 孩子们都知道,按规矩吃完饺子要给程母拜年,然后会捞到一个红包,都欢呼雀跃着进了屋子,爱军和民到底是男孩子心性,见旁人家都在放鞭炮,早就忍不住了,熟门熟路地从家里放杂物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千挂的鞭炮,拿香点燃了。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震得程麦香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前世她生活在城市里,几乎很少听到鞭炮声,如今这么鲜活的声音就响在耳边,让她不禁觉得生活是那么的真实。 几个孩子都惦记着压岁钱,低头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没过多久,爱军就放下饭碗,麻溜地跪在堂屋的谷秸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奶奶过年好,爱军给你磕头了!” 程麦香差点把嘴里的饺子喷出来,这个爱军,自打在程母这里挨了一顿打,见了程母就吓得战战兢兢,此刻又狗腿地第一个磕头拜年,讨好程母的心情溢于言表。 其他三个孩子也给程母磕了头,说着吉祥话,然后站起身来。 爱国一脸淡定,其他三个孩子到底年纪还小,翘首企足地盯着程母手中的钱包,满脸期待。 程母面露慈祥的微笑,从钱包里取出三块钱,分别给了爱军爱民和荞麦。 三人都惊呆了,往年程母给的不过是一毛两毛,本来寻思今年也是如此。 不过一毛两毛也不算少了,毕竟村里的人家很多只是拿一分两分钱就打发了孩子,甚至不给也就那么回事。 程母居然一下子就给了一块钱,买粮食都能有好几斤呢! 爱军爱民高声欢呼,道了一声谢,直接从程母手中便接过了钱。 荞麦不敢接,回头看了一眼哥哥,爱国想了想,轻轻点点头,荞麦这才接过了钱。 程母又从钱包里取出了两块钱,对爱国说,“爱国这次期末考试全班第一名,作文竞赛又被区里评为第二名,所以奶奶单独奖励。” 两块钱!那么多! 三个孩子本来还欢天喜地的,可是一见爱国的压岁钱,顿时就眼热了。 程麦香笑着对三人说,“你们三个小萝卜头,别羡慕爱国能有这么多压岁钱,想想人家在读书的时候,你们疯玩的疯玩,睡懒觉的谁懒觉,人家这钱可是凭着自己努力挣来的,明年如果也有了好成绩,就算奶奶不奖励,老姑也会给你们奖励的!” 三个孩子本来还想攀比,可听程麦香这么一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歇了想要闹腾的心,再说一块钱也不算少,足够到自己小伙伴面前显摆了,于是又兴高采烈起来。 程麦香正在厨房里洗碗,见荞麦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仰着头问,“老姑,姑父一家什么时候过来啊?” 程麦香知道她惦记滢滢,不禁笑着说,“这么大的雪,说不准要等到中午了,你先跟爱国爱军他们去拜年,等回来了说不准滢滢就来了。” 滢滢摇摇头,顺手接过程麦香洗干净的碗,抹干了放进柜子里,“他们三个早走了,我哥本来还让我一起,可我不想跟他们一起。我爸妈和二叔二婶也过来了,正在堂屋里跟奶奶说话,老姑,我就来跟你作伴了。” 程麦香见她小小年纪就说得格外老气横秋,又故作一脸寂寞,不禁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了,别在这里悲春伤秋了,没人陪你玩,老姑跟你玩,好不好?” “嗯,”荞麦使劲点头,突然又一脸神秘地对程麦香说,“老姑,我跟你说,刚才我看见爱军鬼鬼祟祟地从放杂物的屋里出来,看见我吓了一大跳,我进屋里去查看,没发现什么,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放杂物的屋子? 程麦香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那间屋子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好让爱军觊觎的,想来是她买的那些鞭炮或是滴滴金,他不好意思跟自己要,只好偷偷去拿了一些,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大过年的,程麦香不想闹的全家人不高兴,遂笑着对荞麦说,“他既然想偷偷放鞭炮,就由得他去,不用理睬。” 荞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自行车的铃声,就听堂屋那边程麦青迎了出来,“小林这么早就来了!” 是林嘉余一家人来了! 程麦香笑逐颜开,举步出了厨房,荞麦性子更急,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冲到刚从自行车上下来的滢滢身边,笑着跳着抱住了她。 滢滢自从离开程家,也是心心念念想着她,这下小姐妹一见面,也是高兴地无以复加,不过她性子到底比荞麦腼腆,虽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可还是没蹦蹦跳跳的。 程麦香笑着走了过去,见林嘉余上身一件灰色修身夹克,下身是同色长裤,衬得肤色格外白,整个人说不出的帅气,不禁拉了拉他的衣角,“看来我做的衣服还是挺衬你的。” 林嘉余见程家众人都在,不好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只得在她耳边悄悄说,“那当然,我媳妇的眼光一向就是好,不然怎么会挑了我呢。” “德行!”程麦香故意嗔着拍了他一巴掌,林嘉余笑而不语,把挂在车把上的礼物拿下来交给了程大嫂。 程母一边往屋里让林家人,一边又埋怨似的说林嘉余,“小嘉,以后来姨家,别买这么多东西,又不是外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林嘉余只是笑,并不答话,众人在堂屋里坐下,亲热地说着话,程母正打算给滢滢压岁钱,却见荞麦早就等不及拉着滢滢出门玩去了。 林清菀极力推辞,倒是林嘉余笑着替滢滢收了下来,“大姐,程姨年高,这是她给滢滢的福气,咱不能不收。” 说着,又从口袋取出早就备好的四个红包,分给了大哥二哥各两个,“这是我和大姐给几个孩子的心意,大哥二哥别嫌少。” 程大哥大嫂大吃一惊,本来想推辞,可见程二哥二嫂笑呵呵地收下来,不好再推,只得收了下来。 程母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后悔不该当着林家大人给孩子压岁钱,毕竟林家知礼,一贯礼尚往来,可林家只有一个孩子,程家这边却有四个,真的这么来,林家是吃了亏的。 众人聊了一会,程大哥程二哥两家人都起身告辞,程母知道两人要照规矩去村里的长辈家拜年,也不留他们。 两人一走,程母便对程麦香说,“你跟小林也去村子里走走,我跟清菀留在家里说说话,也好接待来拜年的人。” 程母在村中辈分极高,程麦香兄妹三人的辈分也不低,照双水村的规矩,她只需要到几家长辈家拜年即可,她和林嘉余走了不过一个小时,便走完了要去的人家。 这时村里来来往往的人极多,路上的雪也被压的越发紧了,许多地方也结了冰,走上去滑不溜丢的。 程麦香一时兴起,躲在地上,双手拉着林嘉余,要他带着她在冰上滑行,林嘉余二话不说,拉起她便开始飞奔。 程麦香开心得大笑,整个人好似要凌空飞起,两人玩闹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林嘉余才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林嘉余轻轻抚摸着她布满红晕的脸蛋,叹了口气说,“想我了吗?” 两人分开不过三四天,可两人却觉得分别了足足有三四年那么久,本来程麦香还想逗逗他,可看到他满脸的期待,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实话实说,“当然想。” 林嘉余含笑望着她,“现在我就数着日子过,恨不得赶紧等到你毕业,咱俩就结婚,免得整天相隔两地,还不如荞麦和滢滢呢。”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相互对视着。 天上的雪花又缓缓地飘落下来,在两人身旁飞旋而下,落在两人的身上。 林嘉余牵着程麦香的手,紧紧地握着,十指交缠,他温热的手心温暖着她有些冰冷的手,让她从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突然,他转过身,牵着她向来时的方向缓缓走去,程麦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头莫名就一片灿烂。 ------------ 第68章 奇怪的妹妹 新年很快就要过去了。 林文县高中开学定在了正月十六,正月十五这天,程麦香跟林嘉余中午陪程母吃完了团圆饭,下午就赶回了县城。 这个年代的元宵节,远不如后世那般热闹,并没有满街花灯的繁华和喧嚣,可是也能看出政策在一点点放宽,今年林文县破天荒要在县城放烟花。 程麦香是个好凑热闹的,早就约好了林嘉余晚上一起去看烟花,林清菀性子好静,也不愿打扰小两口,婉拒了两人一同外出的邀约。 天眼看就要黑了,两人穿好棉大衣准备外出,突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奇怪,林家在这县城里并无亲戚朋友,连过年期间都无人上门,怎么会这个时间来敲门。 林嘉余突然想起他那个混账姐夫,脸立即黑了下来。 “谁啊?”林嘉余不耐烦的声音里夹杂着怒气,幸好滢滢执意留在了双水村,否则如果一会真的动起手来,还要分心保护她。 “小林,我是县宣传部的冯干事,有位从香港来的秦欣然小姐来找你,麻烦你开一下门。” 林嘉余和程麦香吓了一大跳,他们万万没想到,秦家的人终于还是寻了过来,还找到了林文县的家里。 林嘉余脸上阴晴不定,望着门上的木插,僵在了原地,胸口起伏不停,重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尤为清晰。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温柔清脆的声音,用不熟练的国语软软地说,“二哥,我是欣然,你放心,今天只有我一人来了,爹地和妈咪都不知道,你开下门好不好,我想见见你。” 程麦香走过去,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很多事,躲是躲不过去的,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林嘉余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门,门外站在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想来就是先前敲门的冯干事。 冯干事身后,站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小小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大眼睛,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一条黑色长裤,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脚上是灰色马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致。 秦欣然见大门终于打开了,忍不住一下子扑了上来,紧紧搂着林嘉余的脖子,高兴地又叫又笑,“啊,我终于见到我二哥了,哈哈,爹地妈咪肯定要羡慕死我了。” 程麦香目瞪口呆,方才没开门时,她从秦欣然的声音里,还以为这是个温柔腼腆的女孩子,没想到她居然活泼外放到这个地步,看来真的是被她的声音骗了。 林嘉余只跟程麦香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秦欣然虽然是他妹妹,可本质上来说,她始终是个陌生人,林嘉余被她这么一熊抱,浑身不自在,赶紧把她的手硬掰了下来。 冯干事低头偷笑,林嘉余尴尬地咳了一声,把两人让进了屋里。 程麦香提前一步回屋,把两人的身份告知了林清菀,林清菀忙着让两人坐,又忙乱着给两人倒茶。 秦欣然亲亲热热地拉着林清菀,把她按在座位上,又在她身畔坐下,“林姐姐,你是我二哥的大姐,那也就是我秦欣然的姐姐,哪能让你来伺候我啊?” 程麦香见秦欣然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而且她全然没有她大哥秦浩然的那股市侩之气,对人都是发自肺腑的热情,并没有因为对方贫穷就看不起人。 秦欣然见程麦香一直好奇地瞧着她,也歪着头打量了程麦香一会,这才笑着说,“这个姐姐就是二哥的女朋友吧,长得好漂亮,二哥好眼光好福气啊!” 林嘉余听她称赞程麦香,原本压在心头的闷气总算消散了一些,可还是没好气地对她说,“你方才说,你是一个人过来的,你爸妈都不知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如果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哇,二哥担心我了!”秦欣然拍着手兴高采烈地说,“我就知道,二哥不会那么无情的,妹妹都找上门来,还会把我赶走!” 林嘉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秦家这两兄妹,哥哥就鼻孔朝天,恨不得用下巴看人,妹妹就一派天真,对人毫无防范,两人的性格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二哥,你不用担心的,别说只是回内地,我在国外念书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爹地妈咪早就不担心了,我这次是骗他们我要回E国的学校,偷偷来了林文县。”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你大哥告诉你的?”林嘉余沉着脸问。 一直笑意盈盈的秦欣然听到林嘉余这么问,神情突然有几分黯然神伤,可她又立刻打起精神,故作欢喜地说,“二哥,你跟广市制衣厂的合作,我都知道了,我也看过二嫂设计的衣服,真的好好看。 你放心,爹地这阵子在跟一个大合同,顾不上你这边,等他忙完了,我立即就跟爹地说,他保证会答应跟广市制衣厂签约,到时二嫂设计的嘉香牌衣服肯定能在港城大受欢迎。” 程麦香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便知她应该是与秦浩然有过一番争执,可是她没法说服他。 林嘉余自然也看出来了,“你既然从你大哥那里得知了我的存在,应该也知道我对秦家的态度,又何必再来找我呢?” 秦欣然大大的眼睛里突然蓄满了泪水,哽咽着说,“二哥,我知道你怨恨当年爹地妈咪抛下你,去了港城,可是这些年来他们谁也没有忘记过你。 前些年爹地妈咪一直忙着要在港城站稳脚跟,而且这边也封闭,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找你,去年春天妈咪身体不好动手术,她在上手术台前还说,如果她没命从手术台上下来,只怕就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二哥,我知道大哥的态度很过分,可是你别记恨他,也别记恨爹地妈咪,毕竟他们是你的生身父母,没有他们,就没有你。” 秦欣然泫然欲泣的模样立即打动了林清菀,她是做了母亲的人,自然明白子女对母亲的意义,听了秦欣然的话,眼睛不禁红了,连冯干事也轻声安慰秦欣然,要她不要伤心。 程麦香见秦欣然确实难过的要哭了,毕竟是个小女孩,林嘉余就算对秦家和秦浩然不满,也不该把气出在她身上,于是轻轻推了推他,要他也说句软话,别当真弄得她当众号啕大哭。 林嘉余嘴唇一抿,老大不高兴,可他素来听程麦香的话,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还没等林嘉余说出什么话,秦欣然突然破涕为笑,拍着手得意地说,“我原来可以说这么令人感动的话,我太厉害了,你看连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二哥都被我感动了,等我彻底感动了二哥,就能把他成功劝回去了。” 程麦香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欣然,她到底是被骄纵得不知人情事故,还是个喜欢放飞自我的小姑娘? 林嘉余被她气得不轻,也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子,直接一把拎起来,几步就扔出了大门外,怒气冲冲地说,“你给我记着,回去告诉秦家人,以后谁来了我也不见!” ------------ 第69章 被绑架了 尽管首次上门就被林嘉余拎着脖子扔出门去,秦欣然仍然不死心,天天准时去林家门口堵人,林嘉余为了躲她,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在家里陪着程麦香和林清菀吃晚饭了。 这天下午,林嘉余骑车载着程麦香放学,快到胡同口的时候,照例把程麦香放下,程麦香偷偷走到胡同口,见那个瘦削的身影依然执着地等在林家门口,不得不回头冲林嘉余摆摆手。 林嘉余一张脸黑得像锅底,可那个是他妹子,又是个比他年轻的女孩子,他打不得骂不得,跟她讲道理要她不要再来了,她又不听,弄得他跟做了亏心事一样拼命躲开她,想想就觉得有气。 程麦香见她臭着一张脸,不禁扑哧一笑,轻声劝他,“好了,别生气了,我昨天进门的时候,跟她聊过两句,她的签证快到期了,大概后天就不得不离开了,你这躲人的日子不用过太久了。” 林嘉余哼了一声,“幸亏她是港城来的,有签证制约着,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她赶走呢?” “好了,你该庆幸,这大小姐一从秦浩然嘴里听到了你的消息,就瞒着他爸妈跑过来了,如果她真的告诉了她爸妈,那你怎么办,也是成天躲着?” 林嘉余一提到这个就头痛,他是真的不想见秦家二老,原本他也相信秦浩然回到港城后,肯定会把找到自己的消息隐瞒得结结实实的,绝不会让秦家人发现端倪。 可真没想到,这大少爷做人不怎么样,连嘴巴上也缺个把门的,这么快就让自己的妹子知道了,这种大小姐做事完全没有常理可循,估计在自己这里吃了瘪,很快就会搬出自己的父母来助阵。 一想到秦家父母哭着喊着来认亲,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程麦香见他眉头紧蹙,自然明白了他担忧,她轻轻一笑,把他身上有些褶皱的工服拉平,然后注视着他的眼睛,“没关系的,很多事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发愁也无用,如果她真的把她爸妈招来,你就遵从自己的本心,把你的意思明明白白告诉对方便是,他们既然是你的生身父母,应该会尊重你的意愿。” 林嘉余一怔,随即微微一笑。 她真的是朵解语花,能轻易看透他的心思,有了她的支持,他发现自己烦闷的时候,能有个理解自己的人在身旁,真的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 程麦香站在街边,目送林嘉余骑车走远,这才返身来到胡同里,秦欣然一见她走过来,便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二嫂,二哥还是在钢铁厂,不肯回家吗?” 秦欣然撅着嘴巴,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问。 程麦香见识过这妹子的变脸神功,自然不会太把她的委屈当回事,笑了笑说,“欣然,你二哥的态度你应该清楚了,他既然不愿见你,你又何必为难他?你的假期应该过完了吧,快点回学校上学去吧。” “我明天晚上就要回港城了,再从港城转机,二嫂,钢铁厂我进不去,没法亲口跟他告别,这是我给他买的礼物,你帮我交给他吧。” 秦欣然落寞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件米色的风衣,一摸料子就知道不便宜,等翻到衣服上那个前世无比熟悉的标志,程麦香不禁笑了笑。 这妹子对哥哥还真好,花了这么多钱为他买了一件世界名牌风衣。 “行,我替他给你道谢。” 秦欣然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女式手提包,包是粉色的,上面的LV标示明晃晃地亮着。 “我知道二嫂设计衣服厉害,也不敢拿衣服来献丑,就拿这个来当礼物吧。” 程麦香没给她备礼物,不好接她这么贵重的包,于是婉拒着说,“欣然,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的不能收。” 秦欣然不由分说,把包硬是塞进程麦香的怀里,又拿出一个精致的胸花,放进程麦香的手里,赌气地说,“这是林姐姐的,二嫂要是嫌礼物不好,那就扔到垃圾箱里吧。” 程麦香哭笑不得,正想跟往常一般,邀请她回家坐坐,却见她头也不回地便跑了,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回头气鼓鼓地说,“二嫂,你告诉二哥,我下次再来,一定会想出堵他的办法,让他没本事再躲我,哼,我一定会再来的。” 程麦香见她一副下挑战书般地说完了,又一溜烟地跑了,几乎不给别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这妹子当真有趣,不知为什么,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程麦香竟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动画片里,灰太狼被打到云端后留下的那句“我一定还会回来的”时的喜感。 门上还落着锁,林清菀还没回来,滢滢已经在双水村小学就读,她也每天去双水村制衣坊刺绣,回来时,天都快擦黑了。 程麦香取出随身钥匙,正要开锁进门,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声。 “你们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们,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竟然是林清菀的声音! 程麦香大吃一惊,扭头见胡同口那边,有几个男人正在拉扯林清菀。 程麦香抛下手里的包,拔腿就向胡同口奔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呼喊,“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街抢人!” 几个人已经把林清菀拉上了车,正想要把车强行开走,却被程麦香死死把住了车门,车上的人关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车上两个男人气急败坏,“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带走吧。” 两个男人一起拽住程麦香的胳膊,程麦香怕一松手车门就关上,右手紧紧地把住车门,左手拼命反抗。 可男人的力气生来就比女人大,再加上对方是两个人,她又只用一只手,很快就落了下风,被人强行拽上了汽车。 车门一关,汽车绝尘而去。 程麦香一上车,便被两个男人绑住了手脚,口里还塞上了帕子,几乎一动不能动,尽管没蒙上眼睛,可车窗上都挂着厚厚的窗帘,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程麦香知道此时反抗已然无用,而且林清菀软软地躺在座位上,应该是被对方弄晕了,她静下心来,开始暗暗观察车内的情况。 这辆酷似后世SUV的车里,除了她和林清菀,还有三个男人,一人充当司机,另外两人就是绑匪了。 他们选择的时机很好,这些天因为秦欣然的纠缠,林嘉余并不回家吃饭,本来林家就地处偏僻,再加上这个点路上行人不多,连呼救都无用。 看来这群人是踩过点的,否则不会把时间掐的这么准。 程麦香心急如焚,不停地腹诽这个时代的落后,若是像后世那样有手机,也能偷偷打个电话,发个信息,就算自己不能报警,找个帮手也可以啊。 一想到帮手,程麦香顿时想起了这大半年来,林嘉余也曾安排过人在他家门口瞧过,那还是在林清菀的丈夫来抢她和滢滢后的事,可是这大半年来,风平浪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所有人都慢慢松懈了,包括林嘉余,都认为那不过是为了逼两人回家才说的恐吓之语。 如今看来,他的话是真的,他的对手确实对他的老婆孩子下手了。 程麦香有些庆幸滢滢在双水村上学,乡下可不是城里,这个时代有辆汽车进村那简直是极其稀罕的,只怕车一停下就会被团团围住,更别说想从村里强行带走个孩子,只怕还没出村,人和车就会被村里人强行扣押,暴打一顿了。 程麦香的方向感很好,她记得车子刚发动时,是朝向西方开的,在路途中车子几次转换方向,她清楚地感受到,车子的大方向是开向西南的。 ------------ 第70章 逃脱 车子匀速行驶,以程麦香的目测,车子大约时速在四十到五十公里,车子开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车上的两个男人把晕倒的林清菀扶下车,又想拽程麦香,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双脚一跳,硬是从车上跳了下来。 程麦香游目四顾,只见此地是片一望无际的荒地,四下里全无人烟,只有北边一间小土屋,孤零零地屹立在荒地上。 程麦香立即明白,这间屋子就是这几个人为她和林清菀准备的,果然两个男人扶着林清菀,另一个男人推推搡搡的,硬是把两人带到了小土屋里。 土屋分为内外两间,她和林清菀住在里面的一间,外面的那一间是车上的男人住,也算是两人的看守。 一路上,三个男人闭口不言,程麦香无法弄清三人的真实身份,另外两个男人离开时,在屋外低低地说了一句,“这次只抓到了他老婆,那个孩子却逃过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臭骂。” “没办法,那个孩子在双水村,我们这种陌生面孔只要一进去,就会被村里的民兵发现,是没法带走孩子的,反正左右也抓了一个,总算是有交代了。” “那个女的怎么办?” “不用理她,反正她又不是咱们要抓的人,非要凑这个热闹,那就陪着林清菀一起待在这里吧。” 两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到了那边的车上,跳上车子离开了。 程麦香见车子开得不见了踪影,这才起身,双脚跳到门边,用身子重重地撞着房门。 “闹什么?!”外屋那个男人不耐烦地吼道。 程麦香全然不惧,反而更加凶狠的撞门。 “砰”地一声,门被男人重重打开,那人指着程麦香骂道,“臭婆娘,你闹什么?这里到处是荒地,你闹上天去也没人救你!” 程麦香“ 啊啊啊”了几声,用捆住的双手指指嘴巴。 那人也不怕她乱喊乱叫,一下把塞在她嘴里的手帕取了出来,“想说什么?!” 程麦香嘴巴一得自由,就气愤地说,“就算把人绑了,也要给口饭吃,给口水喝吧,你们主子是打算把我和清菀姐活活饿死渴死吗?” 那人一怔,返身去外面拿了两个馒头,又倒了一碗水,放在了里间的地上。 程麦香见那人转身要走,急忙跳了几下拦在他面前,举着双手说,“怎么,你的主子是要你亲自喂我和清菀姐吃饭吗?” 那人被程麦香气得七窍生烟,可他似乎受过严令,偏偏又不敢对她动手,见程麦香一脸鄙视地瞧着自己,仿佛笃定了他不敢放开她,于是上前三两下解开了她的手,“满意了吗,还有什么事?” 程麦香揉着被捆得通红的手腕,轻声嘟囔着,“早点解开不就结了,还非逼着别人大呼小叫的,才明白该做什么。” 那人发现程麦香说话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索性也不跟她啰嗦,干脆利落地出了屋子,啪一下关上了门。 程麦香双手一得自由,立即把脚上的绳子也解开,见林清菀还躺在地上,俯身试了试她的呼吸,于是拇指用力掐住她的人中。 过了片刻,林清菀醒了过来,见程麦香抱着她,脸上露出迷惘的神色,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刚要惊呼出声,程麦香眼疾手快,立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大姐,我们被人绑了,外面有个看守我们的人,你别大声说话,免得被他听见。” 程麦香附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保证外面的人什么也听不到,她见林清菀脸上忧色越来越重,知道她担心滢滢,于是轻声说,“我方才听那两个人说,滢滢在双水村,他们没本事去抓人,只能抓了咱俩交差。” 果然,此话一出,林清菀整个人立即轻松了不少。 “大姐,你别慌,我会想办法让咱俩逃出去,你别出声,咱俩先把饭吃了,这样逃跑才有力气。” 程麦香镇定自若的神色,让已陷入慌乱中的林清菀觉得有了主心骨,她也稍稍稳定了情绪,拿过地上的馒头,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夜色渐渐降临,大地被一团漆黑笼罩,空旷的大地上刮起了风,风声中夹带着哨音,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程麦香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一根木棍,她拿在手中掂了掂,轻重合适,能一下子把人敲晕,却又不会伤害对方。 林清菀原本还算镇定,可看到程麦香手中的棍子又有些腿软,不禁哆嗦着问,“麦子,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不会的,大姐,我在乡下干过农活,知道用多大的力气会有多大的效果。” 程麦香乱盖了一句,她前世曾学习过女子防身术,多少有些底子,她无法言明,只能胡说好蒙混过去。 好在林清菀也不懂这个,见她面色沉静如水,倒也相信了她的话,于是照方才两人商量好的,装作病发,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大姐,你怎么了?大姐,你别吓唬我!快来人哪!救人哪!” 程麦香凄厉地大叫起来,叫声夹杂在凛冽的寒风中越发显得格外刺耳。 外屋的那人吓了一跳,急忙冲进来,见林清菀躺在地上抽筋似的哆嗦,正想矮下身子仔细看看,突然后颈一通,眼前一黑,人已经晕了过去。 程麦香抛下棍子,把手往那人鼻子下一放,果然呼吸平稳绵长,没有任何问题,她对林清菀打了个手势,林清菀把方才绑着程麦香的绳子拿了过来。 程麦香也不跟他客气,把他的双手双腿绑了个结结实实,又把刚才从她口中取出的手帕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么一折腾,那人倒是醒了过来,一见自己被程麦香绑得牢牢得,又气又急,“啊啊啊”地叫个不停。 林清菀吓得躲到程麦香身后不敢跟那人面对面,程麦香哼了一声,“你个混蛋,姐长到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对我,我也让你尝尝手脚不能动弹,嘴里不能说话是什么滋味。” 那人见事不好,想往外溜走,程麦香眼疾手快,拉住林清菀的手一下子冲到外间,把门从外面挂上了。 程麦香把外间的屋子里搜了一通,从那人的包里找到了一个手电筒,还有几个馒头和水壶,程麦香把馒头和水壶带在身边,在门外大声说,“你放心,我跟大姐出去会找公安局报案,到时你的同伙就算不来救你,公安同志也会来救你的。” 程麦香拉着林清菀的手出了那间土屋,屋外寒风刺骨,两人身上的衣衫都不够多,冻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程麦香拿着手电转了一圈,很快就辨清了方向,握着林清菀的手快速向东北方向走去。 此时的夜空全无一丝光亮,两人全凭手中的这支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土地上走着,寒风很快就把两人冻透了,活似两根活动的人形冰棍。 程麦香只觉得两只手都快被冻僵了,可她知道自己是林清菀的精神支柱,一旦自己表现出一丝软弱,林清菀只怕立时就崩溃。 “大姐,你冷不冷,我把外衣脱下来给你穿上吧。” 程麦香觉得林清菀握着自己的手都快僵直了,忍不住问。 “不用,麦子,你能撑的住,我也能撑的住。” 程麦香带着林清菀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那三人在出林文县前很谨慎,都是挑小路开车,可一出林文县胆子就大了,专门挑好走的路,程麦香记得曾路过一个公安局。 两人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拐上了一条大路,沿着大路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在路的北面看到几间平房,上面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子,平昌县公安局。 程麦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抱着林清菀说,“大姐,我们终于得救了!” ------------ 第71章 审讯 公安局的报案室里坐着一个小警察,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因为夜深了无所事事,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程麦香轻轻敲了敲玻璃窗,“公安同志,我们要报案。” 小警察被惊醒了,见窗外站着两个年轻女人,冻得浑身哆嗦个不停,急忙把两人让到了屋里。 屋里虽然也不暖和,可到底比室外朔风凛冽要好得多,一进屋,两人立时便觉得暖意融融。 小警察热心地问两人遇到了什么难处,程麦香也不隐瞒,把两人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小警察惊地眼珠子都瞪大了,尽管他从警时间不长,可也知道绑架是大案,何况这个时代穷是穷,但是社会治安确实是好,平日里连小偷小摸的情况都少见,更别说什么绑架这类恶性案件,更是闻所未闻。 小警察记录完毕,赶紧去隔壁把值夜班的刑警找了来,那刑警没想到大半夜居然来了这么大的案子,嘱咐小警察好好接待程麦香和林清菀,自己则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程麦香见刑警骑着自行车出了公安局,奇怪地问,“公安同志,他又不知道绑架地点,一个人大半夜去哪?” “是这样的,公安局有规定,必须两人以上才能出警,再说他也不会开车,这位同志是去把同事找来,好跟你们一起去现场。” 程麦香瞬间无语了。 真是……落后啊! 既没有车,也没有通讯工具,出了事,居然还是用这么落后的方式传递消息,如果犯罪分子趁这段时间溜走了,哪里找人去。 不过也没法子,这个年代,社会各行各业都是百废待兴,等过几十年,整个国家好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小警察在屋里烧着的炉子里又添了几块碳,热心地对两人说,“两位同志,你们在风地里跑了半夜,到这里来烤烤火吧!” 程麦香和林清菀道了声谢,两人围坐在炉前,伸出冻僵的双手烤着。 这个时代穷是穷,可人与人之间彼此信任,比起后世的人情冷漠猜疑,可真是极为难得了。 “两位同志,要不要我帮你们打电话,通知你们的家人?” 小警察给两人端了两杯热水,又忍不住问。 程麦香和林清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现在是半夜,两人又身处他县,就算通知了两家人,除了把人折腾得提心吊胆,没有半点用处,再说两人已经脱险,等陪警察去了现场,两人就可以离开了,到时再通知他们也不迟。 而且,程麦香非常确信,林嘉余得知了两人的事,估计能大半夜骑着自行车一路从林文县飞奔到这里来,天寒地冻的,她不愿意他受这个罪。 过了大半个钟头,几个刑警才都回到了公安局,或许是觉得事态严重,连公安局局长都接到通知,赶过来了。 程麦香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公安局长当即下令,通知林文县公安局,并亲自带人去两人被关押的地方。 程麦香坐在警车的副驾驶上,给开车的警察指点方向,方才她在黑夜中逃跑,费尽心思辨别方向,早就对位置烂熟于心,此时指点起来自然毫不费力。 果然,车不过在黑夜里开了二十分钟,车灯便在漆黑的夜里扫到了那间小土屋,警车停了下来,几个警察纷纷跳下车。 程麦香见林清菀脸色不太好,本来想劝她留在车上,可没想到她居然也毫不犹豫地跟在众人后下车,便拉着她的手,向土屋跑了过去。 警察一脚踹开了屋门,果然见里面有个男人手脚被绑,关在里间的屋子里,嘴里被牢牢地塞了一块手帕。 那人本来听到动静,还暗暗欣喜,可一见到进来的人竟然是警察,顿时脸如土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警察一行人在现场取证后,便把那人带回了公安局,派出精干警察对那人进行询问,可无论警察费尽了口舌,威胁利诱,方法用尽,可那人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大有任凭发落,但是不会吐露一个字的架势。 县公安局毕竟不是大机关,平日里也几乎碰不上什么大案要案,自然没机会遇到悍匪,如今跟这块难啃的骨头一较量,便立时落了下风。 程麦香和公安局长一起隔着窗子观看审问,见警察无论用什么招数,那人都不理睬,她不禁心头浮起一个主意。 “赵局长,不如让我试试吧!” 见赵局长的脸已经黑如锅底,程麦香忍不住毛遂自荐。 “你?你能行?”赵局长狐疑地瞧着程麦香,他手下那么多有经验的刑警都不行,她一个年轻女孩子能让这人开口,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我不敢说我能行,可是我看这人好像对公安同志的审问很在行,不是曾进过局子就是接受过相关培训,知道怎么应对。” 程麦香慢慢分析着,又说,“他绑我这一路,我观察了他们三人挺久的,我试着进去诈一诈他,说不准能让他在不防备的情况下冒出几句真话来。” 赵局长深深地看了程麦香一眼,竟被她眼中闪动的自信打动了。 这不是个一般的女孩子,旁人如果遇到这种事,只怕早就吓得瘫软,任由绑匪摆布,可她不但不怕,竟然还把绑匪绑了,带着人质顺利地逃了出来,报案后凭着精准的判断在黑夜里找到了被关押的地方,说实话许多刚入行的警察都没她机智。 或许她还真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让她去试试也好,说不准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好,你可以去,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没事的,我被他绑着的时候,都没怕过他,如今他被抓进了公安局,双手还拷着,量他本事再大,也翻不出公安局这片天。” 赵局长把两名审讯的刑警叫了出来,那人似乎知道窗外有人,审讯室里无论有什么动静,都没有睁开眼睛瞧一瞧,似乎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 程麦香拿着戒尺在门上重重敲了一下。 这动静连审讯室外的警察都吓了一跳,那人不由自主地睁开眼,见是程麦香进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立即又闭上了眼睛。 程麦香手中拿着一根戒尺,轻轻在手心拍打,慢慢走到那人身边,冷笑了一声,“难怪卫家老爷子会看不上你的主子,就凭他办出来的这种龌龊事,估计卫老爷子知道,能被活活气死。” 这句话恍若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那人倏然睁开双眼,愤怒地盯着程麦香,眼中怒火几乎要活活烧死程麦香。 看来自己猜对了,果然是卫家兄弟争权,但是卫老爷子属意卫凌诚,所以他那个兄弟气急败坏下,就想出了这种下作主意,用来要挟卫凌诚。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人恶狠狠地问。 那人一开口,便知道坏了,他的这句话不啻直接坐实了他主子的罪证。 程麦香见他一脸懊悔,不禁笑了笑说,“兄弟,你真以为你抗着不说,公安同志就拿你没办法了?你知不知道,我早就记下了你们的车牌号,凭着这个公安同志就能查出这辆车的归属人。 我相信以你们三人的身份,应该还没有配车的资格吧?有了车主的身份,想把绑架案的幕后黑手揪出来,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程麦香确实记住了对方的车牌,也把车牌号告诉了警察,只不过这个年代的县城公安局,编制并不如后世的齐全,只能依仗上一级的公安局来帮忙查询车牌号,此时是深夜,根本无法联系到上一级的交通警察,只能等到天亮了再说。 那人脸色灰败,整个人也瞬时垮了下来,口中喃喃自语:“看来,我们真是小瞧了你,小瞧了林家。” 哼,你当然小瞧了姐,你只以为避开了林嘉余,就可以做事毫无顾忌,那你还真是把天下的人都瞧得太低了! “怎么样,愿意说了吗?” ------------ 第72章 威逼利诱 那人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能查出来,又何必要我交代,一句话,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无论加给我什么罪名我都认。” “看来你背后的人许给你的利益不轻啊,居然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给他扛罪名。” 程麦香不屑地撇嘴,“不过,你想过没有,他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妄想着他能兑现承诺,未免太过天真幼稚了。” 那人尽管没睁开眼睛,身子却微微抬了抬,显然在认真听程麦香说话。 “你主子在跟卫凌诚的争斗中肯定落了下风,否则他不会狗急跳墙,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我相信,今天晚上的事,只怕明天一早就能传进卫家的耳朵里,你主子不顾卫家的颜面,做出了这样的事来,还闹到了公安局,只怕卫老爷子会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议论,你觉得依卫老爷子的脾气,会放过你主子吗? 还有,他这么对待卫凌诚的妻女,你觉得卫凌诚会放过他吗?当然不会,如果我是卫凌诚,即使不要了他的命,也会把他踩在地上,让他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从此以后,他在卫家会彻底失势,离开了卫家这棵遮风避雨的大树,他还有多少能耐施展,无论他给你许下多少承诺,只怕都无法兑现了。 而那时你已经替他顶罪进了监狱,绑架罪名这么重,你即使不吃枪子,只怕十年二十年你是不用指望出去了。到时他对承诺反口不认,你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还有,你对卫凌诚的妻女下手,又替他的对手顶罪,只怕卫凌诚会对你恨之入骨,你主子有卫老爷子护着,他或许不能把他大哥送进监狱,可对付一个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的棋子,我相信卫凌诚还是有法子的,到时候你的监狱生涯只怕不好过呢。” 程麦香见那人的双眼已经不知不觉悄悄睁开,上身挺的笔直,整个人面如土色,双手微微颤抖。 不错,她的话显然起了作用,她决定最后再加一把火。 程麦香附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说,“兄弟,别怪我不提醒你,先前判了有期徒刑的罪犯,也不是个个都能活着走出监狱的。” “当真?!”那人战战兢兢地问。 “那当然!” 程麦香答得理所当然,毕竟病死在监狱的人怎么活着走出去啊,警察是人又不是神,可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不是。 程麦香故意把他往沟里带,成功地唬住了他,他再也不装出一副道上高人的模样,反而一叠声地说,“告诉公安同志,把卫凌诚找来,他不来我还是什么也不说,只要他一来,公安同志问我什么,我都会把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早这样不就结了,害得姐大半夜不能休息,陪着你在这里耍弄嘴皮子。 程麦香打着呵欠走出了审讯室,见一众刑警都拿敬佩的眼光看着她,不禁笑着说,“赵局长,卫凌诚是我大姐林清菀的丈夫,你问问她要怎么才能联系到他,请他赶紧过来。” 赵局长立即扭头看向旁边的刑警,“都听到了?快去核实,争取早点把卫凌诚同志请来。” “是。”刑警答应着去了。 赵局长笑逐颜开地看着程麦香,连连夸赞,“小程同志还是很懂的询问技巧的嘛,要不要考虑到公安局来上班啊?” 我懂什么询问技巧,不过是略微知道卫家内斗的事,再加上连猜加蒙,又抓住了那人的心理弱点,这才一击即中。 毕竟,前世的那些狗血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这样的剧情简直不要太多。 真让她做了警察,只怕不出三天就原形毕露了。 程麦香发现,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程麦香笑着推辞,赵局长对她更满意了,很好,小同志即使有了成绩也不骄不躁,反而还这么谦虚,真的是个好苗子,可惜她没这个意愿,否则一定会是个好警察。 赵局长虽然没法把程麦香发展成警察,可出于对她的欣赏,亲自给她和林清菀安排了一间宿舍休息,等卫凌诚来到公安局再请她们过来。 闹腾了一夜,程麦香早就疲累不堪,赵局长的安排简直深得她心,赶紧跟林清菀来到宿舍,锁上门,两人就上床睡觉。 两人没有心事,很快就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门上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有人在门外喊道,“程同志,林同志,卫凌诚和林嘉余来公安局了,指明要见你们。” 两人赶紧跟着警察赶了过来,林嘉余正站在报案室门口,一见两人便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麦子,大姐,你们没事吧?” 程麦香见林嘉余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头发凌乱,整个人周身散发着腾腾怒气,好似是一堆欲爆的炸药,只差一点火星就能把整个炸药点燃。 “没事没事,”程麦香已经许久不见他这种样子,不禁吓了一大跳,急忙安慰他,又拉着林清菀的手说,“我看,我跟大姐都是好好的,一根头发都没少,倒霉的是那个绑我俩的人,被我和大姐绑了不说,还挨了我一棍子,现在还在拘留室待着呢。” “这样的人渣何必送到公安局来,一棍子打死了干净!” 林嘉余恶狠狠地说,浑身充斥的戾气让程麦香不由自主地害怕,她不愿让他把已经牢牢压制在心里的戾气再次爆发出来,那样会让他成为以前的那个人,说不定前世的牢狱之灾会不可避免地降临到他头上。 “小嘉,大姐和麦子都没事,你别做出这副样子来,你看你都吓着麦子了!” 林清菀也看出了林嘉余的情绪不对,赶紧拉着他的手,像小时劝慰他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背。 林嘉余浑身一凛,这才看清程麦香脸色不对,似乎对方才自己的话极为恐惧,忙竭力收敛了心头勃发的怒气,拉着程麦香的手,低声说,“麦子,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阿菀,你没事吧!” 报案室里又冲出来一个人,那人一露面,又让程麦香一惊。 只见那人的整张脸肿成了一个馒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眯成一条缝,看样子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程麦香不认识他,倒是林清菀惊讶地望着他,试探着问,“你是……卫凌诚?” 原来竟是卫凌诚,看来他弄成了这幅模样,多半是托了林嘉余的功劳。 程麦香看着卫凌诚猪头的模样,突然觉得说不出的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林嘉余忍不住又狠狠瞪了卫凌诚一眼。 卫凌诚对林嘉余没有表现出任何恨意,反而低头对林清菀说,“阿菀,幸亏你和孩子没事,否则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林嘉余狠狠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程麦香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卫大哥,那人交代了吗?” “交代了,是我大哥派他搞的鬼,程同志,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一定会给阿菀和你一个交代。” 说完,卫凌诚冲她深深鞠了一躬,诚心诚意地说,“程同志,今天多亏有你在,才保护着阿菀逃了出来,否则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卫凌诚的大恩人,日后你有什么事,只要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尽管林家姐弟从没提过卫家的来历,程麦香从两次跟卫家的人见面打交道,就已经猜出卫家来历不凡,可她从没指望靠着林家攀上这棵大树,听他这么许诺,不在意地笑了笑。 “卫同志,你不必客气,嘉余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我救她本就应该,更何况这次我也是自救。 我觉得当务之急,你还是要理清你的家务事,别再让你的妻女受人要挟,这次幸亏滢滢不在,否则真的不知道她会被吓成什么样子呢!” “我明白,”卫凌诚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不会放过那些想对阿菀和滢滢下手的人,我会让他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他这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 第73章 条件 我会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卫凌诚说这话时的狠毒表情,即使过了许久,也一直留在程麦香记忆深处,让她想起就觉得毛骨悚然。 就算没有刻意打听,卫家的事后来还是陆陆续续地传到了程麦香的耳中。 那三个绑架她和林清菀的人被扔进了大牢,其中两人被判无期徒刑,那个被程麦香威胁过的,因为愿意跟卫凌诚合作,咬出了主谋,算是有立功表现,只判了十年,算是卫凌诚网开一面。 不出程麦香的意料,这件绑架案成了卫家洗不掉的黑点,被同阶层的人群嘲,卫老爷子差点被气出心脏病,直接宣布不再管卫家的事,从此卫家的大权全部交到了卫凌诚手中。 而卫凌诚的大哥,那个致使他人做出绑架案的人,尽管卫老爷子庇护,可还是被卫凌诚以身体精神欠佳为由,直接扔进了省城的一家精神病院,派人长期照顾。 程麦香明白,在此次争权大战中,卫凌诚的大哥一败涂地,名义上是去修养,实际上直接被软禁,这跟一辈子坐牢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他住的地方条件比监狱要好一些,有人伺候罢了。 可这是卫老爷子还活着的前提下,等老爷子百年后,卫凌诚会怎么对付他这位好大哥,那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念点香火情,说不定日子还好过几分,若卫凌诚是个心狠手毒的,他就只有自求多福的份了。 可是依卫凌诚眼下的做事风格来看,只怕还是后者可能性更大些,而且程麦香严重怀疑,老爷子之所以退的这么干脆,只怕也是拿这个来跟卫凌诚做了交换,才彻底保住了大儿子没进监狱。 “卫凌诚的城府深的可怕,大姐几乎一点心眼也没有,你爸妈当初怎么会把她嫁给了卫凌诚?” 这几天,尽管林嘉余不情愿,可程麦香还是不断跟他讨论卫家的事。 这也怪不得程麦香,自从卫凌诚扳倒他大哥后,他就三天两头的往林家跑,想着把妻女接回卫家住,得知滢滢住在乡下,还每隔几天,就到双水村去看滢滢,搞得程母不胜其烦。 程母和程麦青对卫凌诚都没有好感,毕竟自家的女儿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被人绑架,两人是事后才得知的,都吓了个半死,尤其是程母当时腿都吓软了,差点直接晕过去。 可没想到,卫凌诚对付自己的敌人狠毒,可面对程家人,姿态放的很低,无论程母怎么不给他好脸色瞧,他都笑脸迎人,一口一个阿姨地喊着,弄得程母也没招,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大人们不好说什么,可荞麦却是个泼辣的,她早就知道滢滢的遭遇,也知道程麦香被他连累的事,竟然三不管地指着他当场痛骂了一顿,听得卫凌诚身边的人脸都黑了,可卫凌诚居然半分气也没有,还反过来感谢她对滢滢的照顾。 这下子,更让程麦香惊叹此人的心机,这才引发了方才的疑问和感慨。 “我们林家和卫家算是世交,我爸和卫老爷子交情也不错,当初两家人同在省城时,爸妈念着两家知根知底,这才把姐姐嫁了过去。 可是没想到两人结婚没多久,爸妈就接受了到林文县建设钢铁厂的任务,后来爸妈不幸早逝,卫凌诚就把大姐赶回了家。” 程麦香低头沉思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他对你大姐解释的那些话相信多少?” 这次绑架案后,卫凌诚不停地跟林清菀和林嘉余解释,当年之所以要把林清菀母女赶回林家,是因为他和大哥争权,暂时落了下风,怕护不住母女二人,这才狠心把两人赶走,离了他大哥的视线,两人才能安全。 “哼,他的鬼话,我一句都懒得听,一个字也不信,少在我面前装,狐狸再怎么掩饰,也变不成绵羊。” 程麦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林嘉余这个比喻真是绝了,卫凌诚就是只狐狸,生性奸诈,刁滑难猜,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这么复杂的家族争斗中占了上风。 不过,程麦香不否认卫凌诚的话,说的是有几分真的,当初他自身难保,林清菀日日在他大哥眼皮子底下,只怕难保不会引来祸端。 不管卫凌诚当初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程麦香相信他对他的妻女还是有几分真情的,否则不会这几年来,他从来不曾断过两人的开销,这个年头,可没有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这一说。 两人一进院门,便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自行车,林嘉余脸色不由自主地阴沉下来。 前几天,卫凌诚总是坐着车来林家,闹的这一带的人都纷纷出来看热闹,林嘉余气不过,骂了卫凌诚几句,让他少来给林家惹麻烦。 卫凌诚也是个妙人,当着林嘉余的面没说什么,第二天竟然独自一人骑了自行车过来,而且从那以后,都是这般操作,让林嘉余也没了话说。 程麦香握了握他的手,要他不要生气,更不能发火,毕竟如果家里天天吵个没完,就算不怕邻居笑话,自己也承受不住。 “大姐,我们回来了!” 程麦香故意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果然,林清菀忙不迭地就出来了,她被卫凌诚缠怕了,一听见两人回来才放松了些。 没想到,卫凌诚也紧随其后,笑着出了堂屋,像个主人般招呼两人,“二弟和弟妹回来了,你大姐做好了饭菜,你们歇歇就能吃了。” 林嘉余深深觉得事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这人不定时地跑来他家,惹得一家人都不痛快,今天必须把事情解决。 “饭不急着吃,卫凌诚,咱们把话说清楚,你也看出来了,我大姐根本就不愿意跟你回卫家,你就算这么天天上门磨也不顶用。 我姐姐带着滢滢,独自一人过了这许多年也习惯了,你卫家家大业大,也不怕找不到照顾你的人,你没必要这么腆着脸,一次次过来看我们的脸色,受我们的气。” 林嘉余的意思,居然是要林清菀跟卫凌诚离婚! 程麦香大吃一惊,扭头看向林清菀,见她一脸平静,对林嘉余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姐弟俩应该就这个问题讨论过了,而林清菀应该并不排斥这个办法。 卫凌诚脸上的笑意终于没了,他震惊地看了看林家姐弟,自然也明白了林清菀的态度,他走到林清菀的面前,双眼紧紧盯着她。 “阿菀,你真的打算跟我离婚吗?” 林清菀低下了头,轻轻地说,“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习惯了。” “那你想过滢滢吗?咱俩离婚不要紧,可她怎么办? 好,我可以不跟你抢她,可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双水村,等她回到城里上学,被人议论她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如果她因为这个被同学排挤欺负,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清菀的性格实在是软弱,原本已经拿定的主意,被卫凌诚这么三两句的劝说,似乎又有些动摇。 林嘉余冷笑了一声,“卫少爷这么说,好像这些年滢滢没因为这事被人翻白眼过,请问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如今滢滢在双水村,性格也渐渐开朗起来,没有爸爸的事逐渐也影响不到她了,卫少爷又想起做爸爸的责任来了,你这责任心,时有时无,倒不如从来就没有,滢滢断了这个念想,她才能更快地成长起来!” 程麦香还是比较同意林嘉余的话的,人就是这样,从一开始就什么也没有,自然不会报什么期望,也不会失望。 反而那些珍惜的东西,本来是有的,可是有一天突然告诉你,这些你不能再拥有,必须要放弃,那对整个人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卫凌诚的父爱,滢滢从一出生就没享受过,如果一生也没有,虽然会有遗憾,或许随着她长大,也会慢慢释然。 而卫凌诚一旦给了,如果日后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了,那对滢滢这种生来就敏感的孩子来说,内心的冲击,才是最严重的。 程麦香见双方争持不下,林清菀似乎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她对卫凌诚和林清菀轻轻一笑。 “既然双方意见达不成一致,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大姐愿不愿意听听。” ------------ 第74章 我不会反对 林清菀在绑架案里对程麦香的镇定自若佩服得五体投地,也羡慕她有事能拿得定主意,如今听她这么说,忙点头,“好,麦子,你说说你的办法。” “好,既然卫同志不同意离婚,而且短期内两家人也不可能达成共识,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两人暂时维持目前的分居状态。 大姐和滢滢继续留在林家生活,卫同志不要干涉。当然,既然没离婚,卫同志依然是大姐的丈夫,至于滢滢,你二人不论离婚与否,血缘关系是永恒的,所以卫同志有来探望大姐和滢滢的权利。 可是这种探望,不能像现在这样,心血来潮时便往林家跑,这样对林家和大姐都会造成困扰。 我的意见是,卫同志可以跟大姐定下日子,固定每周来一次或两次,具体是哪天,两人可以商量。 两人定下来后,卫同志,你就按照约定的日子来,平时尽量不要来打扰大姐和林家,等双方相处一段时间,如果有一方心意改变了,那大家再谈。” 程麦香的这个办法,是参照日后夫妻双方离婚后,对抚养权和探视权的约定,可放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新鲜的。 林清菀听了程麦香的话,觉得还是很贴合自己心意的,于是点头赞同。 尽管林嘉余根本不愿意看见卫凌诚,可他也明白,只要他不同意离婚,他和大姐的关系就断不了,比起他没日没夜往这边跑,限定日期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卫凌诚却有些着急,他的本意是以最快的速度接回林清菀和滢滢,程麦香的办法无疑直接断了他的念头,他不能接受这个办法。 “不行……” 还不等他反对的话出口,程麦香突然提高声音说,“卫大哥,你应该听过一句话,人无信不立。一个失去过信用的人,要重新建立别人对他的信任,只怕要比别人多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才行。 你也别担心你来得少了,大姐和林家会疑心你的诚意,须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别人真心实意,别人自然感受的到。 记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果你的精诚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你的心意,那也不能怪别人对你紧闭心门,你说对不对?” 卫凌诚深深看了一下程麦香。 这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她遇事镇定,而且口才不错,是个能干的,难怪阿菀会那么信任她。 “好,就照你说的做,阿菀,以后我每周三周日会各来一次,到时你带着我,咱俩去双水村接滢滢去玩,如果我临时改日子,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你看怎么样?” 林清菀没有做声,只是轻轻一点头。 卫凌诚见三人谁也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也知道眼下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尴尬地笑笑,“今天是周二,不是该来探视的日子,那我就不打扰阿菀了,各位告辞。” 眼见双方约定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卫凌诚严格按照约定的日期来探望,并且每次都会跟着林清菀去双水村探望滢滢。 程麦香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诚意在想办法弥补过去几年对林清菀和滢滢的亏欠,每次都给母女二人带许多吃的用的,而且为了怕别人对母女二人另眼相看,每次来探望,都是坚持骑自行车,从不动用汽车。 几次下来,滢滢对他由一开始的排斥,渐渐也能跟他说上一两句话,而每次滢滢只要能跟他说话,他都能高兴很久。 如果他真的能幡然醒悟,对林清菀和滢滢真心疼爱,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程麦香记得,在那本年代文里,卫凌诚后来也曾试图接回他的妻女,但是林嘉余对他成见很深,林清菀对弟弟又言听计从,后来卫凌诚只得打消了这个主意,另娶他人。 而他再婚生子的消息彻底刺激了滢滢,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完全抛弃了她,这也造成她的自闭症加深,再也不愿跟外界交流。 或许这一世,随着卫凌诚跟母女二人的慢慢接触,能彻底解开两人的心结,也能改变林嘉余对他的看法,双方能有个比较好的结局。 为此,程麦香也暗中跟荞麦打过招呼,尽量不要在滢滢面前说她爸爸的坏话,要让滢滢自己去感受,爸爸到底是不是真心疼爱她,再去决定接不接受。 荞麦虽然心存不满,可她素来视老姑的话如圣旨,比老师的话都管用,也在滢滢面前闭口不提她爸爸。 这天又是周末,卫凌诚照例跟林清菀一道去双水村,林嘉余和程麦香在这一天也是要回去的,于是四人又一同结伴上路。 程麦香严重怀疑,卫凌诚是故意选周末这一天,不禁可以跟滢滢多一些相处时间,也是算好了林嘉余跟自己也在这一天回双水村,好能多跟二人说说话,改变他们对他的看法。 卫凌诚是个老于人情世故的人,他每次去双水村,都会带不少的礼物,程母和程大哥二哥家的从来就没落下过,而且以程家照顾滢滢为由,总是婉拒程家的回礼。 更有意思的是,他对双水村的孩子出手也大方,每次只要看到哪个孩子跟滢滢一起玩,他都会二话不说就送对方一包大白兔奶糖,在这个穷困的年代,这种糖几乎可以拿来交换其他物品,这使得滢滢在双水村的孩子里格外受欢迎,而大人们则纷纷说他的好话。 四人一到双水村,荞麦就带着滢滢迎了出来,如今荞麦也对这个卫叔叔很满意,卫凌诚见两个女孩子情同姐妹,而程麦香每次做的衣服都是一式两份,他也投桃报李,所有给滢滢的礼物,他都要原样送荞麦一份,从不落空。 卫凌诚一见自己的女儿,不由笑逐颜开,上前就把她高高地抱了起来,亲亲她的小脸颊,又把她抱到自己的头顶,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在农村,很少有人见到大人这般宠孩子,荞麦也不禁眼热,羡慕滢滢的同时,也替她高兴。 “爸爸,你能也抱抱荞麦吗?我想让她跟我一样高。” 滢滢瞧着荞麦一脸艳羡,不禁怯怯地对卫凌诚说。 众人都不禁怔住了,只是这么久以来,滢滢对卫凌诚喊的第一声爸爸! 卫凌诚激动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当然好,只要是滢滢要的,爸爸都会答应的,谁让滢滢是爸爸的小宝贝呢!” 卫凌诚蹲下身子,把荞麦也抱了起来,两个小女孩高兴地在他身上直拍手,“叔叔,带我和滢滢去镇上吧,今天有大集。” “爸爸,我想去集市看看。” 滢滢住在双水村几个月,只要周末撞上了大集,她都会跟荞麦去逛集市,久而久之,她也开始渐渐喜欢上集市的热闹了。 “行,滢滢说什么都行。” 卫凌诚把自行车上的礼物取下来,交给程麦香,又扭头笑着对林清菀说,“咱俩陪女儿和荞麦逛大集去吧。” 林清菀见女儿一脸向往,于是点头应了。 看着一家三口还外带个荞麦远去的背影,程麦香紧紧握着林嘉余的手,轻轻地说,“如果他真的能给大姐和滢滢幸福,我们应该是支持的,对吗?” 林嘉余怔怔地望着远处,沉默了半晌才说,“麦子,你是对的,以前我一直认为,大姐和滢滢需要的,我都能给。 可这些日子我才明白,很多事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有些东西,或许真的只有卫凌诚能给她们。 只要卫凌诚是真心实意对待她们,那对她们来说,是多了一个人关心照顾,也是难得的好事,我不会再反对了。” ------------ 第75章 “军事情报” 四人这一逛,便是整整大半天的时间,等回到程家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老姑!” 荞麦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跟闻声而出的程麦香几乎撞了个满怀。 程麦香抱起她,在她挺翘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什么事这么急,横冲直撞的?” “你是个女孩子,滢滢也是个女孩子,你看看人家滢滢多沉稳,哪像你跟个假小子似的。” 程母跟在程麦香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姨说哪里话,孩子就应该有个孩子的样子,滢滢性格上还是有点腼腆,我倒是希望她跟荞麦多学学,能更好地跟人相处。” 卫凌诚抱着滢滢,也走进了屋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着说。 滢滢跟荞麦交情极好,别人夸荞麦,她听见了就跟夸自己一样,非但不生气不嫉妒,反而还替她高兴。 荞麦瘪着小嘴,略微不满地说,“我就像个假小子怎么了,我今天还给老姑查到了军事情报呢,奶奶也不夸我一句。” “军事情报?” 程麦香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几天县里的电影放映队下乡给村民放电影,吸引了满村村民去凑热闹,好事的孩子自然更是不会放过这个玩闹的好机会。 据程母今天跟她说,程家的几个孩子,除了爱国,其余几个孩子一甩下饭碗就去南广场占位置,荞麦更是个积极分子,每天都能让她占到有利地形,跟滢滢看完了才回家睡觉。 这个时代,电影除了样板戏不过就是以描述革命战争为主,放映队放的基本也是这一类,孩子们跟着电影学了不少名词,估计军事情报就是其中之一。 滢滢见程麦香哂然而笑,显然她不相信荞麦的话,急忙替荞麦辩解,“舅妈,荞麦真的没撒谎,她说的是真的,我怕舅妈不信,还特意买了一件当作证据呢,这就拿给你看。” 荞麦凡事都喜欢大惊小怪,程麦香对她的话素来不在意,可滢滢一向不会夸大其辞,她也这么说,倒是引起了程麦香的好奇。 滢滢挣扎着从卫凌诚的怀里下地,在林清菀背包里一通翻找。 程母把卫凌诚和林清菀让进堂屋,林嘉余正坐在桌旁喝茶,见两人进来,只跟林清菀打了个招呼,自动屏蔽了卫凌诚。 卫凌诚也不生气,见滢滢埋头在包里扒个没完,不禁摸摸她的头发,柔声说,“滢滢,你是不是找在镇上供销社买到的那件衣服,不是在这个包里,应该在你妈妈背着的那个包里。” 一句话提醒了滢滢,她从林清菀那个包里把衣服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交给了程麦香。 程麦香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这衣服的款式,竟然跟她以前的几款设计一模一样,只不过她当时并不满意,觉得无论款式还是版型都不太美观,最后她就废弃了这些设计。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已然作废的设计,居然有人知道了,还按照设计图生产了出来,挂上了镇供销社的成衣柜台。 荞麦见她变了脸色,知道这次算是给老姑帮了个大忙,不禁洋洋自得地说,“老姑,我没说错吧,这算是大情报吧?” 林嘉余见她面色不豫,立时就问,“麦子,怎么了,你是不是见过这件衣服?” 程母从程麦香手中拿过衣服,上上下下瞧了几眼,她是个做衣服做老了的,又见过当初程麦香的设计图,不过几眼便瞧出了端倪。 “咦,这不是你以前设计过的衣服吗?怎么有人做出了跟你相同的衣服?” 程麦香沉默不语,突然她起身走出堂屋,来到了杂物间,在放置琐碎物品的木柜里仔细翻找起来。 林嘉余一直陪在她身边,却并没多问,只是帮她一一放好从木柜里拿出的东西,眼见木柜已经被她搬空,不禁问了一句,“怎么样,找到了吗?” 程麦香沉着脸摇头,她没记错的话,在决定废弃那些设计图后,她就把它们全部塞进杂物间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动过,如今图纸却不翼而飞了。 “荞麦,你问过衣服是哪里生产的吗?” 林嘉余见荞麦蹦蹦跳跳跟着进来看热闹,忍不住问。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卫叔叔见我和滢滢一定要买下那件衣服,就问了柜员衣服哪来的,据她说是隔壁刘家村生产的。” 又是刘家村?! 程麦香肚子里憋着一股火,不知该怎么发泄,又是刘家村制衣坊,杨继红倒是好本事,上次自己想办法断了县供销社跟刘家村制衣坊的合作,她转头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招。 如果她没猜错,肯定是程二嫂几次三番去找杨继红的麻烦,搞得她不胜其烦,所以她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让程二嫂来偷自己的设计图,拿到她那里换钱。 她这样做,无论程二嫂成功与否,她都有利无害,若是程二嫂不成功,那便没有借口再纠缠她,而若是成功了,那她不过随便打发几个钱便是了,反正比起以后衣服的利润,她付出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是双水村制衣坊生产的服装设计图,牢牢地被程麦香和程母握在手中,程二嫂无论如何拿不到,只不过除夕那夜,爱军来杂物间,本是要拿点滴滴金,想来无意间发现了那些废图纸,于是就索性把图纸全部偷走,出杂物间时,却被荞麦撞见。 难怪前些日子,她见程二嫂满面春风,逢人就笑,连见了她和程母也客气了许多,原来是靠着自己的图纸发了一笔小小的“横财”。 这时,荞麦又神秘兮兮地说,“老姑,你一定猜不到,去镇供销社送衣服的人是谁。” “是谁?” “赵琳琳!” 荞麦对这个在老姑新婚夜里羞辱老姑的女人格外厌恶,每次提到都是咬牙切齿的,尽管她也承认吴家栋不是好东西,老姑趁机摆脱了他又找到了现在的好姑父是好事,可这一切还是不能抵消她对赵琳琳的痛恨。 “老姑,你不知道,我听人家说过,刘文征不愿意娶牛丽娜,死缠着赵琳琳不放,还搅黄了她去城里读书的事。 赵琳琳为了弄到读书名额,又跟镇上医院的副院长好上了,她为了能把档案带出刘家村,就替杨继红打通了镇上供销社的通路,让刘家村制衣坊的衣服摆上了成衣柜台。” 程麦香听荞麦用稚嫩的声音说着这些成年人的八卦,不由感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方才的怒气竟然不知不觉地消了不少,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拍拍她的小脑袋。 “小小年纪,就学得跟那些三姑六婆一样,到处说人是非,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荞麦这孩子,天生就对各类热点八卦这么敏感,又擅长跟人打交道,若是生在后世,估计当个狗仔或是明星经纪人还是挺合格的。 荞麦不满地撅着嘴,低声嘟囔,“人家是怕那个赵琳琳再欺负老姑,才留意打探她的消息,老姑不领情就算了,还嘲笑人,哼,老姑坏死了,再也不理你了。” 话还没说完,荞麦就蹬蹬蹬地跑了出去,没多久,就见滢滢拉着荞麦的手,小姐妹不知在院里的大槐树底下说什么悄悄话。 程麦香和林嘉余对视一眼,两人都轻声笑了笑,转身回了堂屋。 程母见他俩回来了,沉着脸问,“麦子,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你二嫂捣的鬼?” “妈,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程麦香见程母猜出了事情的原委,也不再隐瞒,于是点头承认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那些图纸,除了咱家的人,还有谁能拿到?”程母狠狠一拍桌子,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去年县供销社吴经理和广式制衣厂连科长来的那次,我就已经怀疑是她给那边通风报信了,不过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冤枉了她。 没想到她还是不死心,卖了自己的亲人,挣那几个黑心钱,一会我要好好骂她一顿,逼她答应以后再也不这么做,否则我就跟她断绝关系,我没这个儿媳妇,她愿意叫谁妈就叫去,别再来烦我。” 程麦香见程母盛怒之下,连跟程二嫂断绝关系的话都说了出来,正想劝她几句,林嘉余却突然说道,“程姨,你这法子无用,如果我是二嫂,嘴头上跟您保证的好好的,转头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她毕竟是二哥的妻子,您跟二哥是亲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真的闹大了,您和大哥在村子里都会难堪,而且大哥又是大队长,您多少也要顾着点他的面子。” ------------ 第76章 釜底抽薪 程母也知道自己方才不过是说气话,真要为了这个,跟程二哥一家断绝关系,只怕程家在双水村立即就能成为一个大笑话。 “那,小林,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吗?” 程母知道林嘉余素来聪明,主意又多,忍不住向他讨教。 林嘉余笑了笑说,“其实,这是个很容易解决的问题,简单来说就四个字,釜底抽薪。” 程麦香顿时笑了起来,原来她跟林嘉余想到一处去了,她一直想这么做,只不过没有一个好契机,看来如今倒真是给了她一个极好的机会。 程母和林清菀听得一头雾水,根本就不懂林嘉余说什么,倒是卫凌诚笑着摇摇头,“小嘉这法子好,干脆把刘家村制衣坊挤垮,制衣坊既然都不存在了,那小程同志的设计就再不会有人惦记了,就算想卖你们制衣坊的资料,也没人出钱买了。” 程母这才明白林嘉余话里的意思,可她觉得这个办法实施起来难度很大,而且见效只怕也不快,于是颇为疑虑地问,“小林,刘家村制衣坊虽然规模比不上双水村的,可是也算是刘家村的一处副业,刘家村的人势必会好好保护,怎么会任由我们挤垮呢?” 林嘉余笑着看向程麦香,程麦香点点头,把年前跟林嘉余商量的事一五一十地跟程母说了起来。 年终程麦香一共拿到了两千多块钱的分红,她只留了四百块,其余全部用来添置缝纫机和布料,这样算下来,她至少能买十到十五台缝纫机,制衣坊的规模扩大了一倍多。 生产设备扩大了一倍多,那相应的,员工也要扩招,可是程麦香把整个双水村的女人前前后后挨个过滤了三遍,也只勉强找到三个能做这份活的人,而且就是这三人,也不是熟手,很多技能并不会,她还要派人进行相关培训。 这样看起来,她在培训新人的同时,就要从村外来招人了,最理想的人选自然是刘家村制衣坊的那些女工,只要把她们都招揽过来,刘家村制衣坊就成了个空壳子,自然也没有能力再跟双水村这边竞争。 本来程麦香还在犹豫,觉得这样的办法对刘家村来说,是不是太过无情了,可这次杨继红让程二嫂偷图纸的事,彻底突破了程麦香的底线,让她觉得不能再任由她胡作非为下去,必须出手制止。 “你这法子听上去倒是不错,可是你放着咱本村的人不招,反而先去招刘家村的人,只怕会引来村里人的议论和不满。” 程母的疑虑不无道理,这个时代,村子就是一个集体,整村人就是一个大的利益共同体,有什么好处,都要首先想到自己村子里的人,如果让其他村的人占了先,只怕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吃里扒外。” “娘,我并不是专门招刘家村的人,我会在公社放出消息,欢迎每个符合条件的人来应聘,并且当场进行考试,由咱们制衣坊的所有女工进行打分,不管是谁,合格就录用,不合格那谁说什么也无用。刘家村制衣坊的女工有相同的工作经验,在招考中应该会占优势。 卫凌诚喝了口茶,笑着说,“小程同志这法子,倒有些国营企业的味道了,只不过国营企业招工,很多只进行笔试,很少有技能考试的。 程麦香没接他的话茬,反而继续说,“妈,我还有个想法,只不过可能要辛苦你了。” “这孩子,跟妈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好,”程麦香痛快地点头,“我想着,除了这些熟练工外,如果经制衣坊的婶子大娘一致认可,咱们村有培养价值的人,我会单独留出一台缝纫机,由你来教她们做衣服的技能。 制衣坊每月开定额工资,培训两三个月,如果成为熟手了,制衣坊就正式录用,如果确实没有资质,我们就不留了。” 林嘉余直点头,“这个法子好,就像工厂里的学徒工一样,跟着师傅学手艺,出徒后就成为正式工,这样也堵住了双水村人的嘴。”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清菀突然自告奋勇地说,“麦子,程姨如果去教那些学徒做衣服,那她负责的那一摊子事势必还要再交给别人。 不如这样,要是你信得过我,我来教她们做衣服,反正我在制衣坊待了这几个月,也学了不少东西。” 程麦香又惊又喜,“那敢情好,大姐,有你帮忙,我可放心多了,只不过你又不肯要制衣坊的工资,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 林清菀瞧了一眼林嘉余,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再说这几个月我在制衣坊也是舒服的很,程姨从来不肯派什么活给我,我都是在跟人聊天,哪里还能要工资。” 这话倒是不假,林清菀虽然自愿来制衣坊帮忙,可程母从来不肯真正让她做什么劳累的事,再加上她又识字,程母一般让她帮忙整理一下仓库里的账簿。 可这些每天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完成,剩下的几个小时,她基本都是闲坐,只是旁人有事,她去顶一顶岗。 程母见众人都赞成她的主意,也不再反对,反正女儿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制衣坊的人也夸她有头脑,想来她的办法应该错不了的。 “对了,李哥那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凑齐那些缝纫机?” 年后,程麦香和林嘉余又去了“黑市”找到李哥,想从他那里买十几台缝纫机,可他俩要的数量太多,李哥一时拿不出,只得表示让他们稍微等一段时间。 林嘉余摇摇头,“他还在给我们想办法。” 卫凌诚从两人的话里多少听出了些门道,主动问,“你们是不是买不到那么多的缝纫机,要不要我给你们想想办法?” 林嘉余沉默不语,尽管他不愿意跟卫凌诚打交道,可是他也不愿媳妇因为他的缘故,失去一个良好的渠道,毕竟以卫家的本事,想搞来十几台缝纫机根本不算什么难事,是以他保持了默认的态度。 程麦香自然明白林嘉余的心思,但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林嘉余欠卫凌诚的人情,刚要开口婉拒,没想到卫凌诚倒是立即堵住了她的话。 “小程同志,我确实是看在清菀的面子上帮你,因为我是她丈夫,你救下了她,我愿意回报你。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你放心,我只是帮你购买,可是该花的钱,该给的工业票,我一分都不会少要你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欠我人情。 还有,即使你们不明说,我也猜得出,那个李哥应该不是明面上能拿得出的人物,尽管你们只是从他这里买东西,可这样的人,能少来往就少来往,毕竟你们这是集体企业,一旦他被查了,你们即使不受牵连,毕竟也不好看。” 不可否认,卫凌诚说的最后一点确实很打动程麦香,尽管她知道很快政策就要放开,黑市会转回地上,可她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这个关头上,确实不能跟这样的人来往过多。 程麦香扭头看了一眼林嘉余,见他冲自己微微点头,于是只得接受了卫凌诚的好意。 “行,你们把钱和票都准备好了,等我通知就好。”卫凌诚对两人接受自己的帮助非常高兴,整张脸上都是笑容满面。 院子里传来两个女孩子欢乐的笑声,程麦香回头一看,见滢滢坐在秋千架上,荞麦在后面推她,滢滢越荡越高,笑声遍布整个院子。 真好,或许家里的每个人都会像两个孩子那样,日子越过越高兴,越来越有滋味。 ------------ 第77章 现场招考 卫凌诚果然有门路,李哥两个多月都没做成的事,不过一个月,十五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就买到了。 卫凌诚遵守他跟程麦香的约定,缝纫机全部照市场价买来的,连工业票也没少要一张。 不过程麦香明白,尽管如此,卫凌诚还是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这多少也是欠了人情,这些卫凌诚可以闭口不言,可自己不能装糊涂,卫凌诚不要她的回报,她只能加倍对滢滢和林清菀好。 一想到这,程麦香就有些感慨,社会生产力的低下,搞得在后世里只要付够钱就能正常买卖的行为,居然要靠所谓的“走后门”才能实现,还欠了人情,这也算是特殊年代里的特有现象了吧。 卫凌诚做事很周到,不光购买了缝纫机,还考虑到了双水村没有足够的运输能力,特意找车给送到了村子里。 当十五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全送到双水村制衣坊时,消息轰动了整个红星公社,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结伴来看热闹,搞得双水村那天人来人往,呈现出连过年都不曾有过的喧闹。 程麦香早就把生产间重新划分了区域,给这十五台缝纫机留好了位子,新缝纫机一到,就被摆放到了规定的位置上。 程麦香当着整个制衣坊的人从机身中拿出机头,缝纫机的机头是黑色的,上面装饰着漂亮的金色花纹,机身上还写着大大的品牌名字。 崭新的缝纫机几乎闪瞎了制衣坊女工的双眼,人人都欢欣鼓舞,制衣坊刚成立时的简陋犹在眼前,可不到一年时间,规模就扩大了一倍不止,这也让大家都信心倍增。 生产设备到位了,下一步照计划就是扩招人员了,原本程麦香打算把这件事全权交给程母,可程母觉得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还是提出了要程麦香在场压阵,以免现场闹出什么混乱,她不知该怎么收拾。 好在这几天赶上学校放春假,她几乎天天扑在制衣坊上,详细策划了这场招考。 招工的告示早就贴了出去,不出程母所料,双水村制衣坊招工面向整个公社的事,引爆了双水村的舆论,很多人都对此事不满,觉得制衣坊应该优先照顾本村人,这么做简直是吃里扒外。 为了堵住众人的口舌,程麦香就照先前跟林嘉余商量好的,特意定了缝纫机到后的第二天,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公开考试,不光程母打分,制衣坊的女工也参与招考,并且对外放话,欢迎各位村民来围观。 这可是乡下多少年都没有过的新鲜事,一下子轰动了整个双水村,这天一大早,许多村民就纷纷涌到制衣坊来看凑热闹,尽管他家里根本就没人来应聘制衣坊的工作。 程麦香制衣坊里设置了观众席,还特意放了小马扎,供村民坐,同时也在观众席外设置了警戒线,村民只能在观众席里活动,不能超出警戒线。 村民们都在观众席里大声地议论着,倒是程母的办公室里一派安静,女工们都在听程麦香讲着一会儿招考的事情。 “各位婶子大娘,你们都记住了吗?这次来应聘的人一共有三十五人,我给她们每人都编了号,按照九人一组,一共有四组。 我会在每组应聘人员背后放一个小篮子,她们在按照我们现场给出的题目做服装时,各位婶子大娘现场观看她们的表现,在你们认为表现好的人后面放下一颗黄豆。” 这个办法是程麦香从村里的选举投票学来的,这个时代,很多人识字有限,甚至不认识候选人的姓名,于是就想出了这样的办法,让候选人坐在现场,让投票人在自己中意的人背后放黄豆,既能实现无记名投票,又不得罪候选人。 “等到她们的服装做好了,我会把服装编上号码,大家用同样的办法投票。 各位婶子大娘,这次招考,一定要秉承公正的评判选择,记住你们是考官,你们的投票影响的可是一个人的去处,千万要用自己的专业来评价。” “嚯,麦子,你这是让我们都当考官啊,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么紧张啊?”一个婶子战战兢兢地说。 “能不紧张吗,这换以前,读书人进京赶考,咱就是决定谁当状元的人啊!连状元公见了咱们都要客客气气地不能高声说话呢。” 另一个婶子打趣着说,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连程麦香都忍不住微笑。 真是段子手在民间啊! 忽然,笑声里一个尖锐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麦子的办法是好,省的有人动了歪心思,为了把自己的亲戚弄进来,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办公室里骤然安静下来,众人都知道这是说的沈青云媳妇,她娘家有个侄女,自从知道制衣坊要招工后,就三天两头跑到她家,要求她跟程麦香讲情,把她招进去,甚至不惜花钱买名额。 沈青云媳妇很是为难,她知道侄女不是做衣服的料子,可她的娘家人都在给她施压,她也不好公然得罪娘家,后来程麦香出台的这个招考办法,倒是彻底给她解了套,她娘家顿时偃旗息鼓,不再到处折腾。 程麦香见沈青云媳妇的脸涨得通红,忙打圆场说,“这位婶子说的是,不过咱们每个人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任谁都有亲戚朋友,他们求到了自己头上,不管不顾肯定讲不通,没人情的人在咱乡下肯定没法子过日子的。 我制定的这个办法,就是想杜绝人情拒绝不了的人,这样一来,不用各位婶子大娘推,也没人再找你们,咱既不得罪人,也能替制衣坊招到合适的人。 不过呢,咱也不是一味不管人情世故,如果自己的亲戚朋友里,真有做衣服天分,但是又因为家里穷没学过的,各位婶子大娘也可以先教着,过两天咱们还要招几个学徒工,到时咱就优先考虑,你们看怎么样?” 制衣坊女工纷纷叫好,沈青云媳妇感激地看了程麦香一眼,点了点头。 “铛铛铛铛”,程母拿起一面锣,敲了几下,制衣坊瞬间安静下来。 程麦香大声对村民说,“各位村民,感谢你们来观看制衣坊招考,不过为了能让应聘人员正常发挥,请各位在考试期间不要大声喧哗。” 这时制衣坊的观众席早就坐满了人,后来的人无法进入制衣坊,就挤在屋外的窗户上凑热闹。 程麦香的话果然起了作用,众人都停止了喧哗,只是难免还是跟相熟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招考终于开始了,第一组应聘人员从制衣坊外走了进来,按照缝纫机上的号码牌一一坐好,拿起放在缝纫机上的衣料,埋头做了起来。 制衣坊的众位女工都屏息凝神,在九名应聘人员前走来走去,仔细观看着每个人的手势动作和熟练程度。 制衣坊里围观的村民都停止了议论,好奇地观看着,看应聘人怎么做衣服,也看制衣坊女工怎么投票。 这样的氛围对应聘者来说,压力无疑是巨大的,很多人额头开始冒汗,甚至有人的手开始发抖,可也有人对现场的人全然无视,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 这也是程麦香考试模式设置的一个原因,日后制衣坊有可能会面临无数困难,那么对员工会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如果有人专业能力过硬,抗压能力又强,那么她以后成立公司后,会着意培养。 很快四组人的考试都结束了,应聘人员都暂时退出了制衣坊,制衣坊的女工们把代表每个人的小篮子拿过来,一一数着里面的豆子。 程母和沈青云媳妇按照花名册写下了每个人所得黄豆数目,按照从多到少的顺序,终于确定了十五个录取人员。 程麦香把录取名单又跟制衣坊的女工核对了一遍,确定众人都没有异议,当天便在制衣坊外张榜公布。 这次公开应聘招考,因为过程透明、考评公平,成功堵住了双水村大部分人的嘴巴,即使有人心存不满,可考虑到制衣坊规模扩大后,挣的钱会越来越多,日后村里分下来的钱也越多,也就不再多说。 ------------ 第78章 威胁无用 不出程麦香的意料,这次录取的人中,绝大部分是刘家村制衣坊的人,十五人中居然占了九人。 双水村制衣坊的女工拿的是计件工资,只要手艺精熟,就不愁拿不到高工资,这也使得刘家村那些按月拿死工资的女工眼红,这次听说双水村制衣坊招工,都纷纷过来应聘。 原本杨继红也没把双水村制衣坊的招聘放在心上,可等到双水村这边的录取榜一放,她发现自己村里的制衣坊竟然被录取了九个人,等于生生掏空了刘家村制衣坊,这才彻底慌了。 不过,杨继红也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不久就宣布,凡是去双水村制衣坊去做工的人,来年家里的工分都要重新评定。 “麦子,你听到杨继红放的话了吗?你从她那里挖了这么多人,如果明天一个都不来,那我们制衣坊这边可就麻烦了。” 程母忧心忡忡地瞧着程麦香,她正在院子里跟林嘉余一起赏玩盛开的杏花。 四月底了,天气已彻底转暖,院子里种的十几株杏树也灿然盛开,枝头缀满了挤挤挨挨的杏花,恍若一片粉色的云霞。 “嘉余,你看那树杏花开的真好,我猜等再过两三个月,一定能结出满枝的杏子来。” 程麦香指着旁边一棵粗壮的杏树说。 荞麦和滢滢也携手看着一院子的杏花,滢滢刚对一枝杏花啧啧赞叹,荞麦二话不说,蹭蹭蹭几下就爬上了树,咔嚓一声折断了那枝杏花,嗖的一下丢了下来。 爱国也难得陪两个妹妹赏花,见荞麦竟然三不管地就折了花,气的对妹妹说,“古人说杏花枝头春意闹,花都是用来赏的,不是用来折的,你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荞麦白了他一眼,“滢滢说好看,我就给她摘下来看个仔细啊,哥,你要赏花,也可以跟我说那枝好看,我也给你摘下来,让你赏个够。” 爱国觉得很本没办法跟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妹妹对话,只好说,“算了,多谢你的好意,你能高抬贵手,放过这些花,就算是帮我了。” 在过去的十年里,唐诗宋词被当做四旧破除,学校里几乎也不允许再教这些,这两年虽然氛围轻松了些,可到底也没多少人会,林嘉余见爱国出口成诗,不禁好奇地看了他几眼。 “爱国自幼喜欢读书,尤其对国内外长篇小说极为感兴趣,他的语文老师很喜欢他,偷偷教了他不少古文,这孩子的文学素养不低。” 林嘉余听程麦香这么说,轻轻点点头,“这孩子说不定将来能当个作家。” 爱国的未来,程麦香在那本年代文里没看到,毕竟原主就是个背景炮灰,自然不会详细介绍她的家人。 不过,既然爱国有这份天资,她愿意帮他铺路成材。 程母见小两口只是在忙着说别的事,竟没听到她的话,不禁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程麦香和林嘉余相视而笑,林嘉余笑道,“程姨别担心,别说刘家村制衣坊的人会不会买杨继红的账,就算她们真的畏惧杨继红,咱们也有备用的人啊,那些被淘汰的人里还是有几个水平不错的,只不过有人心理素质不好,影响了临场发挥,这才没被录取。” 程母见小两口对此事都浑不在意,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 毕竟,两个孩子在很多事的掌控上,要远远强过她的。 果然,第二天新人报道,并没有出现程母担心的情况,虽然刘家村那边确实有两个人没来,可是其余的人全部都到了,签了跟老员工相同的合同。 “麦子,你怎么知道杨继红对刘家村的员工威胁是无用的呢?” 程母把炒好的一碟小青菜放在程麦香面前,这是她特别喜欢吃的一个菜,每次只要做了,便会被她吃个干净。 程麦香埋着头忙着吃菜,一时没回答程母的问话,倒是林嘉余宠溺地瞧了程麦香一眼,笑着对程母说: “程姨,道理很简单,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双水村制衣坊给员工开的工资和年终分红,让很多效益不好的国营企业都羡慕,更别说刘家村那边的村民了。 就算杨继红要惩罚来双水村制衣坊工作的人,把她们家里的人工分降等,可是刘家村的工分,本来就不值几个钱,再加上你这边开出的工资,还是要高过她们现有的收入,每个人心里的账都算的很清楚,自然不会在意她的威胁。” 程麦香终于把她嘴里的菜咽了下去,这才接过林嘉余的话头,“再说了,杨继红虽然仗着自己的丈夫是刘家村大队书记,可她终究也不敢在村里一手遮天,工分顶多从满工降到七八分工,再降得多了,那村民告到公社,只怕她也会吃不完兜着走。而且呀……” 程麦香还没说完,见程母又端了一盘炒苦瓜上来,不禁哇地一声,拍了拍手,指着几个吃饭的小毛头说,“你们几个听着,这盘苦瓜,谁都不许跟老姑抢,否则就不是好孩子。”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爱国主动把苦瓜推到程麦香面前,“老姑,不用你说,咱家里只有你喜欢吃这个,黄莲一样的滋味,没人会跟你抢。” 林嘉余微笑着,又接过了程麦香没说完的话,“而且,程姨,你没发现吗,咱们录取的人里,有一个还是刘文征的姑家表姐,叫房晓燕。 听说她家一向跟杨继红不对付,这次杨继红发了话,她家睬都不睬,就是因为有她在前头顶着,刘家村才来了这么多人。” 房小燕? 程母想了一会,才记起来报道的人中,有一个十六七岁,长得白白净净的女孩子,当时程母把劳动合同发放给这十几人,其他人瑟缩着似乎犹豫要不要签字,倒是她二话不说便签字按手印,其他人看她签了,这才纷纷签的字。 “等等,我记得那个女孩子在招考中排名第十五,跟第十六名成绩几乎不分上下,当时制衣坊的人说她年纪小,不如录取第十六名,是麦子你,拍板录取了她,难道你当时就,就知道……” 程母惊讶极了。 “那当然啊,这些报名的人,我自然要把她们的家庭背景都要一一调查清楚,如果招进来一个间谍,我该怎么办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当时看到房小燕的情况后,我还担心她会不会通不过我们的考试,没想到她还挺争气的嘛。” 程麦香回头看了林嘉余一眼,林嘉余会心一笑。 这多亏了林嘉余的那个朋友小五,才短短几天工夫就拿到了对方的资料,速度之快令她叹为观止。 “麦子,你把杨继红的制衣坊彻底搞垮了,她想留人又没成功,她还会不会使别的阴招啊?” 程母领教过杨继红的手段,还是免不了担心,毕竟这个女人真的是太难缠了。 “如果我是杨继红啊,现在就应该过来跟双水村制衣坊谈,既然用了刘家村的人,看能不能在年终给刘家村一点好处。” 程麦香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一个大嗓门,“程大姐,我来看你了!” ------------ 第79章 谈判 程麦香和林嘉余相识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来刘家村制衣坊女工的不屈服,她又无法拿领头的房小燕开刀,逼得她不得不来跟程麦香屈服了。 程母不愿见这个人,冷着脸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端进了厨房里。 爱军和爱民吃完饭就拍拍屁股离开了,倒是爱国和滢滢默契地跟进了厨房,帮着程母洗碗筷。 荞麦本来也想拉着滢滢一同溜走,毕竟她在家里可是备受父母宠爱,这些活都是哥哥来做的,可见滢滢也进了厨房,只好摸摸鼻子,也蹭了进去。 杨继红一走进堂屋,就见程母和几个孩子对她不理不睬,好似她是个透明人一般,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 不过她倒是个会来事的,对程麦香和林嘉余打量了一番,笑着说,“我没认错的话,这就是大侄女和侄女婿吧,啧啧,真是郎才女貌,般配。” 谁是你侄女,谁又是你侄女婿,你倒是会乱认亲,不过瞧在你夸我俩般配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杨主任客气了,你忘了,大年二十八那天,咱俩还在镇上的医院见过一面呢。” 杨继红脸上的尴尬之色顿时深了一些。 说起来也真倒霉。 那天儿子陪她去医院看病,结果她正拿着药,儿子便被在医院做杂工的吴家栋几句话叫了出去,她忙着去找,又被程二嫂堵了个正着。 程二嫂拉着她要钱,她怕被旁人听见把这件事嚷嚷得整个镇子都知道,于是就特意挑了个安静没人的病房去谈。 谁想到那个房间里,赵琳琳正在陪着医院的副院长乱来,偏偏被她撞破,那个傻儿子又寻了来,把赵琳琳和副院长狠狠打了一顿。 儿子这一闹,那个副院长确实跟赵琳琳分了手,赵琳琳无奈又跟儿子恢复了来往,他倒是如意了,可那个副院长自然不会白白吃这个亏,他通过关系,让公社开始打压刘家村,就连她男人去公社汇报工作,也常常被领导鸡蛋里挑骨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赵琳琳为了讨好她,给她出了这个偷程麦香设计图纸的主意,她立即付诸行动,程二嫂也不负她望,从程家偷出了图纸,刘家村制衣坊立即按照图纸做出了相同的衣服。 赵琳琳透过她跟副院长的关系,打通了镇供销社的关系,硬是把刘家村制衣坊的衣服挂上了供销社成衣柜台。 这下子,杨继红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 本来嘛,刘家村制衣坊成立的时间就早,做出的衣服供应十里八乡的村民,尽管上不得高台盘,也算是挣了不少钱。 去年双水村制衣坊成立时,杨继红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毕竟她的衣服已经牢牢占据了乡下的市场,销售渠道几乎被她把控,双水村制衣坊想从她手里抢下一块肉,简直难如登天。 可她万万没想到,双水村制衣坊根本就没跟她抢生意,反而先后跟县供销社和广市制衣厂攀上了关系,再加上县日报社的宣传,让四里八乡的村民都有了一个共识。 那就是,双水村制衣坊的衣服远比刘家村制衣坊的衣服更高端,也更上的了台面。 尽管这些乡下人没多少钱,平日里也买不起双水村制衣坊的衣服,可一到了重大节日或是家里孩子结婚,有条件的都去买一件来穿,甚至还有女孩子指明聘礼就要双水村制衣坊的衣服。 如果双水村制衣坊是个国营企业,那么杨继红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是公家的,自己小门小户,根本没资本和能力比。 可坏就坏在双水村制衣坊也是个集体企业,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名堂,连县里的日报社都夸奖,生生把她的制衣坊压了一头,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杨继红越想越不服气,明面上斗不过,她就暗地里下招数,偷偷打听到程二嫂因为钱,跟程母闹得很不愉快,于是就花钱买通了她,让她暗地里通风报信。 终于,她拿到了程麦香跟县供销社合作的协议,于是去找吴经理,提高县供销社的分成,本来吴经理挺高兴,还答应她在去双水村制衣坊看过后,再去她那里瞧瞧。 她从程二嫂这里知道了日子,挑好了时间,硬是把吴经理和曾科长还有那个记者请到刘家村参观后,又特意请他们到镇上包好的饭店里大吃海喝了一顿。 她原本以为,吃了她这顿饭,就算拿不下广市制衣厂,县供销社的合作也是十个手指拿田螺,十拿九稳,可她也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临走时,曾科长一直让她多跟双水村制衣坊多多学学,吴经理连点笑意都没有。 后来更离谱,那个吃了她一顿的记者在报纸上对双水村制衣坊大大夸赞了一通,还把刘家村制衣坊当做反面典型,尽管她没点名,可熟悉的人都是知道的。 而县供销社那边则直接断了线,她几次去找吴经理,都被对方婉拒见面,后来更是说出不会再合作的话。 就这样,她几乎成了镇子上的笑柄,人人都说她当了冤大头,花钱请了双水村的客人,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她是个不服输的人,经历了这一番打压后,仍然不服气,于是使出了偷对方图纸的法子,没想到这次程麦香出了大招,在全公社招工,直接掏空了她的制衣坊。 为了这件事,她还专门去公社闹过,可公社的人不知是得了双水村的好处,还是因为儿子和副院长的恩怨,对她的要求并不理睬,反而还说风凉话,让她跟双水村制衣坊学习,把工人的工资提高,人自然就会留在她那里。 她找公社无用,又对制衣坊的女工施压,可那个该死的房小燕,竟然带头拆她的台,她去房家说尽了好话,房小燕的母亲,她那个大姑姐,也毫不理睬,依旧让女儿来双水村上工。 有了房家带头,其他的村民也不再害怕,纷纷到这边来上工,她无计可施,只得厚着脸皮,来到双水村找程家,希望能从这里再找点利益回去。 杨继红故意咳了一声,“大侄女,你做事不大地道啊,你说你双水村制衣坊要招人,怎么把我们刘家村的人挖走了,你这不是撬我们的墙角吗?你让我们村制衣坊可怎么活?” 程麦香轻轻一笑,“杨主任怎么给我加上这么大的一个罪名,这可真让我担不起。我招工确实面向全公社,可从来没单独去刘家村招吧? 再来,刘家村来报名的人都是她们自愿的,我可没使什么见不得的手段,来威逼利诱她们报名,再说了,我的报名表上只让对方填写住址,可没要求对方说明是不是制衣坊的人。 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是经过现场考试,根据成绩优劣来录取的,可没人是因为在刘家村制衣坊干过才进来的。 杨主任留不住自己的人,怎么反而跑来双水村问我的罪呢?” 程麦香这番话,有理有据,彻底堵住了杨继红想要讹诈的嘴巴,杨继红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并不好对付。 她原本一直以为,双水村制衣坊就是靠着程母在支撑,程麦香不过就是个设计衣服的,没想到这小姑娘嘴巴这么厉害,看来真是小瞧她了。 “我不管,反正你们双水村制衣坊挖了我们的人,害得我们刘家村没法干了,双水村必须赔偿,要不然咱们就去公社里理论去,请公社主持公道。” 程麦香一张俏脸突然撩了下来,“啪”地一拍桌子,把杨继红吓了一跳。 “咋的,说不过人就打算吓唬人啊?”杨继红尽管心虚得很,可还是梗着脖子虚张声势。 “杨主任,我敬你是长辈,才对你客客气气,没把你做的那些事公开说,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以为我好欺负。 腊月二十八那天,你和我二嫂在镇上的医院在搞什么名堂,大家心知肚明。 你不是想去公社吗?好呀,我也想去呢,咱俩干脆就去公社,请领导给我们断一断,到底是谁有理。 对了,我正好跟公社的武装部同志报个案,说我的图纸不见了,我知道是谁拿走的,也请他们帮忙问问,把图纸找回来。” 说着,程麦香就一把抓住杨继红的手,“走,趁着公社这会还有人值班,咱们快去快回。” 林嘉余作势往外走,一壁走一壁说,“我骑车带你们去,那样更快。” 杨继红结结实实吓到了,她拼命挣脱了程麦香的手,一气跑到了大门口,转头恶狠狠地对她说,“程麦香,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程麦香与林嘉余相视一笑,大声回答她,“好啊,我会等着的,你可别忘了!” ------------ 第80章 广交会 很快便到了四月底,按照连厂长去年跟他们约定好的,两人来到了广市参加一年一度的广交会。 尽管只有早上八点,可广市进出口博览交易会馆外,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会馆门口蜿蜒曲折,足足有几公里远。 程麦香和林嘉余早上六点半就过来排队,总算距离会馆门口较近,可也有三百米左右的距离。 今天是春季广交博览会开幕的第一天,也难怪一大早就有这么多人在排队等候。 连厂长是个守承诺的人,四月初就跟两人联系,沟通月底来广市参加广交会的事宜,程麦香和林嘉余商量后,决定来广市参加。 尽管林嘉余没有多问,可程麦香还是旁敲侧击地向连厂长询问了关于秦家合作的事,得知秦家这几天不会到广市来,这才彻底放了心。 程麦香站在会馆前的大广场上,看着广场上的人山人海,不禁暗暗感叹。 如果她没记错,广交会是一九五七年开始举办,整整二十年来,无论经历了多少政治风波,广交会都屹立不倒,成为了捍卫国家进出口贸易的旗帜。 从五十年代末,广交会在国家外贸进出口占比越来越高,从最初的百分之三十,到如今的百分之五十,几乎占据了外贸额的半壁江山。 可以说,广交会是国家在那个特殊年代,用来劈开国际经济封锁的一把利斧,为国家出口创汇立下了汗马功劳。 连厂长滔滔不绝地给两人科普广交会的辉煌历史,程麦香听得津津有味。 广交会自打成立起就一直发挥了重要作用,连厂长不知道的是,即使几十年后,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开放,双边贸易和多边贸易越来越简单,广交会也没有被取消,反而在新世纪焕发出了新的青春。 终于到了八点半,会馆门开了,门口排队的人持广交会工作人员签发的证件鱼贯进了会馆。 程麦香和林嘉余来到会馆门口,见一群人围着门口的工作人员苦苦哀求,希望工作人员也能放他们进去,他们不要摊位,只是想进去发发资料,不会扰乱广交会的秩序。 程麦香一听,便知这些人大多都是集体企业负责人,甚至还有人隐约是私营企业的,可是广交会有规定,工作人员毫不留情地便拒绝了他们。 程麦香的证件被验证通过,她随着连厂长和林嘉余一起进了会馆,可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些人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年代,企业的性质不同,就决定了不同的待遇,尽管后世还是有这个弊病,可不致于连参加个贸易会都到了难如登天的地步。 如果自己的制衣坊不是挂靠在广市制衣厂之下,只怕也没资格踏进这里吧。 会馆的面积很大,足足有上万平米的展出面积,划分成了重工业品、轻工业品、纺织品、农贸品、手工艺品、食品和土特产品等几个区域,据连厂长透露,这次广交会,来参加的国家和地区将近上百个。 上辈子从来没去广交会见识过的程麦香,不禁暗自窃喜,这么大的规模,就算这次广交会上找不到一个买家,能来见识见识大场面,开开眼界,也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呢。 广市制衣厂的摊位设在纺织品区,位于会馆的西南边,大约有二十平米。 很多企业的摊位不过几平米,广市制衣厂居然能分到二十平米,看来也是颇受重视的一家企业了。 自从去年连厂长见到供销科的曾科长带回的双水村制衣坊宣传册,便下定决心,这次的摊位布置交由程麦全权负责,后来在厂里开会讨论时,他拿出了这些资料,厂里的高层领导都叹为观止,一致同意了连厂长的决定。 程麦香一到,连厂长便把这个差事交给了程麦香,为了方便她做事,还让曾科长给她打下手,并诚心诚意地告诉她,无论她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他一定会让制衣厂全力配合。 程麦香花了两天时间,结合当时的制作水平,废了几稿,才设计出了比较满意的布置图,又把自己的创意说给了连厂长听,连厂长拍案叫绝,于是拍板定下了这个方案。 在此后的五天里,林嘉余和曾科长两人马不停蹄地把设计图上需要的材料买齐,程麦香并没有外包,而是自己亲自上阵进行制作,足足耗费了五个日夜,这才把设计图上的图案搬到了现实里来。 来到摊位上,几人拿出制作好的材料一一张贴,程麦香见曾科长贴的那张图似乎有些歪了,正想取下来再贴一次,曾科长笑着拦住了她。 “小程同志,你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我们三个人来做,总不成这里有三个大男人,还要你一个小姑娘干这些体力活。” 曾科长现在对程麦香是极为钦佩,有那么好的设计才能不说,光是这种做事拼命的精神就真的值得学习。 整整五天,她每天连五个小时都睡不到,跟个男人一样在拼搏,却没有半分娇气,昨天夜里一直忙到将近一点,才把所有的东西都做好,今天早上五点就起床,随便对付了几口,就跟林嘉余赶来排队。 他参加工作这十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做事这么拼命的女孩子呢,真是难得,如果自家的闺女将来长大了能有她这股劲头就好了。 程麦香笑着道谢,指挥着曾科长把图片张贴好。 “这位曾科长,是个做实事的人。” 程麦香轻轻地对站在她身边的林嘉余说,林嘉余赞同地点头。 后世企业讲究一个萝卜一个坑,甚至一些私营企业恨不得一个萝卜三个坑,让一个人拿一份工资做三个人的事. 可这个年代的国营企业,人浮于事,别说一个萝卜一个坑,照程麦香看来,一个坑里几乎有三个萝卜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效率低下,很多人都在混日子,根本没有拼搏奋斗的精神。 可这个曾科长真的跟这个时代的国营厂干部不一样,本来厂长交下来的任务,他随便派个下属来做就可以,反正最后功劳都算他的。 可他却坚持亲力亲为,什么事都要亲自过问,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及时询问程麦香,感觉他是真的很用心地在筹备这次广交会。 过了大半个钟头,摊位终于布置好了。 整个摊位的背景被程麦香设计成了浅色系,墙上贴着制衣厂较有特色的服装图片,并特意用浅色的美术字在图片旁围成了各式图案,墙的最上方,贴着“广市制衣厂,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广告语,在一片黑白图片和文字的摊位布置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摊位前摆放着一张木质的桌子,程麦香把带来的一张浅色桌布铺了上去,又把广市制衣厂的一叠简介册子放上去,这次制衣厂托关系找了个好的印刷厂,制作出了相对较精美的画册。 九点钟,客户陆陆续续进入了会场,不出程麦香所料,广市制衣厂原本摊位就大,布置得又格外引人瞩目,客户首先被一片柔色和漂亮的图片吸引,凡是经过这片区域的人,都会上前来接程麦香分发的画册。 程麦香考虑到来广交会的客户,大部分都是外国人,是以特意把简介画册做成了中英文版本的,这一举措,也引得很多国外客户纷纷称赞。 许多客户在看完程麦香准备好的简介画册后,都对制衣厂的服装产生了兴趣,尤其是程麦香亲自设计的嘉香品牌,无论从版型还是款式,都不比当时流行的服装差,甚至还有一些超前的设计,很多人纷纷围住了连厂长和曾科长,开始讨论合作事项。 ------------ 第81章 外国人 人都是好凑热闹的,如果一个摊位冷清,可能很多人都不喜欢往前凑,可一旦哪个地方突然热闹了,不管与自己有没有关系,都忍不住过去瞧瞧,到底有什么新鲜事。 制衣厂的摊位就是这样,自从第一波客户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整整一个上午,客户就几乎没有断过,四人跟源源不断围上来的人讲制衣厂的服装,谈合作意向,感觉整个人都累的快虚脱了。 更好笑的是,因为制衣厂的摊位太过红火,许多挤不进来的客户暂时跟两旁的摊位负责人闲聊,竟然也间接促成了好几笔买卖。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客户都纷纷离开会馆出去吃饭,四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连厂长指着桌上剩下不多的几份画册,大喜过望地说,“今天一个上午,就接下了过去三个月才有的订单,太好了!” 想了想又吩咐曾科长:“小曾袁,赶紧出去找地方打电话,让厂里再印五百份画册,下午紧急送过来。” 曾科长笑着去了。 连厂长见摊位上基本没人了,于是拿出随身带的吃食,分给两人。 程麦香接过两个大肉包,又瞧瞧隔壁摊位上的人正在低着头吃着搪瓷缸里的菜,不禁欣慰地笑了。 连厂长是个务实的人,他显然是怕带饭菜有可能会不小心弄脏桌子,索性就带了几个大包子,又有菜又有面,既能充饥又保持了摊位的干净。 连厂长见程麦香边吃边望着隔壁的摊位,不禁脸上一红,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程同志,来之前我怕带太多饭菜会污染了你的布置,就买了几个包子。 你放心,你和小林同志给制衣厂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等晚上我请你们去广市最好的饭店,咱们好好吃一顿。” 程麦香忙不迭地摇手,“别别别,连厂长,这展会一开就是四五天,我一天下来就累的不行了,只想回招待所好好睡个觉,如果您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在最后结束的那天,咱们一起好好吃顿饭,您看怎么样?” “成,就这么说定了!” 程麦香和林嘉余吃完了包子,还远不到下午开始的时间,两人商量着在会馆内好好逛一逛。 连厂长自然没有异议,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参加广交会,早就没了新鲜感,再加上他要照顾制衣厂的摊位,就让两人放心去逛便是。 程麦香随手拿了连厂长带来的两瓶北冰洋汽水,把其中一瓶递给林嘉余,两人携手往归会馆东面走去。 东面基本上是重工业区,陈列的都是些普通机器和车床,甚至还有几辆载重汽车。 程麦香停在那辆高大的汽车旁边,双眼一瞬不瞬地打量着。 这车尽管在车型上显得有几分土气,可到底是由国内企业自主生产的,这代表的是国家的一份荣耀。 程麦香不禁想起了后世满街跑的轿车,销量大的除了进口车就是合资车,国内自己的车企生产的品牌少之又少,销量也比不上这些合资车。 林嘉余见小媳妇望着这辆载重卡车的眼睛闪闪发亮,不禁握着他的手,“你喜欢这辆车?” “嗯,这车很威风,而且质量很好,能开很多年都不会坏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产品所特有的品质,尽管样式老土,可质量却是顶呱呱,很多东西放上几十年都可以照常使用,哪像后世的东西,很多买了不到两年就不得不换新的。 林嘉余听小媳妇这么说,也细细打量了那辆车一番,突然心头暗暗做了个决定。 既然小媳妇喜欢这种车,那将来他无论如何也要给小媳妇买上一辆,他威风凛凛地开着车,小媳妇坐在副驾驶上跟他一起出车,想想就拉风得很。 当然,这个时候的林嘉余还没想过让自家小媳妇去学开车,更不知道她早就会开车,毕竟在这个年代,女司机是凤毛麟角的。 林嘉余更不知道的是,后来他辞职创业,开办运输队,竟然也有小媳妇今天这句喜欢卡车的缘故。 两人参观完了重工业区,来到了手工艺品区,正在一件件欣赏制作精美的礼品,突然有人在两人身旁说了一句,“Excuse me ”。 两人扭头一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外国人正抱歉地望着两人,他长得身材高大,面色白净,一双蓝色眼珠显得格外显眼。 程麦香前世英语成绩极好,尤其是英语口语,在世界各地旅行时,几乎没有任何困难,此时她见那个外国人孤身一人,翻译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于是笑了笑说,“It does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t matte , what ca I help you?” 那个外国人喜出望外,刚才人太多,他跟翻译被挤散了,再加上中午工作人员都吃饭去了,他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在会馆找了一圈,却发现没有几个人懂英语,他几乎都快绝望了。 他在会馆里一通乱转,不知怎么来到了手工艺品区,见程麦香和林嘉余穿着时髦,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搭讪,没想到真的撞到一个懂英语的。 外国人一激动,叽里哇啦地说了一大串英语,好在程麦香英语水平好,听懂了他是想让她帮忙找翻译,程麦香想了想,带着他来到了广交会设立在现场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几名员工正在吃中饭,见有人带着个外国人进来,都赶紧站起来,程麦香把这个外国人的情况说了一下,办公人员答应会用扬声喇叭找一下。 程麦香正想跟林嘉余离开,那外国人却拉着两人不放,毕竟这一办公室的人都不懂英语,如果有什么事,他连个能沟通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会说英语的人,他自然不愿意放她离开。 程麦香无奈,只得留了下来,林嘉余也不情不愿地在办公室坐着,见那人跟小媳妇聊的热火朝天,偏偏自己又一句都听不懂,郁闷地坐在椅子上,恨恨地瞪着那外国人。 经过交谈,程麦香得知外国人叫罗伯特,是M国人,这次来广交会是想采购这边的手工艺品。 办公室的大喇叭一放,没多久翻译就自动找上了门,那个外国人一见,对程麦香和林嘉余连连感谢,这才跟翻译离开了。 林嘉余见那个大灯泡终于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麦子,你的英语这么好,刚才在摊位上,你怎么一直在听翻译说话,不跟外国人直接对话呢?” “方才那么多人,我说得嘴都干了,外国人说完,翻译再说一遍,我还能争取点时间休息呢,我没事跟翻译抢什么活啊?” 说的也是,林嘉余连连点头,小媳妇今天确实是辛苦了,不过制衣厂的收获也不小。 还有一句话程麦香没说,来得那些外国客户,给的订单量都不大,反而不如国内客户给的多,她才懒得跟他们用英语谈呢。 下午开馆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程麦香和林嘉余返回摊位,又重新投入到客户的接待中去,忙的不亦乐乎。 四人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突然人群外传来一个大嗓门,有人用英语跟程麦香打了个招呼,“嗨,程,你在这里呀,我终于找到你了!” 程麦香扭头一看,见那个罗伯特陪着另一个外国男人,正站在人群外,笑嘻嘻地跟她打着招呼。 ------------ 第82章 质疑抄袭 程麦香点头微笑致意,却仍然跟客户仔细地介绍制衣厂的服装特色,对方对程麦香设计的嘉香品牌尤其感兴趣,不住地问着合作的种种事宜。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突然,摊位前围着的客人里起了一阵骚动,很多人被硬是挤到了一旁,不少人口出怨言,发现一个穿着西装的人竟然凭着蛮力挤了进来。 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奋力挤进人群中,指着程麦香,不客气地说,“我们老板指明要见你,你为什了不理睬?” 程麦香见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顿时心头反感大起,嗤笑了下,“这位同志,你老板是哪位,凭什么他想要见谁,那人就得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伺候? 如果他是来谈生意的,那么请他排队,毕竟在场各位都是客人,要有个先来后到,如果他只是来找人聊天的,那不好意思,我们真的很忙,没有时间,而且我们制衣厂也不提供这个服务。” 那年轻人估计是被人捧惯了,没想到程麦香这么不给面子,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气冲冲地说,“我老板是M国培迪森集团的采购经理,多少人想见他一面都见不到,如今他亲自指明要见你,你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如果要求人人都是你这样的态度,那你的确是强人所难了,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喜欢捧洋人的臭脚。” 程麦香还没说话,林嘉余就冷言冷语地怼了回去。 说得好!程麦香心中暗暗喝彩,无论是哪辈子,她最瞧不起的,就是对着同胞装大爷,对着洋人扮孙子的人了。 程麦香扭头给了林嘉余一个大大的笑脸。 林嘉余这话说得分外解气,周围不少客人都拍手叫好,还有人故意揶揄调侃那年轻人,弄的那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李,你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把那位程小姐请过来,要我亲自过来?” 那个外国人见年轻人迟迟没把程麦香请过去,只得屈尊挤了过来,脸上一派不耐烦的神态。 程麦香抬眼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瘦的白人,罗伯特陪在他身边,一直在低声劝他。 年轻人看样子是他的助理兼翻译,见他走过来,急忙过去,狗腿地点头哈腰,“戴维德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亲自出马了。” 程麦香看不上这人的嘴脸,对两人并不理睬,倒是罗伯特为人热情,主动给程麦香介绍说,“程,你好,这是我的朋友戴维德,他是M国培迪森集团的采购经理,这次是来广交会采购丝绸的,因为他的集团也涉及服装销售,所以我介绍他过来看看你们制衣厂的衣服。” 罗伯特说完,身边的翻译正想把他的话翻给程麦香听,罗伯特立即阻止了他,“没这个必要,程的英语水平不比你差。” 程麦香摇摇手,特意用英语对罗伯特说,“还是要他翻译吧,一来我们这里只有我懂英语,我希望我的合作伙伴能听懂我们的对话,二来我很尊重他翻译的工作,我相信他做的会比我专业的多。” 在场众人里,只有林嘉余见过程麦香用英语跟罗伯特对话,其他人见到程麦香流利的英语,都是大为吃惊,尤其是那两个翻译,都惊讶地望着她。 在后世里,懂英语的人简直遍地都是,根本就不稀罕,可在这个年代,除了归国留学生,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人都是专业人才,基本上任职的单位都不会差的。 连厂长和曾科长两人也吓了一跳,连厂长笑着对程麦香说,“没想到小程同志还有这手,那你跟我说说,刚才这位外国朋友说什么。” 程麦香把罗伯特的话说了一遍,连厂长和曾科长听那个戴维德是过来看衣服的,尽管瞧不上他那副嘴脸,可到底是个潜在的客户,不好直接得罪。 曾科长含笑把制衣厂的简介画册递给了戴维德,又给戴维德推荐了几款服装,尤其是听说他来自M国,特意把程麦香设计的款式介绍给他。 戴维德把手中的画册草草地翻了一遍,又抬头看着贴在墙上的照片,不屑地摇摇头,低头在助手身边嘟囔了几句话。 翻译神气地抬起头,大声地说,“戴维德先生说了,他从来没见过有人穿过这样的衣服,服装设计者确定不是抄袭了其他国家的服装,尤其是我们M国设计师的创意吗?” 抄袭?! 程麦香都被戴维德的话气笑了,姐就算是抄袭,也是抄袭了几十年后的风格元素,跟当今的服装风格可全然不同。 连厂长和曾科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们真的没想到,这个戴维德竟然当着这么多人,故意打制衣厂人的脸。 罗伯特经由翻译也得知戴维德说了什么,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跟戴维德争辩,似乎要他收回方才的话。 戴维德却全然没有半分歉意的样子,鄙夷地瞧着墙上贴着的照片,似乎是一个得了满分的学生,看着靠着抄袭他得了高分的试卷一般。 林嘉余把手中的画册往桌上重重一摔,便欲发作,程麦香怕他脾气一上来,不知会做出什么来,忙拉着他的手,微笑着说,“我来。” 林嘉余愣了一下,见小媳妇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也知道她的本事,索性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看戏。 程麦香冷笑了一声,本来瞧在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尽管你们态度嚣张,我也想给你们留几分颜面,可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污蔑他人,就别怪姐不给你留脸了。 “戴维德先生,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心中有魔,所见非魔,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当然心中都是垃圾的人,所见的自然也全是垃圾。 戴维德先生一见到别人的作品,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指责别人抄袭,到底是为什么?” 程麦香用英语说完这些话后,故意又用华语说了一遍,林嘉余翘起二郎腿,鄙夷地瞧了戴维德一眼,哼了一声,“那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他们也干过抄袭别人作品的事,否则怎么会一下子就想到了抄袭?” “没错,”程麦香见周围的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窃窃私语,转而用英语说道,“戴维德先生,贵集团的服装,牛仔裤、复古喇叭裤、T恤衫、及膝裙、及地裙、迷你裙,讲究朋克风,极简主义,这些都是贵公司一手设计出来的吗?那既然不是,算不算抄袭呢? 还有,你仔细看看我设计的衣服,颜色淡雅,样式精致,风格是田园风,而且走的是甜美的少女气,有哪一点跟如今西方流行的服装相似,我有必要抄袭你们的吗?” 原本戴维德对程麦香不屑一顾,可听到她对服装尤其是西方服装这么了解,不禁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不敢再怠慢,转身认认真真地看起了墙上张贴的服装照片。 “本来,生意就是双方合作共赢的过程,如果有一方不愿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华国人常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可不代表一方有资格嘲讽另一方。 是,我们国家现在是穷,比不上M国,可不代表我们一生都穷,永远也比不上,更不代表我们的设计就一定要去抄袭别人,毕竟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文化,而且不比别的民族差。” ------------ 第83章 秦母 程麦香掷地有声的话一说完,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戴维德极为狼狈,罗伯特也面色通红地跟程麦香道歉。 “对不起,程,我原本想给你介绍生意,没想到戴维德太过自大,让你差点受了侮辱。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你们的意思,我也很喜欢华国文化,这才求老总让我来参加广交会的,我代戴维德向你道歉。” 程麦香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不禁微笑着说,“罗伯特,我没怪你,我知道你是好心,我领你的情,日后有机会,欢迎你再到我们国家来,我保证,你会发现我们的国家会变化得很惊人。” “好,我一定会回来看看的。”罗伯特知道戴维德这么一闹,生意肯定是黄了,也不愿他在这里惹得各人都不高兴,于是就跟程麦香告别,带着戴维德离开了摊位。 散在周围的客户也迅速围了上来,发生了方才的事,客户们都对程麦香佩服地五体投地,跟制衣厂的合作更加坚定了。 一天下来,制衣厂得到的订单简直不要太多,几乎顶上过去半年的销量了,曾科长乐的合不拢嘴,连厂长也是笑容满面。 尽管很累,连厂长还是想请两人去饭店好好吃一顿,可两人实在累的很,婉拒了连厂长的好意,执意要回招待所。 连厂长不便强留,不过他对两人毫无保留配合制衣厂拉单很是感动,毕竟制衣厂无论卖出多少衣服,程麦香这边拿到的不过就是那两百件订单的钱,额外拿不到一分钱,可两人还是这般卖力。 连厂长突然心中有了个主意,不过他现在还不方便说,只是含蓄地提醒两人,“小程同志,小林同志,等广交会结束后,我一定要好好请你们吃一顿,到时候咱们再重新谈一下合作。” “你说,连厂长说重新谈合作,你觉得他想怎么合作呢?” 程麦香和林嘉余漫步在广市的大街上,手里拿着从路边的小摊上买来的米糕,一边吃着,一边讨论着连厂长的话。 林嘉余笑意盈满脸颊,见她吃的嘴角都是渣子,轻轻给她拭去。 “还能怎么合作?如果只是加大订单量,那根本没必要重新谈,直接打声招呼就好,我猜他是想让制衣坊从订单里抽成。” 程麦香大喜过望,能抽成,就算每件衣服只能抽个一毛钱,可制衣厂的量大啊,积少成多,一年下来,钱也是很可观的,那她简直就是后世人常说的,躺着也能挣钱了。 林嘉余见小媳妇眼中的星星又开始闪烁,手中的米糕也几乎塞不进嘴里了,不禁扑哧一笑。 “当真么?连厂长真的同意我抽成吗?” 程麦香口中塞了满满一口米糕,右手紧紧地拉着林嘉余的胳膊,急切地问着。 林嘉余轻轻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咱俩这次来广市之前,大周曾私下给我透了个底,说嘉香品牌的服装出货量一直不错,已经引起别的制衣厂的注意了,他们都在打听服装的设计者,想跟你合作,估计已经引起连厂长的警觉了。 广市制衣厂是个国营大厂,规模是其他厂比不上的,如果想把合作抢过来,势必就要在合作中让利,连厂长不是个傻子,他肯定不愿意别的厂抢他的生意。 再说,咱俩在这次广交会上这么卖力地帮他拉生意,如果再没什么表示,那他还有良心吗?无论怎么样,他肯定要重新跟我们谈合作,一来是对我们尽心尽力地感谢,二来,他绝对要绑牢你这棵摇钱树。” 程麦香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去了,说实话,她来广市前,根本没想到连厂长准备给她让利,只是想报答连厂长对她的知遇之恩,所以竭尽全力在做事,没想到努力果然有回报。 “对了,这次来广市,怎么没见到大周呢?” “他确实想好好接待我们的,可惜在我们来之前三天,他有事临时去京市了。” 两人边聊边走进了招待所,正要上楼,突然角落里传来一阵鼓掌声。 “哇!今天二嫂好帅啊!一席话把那洋鬼子说得面无人色满地找牙,最后只能狼狈逃跑了,哈哈哈!” 程麦香和林嘉余脸色骤变,一起向声音来处看去,果然在招待所大厅的沙发上,秦欣然正欢欣鼓舞地拍着手,兴奋地冲两人直点头。 秦欣然身旁,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贵妇人,穿着一身当季的香奈儿套装,清秀的脸庞上化着淡淡的妆。 贵妇人一看到林嘉余,双眼顿时红了,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而下,整个人失态地捂着嘴痛哭。 林嘉余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根本没想到,秦家人还是来了广市,秦欣然到底还是把他的事告诉了父母。 秦母站起身来,几步冲到了他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良久,才哽咽地说,“蔚然,妈终于见到你了。” 林嘉余原本傻呆呆地站着,可秦母的这声蔚然唤醒了他,他迅速恢复了平静,嘴角扯了一下,算是笑了笑,“这位夫人,你认错人了,我叫林嘉余,不是什么蔚然。” 林嘉余拉着程麦香的手就要上楼,秦欣然立即伸臂拦住了他。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妈咪都亲自来见你了,你怎么还这么无情啊?” 林嘉余哼了一声,“我记得上次你去林文县找我,我就跟你说过,不许你把我的事说给你父母,我想那时你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如今你们一点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没跟你们计较就不错了,还指望我感激涕零地接待你们?做梦!我就是这么无情的人,你认清楚就赶紧走吧。” 程麦香也有几分恼怒,秦欣然这个孩子,做事倒三不着两,就算是要来见林嘉余,也应该提前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准备。一声不吭就冒了出来,这算是惊喜还是惊吓呀? 秦欣然见林嘉余斥责她,忍不住委屈地撅着嘴,“二哥,我没跟妈咪说,我的学校放假,我就回了港城。 本来是孔伯伯要来广交会看看,可他突然有事,来不了,就把机会让给了我和妈咪,我们也没想到在广交会上能遇见你们。如果不是我拦着,广交会上妈咪就过去认你了,只怕你连生意都做不成。” 秦母见林嘉余对他的态度很冷淡,也明白自己把他丢弃的事伤了他的心,她拉着他的手,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蔚然,不,小嘉,我知道我和你爸都对不起你,爸妈也不敢求你原谅,更不敢指望你认回我们,我们只希望,你有空能回港城看看我们,只要你愿意,我们也会常回内地来看你。” 秦母的态度很卑微,似乎是仰望着林嘉余说出了这番话,她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来说的。 林嘉余双眼直直地望着她,目光却似乎穿过她的身体,落在了远处一个虚无的地方,仿佛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一路走来的那些日子。 突然,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从大半年前,我在广市遇到秦浩然,我就跟他说得很清楚,我不怪你们把我丢下去了港城,可是你们既然走了,就没有必要再找回来了。 我父母在世时对我很好,视如己出,教我读书识字和做人的道理,我很感激上天给了我这样的父母,如今他们虽然都不在了,可我这一生都姓会姓林! 你们既然在港城有了稳定的生活,也知道我在内地过得不错,那就没有必要来打扰我了,我也不想去打扰你们,大家都过回原来的日子,那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嘛。” 林嘉余说完,再也不理睬秦母和秦欣然的反应,转身就向二楼奔去,程麦香也没跟两人打招呼,一路跟了上去。 一直进了房间,林嘉余忍了半天的泪,才终于夺眶而出,他抱着程麦香,哽咽着说,“麦子,我是不是很绝情,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应该认下她,毕竟是她生了我。” 程麦香摇摇头,“没有经历过你生活的人,根本无权指责你做的决定,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你不愿意认他们,有你的理由,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林嘉余把头埋在程麦香的颈间,像个小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 程麦香也止不住的心酸,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深深地叹了口气。 ------------ 第84章 心酸 原本程麦香以为林嘉余拒绝了秦母,她一定会纠缠不休,可没想到一连三天,不光是她,连秦欣然都没出现在两人面前。 不知为什么,程麦香总觉得两人就在离开他们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们,尽管她看不见,但是这股感觉一直追随着她,而且越来越强烈。 她不过是一个局外人,都有这么清晰的感受,那身为当事人的林嘉余,只怕会比她更加敏感。 所以这三天来,她眼瞧着林嘉余越来越沉默,情绪也肉眼可见的低落,几乎很少说话,只是闷着头不停地干活。 连厂长和曾科长都察觉了他的异样,私下偷偷问过程麦香,她不好把他的事说出来,只是随口敷衍了两句。 正因为如此,她对那两母女由原本的不以为然也越发不满,如果不是她们来搅闹,林嘉余何至于成了这个样子。 程麦香实在看不下去,想跟他提前返回林文县,却被他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如果她们想存心跟着他,那他即便走到哪里都无用。 眼看还有一天,广交会便要结束了,这三天来,制衣厂签下不少客户,而且嘉香品牌的服装在广交会上大受欢迎,订单量足足是去年广交会的十倍不止,连厂长和曾科长这几日嘴巴都快要笑歪了。 本来如果没有秦母出现,两人也很为此次的成绩高兴,毕竟这次销售额大放异彩,连厂长是肯定要给制衣坊提成的,可程麦香如今都没有太多的心思顾及此事,只希望广交会赶紧结束,两人好尽快离开广市。 这天下午,两人照例从会馆回到了招待所,一进大厅,便听到秦欣然清脆的声音,“二哥,二嫂,你们当真不打算理睬我和妈咪了?” 还有完没完了?让不让人过天安生日子? 程麦香额头青筋暴起,几乎都有骂人的欲望了,林嘉余握着她的手,手心微微冒汗,不停地深呼吸。 一瞬间,程麦香做了个决定。 她轻轻在林嘉余身上推了一把,“你先回房间,我跟秦夫人好好谈谈。” 林嘉余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有几分明白她的意思,又仿佛有些迷惑。 “放心,我会让她以后再也不会来纠缠我们。” 程麦香故意没说你,而是强调了我们,就是想告诉他,在这件事上,二人是立场相同,她也受够了秦家人几次三番的搅扰,准备跟他们摊牌了。 不行,这样的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躲起来,任由一个女孩子出头,他坚决地摇头,“你不要去,我来就是。” 程麦香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撑着他的背,把他往楼梯上推去,“我不做什么,就是想跟秦夫人好好谈谈,以后要认秦家还是选择决裂,都是你来拿主意。” 林嘉余一向听小媳妇的话,见她这般坚持,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望了一眼大厅里的挂钟,嘱咐她说,“别说太久,半个小时后,咱俩还要吃晚饭的。” “成。” 林嘉余并没理睬站在大厅眼巴巴望着他的母女俩人,只是冲程麦香笑笑,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哎,二哥,你去哪,你别走啊。”秦欣然见林嘉余三步并两步上楼,急的直跳脚,恨不能马上冲上去把他给拽回来。 程麦香拦住她,见秦母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笑了笑说,“秦阿姨,欣然,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秦母知道她是儿子的女朋友,而且看情形儿子似乎还颇听她的话,眼下儿子不理睬自己,那能跟他女朋友聊聊也是好事,说不准能说服她来劝劝儿子。 “好,麦子,咱们去外面店里坐坐吧。”秦母殷勤地说。 程麦香摇摇头,在大厅的沙发里坐下,“就在这里说吧,说完你们也早点回去吃饭。” 两人无奈,只得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秦欣然嘟着嘴不满地说,“二哥怎么这样绝情啊,就算是当初爹地妈咪为了去港城,迫不得已抛下他,可这些年来,爹地妈咪一刻也没忘记他,过去十年他们忙着做事业,而且内地环境也封闭,爹地妈咪没法回来找他。 从去年开始,内地环境宽松了,爹地妈咪立即来广市打听二哥的下落,而且还派大哥借着来内地做生意的机会四处寻找。 十年来,爹地妈咪为了寻找二哥,想尽了方法,操碎了心,二哥好歹也是爹地妈咪的亲生儿子,怎么见了亲生母亲,这么冷淡,连声妈咪也不肯叫。 二嫂,你知道吗,这几天妈咪一直在酒店里哭,说都是自己的错,当初不该抛下二哥,她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可方才二哥见了她,完全视若无睹,连声招呼都不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欣然,不许说你二哥的坏话!”秦欣然话还没说完,秦母就忍不住斥责她,又含泪看着程麦香,“程小姐,我知道当初抛下蔚然,是大错特错,我也不敢替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 可人也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十年来,我跟我先生日夜替蔚然悬心,港城所有的寺庙我都供了香火,就是求菩萨保佑蔚然能万事顺遂,我和先生能在有生之年能再认回这个孩子。 如今菩萨显灵,让我见到了他,我也知道他心中怨恨,不愿认我和先生,但是我和先生可以对天起誓,从今以后,我们会好好补偿他,不会再让他受半分委屈。 如果程小姐愿意,我会让先生把你俩一起申请到港城,给你们好好操办婚事,以后你们就在港城好好生活。 程小姐,我说的出就做得到,能不能请你好好劝劝蔚然,让他不要再那么冷漠,即使不愿叫我声妈,叫声阿姨也可以,别再把我当透明人了。” 秦母说着,拉着程麦香的手,埋头痛哭,一直哀哀地求着她。 程麦香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叹了口气,“秦阿姨,这里是内地,跟港城不一样,您不能称呼我程小姐,应该称呼我声同志。” 秦母顿时一愣,怔怔地看着程麦香,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程麦香见秦欣然撅着嘴,似乎一肚子不满,不禁微微一笑,“欣然,你现在哪所学校读书,读得是什么专业?” 秦欣然瓮声瓮气地说:“在E国的圣保罗大学,读室内设计专业。” “世界排名前五十位的大学,又是最新颖的专业,未来一片光明。”程麦香缓缓地说:“半年前,我和嘉余在广市无意中遇见了你大哥,瞧他的举止谈吐,应该也是从世界知名大学毕业的吧。” 秦欣然并没把秦浩然在广市撞见林嘉余的事告知父母,此刻秦母听到秦浩然早就见过了林嘉余,回到家里却一个字也没提,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扭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秦欣然一眼。 秦欣然因为年纪小,再加上林嘉余不在秦父秦母身边,二老便把对林嘉余的愧疚和宠爱一并给了秦欣然。 她长到这么大,父母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此时乍然见秦母这样的眼神,着实吓了一跳,以致于原本不打算再理程麦香的她竟然乖乖回答了。 “嗯,大哥是M国尼斯坦福大学商业管理学科毕业。” “真好啊,都是世界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程麦香轻轻感叹了一句,“可是你跟你大哥在大学里无忧无虑读着书,穿着学士服带着方帽子,拍着毕业照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你的二哥,他连高中都被逼无法读完啊?” ------------ 第85章 秦母的决定 秦欣然一下子愣住了,秦母倒是多少知道这十年来内地的情况,可还是哑着嗓子问,“内地这边停了大学招考,但是高中教育还是保留了的,他怎么会连高中都没读完呢?” “嘉余的养父母是归国留学生,过去的那些年,受尽了委屈,最终因病去世,那时嘉余只有十一岁,一个失去父母庇护的孩子,出身又不好,在学校怎会不受欺负,每天被同学骂,被人打,换成是你,你还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下继续待下去吗?” 秦母立即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从她指缝里汹涌地淌了出来,落到衣服上,浸湿了整个前襟。 程麦香并没在意秦母的痛哭,反而继续说:“任何一个孩子,都希望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里能扑进父母的怀里大哭诉说,可嘉余那么小便没有养父母,只有一个姐姐,他不愿让姐姐操心,无论在外头遭遇了什么,都选择闭口不言。 那个时候,他的亲生父母在做什么呢,他们在忙着打拼自己的事业,忙着建集团的蓝图,反正这也是他们宁愿抛下自己的孩子,不惜偷渡去港城的目的,本就无可厚非。 秦阿姨,你知道吗,我自小便特别钦佩那些为了事业抛弃孩子的父母,他们的心真大,他们似乎从不担心自己的孩子是否会被人卖掉,也不担心****的家庭会虐待孩子,再次抛弃孩子,仿佛孩子有神仙庇护,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等到孩子长大了,他们又能以亲生父母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孩子面前,痛陈前非,好像他们当年的抛弃是唯一的选择,孩子不谅解就是狼心狗肺,不懂父母的苦心孤诣,却全然不顾孩子的生活是不是已经稳定,孩子是不是真的愿意被打扰。” 程麦香云淡风轻地说着,似乎她面对的不仅仅是林嘉余的父母,更有前世把自己扔在孤儿院门前的那对夫妻,她长大后,事业也算小有成就,亲生父母透过孤儿院找到了她。 原本她见到亲生父母很激动,可万万没想到那对夫妻竟然告诉她,当初抛弃她是因为两人想生个儿子,而当时找上她,也不过是因为儿子买房子没钱,无意中从孤儿院得知她做生意收入不菲,这才寻上了门。 她扔给两人三千块钱,就把他们赶出了门,为了避免那对夫妻纠缠,她果断地搬了家,换了联系方式,从此再也没跟两人见过。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伤心,可面对着同病相怜的林嘉余,她还是心痛了,忍不住把憋在心底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其实,没有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不伤心,所谓不伤心,大概是心早就被凉透了,冷得麻木了,是以在心上再怎么割刀子,都不会觉得痛了吧。 秦欣然也泪流不止,难过地说:“原来二哥在内地过得那么苦,二嫂,港城的家里条件好,你跟二哥回港城吧,爹地妈咪都会好好照顾他的。” 程麦香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欣然,你是个好妹妹,你哥哥对你的要求,你都做到了,我也相信你是诚心诚意想让你二哥回家,可你想过吗,你二哥回港城,真的就是那么合适的事吗?” “为什么不合适,他是我大佬,回港城天经地义。”秦欣然急了,忍不住冒出了一句港城话。 “欣然,内地跟港城无论在哪方面,相差实在太大,你看,在内地我们都是叫哥哥,而在港城却是叫大佬,你的国语磕磕绊绊,而嘉余估计听都听不懂港城话。 当然语言习惯这都是小事,以嘉余的聪明才智,或许去了港城,不出半年就能说一口流利的港城话,可他到底在内地生活了将近二十年,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做事风格,他都不免跟港城格格不入。 港城富饶繁华,虽说大家是同胞,可大部分港城人面对内地,那股压在心底的优越感根本无法去掉,或许他们不是有意的,可对内地深入骨髓的偏见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纠正过来的。 这样的环境下,嘉余去了港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可想而知,他要把在幼年时代那些痛苦的经历再重新来一番,把好不容易已经遗忘的噩梦再提起。 更要紧的是,他童年尽管在外受尽冷眼欺辱,他的姐姐能够感同身受,他回到家,等待的是姐姐的理解和宽慰,亲人可以抱团取暖。 可他若是在港城受了欺负,以他的性子他绝不会对亲人说出来,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 欣然,你是自幼生长在港城,而且家境富裕,相信你应该有不少当地的朋友,到时你能理解你二哥所受的委屈和不公吗?” 秦欣然哑然无语,她情知程麦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她根本无从反驳,可她从心里还是盼着林嘉余能回港城,一家人团圆。 她嗫嚅着说:“总,总会,有办法……” 不等她说完,程麦香又抛出了一件让秦母和秦欣然目瞪口呆的事:“就算退一万步说,嘉余可以为了你们忍受种种委屈,可他回到港城,在外人眼里,势必认为他会跟秦浩然争夺秦氏集团的控制权,纵然他根本没有此意,想来秦伯伯为了弥补他,自然也会把名下的公司给他。 可这样一来,你让他如何自处?上次秦浩然在广市遇到我们后,虽然嘉余一再向他声明,没有兴趣认回秦家,可他还是不放心。 欣然,你能想象我跟嘉余在广市逛街,竟然被你大哥跟踪了整整大半天,只是因为他不放心,怕嘉余哄他。 嘉余还没回港城,就被人这样疑心,若是真回了港城,他是不是日日都要被人监视,你觉得以他的脾气,他会忍受吗?换成是你,你又能忍受吗?” 秦欣然没料到自己的大哥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脸顿时沉了下来,气呼呼地说,“大哥怎能这么过分,爹地妈咪的财产,就算全部给了二哥也是应该的,大哥有什么资格反对!” 秦母一直默默流泪,等听完了程麦香说完了这一大篇话,低头沉思了良久,终于重重地把脸颊上的泪拭去,抬起头坚定地望着程麦香,似乎下了一个决定。 “麦子,很感谢你跟我说这些话,让我明白了到底该怎么做。你放心,从今以后,若是蔚然,不,是小嘉不愿见到秦家的人,我保证绝不会再有秦家人来骚扰他。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他愿意回港城的家看看,我和他爸爸随时欢迎他回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秦母说完,又从随身的女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郑重其事地交给了程麦香,“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跟小嘉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 程麦香接过那张小巧精致的名片,又见秦母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不禁也有些可怜她的一片心意,微笑着说:“秦阿姨放心,你的联系方式我会好好保存,如果有一天嘉余愿意回港城看看,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秦母点点头,站起身来,面朝着走廊的方向,微微一笑,可笑容里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心酸和苦涩。 “好好跟小程同志生活,照顾好自己,万事放宽心,我们不会再来打扰你的平静了。” 程麦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林嘉余竟然站在楼梯上,沉默地望着三人,听秦母这么说,缓缓地点了点头。 秦母说完这几句话,牵着秦欣然的手,对程麦香说:“小程同志,再见。” 秦欣然被秦母拖着走出了招待所,可还是不死心地回头喊着,“二哥,二哥,你有空要回港城看看啊。” 程麦香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前,轻声问:“你怪不怪我把秦浩然的事说给秦家人听?”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他有本事做出来,还怕别人知道吗?”林嘉余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轻轻刮了刮程麦香的鼻子,“走,累了一天了,我都饿得不行了,快,咱们出去好好吃一顿。” ------------ 第86章 请客 程麦香和林嘉余携手走在黄昏时分的广市街头,见昏黄的路灯下,行人或三五成群,或拖家带口,都在街头漫步。 “嘉余,我把秦阿姨赶走了,你真的不会介意吗?” 程麦香这一世有了亲人,可前一世跟他也有着相同的经历,她能明白被父母抛弃又被父母寻上门的人的心思,一边并不愿意跟他们有什么瓜葛,可一方面还是期望能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尤其是寻上门的父母对当年抛弃孩子的行径懊悔不已,还打算补偿,那孩子期望再次相见的心理就愈发强烈。 前世她的亲生父母烂到了家,她虽然跟他们彻底断绝了来往,但还是忍不住为不能再见父母感到遗憾。 比起她那对奇葩父母,秦阿姨和秦欣然是真的把他当成亲人,尤其是秦阿姨的痛哭流涕,现在她想想都觉得心酸。 林嘉余摇摇头,“麦子,你这样处理很好,你的那番话,彻底点醒了她,让她知道该怎么做,我承认,我确实不想看到秦家人,一个都不想,她能承诺以后不来骚扰我,我真的觉得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而且你并没拒绝她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一天,我的心胸真的广阔到可以放下这一切,不再计较秦家的所作所为,说不准我会回去看看,但也许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也是,等他日后成了商界的领头人物,见惯了人情冷暖,世事无常,或许真的可以放下秦家对他造成的伤害。 等等,那么他最终有没有认回秦家,接下了秦老爷子的产业呢? 程麦香记得,在那本年代文里,他是坐了一年多的牢,出狱后发奋图强,一步步走上了高位,好像并没有关于秦家的情节。 到底是秦家没有找到他,还是他从始至终压根就没搭理过秦家,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改变了一些事,秦家的事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才冒出来的? 程麦香觉得脑子都想疼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停地摇头,林嘉余双手扶住她一直摇个不停的头,笑着说,“现在说以后的事都太远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找地方填饱肚子。” 程麦香见他笑容满面,显然秦母的承诺让他彻底放松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重重点头,“好,我也饿了,我要吃灌汤小笼包。” “好,那咱们就去吃灌汤小笼包,最贵的那种。” 五天的广交会终于结束了,随着会馆工作人员宣布闭馆,程麦香把贴在墙上的照片和装饰图全部拿了下来,恋恋不舍地瞧着空空如也的偌大会馆,微微笑了。 这也算是自己一次宝贵的经历了,她相信,她会记一生的。 连厂长哼着小曲乐呵呵地把撤下的东西捆在一起,这次广交会,制衣厂可算是收获巨大,不光接到了数倍于往年的订单,还结识了不少业内的大咖,得到了不少内幕消息,自然喜不自胜。 连厂长见收拾地差不多了,于是招呼两人说,“行了,小程同志,小林同志,这些东西我会寄放在会馆这里,明天我再派人取回来,咱们先去吃饭。” 程麦香和林嘉余随着连厂长和曾科长走出会馆大门,下意识地就往公交站走去,曾科长赶紧招呼两人,“小林同志,小程同志,连厂长今天让我叫了辆红凳仔,不用坐公交了。” 红凳仔?那是什么玩意,不会是三蹦子吧? 程麦香想起前世那些混迹在城市小巷里的电动三轮车,便不觉皱起眉头,那种车颠簸得厉害,她宁可去做公交车。 不对,这个年代好像没有电动车,那红凳仔到底是什么? 两人好奇地跟着袁科长走了一段路,见会馆前方的广场上,赫然停着一辆通体红色的小轿车。 曾科长见两人都是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好奇模样,不禁带着几分自豪地说,“这是我们广市汽车公司特意为参加广交会的人配备的,会前还特意发了告来宾信,信上说,在没有汽车服务点的地方需要用车时,如遇空车可招手示意停车。” 招手即停?原来这是出租车。 程麦香清楚,出租车在解放前就进入了华国,可后来渐渐销声匿迹,后来开放前后,出租车又开始出现在了市民大众面前,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彻底成为了居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没想到,她来参加广交会,竟然有幸坐了一回这个时代最早的出租车。 四人依次上了车,连厂长见四人中只有程麦香是个女孩,就做主让她坐了副驾驶,三个男人坐在后座,好在这个时代人没有胖子,三人坐在后面,竟然也不觉得挤。 一路上,四人中竟然数林嘉余对这辆车最是好奇,缠着司机问个不停,好在司机也是个健谈的人,对林嘉余的刨根问底并不厌烦,反而知无不言,也让程麦香得知了不少关于这个时代出租车的事。 这辆红色的车是五十铃马牌小汽车,是广市汽车公司从国外采购的,而司机基本都是公司招聘来的,也有人自己有钱买了车,挂靠在公司,每月交足份子钱,其余都是自己的。 当程麦香听说从会馆门口到饭店的这段距离竟然要收费十几块时,不禁啧啧惊叹,这个时代的出租车,或许是物以稀为贵,比起这个年代的物价,收费简直贵的离谱。 难怪她曾偶然听人提起,这个年代最让人羡慕的职业之一,就是出租车司机,在八十年代国人的工资普遍在百十元上下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都赚的盆满钵满,有人一个月竟然能挣到上万元。 八十年代的一万块,那是什么概念啊,只怕比起三十多年后的一百万还值钱呢。 汽车开了大约二十分钟,便来到了连厂长打算请客的地点。 程麦香一下车,便被眼前的二十几层高楼吓了一跳,原来连厂长竟然把请两人吃饭的地点定在了广市饭店。 这个时代的广市饭店,基本上都是用来接待外宾的,像他俩这样的平头百姓,想进这里吃饭只怕难上加难。 “连厂长太客气了,咱们四人要吃饭,随便找哪里不行,干嘛还要在这么贵的地方?”林嘉余笑了笑说。 广市饭店里灯火通明,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在饭店里穿梭来去,倒是有些后世高档大酒店的味道了。 “今天可不是我请客,是客户请我们吃饭。”连厂长笑着说。 房间定在了五楼的雅间,四人从电梯走出来,就有服务员客气地领着他们,一路来到房间前,轻轻敲了敲房门,房间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请进。” 程麦香和林嘉余面面相觑,他们真的没想到,今天请客的人竟然是秦母。 程麦香脸色一沉,便要发作,转身正要离开,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秦母走出来,客气地招呼着,“连厂长来了,快请进来吧。” 林嘉余一把拉住程麦香,轻轻摇了摇头,程麦香也知道连厂长对他们颇为照顾,她若是这么甩手就走,无疑当着众人打他的脸,又见秦母似乎并未对两人表示出亲热,这才勉强踏进了房间。 今天的程母穿了一身灰色职业套装,颇有几分职业女强人的架势,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并没见到秦欣然。 双方分宾主坐下,秦母眼光在程麦香和林嘉余身上转了一圈,故作好奇地问,“这两位也是制衣厂的负责人吗?” ------------ 第87章 港城代理 两人见秦母装作不认识,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连厂长笑着对秦母说,“秦夫人,这位小同志叫程麦香,先前您赞不绝口的衣服就是她设计的,这位是林嘉余,是她的对象。 他俩这次特地从林文县赶来,在广交会上帮我们制衣厂的忙,您在会上看到的那些设计,都是两位小同志独立完成的。” 连厂长这人就是这好处,无论有多大的成绩,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从来不贪功,其实他对着客户,完全可以不用说这些的,可他还是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 秦母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两人,诚心诚意地夸赞,“不错,确实不错,年轻人很有创意,比很多港城的设计师都要强上不少。” 四人坐下后,服务员将菜陆续端上了桌。 烤乳猪、文昌鸡、挂炉烧鹅、雁南飞茶田鸭、清蒸东星斑、锦绣燕窝、红蒸龙虾…… 程麦香瞧着这些即使放在后世也算名贵的菜肴,彻底相信了连厂长的话。 看来这次是秦母请客,所以席上才上了这么多当地的名菜,若是连厂长的话,估计制衣厂没有这么多预算。 秦母见程麦香和林嘉余面对这一席名菜态度淡然,也欣喜两人处事大方,于是主动拿起筷子,笑着说,“咱们先吃,边吃边谈。” 四人见她已经动了筷子,这才拿起筷子夹菜,吃了一阵,秦母又端起面前的红酒,抱歉地说,“我知道咱们国人的习惯,酒席上喝的都是白酒,可我酒量实在不行,就只好让服务员同志都换成红酒了。” 程麦香和林嘉余迅速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秦母这番解释是说给他二人听的,毕竟程麦香曾当着她的面指出,她与林嘉余之间,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生活习惯,都有了巨大的差异。 所以,她才努力在消除这种差异,包括称呼刻意用这边的同志,点的菜也是广市名菜,原本打算配上白酒,都是在她在尽力靠近这个抛弃了二十年的儿子。 程麦香的眼睛突然湿润起来,她端起酒杯,闻了闻,红酒香气浓郁,不禁笑着说,“好香的酒。” 秦母见程麦香夸奖,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这是咱们国家有名的红酒牌子,我特意点了,请大家尝尝。” 程麦香清楚,广市饭店就如同京市的万国商场,这里出售这个时代市面上买不到的进口货,基本上来这里吃饭的人,酒水很少选用国产货,更何况这个年代的国产红酒,基本上知名度偏低,根本无法与法国的红酒相比,秦母特意点了这种酒,也是为了林嘉余。 可怜天下父母心。 程麦香轻轻叹了口气,暗暗捏了捏他的手心。 林嘉余低头吃着桌上的饭菜,没有任何回应。 吃了大约半个小时,连厂长这才提起,“昨天副董事长特意找到我,说想跟广市制衣厂合作,把制衣厂生产的服装尤其是嘉香品牌的服装在港城售卖,如果销售效果不错,还会考虑打通海外的销售渠道。” 秦母见连厂长提起了合作事项,也放下筷子,略带几分歉意地说,“连厂长,真是对不住,我大儿子浩然半年前受我先生所托,来跟你谈合作的事,可这孩子太不稳重,连制衣厂的样品都不看,就断然拒绝了合作。 昨天晚上,我特地跟我先生通过话,了解了合作的事项,又看过了制衣厂的产品尤其是嘉香品牌的服装,我觉得这些服装在港城的销售很有前景。 我们秦氏集团,在港城重要的百货商场都有专柜,也有属于自己的专卖店,我跟先生商量过,我们会在港城的报社杂志还有电视台投放广告,争取短时间内把嘉香这个品牌打出来,让港城的市民更能接受这个自己国家的服装品牌。” 在这个时代,这个推广力度不可谓不大,尤其是媒体上的广告费,就是一笔不菲的投入,可是如今内地在港城人的印象里,就是土气的代名词,万一嘉香品牌不被港城人接受,那前期的这些推广费,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程麦香明白,秦母这么看重自己的品牌,很大程度是因为林嘉余的缘故,她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事业,让林嘉余欠下秦母的情,免得日后他为了还这个人情要做些违背自己心愿的事。 “秦夫人,我非常感谢您对我设计的衣服这么看好,可是我希望您还是能考虑清楚,眼下港城人对内地的产品尤其是服装,接受度到底有多大,您付出了这么多,如果最终不能获得满意的收益,您的付出是不是值得?” 连厂长和曾科长都惊讶地望着程麦香,两人听到秦母提出这样的合作条件,都是大喜过望,原以为程麦香和林嘉余也会喜不自胜,没想到两人一个沉默,一个反而给秦母泼冷水。 这两个小同志,也太实在了,做生意嘛,当然是有赚有赔,这世上哪有一本万利的好事,做生意的人都要有这个觉悟,就像他们当地人的老话,谁能保证结了婚就保生儿子的。 秦母笑了笑,“小程同志真是个好人,还没合作就担心秦氏会亏本,可是每一个品牌的建立和推出,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这期间要伴随着大量资本的投入推广,也要接受市场的考验,可能投资人眼光不佳,所得的收益并不能收回当初的投入。 但是品牌一旦推广成功,被市场所接受,那给投资人带来的,就远不止前期投入的这点推广费了,那将是无数倍的收益。做生意都是要冒险的,如果这也怕那也怕,就什么都做不成。 作为投资人,我看好你的设计,我相信嘉香品牌未来会在港市有美好的未来,当然在商言商,秦氏也不会做亏本生意,如果发现品牌确实不被市场接受,我会立即退出止损,免得连累秦氏的营收。” 程麦香听她侃侃而谈,与昨晚那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柔弱母亲全然是两个人,这才明白秦家父母当年一穷二白地去了港城,却在短短的二十年内,打造了一个规模庞大的秦氏集团,就是两人的眼光胆量和能力都是上乘。 秦家的三个孩子,程麦香都算是了解,秦浩然是个无能之辈,偏偏还眼高手低,秦欣然就是个被父母宠大的孩子,估计也不是个能接家业的,算来算去,倒是林嘉余跟父母很像,能力强,手腕一流,秦家的家业若不想在下一代手中垮掉,还真是要交给他才行。 程麦香扭头看向林嘉余,见他从进房间起,就一直低头吃饭,似乎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来填饱肚子的。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秦夫人对我青眼有加。”程麦香不再坚持,毕竟秦母也说了,在商言商,既然是双方合作,那就没有谁利用谁的说法。 秦母似乎对程麦香的话很满意,于是扭头对连厂长说,“连厂长,关于双方的合作细节,我会派集团的采购总监来亲自跟你谈,双方的分成也会在合同上规范清楚。 另外嘉香品牌是小程同志设计的,我这边会拿出每年销售额的百分之三,来支付她的设计费,钱我会一并转到制衣厂的账上,由制衣厂这边来转给小程同志。” 程麦香知道跟秦母做生意,她必然会照顾,可没想到她竟然选择了直接给钱的方式,她刚想拒绝,秦母马上挥手制止,“小程同志,这不是特意为你制定的条款,凡是跟秦氏集团合作的设计师,秦氏都是这么做的。 虽然你的制衣坊挂靠在制衣厂,但是你并不属于制衣厂的员工,我付给制衣厂的钱也跟你无关,所以我才会把你归为独立设计师的身份。” 程麦香想了想,没再多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连厂长见秦母似乎很欣赏程麦香和林嘉余,也忍不住把他的决定当着秦母的面说了出来。 “秦夫人的话也对也不对,小程同志确实不属于制衣厂,不过我已经计划好了,以后嘉香品牌的服装,制衣厂每卖出一件,会分制衣坊所得利润的百分之十,那么就不能再说小程同志跟我们制衣厂的盈利无关了。” 林嘉余突然举起酒杯,对连厂长说,“那我替我对象,谢谢连厂长了。” 连厂长见秦母给了程麦香那么大的好处,也不见他感谢,反倒是自己的条件一提出,他就忙不迭地致谢,生怕秦母会不快,忙举起酒杯,对秦母说,“那我们就一起干了这杯酒,祝我们合作愉快!” 秦母笑容满面,举行酒杯与在场众人一一碰杯,轮到林嘉余时,秦母特意对他说,“小林同志,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林嘉余沉默了一瞬,轻轻点头,扬起脖子,把酒杯里的红酒喝了个精光。 ------------ 第88章 新同学 眼看已经到了七月,林文高中依然没有放假的意思,反而课程安排得比原本更加紧密,作业留的更多了。 很多学生十分不满,觉得学校就是多此一举,反正无论多么学得多努力,根本就没有进一步升学的希望,倒不如让他们都休息休息,或者趁着假期去走走关系,免去将来毕业后去乡下修理地球的命运。 程麦香作为从后世来的人,自然明白原因,估计是学校有人提前得到了风声,知道今年国家有可能会重启高考,但是消息又不做准,权衡之下,只好用了这样的办法。 前几天晚上,她约阮佩玲去林家吃饭,特意跟她提起学校的反常,想借故劝她也好好读书,争取能在今年的高考中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没想到,她反而告诉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麦子,就算你不约我,我也正想找机会告诉你,我有亲戚在京市,他传回了消息,说今年十有八九会重启废弃了十年的高考,我在报社也办了停薪留职,过几日就插班进林文高中复习,到时我争取争取,进你那个班,这样咱俩就有伴了。”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自从那天后,程麦香就天天盼着阮佩玲入学,可都过去一周了,还没消息,她都忍不住想去问问了。 这天一大早,程麦香刚来到教室,冯艳就神秘兮兮地对她说,“麦子,告诉你个消息,今天咱班要来新同学了。” 终于要来了! 程麦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班主任魏晋元走了进来,敲敲讲桌,对满教室的学生说,“今天咱们三班来了几位新同学,希望同学们能好好跟新同学相处,新同学有什么困难要及时伸出援手,热心帮忙。好了,请新同学进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他话音刚落,几个人就从教室外鱼贯走了进来,本来程麦香看到阮佩玲时,笑逐颜开,还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可一看到阮佩玲身后的两人,她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竟然是吴家栋和赵琳琳! 林文县可真小,怎么走到哪里,都能跟这两人遇上! 如果在其他地方撞见倒也罢了,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就是,可这是在学校,怎么躲着只怕也要打交道。 而且现在才是七月初,如果这一世跟前世没有太大的出入,高考应该是在今年十一月,换言之,她要跟这两尊瘟神当四个月的同学。 如果不是阮佩玲也进了这个班级,她都有了转班的念头了。 程麦香没好气地扫了两人一眼,发现两人也极其复杂地瞄着自己,一撞到自己的眼光,又忙不迭地转开了视线。 突然,程麦香心头浮起一个念头,是他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要她转班,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正胡思乱想,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蛮不高兴地说,“麦子,我做你的同学,你不高兴吗?瞧你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早知道你不高兴,我就进别的班了。” 程麦香一愣,这才发现阮佩玲已经成了她的同桌,忙拉着她的手,不好意思地说,“佩玲,你别生气,等下了课我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佩玲拍拍她的手,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不痛快是为了新来的那两个吧,方才老师要把赵琳琳安排到你旁边,我瞧她就一百个不乐意,我赶紧自告奋勇,这才成了你的同桌。” 程麦香没想到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可一眼就看出了她跟两人的矛盾,不禁佩服地瞧着她。 阮佩玲接受了她的钦佩眼神,毫不谦虚地说,“姐是记者,察言观色是基本技能,你不用太佩服,我会骄傲的。” 程麦香笑着摇摇头,见那两人还站在讲台上,等着老师给他们安排座位。 在林文高中,基本上都是男生和男生同座,女生和女生一位,很少有男女生是同桌的,这也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安排,据说是为了防止学生早恋。 程麦香不知道这个安排到底有没有效果,可就她来看,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矛盾的,在学校里,男女同学楚河汉界,分得清清楚楚,根本不敢多接触,生怕被人说闲话,抬不起头。可在校外,十几岁就相亲结婚的大有人在,也没人觉得不正常。 程麦香个头高,在班里坐的位置靠后,正好也没人跟她一座,所以阮佩玲毛遂自荐成了她的同桌,可眼下班级里只剩了一张课桌,势必要吴家栋和赵琳琳一桌了。 魏老师把教室扫视了好几遍,眼见没法安排,只得对两人说,“两位同学暂时先坐那张空着的座位吧,等我看看有没有小桌子,再给你们分开。” 吴家栋扭头瞧了一眼赵琳琳,拎着书包走到教室后面坐了下来,赵琳琳面无表情,也跟着坐在他身旁。 程麦香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跟两人结下了梁子,好不容易互不相干了,兜兜转转,三人竟然又成了同班同学,这际遇,真是充满了戏剧性啊! 第一节课是魏老师的语文课,头一次程麦香上课走了神,连老师提问都差点翻车,幸亏阮佩玲暗中相助,这才蒙混过关。 吃过中饭,程麦香和阮佩玲到学校边上的小树林里散步,阮佩玲忍不住问起她和那两人的关系,程麦香便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阮佩玲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才一脸愤恨地骂道,“哼,真是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麦子,你不用怕他们,如果他们敢对你不客气,我就想法子把他们赶出学校。” “我才不怕他们呢,就是觉得要跟他们当同学,每天不得不看见他们,心里膈应得要命。” 阮佩玲了然地点头。 如果换成是她,只怕就不只是膈应了,而是恶心了,如果他们不走,自己肯定会想法子换班。 阮佩玲见程麦香有些闷闷不乐,故意促狭地眨了眨眼睛,“麦子,你不是膈应他们,你是怕林嘉余会吃醋,直接不许你来上学了吧?” 程麦香被她的话逗乐了,轻轻推了她一下,“去你的,他才没你想的那么小气呢,他知道我这么为难,肯定会安慰我的。” “是吗?”阮佩玲眨眨眼睛,吐了吐舌头,“但愿吧。” 下午放学,程麦香和阮佩玲携手走出校门口时,林嘉余早等在门口,他骑在自行车上,长腿支地,单手扶把,即使骑的是自行车,程麦香也觉得他整个人潇洒不羁,远比后世那些开豪车的人都帅气。 阮佩玲挤眉弄眼地说,“有对象的人就是不一样,车接车送,哪像我们这种没人疼的,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这个大戏精! 程麦香狠狠地在阮佩玲胳膊上拧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林嘉余知道她跟程麦香交情好,冲她笑笑,“要不然,你也上来,我和麦子一起送你回去。” 阮佩玲摆摆手,“不要了,我这个人很识相的,坚决不做别人的电灯泡,免得招人嫉恨。” 程麦香刚坐上自行车,只见吴家栋匆匆从学校里走了出来,一见到程麦香,立即冲了过来。 “程麦香同学,你还没走,那就太好了,魏老师让咱俩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 第89章 恶心的吴家栋 林嘉余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撞见这个人,一时脸黑成了一张锅底,阮佩玲捂着嘴笑,不停地冲程麦香使眼色,好似在说,“原来你对象就是这么不小气的”。 程麦香的脸也倏然变色,吴家栋是故意的,他明明看见林嘉余在她身边,却故作视而不见,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偏偏装出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 哼,不过就是故意气林嘉余的,这做派真是可笑。 可他既然提到了魏老师,她也不方便不理睬他,只得粗声粗气地问,“魏老师有什么事?” 吴家栋见两人的脸色,不禁更得意了,“你跟我一起去不就知道了?” 程麦香懒得理睬,直接坐上了自行车,对阮佩玲说,“佩玲,我今天有急事,麻烦你去跟魏老师了解一下到底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告诉我。” “成,走吧,吴家栋同学。” 林嘉余长腿猛然一蹬,自行车刷地一下飞出去老远,他沉声问道,“他怎么会跟你成了同学?” “何止是他,还有赵琳琳呢,也不知道我怎么这么倒霉,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俩的,整天阴魂不散,嘉余我跟你说,我连转班退学的心思都有了。” 林嘉余听小媳妇说的那叫一个郁闷,不禁有些心疼,“不用理他们,如果他们敢欺负你,我会收拾他们的。” “我才不怕他们欺负我呢,毕竟就他俩的那些烂事,我估计他们也没胆子公开,让同学们都知道。我只是觉得膈应,好似一堆恶心人的东西,你根本不想看见,却逼得你不得不日日看见,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反胃。” “那我干脆找找老刘,托人找学校老师说说,给你转个班吧。” 程麦香知道钢铁厂刘厂长看在他父母的份上,一直在照顾他,他平日里有什么要求,刘厂长也尽力去替他做,可无论看在谁的面子上,这都是欠人情的事。 而且人情这种东西,就跟存款一样,只出不进,总有用完的那一天,她不愿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欠人情。人情,应该用在刀刃上才行。 “你放心,这点小事我搞得定,不就是两个垃圾吗,我还不信了,他们有本事能翻出大天去?” 林嘉余知道自己小媳妇的本事,自然也不是很担心,可还是疑虑地说,“你不是说很讨厌看见他们吗?” “嗨,你有过蹲厕所的经历吗?” 林嘉余不明白小媳妇的话题怎么突然从那两人转到厕所去了,不禁摇摇头,“没有,厕所那么臭,谁没事喜欢在那里待着。” 这个年代的厕所,基本上都是旱厕,还没有安装后世的抽水马桶,里面的味道奇臭无比,尤其是夏天,简直十米内就能熏得人摇摇欲坠。 “所以你没有经验,我跟你说,再臭的地方,你待得久了,你就会发现你闻不到任何味道了,同样的,你把那两人套用在这个经验上,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林嘉余没想到小媳妇居然把那两人比喻成厕所,不由笑了起来,“好,那就先按你的意思,如果你实在受不了,就赶紧告诉我,我想办法解决。” 学校门口。 吴家栋眼睁睁看着林嘉余骑车带走了程麦香,不禁狠狠一跺脚。 算起来,他已经大半年没见到程麦香了,不过在镇子上,他也经常能听到她的消息,毕竟这半年来,最引人注目的消息,莫过于双水村制衣坊了。 他原以为离开他,她不过就是个乡下村姑,没知识没文化,不过就仗着一张好看的脸蛋和身材,顶多再找个乡下人,一辈子种地的命。 可没想到,她跟他取消婚事后,她先是搭上了林嘉余,又开了制衣坊,而且还做上了县供销社和广市制衣厂的买卖,更有甚者,她竟然又回到学校读书去了。 她这一系列的变化好像是向他砸来的一块又一块巨石,直接把他砸晕了。 他不服气,又想着去勾搭赵琳琳,让她好好看看,没了她,他跟赵琳琳是多么幸福。 可他也低估了赵琳琳的本事,同样离开他,赵琳琳迅速搭上了刘家村大队书记的儿子,把他哄的五迷三道,不惜打掉自己的孩子也要跟她在一起,这次竟然听说了高考可能重启的消息,又不知走了什么关系,硬是回到林文高中来复习。 离开了自己的两个女人,似乎过的都不错,活得都很精彩,偏偏是自己,过得越来越潦倒。 仗着自己妹妹的那几百块的聘礼,他们家总算是还清了债务,又用剩下的钱替他走通了关系,让他在镇医院打杂,他辛辛苦苦地做了半年多,终于才算是攒下了一点微薄的钱。 好歹靠着这点钱,他才能不必靠着借债来上学,否则他可能连这点机会都没了。 今天一进教室,他就瞧见了程麦香,穿衣打扮哪里还有当初那个土里土气的乡下村姑的样子,简直比城市里最时髦的女青年还要洋气。 他真的不甘心,尤其是见到她跟林嘉余的亲热,更是嫉妒之心大起,就算他追不回程麦香,也要搞砸她跟林嘉余的关系。 他拿着魏老师做借口,满以为程麦香会老老实实跟她回去,没想到她竟然丝毫不理睬,把事情托给了阮佩玲,拍拍屁股走人了。 阮佩玲站在一旁,欣赏着吴家栋的脸色好似彩虹般赤橙黄绿青蓝紫地转个不停,不禁好笑地说,“吴家栋同学,你不是说老师还等着吗?还不赶紧过去。” 吴家栋轻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说,“老师找的是程麦香又不失你。” 没想到,阮佩玲故意大声哼了一声,“我就替她去了,怎么着吧?” 吴家栋见她活似女土匪的架势,不敢再多说,只得转身向老师办公室走去。 难怪麦子讨厌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还敢在我面前乱哼哼,好像谁不会哼似的。 老师办公室里,阮佩玲向魏老师解释了程麦香有急事,不得不离开,自己特意替她过来看看,老师有什么要紧事。 魏老师人特别和气,并没在意程麦香放了她的鸽子,只是简单地说了说情况。 “是这样,几周后就到八一了,市里要组织各高中举行文艺汇演,咱班里也要准备一个节目,刚才文艺委员跟我说,吴家栋同学会吹笛子,就想让他和一位女同学准备一个笛子伴唱节目,吴家栋同学推荐了程麦香同学。” 原来是这样! 看来这个吴家栋对麦子还是不死心啊! 阮佩玲意识到了吴家栋对程麦香贼心不死,估计又想借着文艺排练的事接近她,趁机离间她和林嘉余的感情,不由对吴家栋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哼,你想的美哟! 阮佩玲笑着对魏老师说,“魏老师,想来吴家栋同学跟程麦香同学并不熟悉,所以对她了解有限,我跟她认识这么久,清楚她是个五音不全的人,她在这山上唱歌,老师你估计要到山那边去听了。咱班要是选上她去市里文艺汇演,估计能把观众活活吓跑。” 魏老师曾教过程麦香半年,确实没发现她有什么文艺天赋,如今听阮佩玲这么说,也点头赞成,“既然这样,那吴家栋同学,你再另外选一个搭档吧。” 尽管吴家栋不甘心,可连魏老师也这么说,不禁有几分怨气,他狠狠地瞪了阮佩玲一眼,却见她更凶狠地瞪了回来,只得忍着气说,“要不,就让赵琳琳同学试试吧,她唱歌还是很好听的。” 他可真有一手! 阮佩玲佩服地瞧着他,不过她倒是挺想看看吴家栋和赵琳琳硬是凑在一起会有什么反应,于是故作好心地建议,“魏老师,我今天进校园时,听到赵琳琳同学在哼歌,唱得确实不错,魏老师可以考虑让她来试试。” 魏老师想了想,点点头,“行,吴家栋同学,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先初步把节目定下来,然后排练一下,周六我来检查。” ------------ 第90章 出风头的机会 “你跟老师推荐了赵琳琳?”程麦香好笑地问。 “可不是,既然吴家栋那么想找个跟他有瓜葛的女生一起表演,你肯定不会同意,那我就做做好事,把赵琳琳推出去喽。” 阮佩玲一边吃着中饭,一脸洋洋得意地说,她想起昨天的机智,就不禁想狠狠夸自己一番,咋就那么聪明呢? 程麦香扑哧一笑,见阮佩玲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想来她也是帮了自己大忙,省的她还要到老师跟前推辞,于是夹着从她饭盒中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块肉,放进了她的碗里,“辛苦你了,犒劳犒劳你。” “算你有良心!” 两人在食堂吃着中饭,随意聊着,渐渐地话题从昨天的事,转到了可能的高考上。 “对了,我托亲戚从京市搞到了十几年前的高考试题,还有一些当年老师出的一些复习资料,你要不要看看?” 阮佩玲低声说,这可是她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才弄来的,只有程麦香跟她交好,她才舍得拿出来,其他人休想看到一个字。 程麦香惊喜交集,高考中断了这么多年,想要找往年的复习资料基本属于痴人说梦。 这些天她一直在自己出题自己解,可这种既当球员又当裁判的状态,毕竟效果不好,本想有时间求老师去给自己多出几道题,没想到阮佩玲居然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太棒了! “当然要,佩玲,我发现我交你这个朋友太值了,你真是个大福星啊,我爱死你了!” 阮佩玲成功地被她夸张的语气恶心到了,浑身抖了一下,“咿,你可省省吧,你爱我,那林嘉余还不打上门来,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程麦香还想再恶心她几句,阮佩玲赶紧离她稍远一点,“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回去我就把资料复印一份给你。” 程麦香喜滋滋地吃着饭,却无端生出了几分感慨。 前世她考大学时,天天被书山题海包围,几乎到了看见试题就反胃的状态,还发誓等考上大学就把这些东西一把火烧了。 可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想找道题做测试测试自己的水平也这么的艰难,更别说什么有价值的复习资料了。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隔壁桌上一个女生问,“萍萍,咱班的那个笛子伴唱的节目,不应该是你跟吴家栋表演吗?怎么会换成了那个新来的?” 程麦香和阮佩玲同时扭头看去,见说话的两人都是她们班的,那个问话的叫匡金凤,而另一个人则是推荐吴家栋表演的文艺委员严萍萍。 严萍萍轻蔑地一笑,“我怎么知道,许是两人早就相识,互相有默契,配合得当,吴家栋才选的她呗。” 匡金凤见程麦香和阮佩玲正低头吃饭,似乎没在意她们这边,这才低声跟她说,“萍萍,我听说,吴家栋一开始选的是程麦香,不过程麦香没搭理她,直接托阮佩玲把这差事辞了,这才落到了赵琳琳身上。” “程麦香不是个爱出风头的,她肯定不会接这个事的。”严萍萍淡淡地说着。 匡金凤赞同地点头。 程麦香在林文高中公认长得漂亮,又会搭配衣服,进校之初便被封为林文四大校花之首,差点被全校女生嫉妒针对。 可没过多久,众人就发现程麦香性格爽朗,喜欢帮助别人,而且她利用卖衣服之便,经常教女生穿衣搭配,搞得很多女生都对她有了好感。而且她不爱出风头,凡是能露脸的事,她都躲得远远的,把别人推出去。 至于那个四大校花的名头,别人一提,她就皱着眉头直摆手,表示愧不敢当,更是让人觉得她谦虚。 最最要紧的是,程麦香早就有了对象,对校内男生一概不理,最喜欢的事就是埋头读书,虽然这个年代很少有对书本这么感兴趣的人,可女生也不会去跟个书虫过不去。 就这样,程麦香在林文高中竟然混成了老师学生都喜欢的人,几乎很少有人说她坏话。 “就是,我也这么说,吴家栋故意选程麦香,就是等着她拒绝,好让老师着急,他再提其他人,老师一准答应。” “如果这事真的落到程麦香身上也罢了,她是个真心做事情的人,可那个赵琳琳,我就担心了,如果她表现得不好,搞砸了咱班的节目,我就难辞其咎了。” 程麦香抬头瞟了阮佩玲一眼,见她肩膀一抖一抖的,低头笑得正欢。 “这人明明是你推荐的,怎么全成了吴家栋的锅了?” 阮佩玲还没来得及回答,冯艳和何秋华就拿着打好的饭菜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 “这还不明白,严萍萍也想表演这个节目,可她是文艺委员,组织节目要鼓励全部同学参与,所以这才故作大方,推荐了吴家栋,还让他选搭档,以为吴家栋会感激她的推荐,主动推荐她,没想到吴家栋辜负了她的好意,先选了麦子,又接受了赵琳琳,严萍萍自然对她不满。” 冯艳是学校里最大的八卦收集人,什么消息都能拿到第一手资料,她的话九成九都是真的。 “那这个匡金凤,她又何必掺合这件事呢?” 冯艳轻轻拍了拍程麦香的背,摇摇头说,“麦子,你可真是跟大家说的一样,除了卖衣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你都不知道,匡金凤可一直是严萍萍的跟屁虫,希望有机会能露脸表现表现,原本这次她以为严萍萍能表演节目,盼着也给她个机会,没想到被赵琳琳截胡了,她俩自然同仇敌忾了。” “我就是因为想读书才回学校的,不读书做什么。”程麦香不以为然地反驳了一句。 程麦香能理解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女生的心思,毕竟自己也是从那个年龄段上走过来的,爱出风头,渴望被人关注,几乎是每个女生共同的心愿。 而且这个年代能露脸的机会少之又少,这种能在市里表演的机会自然就是个众人争抢的香饽饽,但凡有条件的女生无不对此虎视眈眈。 程麦香见过大世面,且不说后世的学校各类文艺汇演数不胜数,就说电视网络选秀比赛层出不穷,各类真人秀节目也烂大街,能出头的机会比比皆是,自然觉得这种表演不过是个鸡肋罢了。 “我瞧严萍萍对这次节目表演志在必得,那个赵琳琳初来乍到,未必能拿的稳这次机会呢。” 冯艳边吃边评论着。 那可未必,赵琳琳这个人,最爱出风头,也从不放过每一个能引人注意的机会,她既然得到了,就不会轻易吐出来,而且论起手段来,她也不是个吃素的,就看两人谁的段位高罢了。 不过这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她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功课,她一定要考上大学。 阮佩玲果然没有食言,过了几天,就把复印好的厚厚一摞试卷和资料一并交给了她。 程麦香仔细翻看这一大叠资料,发现那个时候的高考试卷确实出的有水平,尤其是数学试卷,感觉都是大师级的水平。 想想也不奇怪,那个时候,数学家层出不穷,数学水平在国际上首屈一指,自然也会体现在高校选拔上。 程麦香的高考数学成绩是一百二十多分,相对来说成绩已算是相当不错,可瞧瞧十年前的试题,如果是这个水平的话,她估计分数至少要减掉十到十五分。 这天下午放学后,因为林嘉余钢铁厂有加班任务,程麦香就留在班里做试题,阮佩玲也陪她留了下来,一道复习功课。 两人正就试卷上的一道题在谈论,突然教室门口响起了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在吵架。 ------------ 第91章 鸡蛋里挑骨头 “赵琳琳,我说过了,这首映山红虽然是首很柔美细腻的歌曲,可歌曲后面的高潮部分也是很慷慨昂扬的,你把整首歌唱的软绵绵的,气势全无,怎么能表达老百姓对军队的热爱呢?” 严萍萍大声地说道。 程麦香笑了笑,严萍萍虽然爱出风头,可终归是文艺委员,基本的文艺素养还是有的,她对这首歌的点评倒是很到位。 “每个人都对歌曲有不同的理解,谁规定你的理解就一定正确,而我的处理就一定错呢?魏老师对我的演唱都没说什么,怎么反倒是你,整天对我鸡蛋里挑骨头,我是哪里得罪了文艺委员吗?” 赵琳琳的话里透着几分不屑,看来她已经对这个表演机会十拿九稳了,所以对严萍萍借着指导表演的名头故意挑刺,早就不愿再忍耐下去了。 “赵琳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严萍萍显然被她的态度激怒了,“我是文艺委员,自然有权指出你们表演不好的地方。” “是吗?我还以为文艺委员也想表演这个节目,所以借着指导的名头挑我的错,想借机逼我退出这个节目呢。” 程麦香和阮佩玲相视一眼,果然,赵琳琳的段位就是比严萍萍高了不少,论起比手段,严萍萍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严萍萍就是想借着指导的名义各种找碴,让赵琳琳觉得不胜其烦,自动退出,她好借机补上,但是这种心思是上不得台面的,尤其不能在老师面前说穿,所以严萍萍不得不装出一副负责人的面孔来。 可是赵琳琳却索性把她的小心眼全部拆穿,逼她表态,不管她说了什么,这个机会她都不会再拥有了,而且为了不落人口实,她以后也不能对赵琳琳诸多挑刺。 严萍萍果然气急败坏之下上了当,忍不住说,“赵琳琳,你把所有人都看的跟你一样,这么想表现吗?我才没有这么多心思呢……” “哟,那就是我多想了,看来咱文艺委员这的是大公无私,把机会留给同学们,行,我一定会听严委员的话,好好改正。” 严萍萍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门外突然想起了匡金凤嘲讽的声音,“咱文艺委员不光大公无私,还懂得成人之美,你跟吴家栋也算是有情人,咱文艺委员怎么会不识好歹,去拆散你们呢?” 程麦香和阮佩玲大吃一惊,他们三人的事,在这所学校几乎就是秘密,根本无人知情,没想到匡金凤为了打击赵琳琳,竟然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把这段陈年旧事挖了出来。 一直旁若无人的赵琳琳仿佛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突然炸毛了,“匡金凤,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告诉你,我现在跟吴家栋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血口喷人。” “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你现在跟吴家栋有什么关系,不过去年七月底发生在红星镇的事,你应该还没忘吧,就算人家受害人不追究了,你可不能全当忘了,毕竟这事可都是你做的。” “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 尽管赵琳琳一直在装着不服输的样子,可她声音里透着的心虚遮都遮不住。 程麦香也有些头大,一年来,她绝口不再提及此事,就是不想再让这些无谓的人来打扰自己的生活,可真没想到,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依然还是有人打听到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 阮佩玲悄悄握着她的手,轻声劝她不要慌,如果匡金凤敢把所有事都说出来,她肯定会站在她这边维护她。 程麦香并不怕匡金凤把事闹大,毕竟在那件事里,她是纯粹的受害者,不会受任何人指责,顶多有几句难听的话,她就当不知道好了。 再者,匡金凤故意挑没人的时候说,也是想拿这件事要挟赵琳琳,要她主动退出。 一般来说,丑闻威胁这种举动,往往是事情没公开时威力最大,被威胁的人害怕公开后的种种恶果,心存忌惮,不得不听命。 可若是一旦公开了,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那丑闻本身已经不具备威胁的作用,甚至被威胁的人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跟威胁她的人对着干,那就没意思了。 这就如同后世的狗仔拍了明星的丑闻,很少公开,反而去找明星谈判要封口费是一个道理。 程麦香相信,赵琳琳如果想在这所学校待下去,就绝不能让这些足以毁了她名声的事爆出来,如果她足够聪明,就势必要放弃这次演出了。 可这对极爱出风头的赵琳琳来说,这几乎是痛如割肉的决定,想来她不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 “匡金凤,真有你的,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倒是挺有手段的嘛。” 赵琳琳彻底剥下了自己的伪装,说话也不再装模作样。 “彼此彼此。” “行,你不就是觊觎这个表演机会吗?竟然让你想尽办法调查我,你既然这么想要,我赵琳琳也愿意成人之美,我让出来就是了。 不过,匡金凤,不是我说你,你费尽心思地把我挤了下去,自己也是在替别人做嫁衣啊!我退出了,只是轮到了严萍萍,似乎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 严萍萍好似怕匡金凤被她说动了,急忙表态说,“我可没你那么霸道,这个节目不一定非要一个人唱啊,两个人三个人都可以,我会从咱班里选出合适的人,一起来表演。” “就是,我相信萍萍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肯定会选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的。” 赵琳琳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举步进了教室,见到程麦香和阮佩玲正在教室复习功课,倒是愣了一下。 原来方才的话,都被两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赵琳琳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她故意把书摔摔打打,弄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来。 程麦香和阮佩玲毫不理睬,反而还在一板一眼的讨论着试卷上的题目,反而显得她无理取闹。 第二天,班里便传出赵琳琳觉得自己不合适,主动退出市里演出的消息,严萍萍为了气她,更为了拉拢人支持自己,索性搞了个小合唱,她来当主唱,许多女生都自发去她那里报名,更有人为了能进节目不惜想法子讨好她。 程麦香对这一切冷眼旁观,虽然一切平静如水,可她下意识觉得,总会有什么事会发生的。 毕竟以赵琳琳的性子,可不是白白吃哑巴亏的。 可是一直到月末,所有的事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反而是吴家栋总是找各种借口接近程麦香,被阮佩玲狠狠怼了回去。 程麦香开始渐渐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赵琳琳真的怕严萍萍和匡金凤把她和吴家栋的事抖出去,所以选择了退缩,好息事宁人? 这天就是八一建军节,也是班里的同学去市里演出的日子,赵琳琳仍然没有什么动静,程麦香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演出安排在下午放学后,所有参加演出的同学照常上课,上完了课再换衣服搭车去市里。 终于等到了放学,班里演出的同学都喜气洋洋地跑到同学的宿舍去换衣服,程麦香收拾好书包正要出教室,却见赵琳琳正在伏案读书。 奇怪,今天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不赶紧离开,还在这里装什么用功学生? 正想着,突然宿舍那边传来了高声喧哗,“不好了,严萍萍吐了!” ------------ 第92章 为他人做嫁衣 程麦香顿时一惊。 宿舍里,匡金凤冲了出来,见程麦香站在教室门口,忍不住哭着向她求救。 “程麦香,严萍萍脸色发青,不住地呕吐,你快想办法救救她吧!” 这明显是食物中毒! 程麦香想了想,“你赶紧去找老师,请他打电话给医院,看能不能派一位医生过来。我去宿舍看看。” 匡金凤此时已经慌乱得没了主意,听她这么说,立即拔腿冲向了教师办公室。 宿舍里,严萍萍俯卧在床上,不停地呕吐着,床前放着一个铁盆,接她吐出的脏物,其他几个同学都捏着鼻子站得远远的。 程麦香摇摇头,走到严萍萍的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帮助她顺利吐出,免得秽物堵住她的气管,把她活活憋死。 “你别慌,我已经让匡金凤报告了魏老师,相信医生也很快就会赶过来,你好好待着。” “那,那一会的演出……” 程麦香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治病,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今天都上不了台了,你这个样子上了台,是打算唱给观众听,还是吐给观众看啊?” 严萍萍的双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屋里站着的女生一直在担忧这个问题,本来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可听程麦香这么说,顿时觉得最后一丝指望也被打碎了,不禁纷纷抱怨起来。 “我牺牲了两个多星期的业余时间排练,没想到最后居然上不了场,早知道这样,还那么辛苦排练做什么?” “就是啊,萍萍,你到底吃了什么啊,大家都是在食堂吃的饭,每个人都没事,怎么你就偏偏吐成这样?” “既然知道今天有演出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要胡乱吃东西嘛,早不吐晚不吐,就挑在了这个时候!” 程麦香见宿舍的女生没人同情严萍萍不幸遭遇,反而都在纷纷抱怨她连累了大家,不禁沉下了脸,正想发作,匡金凤领着魏老师冲了进来。 魏老师一见严萍萍的模样,便知她是食物中毒,学校里根本没车送她去医院,瞧她这个样子,只怕也没能力走去医院,幸亏他听了程麦香建议,给医院打了电话,医院听说这边有学生病重,又不能及时送去医院,同意派医生过来瞧瞧。 魏老师走到正在给严萍萍拍打的程麦香身边,笑了笑说,“程麦香同学,你处理得很正确。” 宿舍的门突然打开了,赵琳琳走了进来。 “魏老师,隔壁班秦老师问你,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咱班去市里演出的同学怎么还不出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严萍萍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去啊,她是领唱呢。”一个女生小声嘟囔着。 “就是啊,短时间内找谁代替她啊,看来咱班是参加不了了。” 魏老师皱着眉头,突然眼前一亮,看向赵琳琳,“赵琳琳同学,你先前不是也练过一段时间吗?你跟吴家栋同学又熟,这样吧,你就顶替严萍萍同学的位置,路上你跟吴家栋和同学们好好商量一下,争取把节目好好地演出来。” “既然魏老师这么信任我,那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完成这次的演出任务。” 站在宿舍里的一众女生原本都对演出绝望了,听魏老师这么安排,顿时又高兴了起来,有同学甚至把严萍萍的衣服递给赵琳琳,“喏,这是演出服装,赵琳琳,你赶紧换上吧。” 赵琳琳二话不说接过了衣服,还转身对躺在床上的严萍萍说,“严萍萍同学,谢谢你的衣服,我一定会好好替你演出,你放心养病吧。” 赵琳琳说完,转身带领同学走出了宿舍,见匡金凤还站在宿舍里犹豫,不禁说,“匡金凤同学,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就迟到了!” 匡金凤看了看脸色青白交加的严萍萍,咬咬牙,“萍萍,你好好养病,我先去演出了。” 说完,转身也冲出了宿舍。 真是好一出复仇大戏啊! 这个赵琳琳,心机深沉隐忍,任由严萍萍得意了两个多星期,最终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硬是把严萍萍害得食物中毒,成功顶替了她去市里演出。 这还不算,严萍萍白白排练了那么久,最终功劳全成了赵琳琳的,而且就连她准备好的衣服,还有她的好友,也一并都归了赵琳琳。 这个赵琳琳,手段当真不一般! 程麦香不由想起了刚来到这个世界,她三人的那段狗血事,赵琳琳未必便对自己没有恶意,只是碍于她大哥是双水村大队长,无法下手,只得找了个靠山,硬是从双水村调走了。 如果当时没有大哥的庇护,赵琳琳又不是在双水村下乡,只怕她也免不了被报复。 医生很快就来了,果然经过一番诊断后,严萍萍被判定为食物中毒,幸好医生听了魏老师在电话里的叙述,也早就有准备,于是决定给她洗胃,要魏老师和程麦香给她打下手。 洗过胃的严萍萍依然很虚弱,不过倒是止住了呕吐,魏老师托同学告诉了严萍萍的家人,很快便把她接回去了。 临走时,严萍萍拉着程麦香的手,对她说,“程麦香同学,多谢你对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的。” 程麦香不在意地摇头,又见严萍萍突然咬着嘴唇,恨恨地说,“今天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一定要找出到底是谁害了我。” 程麦香并没把严萍萍的话放在心上,这种食物中毒的案例,在夏天这个季节格外常见,就算是没毒的东西,放得稍久一点就会馊了,吃下去拉肚子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赵琳琳确实有点本事,三班演出的那个节目,她基本上就没参演过,可她竟然凭借着良好的文艺细胞,在舞台上把这首歌唱的悠扬婉转荡气回肠,给三班争了不小的面子,竟然在文艺汇演中大放异彩。 回来后,三班被学校里大大表扬了一通,连带魏老师也一直笑容满面,直夸赵琳琳临危不乱,给三班创下了好成绩。 赵琳琳迅速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很多别的班的同学也都纷纷打听她,一时间她在林文高中风头一时无两。 可在众人的一片赞扬声中,严萍萍却俨然成了隐形人,没人记得这个节目最初的编排是她,贡献最大的也是她,就连一向跟在她身后的匡金凤,因为赵琳琳的刻意安排,让她在演出中露脸,也渐渐地倒向了赵琳琳,疏远了严萍萍。 程麦香低头做着试卷,漫无兴趣地听着阮佩玲打探来的八卦信息,不禁笑了笑,“佩玲,你可真不愧是做记者的,这么快就熟知了学校的每一点风吹草动,冯艳都快不是你的对手了。” 阮佩玲不屑地挥挥手,“冯艳那是野路子,哪里能跟我们这些专业行当里走出来的人相提并论,我的消息,绝对比她真实好多倍。” 两人正聊着,上课铃响了起来,同学们纷纷坐好,正准备上课,突然魏老师带着几个穿制服的公安走了进来。 “同学们,今天公安同志接到举报信,说昨天有人在严萍萍同学的中饭里下了药害得严萍萍同学食物中毒,如今药就在咱们教室里,公安同志要进行搜查,请各位同学配合。” ------------ 第93章 洗清冤屈 程麦香和阮佩玲迅速地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严萍萍的动作居然这么快,昨天才食物中毒,今天竟然就查出了是谁捣鬼,还找出了药在哪里,报了警,她可真有一手。 程麦香扭头望向严萍萍,见她也是一脸懵然的样子,仿佛没想到警察会公然跑到学校来调查。 不是她报的案,否则她此刻脸上的神色应该是洋洋自得,而不是不知所措。 不知为何,程麦香下意识得向赵琳琳瞧去,只见她一派平静,既没有得意忘形,也没有惊讶震动,好似只是上车前的临检一般。 程麦香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得听从老师的指导,和阮佩玲一起向教室后面退去。 全班同学围着教室的墙壁整整站了一圈,眼看着几个警察在教室里挨个位子的搜查。 眼见班里的座位被警察已经搜过了三分之二,还是一无所获,许多同学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很快就轮到了程麦香的座位,警察搜完了课桌,照例把她的书包拿出来,翻着包里的东西。 突然,搜查的警察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迅速在她的包里翻腾起来。 程麦香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感觉,警察要找的药,或许就在她的包里。 果然,片刻后,一个警察从她包里的最深处取出一个小玻璃瓶,瓶子是深棕色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警察拧开瓶盖,往里瞧了一眼,顿时扭过头,右手拼命在鼻子下扇了扇,似乎味道极其难闻。 旁边一个公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这是谁的包?” 阮佩玲拼命拉扯程麦香,阻止她站出来,程麦香一把甩开她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公安同志,这是我的包。” 几个公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没想到下毒的人是这么一个长相美丽的女孩子。 那个公安哼了一声,举举手中的瓶子,“这是什么?” 程麦香摇摇头,镇定自若地说,“公安同志,我不知道,这瓶子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瓶子怎么会从你的包里翻出来?” 旁边一个公安冷笑着问,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见过太多证据都摆到面前还不承认的罪犯,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或许是别人放到我包里,栽赃陷害我的。” 三个公安似乎不想跟她废话,其中一人对她说,“有什么话,跟我到局里去说吧,念在你是学生,我也不给你戴手铐了,免得难看。” 公安这么一说,整个三班顿时炸了锅,谁也没想到一向低调沉稳的程麦香居然给自己的同学下毒,都忍不住向墙边靠了靠,似乎没想到她是个蛇蝎心肠的歹毒女生。 突然,阮佩玲上前一步,挡在程麦香身前,“你们有没有弄清楚就随便带人走?昨天是严萍萍食物中毒,程麦香跟她无冤无仇,下毒害她做什么? 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是程麦香下毒害她,那她干嘛昨天一直在照顾严萍萍,还跟医生一起救人。 公安同志,如果你下毒去害一个人,不是应该盼她越倒霉越好吗?你会出手救你要害的人吗?” 三个公安相互看了看,似乎没想到还有女生这么大胆,敢出面跟他们硬杠,不过她也算是提供了一个新情况,其中一人问,“你说的属实吗?” 阮佩玲还没回答,倒是魏晋元站出来回答,“公安同志,我可以保证,这位阮佩玲同学说的是真的,昨天在宿舍里,医生给严萍萍洗胃时,她一直就在旁边帮忙照顾。” 阮佩玲猛然转身,盯着严萍萍,大声说,“严萍萍,你摸着良心说句话,麦子会不会害你,她害了你有什么好处? 从始至终,她可没有顶替你的打算,而且你中毒后,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只有麦子不嫌弃你吐出的东西脏,一直在给你拍背,生怕你会被呛死。这样的人会下毒害你吗?” 严萍萍本来被公安从程麦香包里翻出的东西惊呆了,阮佩玲一席话彻底提醒了她,她走到公安面前,看了看程麦香一张毫无愧疚的脸庞,郑重其事地说: “公安同志,我相信程麦香同学不会害我,就像这位阮佩玲同学说的那样,害了我,对她有什么好处?还连累她晚回家一个多小时,她害我就是为了这个?” “好,那你觉得谁会害你,或者说你最近跟什么人闹过矛盾?” 严萍萍冷笑了一声,“我跟谁有矛盾,谁心里清楚,昨天我食物中毒,自然有人就得了好处。” 全班同学的眼光瞬间向站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琳琳脸上射去,有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地说,“赵琳琳,人家严萍萍指证你呢,你说说吧。” 赵琳琳轻轻一笑,“我没什么可说的,反正公安同志在我的包里没检出任何东西。” 赵琳琳这句话,让程麦香彻底确定这件事就是她捣的鬼,只不过她不清楚,赵琳琳是用什么办法把小瓶子放到她的包里的。 “公安同志,方便让我看看那个瓶子吗?” 程麦香突然开口问道,三个公安都是一愣,其中那个拿着瓶子的公安还不由自主地把瓶子往后缩了一下。 程麦香了然地笑道,“公安同志,你放心,我不会毁坏这么重要的证据的,如果我把这瓶子砸了,岂不是证明我心虚,反而坐实了我的罪名呢,毕竟我想洗清冤屈,还要仰仗这个瓶子呢。” 拿瓶子的公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禁向三人中年纪较大的公安看去。 年纪大的公安看来是三个人的头,他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拿瓶子的公安小心翼翼地把瓶子递给程麦香,还是嘱咐道,“小心点,出了什么问题惟你是问。” 程麦香双手背在后面,并不接他的瓶子,只是客气地说,“麻烦把瓶子举高点,最好对着阳光,我就是想看看瓶身。” 公安更加奇怪了,闹不清她在搞什么玄虚,不过还是按照她的话做了,只是为了防止她抢夺瓶子,双手牢牢地按住瓶盖和瓶底,把瓶身露出来给她看。 程麦香围着瓶身缓缓转了一圈,突然在一处位置停了下来,仔细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原来诬陷我的人,是有六根指头的。” 三个公安大吃一惊,纷纷向她看的位置瞧去,过了老久,三人对视,轻轻点点头。 “公安同志,我可以向你们担保,这个瓶子不是我的,不信你们可以用刑侦手段去查,我保管这个瓶子上没有我的指纹。 而且我方才看得很清楚,这位公安同志从我的包里拿出瓶子后,一直碰到的位置都是瓶盖和瓶底,很显然指纹也不是他的。 那这个六指指纹是谁的?一定是把这个瓶子放进我包里的人留下的,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个左手印,这个人的左手有六根指头,但是我的手指是正常的。” 程麦香说着,把双手伸了出来,平摊在三个公安面前。 纤细的双手,白白嫩嫩的,确实只有五根手指。 公安基本上相信她的话,可拿瓶子的公安到底年轻,忍不住反驳了她一句,“我看你挺有反侦查能力的,说不定你拿瓶子的时候戴了手套,才没留下指纹。” 程麦香忍不住失笑,“我这么有反侦查能力,给严萍萍下毒后不把毒药扔了,留在身边不说,竟然还在第二天堂而皇之地带到学校,我是有多傻才能干出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也配说有反侦查能力?” 那个上了年纪的公安若有所思地点头,“那这位同学,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人,还有你觉得别人是什么时候把瓶子放进你包里的?” 程麦香低下头思索了好久,才抬起头对公安说,“公安同志,我不是很肯定,但是我可以说说我的推断。 我的书包每天早上上学前都会打开,确认所有的书本都放进去了。所以我很肯定那个时候,包里没什么瓶子。 我上学是我对象骑车送我过来,相信也没人有能力在这个过程中做手脚。 来到学校后,我的书包一直就在课桌里,我也没离开过。 那么唯一有机会下手的时机,就是在校门口那里,今天我进校门时,人多的很,我记得被人蹭过几下,但是我没在意,也没去看到底是谁。” 三个公安不约而同地点头。 那个上了年纪的公安和蔼地对她说,“这位同学,你提供的这些对我们破案很有帮助,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这起下毒案破了,还你个清白。” ------------ 第94章 你还是全职做这个吧 尽管留在瓶子上只有一个手印,可因为那人左手是六指,这个极为鲜明的标志,让公安不出一周就锁定了嫌疑人,逮捕归案后,经过查验指纹,确定瓶子上留下指纹的人确实是他。 经过公安审讯,那人承认在程麦香上学时,他故意把瓶子放进她的背包里,随后往公安局送信陷害她,但是拒不承认严萍萍食物中毒是他做的手脚,并且他也不知道严萍萍到底为什么会食物中毒。 令程麦香没想到的是,陷害她的人,居然是那天在公交车上撞到的偷她手帕的小偷,他被捕后,也承认之所以陷害程麦香,就是想报复她在公交车上揭发他偷东西,还想送他去公安局。 “他的话,应该是实话,但却不是全部的实话,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人,就是那个人指使他栽赃陷害你,事发后,他扛下了所有罪名,保住了指使他的人。” 阮佩玲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跟程麦香聊着那天的案子。 确实,严萍萍中毒那天,那人确实没进入过校园,跟严萍萍也没有半点接触,食物中毒的事赖不到他头上。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严萍萍中毒的事,他对警方的说法是医生进学校时,他正巧从学校路过,听说了这件事,又打听到程麦香跟中毒的人是一个班级的,于是就想出了这个栽赃陷害的主意。 公安拿他没办法,食物中毒的案子他算是摘清了,可他陷害程麦香是事实,公安按照这个给他定了罪名,并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那人应该不会再说实话了,估计指使他的人不是用钱收买了他,就是用背景威吓他,让他不敢说实话。” 程麦香比较倾向于前者,毕竟林嘉余知道此事后,大为震怒,立时让自己的兄弟查这个人,竟然抢在警方前把这人揪了出来。 林嘉余本来想要让兄弟狠狠打他一顿,再把他扔到公安局门口,可是程麦香阻止了他,他这才让兄弟去公安局举报,把那人抓了进去。 据后来林嘉余告诉她,那人是家中幼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因为是父母的老来子,所以被父母宠坏了,从小偷鸡摸狗,为了这个,不知被政府劳教了多少次,可就是死性不改,还把父亲活活气死了。 他入狱后第二天,母亲就主动搬去了离林文县百里之外的女儿家住,没再回来过。 这个年代,人人都很穷困,如果去别人家里住,是肯定要带粮食的。 那人家里很穷,母亲也没什么钱,女儿嫁的也不是什么富户人家,如果他母亲只是带了一张嘴过去,估计是住不长久的,可她硬是在女儿那里住了一周多,都没有回家的迹象,估计是带了钱过去。 “他背后的人其实也不难猜,如果不是赵琳琳,肯定就是赵琳琳的相好。 她原本是想着一箭双雕,想法子让严萍萍食物中毒,又可以陷害你,借机除掉你这个眼中钉。 只是可惜,她没料到你这么厉害,居然三两下就发现了破绽,最后还把真正的嫌疑犯给抓了,她只好滚蛋了。” 阮佩玲最痛恨背后捅人刀子的人,而且这次又是针对她最好的朋友下手,她更是提起来就一肚子的火。 尽管案子就这么结了,可不代表同学们对案子的讨论就结束了,很多人都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赵琳琳,毕竟严萍萍出事,她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而且阮佩玲又散布了不少嫌疑人是被人指使陷害程麦香,同学们都不是傻瓜,于是赵琳琳隐隐成了这件案件的幕后黑手。 最终,赵琳琳实在忍受不了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和同学们的异样眼光,办理了转学,去了临县一所高中就读。 “看来,她背后的人当真不简单,发生了这样的事,竟然说让她转学就转学,只是可怜了吴家栋,还白日做梦,想要挽回女神呢,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把他瞧在眼里。” 阮佩玲幸灾乐祸地笑着,这些天吴家栋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整日垂头丧气的。 虽然他不是事件中心人物,可演出时,他跟赵琳琳的亲密互动大家都瞧在眼里,赵琳琳一出事,他也被拖下水,甚至有人怀疑,就是他给严萍萍下毒,为的就是跟赵琳琳一起演出。 程麦香没工夫搭理这对男女,不过好在吴家栋如今也不敢再招惹她了,。 前几日林嘉余在小巷子里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让他少靠近他小媳妇,林嘉余打架很有经验,专门往人身上不易露出的位置狠打,搞得吴家栋吃了亏又说不出什么来,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知道了林嘉余的厉害,再也不敢乱来了。 程麦香和阮佩玲一起走出校门,林嘉余照例等在校门外,程麦香坐上车子,摇手跟阮佩玲告别。 “你今天还要去载人吗?” “嗯,”林嘉余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回答,“跟你吃了饭就去。” 自打林嘉余在广市坐了一趟出租车,就发现了新商机,他特意买了一辆三轮车,开始利用下班后的时间,用三轮车在街上拉人拉货,直到很晚才回钢铁厂宿舍睡觉。 程麦香知道他动了干出租的心思,想必是在广市听到干出租的人收入不菲,所以他也想做这一行,只是他一直都没跟程麦香明确说出他这个打算。 程麦香见他每天要去做生意,还坚持每日送她上下学,太过辛苦,就劝他不必再接送,她跟阮佩玲一起走就行。 可他根本不听,等发生了她被诬陷的事后,他更是紧张,每天都要亲眼目睹她走进学校,确定没人尾随她才会离开。 “嘉余,我觉得你不如辞去钢铁厂的工作,专心做拉人拉货的买卖,省的这么辛苦。” 林嘉余听程麦香这么说,不禁又惊又喜,他做了这个兼职后,才发现原来这一块的市场需求是很大的。 毕竟这个年代,民众出行除了自行车,就只有指望那些既不准点频次又少的可怜的公交车,尤其到了傍晚,公交车一停运,很多人就束手无策了。 才几天的工夫,他就摸索出了不少规律,他吃完晚饭,就蹬着三轮车去火车站,许多旅客争相抢着坐他的车,他要价稍微高些也不要紧,反正有的是顾客。 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赚到了在钢铁厂足足半年的工资,他确实有了全职做这个的打算。 可在这个时代里,人们受到的思想禁锢还是很深的,都认为在国营厂当工人是最光荣的事,哪怕赚的少点也是个铁饭碗。 那些干个体的,生来就低人一等,在人前根本抬不起头,他上次曾有意跟林清菀露了一嘴,没想到长姐听了,就如同他要去做犯法的事一样,忍不住好生劝告了他一通。 林嘉余顿时泄了气。 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可是他怕因为这个,自己的小媳妇会被人鄙视,他也暂时歇了这个心,只是在下班后做做。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还不等他提出这个想法,小媳妇居然主动提议他这么做了。 “麦子,你真同意我辞去钢铁厂的铁饭碗,去干个体户吗?”林嘉余不敢置信地问。 程麦香被他失惊打怪的样子逗笑了,“当然是真的,干个体时间上自由,收入也比在钢铁厂高,我为什么不同意?” “那,你不担心别人会对你指指点点,说你嫁了个做个体户的,会瞧不起你吗?” ------------ 第95章 林嘉余的打算 程麦香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不禁想起了前世看过的电视剧“大江大河”里,干个体的小杨巡对雷东宝说的那几句话。 “我就是想赚更多的钱,我想站着把钱挣了,我不想永远跪着,点头哈腰地作揖地多挣钱,我想让我妈,我弟弟,我妹妹,大家伙,堂堂正正地把钱挣了,这有错吗?大家伙可以为了自己有尊严地拼命活着,不行吗?” 时代对人的束缚,竟然如此之深,连这个日后成为商业大佬的人,在开始决定自己创业时,也要瞻前顾后,生怕行差踏错。 或许他前世就是因为坐过牢,有了那么难听的名声,稍微像样子的工厂都不录取他,他才被逼无奈,踏上了个体这条路的吧。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特有的年代里才会有的特殊现象,等再过上十几年,个体和私营经济,在整个国民经济里起的作用越来越大时,从政府到民间,对个体和私营经济的看法也会有天翻地覆的转变。 “嘉余,我从来不认为个体户就低人一等,个体户跟工人农民一样,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钱,没有什么可耻的。” 林嘉余听着自家小媳妇掷地有声的回答,眼眶突然湿润了。 没错,他没有这个时代很多人那么伟大的想法,为了国家为了集体,他不否认那些人的崇高,可他确实只是想为了自己,为了小媳妇,也为了自己的姐姐和侄女,他想赚更多的钱,让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的小媳妇,就是与众不同,哪怕全世界都不赞同他,她依然明白他的想法,支持他的决定! 他为先前对小媳妇的无端揣测感到羞愧,小媳妇风光霁月,可自己却小肚鸡肠,格局真是差太远了! 他不再隐瞒,于是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麦子,其实我的想法是先用三轮车做客货两运,然后利用业务时间考个驾证,等攒够了钱,托人给买辆汽车。 我瞧着这两年,上面的政策是越来越宽容,说不准什么时候,咱们这里就能跟广市那样,允许做出租车生意,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把车挂靠在汽车公司,专门开出租,肯定能赚不少钱。” 程麦香听了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话,顿时觉得佩服不已,难怪他日后能有那么大的成就,除了大胆敢闯和吃苦耐劳的实干精神,精准的眼光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在这个即将开启巨大变革的时代里,各种思潮涌动,互相碰撞,即使有大志的人,很多都选择蛰伏,更不用说大多数只是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了。 她算是未来者,知道整个社会即将发生的事,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难得的是,他一个现时代的人,竟然对时局变动有这么深刻的认识,当真是人才。 “你的想法很好,我也相信社会风气会越来越开放,等机会来临的时候,你会发现早做了准备的人真的会赚大便宜的。” 不过,程麦香不建议他现在就从钢铁厂辞职,而是让他再等半年,等到她毕业,两人结婚后再付诸实施。 她这么做,也是有自己打算的,等到十一月,她通过高考,考上省城大学,她跟林嘉余还有林清菀一家搬去省城,到那时林嘉余再去全职做个体,毕竟省城更大,机会更多,能赚到的钱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她没敢把这些说透,不过林嘉余向来对她言听计从,小媳妇让他再等半年,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不过半年嘛,他等得起。 程麦香的预料不错,两个月后,十月二十一日,国家各大媒体发布的一则关于恢复高考的信息,震动了整个国家。 就如同当年高考毫无预警地宣布取消那样,高考恢复的消息毫无预警地发布,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核弹那样,炸的水面卷起来将近百米高的大浪。 整年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知青,宛若看到了未来光明的人生,而在城里中学毕业,为自己未来发愁的学生,都欢呼雀跃不止,终于有了摆脱下乡命运的道路。 全国的学生纷纷陷入了头悬梁锥刺股的模式,因为这次国家为了照顾下乡的知青,特意放宽了报名的标准,老三届的学生跟毕业年级一视同仁,可以参加报名。 但是唯一让学生们感到不满的是,从消息宣布到高考举行,时间非常短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很多已经放弃了书本多年的知青,不得不在这一个月内重拾书本,跟应届新生一起争夺录取名额,难免会吃亏。 不过,好在这个年代,上学的学生,真正认真学习的也没几个,大部分人都是在混日子,有竞争力的人并不多。 自从高考的消息发布后,林文高中反应迅速,在一周内,根据高考的需要分了文理科班,其中文科一个班,理科两个班,程麦香和阮佩玲两人一道进了文科班。 下午五点钟,原本平日里,这个时间学校早就放学了,可如今学校硬是添加了晚自习,学生们不得不在学校食堂吃晚饭。 “对了,昨天我亲戚那边又给我带了不少复习资料过来,我明天带过来,你抄一份吧。” 阮佩玲就是这个好处,从来不觉得程麦香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反而一有什么资料,就立时跟她分享,这几个月来,她前前后后拿了十套资料了。 因为高考在即,县新华书店和图书馆里,跟高中学习有关的资料被购买借阅一空,许多买不到或买不起的人纷纷手抄,一本简单的复习资料也被炒到了天价,洛阳纸贵的局面竟然在林文县上演了。 “好,对了,你上午问我的那道题,我已经给你解出来了,我把答案放在你的课桌上了,你回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我再给你讲。” 阮佩玲的数学成绩很差,只能在及格线附近挣扎,这也是许多文科生的通病。 不过程麦香的数学成绩还是还不错的,几次摸底考试都名列前茅,甚至有一次竟然接近满分,也让数学老师格外欣喜。 于是,程麦香几乎成了阮佩玲的专职数学补习老师,为了能更好的让程麦香给她补习,她索性住进了林嘉余家,两人同吃同睡,一同上学放学,惹得林嘉余对阮佩玲直翻白眼。 不过,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对两人来说意义重大,他在功课上帮不了小媳妇的忙,也不打扰小媳妇的复习,除了每天按时送两人上下学,其他时间都不跟两人多说话,留出足够的复习时间。 而林清菀也自动减少了留在双水村的时间,下午都会早些回来,给程麦香和阮佩玲准备宵夜,预备两人晚上复习肚子饿了,能有吃的。林清菀的手艺不错,吃的两人都心满意足。 而程母和程大哥,更是把程麦香当成了去赶考的学子,这一个月来,程麦香为了复习功课,几乎没回过村子,程母就趁着周末到县城来,把在家里做好的吃的,带到城里来,荞麦和滢滢几次要跟来,都被她严辞拒绝。 程麦香觉得家里的每个人,都对这次高考紧张地无以复加,尽管他们嘴上都不承认,反而还在想办法给她减轻负担,要她千万不要紧张。 有亲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想想前世她参加高考时,无论成绩上升还是下降,都是一个人在扛,有了亲人们的关心,真的让她觉得很贴心。 不过亲人们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是让她觉得有了压力,好像如果成绩不好,就对不起这一票人。 还在这样的日子她只需要忍受一个月,如果时间久了,她真的有可能会觉得压力山大。 终于,十一月二十一日来临了。 ------------ 第96章 高考 林文县的高考安排在十一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三天,文理科都是五门课考试,其中政治,语文和数学是文理科都要考试的科目,另外文科考历史地理,理科考物理化学,另外,所有学生还有一场不计入分数的英语考试。 高考恰逢小雪节气,一大早,天上就天空就落着稀稀拉拉的小雨,天气冷得刺骨,程麦香穿着厚厚的棉衣,还是忍不住直发抖。 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也正好是周一,林嘉余不顾她的反对,硬是请了三天的假,要在考场外陪她过完这一生难忘的三天。 早饭做的很丰盛,林清菀本来想着考试用脑多,想多做点肉食,给她补补脑子,可是程麦香坚决反对,油腻的东西吃多了,会影响消化,到时不但帮不了忙,反而会拖后腿。 林清菀不懂这些,听程麦香说的头头是道,就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些清淡的吃食,可还是在饭菜里添加了好几个鸡蛋。 饭桌上,林家姐弟绝口不提高考的事,只说些闲话,可程麦香细细一看,就能发现林清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姐弟俩真是的,她这个要参加考试的都不紧张,怎么两个旁观的人紧张成这样,活似他们才是要上考场的人。 也不怪他俩紧张,前几天程母和程麦青也表示要来城里陪她一起考试,被她严辞拒绝,开玩笑,不过就是参加个高考,就搞得一家人不得安宁,还会加剧自己的心理压力,或许本来能考出的成绩也没了。 眼看就到八点了,林清菀见两人还是稳坐钓鱼台,不禁提醒她早点去考场,免得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考试。 程麦香顿时哭笑不得,她的考场就设在林文高中,骑车只要十五分钟,上午开考时间是九点,就算提前十五分钟进考场,她这个时候出发,也意味着要在考场外冻上半个多小时。 不过瞧着林清菀紧张得眉头紧锁,好像她再不走就会赶不上考试,于是站起身来,拿着准备好的物品就要出发。 尽管昨晚她已经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所有的东西都带齐了,林嘉余还是又打开了包,一一核查了,尤其是确保她的准考证带了,这才带着她出了门。 这个年代路上自然不会出现后世才会有的堵车现象,两人一路畅行无阻,林嘉余蹬得又快,不到十五分钟,就来到了林文高中门外。 林嘉余找地方停自行车,程麦香伸手看了看表,果然,还不到八点十分,深深地叹了口气。 前世程麦香用惯了手机看时间,嫌手腕上戴着表很束缚,从来没有买表的习惯。 可来到这个世界,发现没有表真的不方便,于是就随意买了一块手表,可上次去广市,林嘉余在逛商场的时候,不顾她的反对,硬是给她买了一块表,足足花了一百块,她想想都肉疼。 不过这女式表是真好看,林嘉余特意挑了好久,才选定了这款既小巧又精致的,给她买了下来。 林嘉余停好自行车,从她手中接过包,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别人碰丢了,拉着程麦香的手,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着。 此时距离允许进场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学校前站满了考生,有十七八岁的应届生,也有将近三十岁的人,还有一位看上去足足有四十岁,头发都有些花白,满脸风霜的考生。 后世的高考,虽然人数也是众多,虽然高考也很重要,但早就不是走向成功的唯一道路,落榜后也有人选择复读,但很少有人能死磕上几年,不进大学死不罢休,曾经有个七十多岁的老爷爷为了圆高考梦,连续几次参加,屡败屡战,好几年都上了新闻。 可在这个年代里,高考是年轻人跳出农门,吃上国家粮食的唯一途径,也难怪每个考生的脸上都流露着难言的焦虑之情。 据程麦香所知,今年全国的高考人数足足有五百七十万人之多,可录取的人数最终只有二十八万左右,录取率不过百分之四点八,比起后世动辄百分之几十的录取率,真的是太稀罕了,也就是说,在这里考试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注定与大学无缘。 想到这里,原本镇定自若的程麦香也开始紧张起来,她呵着冻得有些僵的双手,跺着麻木的双脚,林嘉余见状,拉过她的手藏进他的怀里。 他的怀里可真暖和,程麦香觉得双手好似捂着一个小暖炉,不禁贪婪地吸取着上面的热气。 程麦香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扭头一看,原来是阮佩玲,这次考场分的很巧,两人恰好在一个考场。 阮佩玲促狭地瞧了瞧林嘉余,忍不住调侃,“看,这有对象的人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对象陪着上考场,我们就是孤家寡人了。” “你少胡说,你堂姐不是要请假陪你吗,是你不用人家,还在我面前卖惨。” “让他们跟着做什么,本来不紧张,这么一折腾,也弄得自己紧张了。” 林嘉余听她这么说,立即就对程麦香说,“麦子,你也紧张吗?” “能不紧张吗,你站在这冷风里,陪我考完五场,我如果考的好也罢了,如果成绩不好,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你。” 林嘉余顿时紧张起来,忙安慰她说,“你放心,你一进考场,我就去别的地方逛,等你考完试,我再来接你去吃饭。” “那好,你可要说话算话,我在考场里可看得到校外,让我看到你,估计我一紧张,原本会的题也做不出来了。”程麦香原本就不想让他在外边站那么久,这么冷的天,真能冻出病来,趁着这个话题,让他到别的地方躲风去。 “行,行,我保证。” 终于,学校的大门拉开,考生经老师验过准考证,鱼贯走进了校门。 程麦香和阮佩玲也随着人流走进了学校,程麦香回头看了一眼,见林嘉余握着拳头冲她挥了挥,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考场安排在原本的高一三班教室,课桌都被拉开,隔出了几条通道,课桌的桌洞朝向前方,桌子上贴着考号和考生姓名。 程麦香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把准考证和文具摆在桌子上。 考场里静悄悄的,每个考生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两个老师拿着一沓厚厚的考卷走了进来,两人把考卷放在讲桌上,其中一人开始宣读考场纪律,另一人开始一一核对准考证和本人是否相符。 这是程麦香第二次踏入高考考场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比前世那次还要紧张,她努力深呼吸,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铃声响了起来,老师郑重地宣布“考试开始”,考场里的人都埋头奋笔疾书。 在经历过前世恐怖的题海战术训练下,语文科目的试题在程麦香看来,无论是体量还是难度都比前世低了许多,一门课的考试时间是两个半小时,她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答完了所有题目。 好不容易熬到出了考场,考生中有人一脸轻松,有人沉痛得如同被打入了万丈深渊,还有人捂着脸,痛哭着冲出了考场。 程麦香和阮佩玲两人一同走出学校,见林嘉余居然不知什么时候,把三轮车骑过来了,阮佩玲的家离学校很远,考试前程麦香就跟她约好,考试期间在林家吃中饭。 阮佩玲是个爽朗的性子,笑着和程麦香一起坐上了三轮车,两人讨论着上午的考试。 “麦子,你可不知道,坐在我前面的那个人不知道是太吃坏了肚子还是太紧张,刚开考的半小时,一直在放屁,可臭死我了。” 阮佩玲一脸嫌弃地挥挥手,仿佛那股味道到现在还没消散。 ------------ 第97章 东省文科状元 两人一齐大笑了起来,林嘉余见两人神情轻松,知道考的应该不错,也很是开心。 下午的考场里,明显少了几个人,看来有人经历了上午的考试,自觉无望,索性也不浪费时间,选择了直接放弃。 等到数学课一考完,几乎有半数的人都在哀嚎,连一向乐观的阮佩玲都哭丧着脸对程麦香说,“麦子,我估计这次黄了,你说,我要不要也放弃?” 程麦香也觉得数学试卷偏满难了些,可能成绩不会太乐观,跟这些几乎没经历过考试历练的人不同,前世她上的是省重点,整个高中三年简直就是地狱般的模式,经历了无数场周考月考季考联考,早就锻炼出了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 她见阮佩玲确实有几分丧气,于是拿出前世老师鼓励她的话来。 “佩玲,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你觉得难的题,别人也不会觉得简单,而且试卷上最后两道大题,通常都是为最顶尖的大学挑选学生的,如果你的目标不是那些大学,你就没必要沮丧。” 程麦香的话确实有效,阮佩玲很快又收拾起了心情,投入到下一场考试中去了。 阮佩玲有程麦香开导,可其他的考生却没人鼓励,数学课考完后,程麦香惊讶地发现考场的人竟然少了将近一半,连监考老师都忍不住鼓励剩下的考生不要气馁,坚持到最后。 最后一场是英语考试,根据规定,这次的英语成绩不计入总分,但是被列为重要参考,可这个年代的英语教育很落后,很多考生直接选择不考,以致于最后这场考试,考场里只剩下了个位数的考生。 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历经三天的高考终于结束了,程麦香把试卷反扣在桌面,等着监考老师把试卷收走。 收试卷的监考老师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女老师,这几日经常喜欢在考生身边看考生答题,此刻走到程麦香面前,收走了她的试卷,微笑着说,“你考得不错。” 程麦香脸上露出了笑容,其实就算老师不说,她也能察觉的到。 考完试没几天就开始填报志愿,这个年代跟后世不同,后世基本上都是出了成绩才会填报,可这时却是考完试就要填,所以很多学生都是估分来填,这也就导致了很多明明考的不错的学生却报了一般的大学,后来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很多省份才彻底更改了操作模式。 程麦香和阮佩玲都是报的省城大学,这个时代跟后世不同,后世多为理科吃香,可这时文科是众人趋之若鹜的专业,程麦香报的是中文专业,而阮佩玲填报的则是她的老本行,新闻传播专业。 转眼到了冬至这天,高考成绩就要揭榜,程麦香和阮佩玲早早就来到学校,阮佩玲还带来了炒花生,两人一边嗑着花生,一边谈天说地。 “麦子,你知道吗?我亲戚给我透了一个大新闻,说咱们东省的文科状元就出在林文县,你说会是谁呢?” 阮佩玲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老实说,是不是你?” “成绩还没下来呢,我怎么知道,”程麦香手里的花生吃完了,又从她包里抓了一把,“咱林文县的文科考生也不少,说不准是哪位牛人。” 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同学们陆续也进了教室,不过有些中途弃考的学生自知无望,索性连成绩也不来拿。 班主任魏晋元一脸兴奋地走进了教室,拍了拍手,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恭喜各位同学完成了这次高考,在公布高考成绩之前,我先宣布一个喜讯,咱们班的程麦香的同学,在这次考试中发挥优异,成绩位列东省文科第一名。” 全班顿时沸腾起来,程麦香不敢置信地瞧着魏晋元,她确实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考到省状元,前世各种羡慕各省文理科状元,结果来到这里,自己居然也成了其中之一。 看来这个时代的学生,确实因为各种原因才导致集体水平不高,竟然让她这样的人也成了省状元。 魏晋元本来还想让程麦香发表一下感言,她赶紧摇手拒绝了,魏老师无奈,只得开始下发各人的高考成绩。 拿着一张薄薄的成绩单,成绩好的同学欢呼雀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而成绩不好的人则痛哭流涕,甚至有人看清成绩单的分数,干脆把成绩单撕了个粉碎,二话不说冲出了教室。 几家欢喜几家愁。 阮佩玲的成绩虽然比不上程麦香的,可考的也相当不错,她欣喜若狂地抱着程麦香,连连说,“麦子,你说的对,要相信自己,如果不是你鼓励我,我可能考完数学就放弃了,根本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 魏晋元走到程麦香身边,对她说,“程麦香同学,你跟我来一下。” 程麦香不知道魏老师找她做什么,跟着他来到办公室,魏老师示意她坐下,问道,“程麦香同学,我看过你填报的志愿,是东省的省城大学,说实话,以你的成绩,读这所大学很吃亏,你有没有考虑过更换一下志愿?” 程麦香奇怪地问,“魏老师,填报好的志愿应该早就到了相关大学了吧,还可以更改的?” “普通学生当然不可以,不过你是省状元,可以例外。 你不知道,京市那几所顶尖的大学已经跟省教育局交涉过了,省教育局也找省城大学做过工作,省城大学表示,只要你真的想去京市读大学,省城大学这边可以考虑退回你的志愿。” 程麦香坚定地摇头,“多谢魏老师,从始至终,我没想过要去京市读大学,其实在考完试后,我预估过分数,就算上不了京市最好的大学,去京市其他大学也是可以的,但是你也看到我填报的志愿了,都是省城大学,我没有离开东省的打算,起码现在是没有的。” 魏老师迟疑地问,“你不打算离开东省,是因为你对象的缘故吗?” “魏老师,我不否认有这方面的因素,但是更重要的是我自己的规划,我确实没想过离开东省。” 魏老师还想再劝,程麦香一下子站起来,坚定地对他说,“魏老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确实不打算去京市读大学,您回复省教育局,就说千万不要给退回志愿,我就是要去省城大学读书。” 魏老师深深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好,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尊重你的意愿。” “谢谢魏老师,再见。” 程麦香回到教室,阮佩玲立即问起她魏老师找她到底是什么事,她笑着说,“不过是嘱咐我上了大学好好学习,努力向上。” 阮佩玲嗤的笑了声,“咱班主任真的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啊,你都毕业了,还念念不忘嘱咐你进了大学要好好学习。” 程麦香笑着说,“他确实是个好老师,佩玲,你的成绩读省城大学完全没有问题,咱们还是要做四年同学的。” “可不是,”阮佩玲提到这个就觉得兴奋,不过却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以你的成绩,去省城大学读书太亏了,要知道你会考的那么好,应该报京市大学或是华清大学才是。” 程麦香不在意地笑笑。 下午回到家,林嘉余和林清菀听到程麦香竟然考了个东省状元,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没过多久,林嘉余整个人就突然沉默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 第98章 为什么读大学 “小嘉,你怎么了,麦子考的这么好,你不高兴吗?”林清菀奇怪地问。 “我当然高兴,可就是因为考的太好,我才觉得可惜。” 林嘉余深深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里屋。 “小嘉这是怎么了?” 程麦香见林清菀大惑不解的样子,也没跟她多解释,站起身来也走向里屋。 “我去看看。” 里屋的门没关紧,此时正值傍晚,屋里的灯也没开,屋内光线昏暗,林嘉余双手抱头躺在床上,双眼怔怔地盯着屋梁,不知在想什么。 程麦香在他身边轻轻坐下,柔声问,“嘉余,你怎么了?” 半晌,林嘉余才低沉地说,“麦子,我是不是拖累了你?” 程麦香哂然而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是因为我才报的省城大学吧?如果没有我,以你的成绩,你应该去京市念最好的大学,那样你会有更好的前途,说不定以后政策放开了,你能像我爸妈那样出国留学,远比留在省城有出息多了。” 的确是这样。 在这个时代,大学生是稀有资源,含金量远比后世高得多,无论是政府部门还是社会上各种有前途的行业,无不从大学里挑选甚至争抢,大学毕业生几乎就是社会精英的代名词。学校的名气越大,代表从这所学校走出的学生前途就越光明。 正是因为这样,林嘉余才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拖了小媳妇的后腿。 两人在一起一年多,他虽然也觉得自己过去的名声不好,有些配不上她,可经过了一系列的努力,他还是有底气跟她在一起的。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让他刚刚对生活充满了信心,转眼就给了他重重一击,让他好似又恢复到了以前的低谷。 更糟糕的是,以前无论自己多么浑,影响的都是自己,不会牵累他人,可这次他带累的是自己最爱的人,最在乎的人,竟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绝望。 或许自己就是应该活在以前的世界里,不该招惹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自己偏偏不信这个邪,结果把她的前途也毁了。 程麦香从没见过林嘉余这般丧气,好像直接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她不愿让他沉浸在自责和愧疚中,必须让他知道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你也知道,报志愿的时候,我很本不知道成绩,我怎么敢去报京市最好的大学,要是考不上,我岂不是倒霉?” “可你应该知道你考的不错,从高考结束后,我见你每天都笑着,从来没为成绩担心过,即使考不上京市最好的大学,考京市其他大学也绝对有指望的,可你还是只报了省城大学。” 林嘉余哑着嗓子说。 不得不说他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连这种细节都被他猜到了。 程麦香没辙地叹口气,“我确实知道自己考的不错,也确实可以去京市最好的大学去念书,可我的志向不在那里,对我来说,我眼下的目标就是省城,我去京市做什么?” 林嘉余猛然坐起身来,有些迷茫地瞧着程麦香,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嘉余,去大学读书不外是三个目的。 第一,研究学问,那么未来的方向不是像你父母那样,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和学者,就是在大学里任教。 第二,把大学作为跳板,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成为政府的一员,从此能进入仕途。 第三,在大学里学好专业,将来能进一个特别好的单位,成为单位里的骨干人员。 如果是冲着以上三个目标,自然是去京市读大学比较好,留在省城就吃亏了,可我读大学的目的根本与这三个格格不入,我跑去京市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林嘉余听得一头雾水,确实,在这个年代,学生拼命考大学,都是为了进更好的单位,搏一个更好的前程,她什么都不图,那为什么这么拼命地读书考试,难道就图个大学生的名声,这又有什么用? 林嘉余低声问,“那你为什么要考大学?” “自然是为了我未来的事业啊!”程麦香一脸憧憬地说,“嘉余,我跟很多人不一样,我不喜欢进国营企业,甚至不喜欢进任何企业,我想自己创业,做属于自己的事业,当然就是想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 可建立一个品牌不是那么容易的,国外的品牌都是经过了上百年的沉淀,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我也想让自己的品牌变得生动有意义,那么就要在品牌里添加属于自己民族文化的味道,所以我选择了念中文。 但是这种念书,跟深入做研究是两回事,没必要去那种最好的大学,挤占那些立志做专业研究的学生的名额。 省城大学就足够了,我目前的基础在双水村制衣坊,去了省城,想回去不过是三个小时的大巴车,若是去了京市,很多事都没法及时处理,可能会影响制衣坊的发展。” 林嘉余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也渐渐褪去了盘踞在心头的愧悔,“你真的不想进国营单位?” 在这个年代,国营单位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一旦进去了,不光有稳定的福利和工资,退休了还有退休金,一辈子都不用发愁,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他的小媳妇竟然毫不稀罕。 “嗯,我这个人喜欢自由,不喜欢受束缚,做自己的事业会有成就感呢。” 就算在前世,她大学毕业后也没像很多同学那样去投简历,找工作,而是利用上学期间打工挣下的资金和累积的经验,开起了网店,尽管刚开始并不盈利,但是她不气馁,时间久了,渐渐地网店盈利越来越大,也支撑着她在城市里买车买房,生活过的很富足。 林嘉余不禁一愣。 真没想到,在这方面,她跟自己还是蛮像的,他也是个不喜欢受束缚的性子,能收敛脾气去钢铁厂上班,也是为了能给她更好的未来,其实内心里,他并不喜欢这份工作,甚至还有些抵触。 程麦香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你可别想着偷懒,到了省城,你就没了钢铁厂的差事了,那你就好好的给我搞个人运输,我在省城大学念书的同时,会在省城做了代理点,专门卖制衣坊的衣裳,你以后挣了钱,买了车,是要负责我的货物运输的。” 林嘉余没想到小媳妇对事业的规划里,还有对他的要求,顿时欣喜不已。 “对了,你的驾照考出来了吗?”程麦香故意转换了话题。 他从广市回来后,就缠着刘厂长,给他出具了单位推荐信,去驾校学习驾驶汽车,按理说,就快要考试了。 “再过一个星期就考试了,你放心,我这么聪明,肯定一次就能过。” 眼瞧着小媳妇这么有雄心壮志,林嘉余一直深深藏在心底的那股劲头也被强烈的激发了出来。 他是个男人,日后要为小媳妇撑起一个家的,小媳妇都这么有干劲,那他若是落在了后头,别说别人了,自己头一个就瞧不起自己了。 林嘉余忽然觉得豁然开朗,小媳妇是个很优秀的人没错,那自己可以变的更优秀,绝不能从别人的口中说出自己配不上小媳妇的话来。 林嘉余正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突然程麦香幽幽地说,“嘉余,眼下你还有件最重要的事不能忘了。” 最重要的事,什么事? 程麦香见林嘉余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自己,不禁又羞又恼,索性一把扯住他的耳朵,恨恨地说,“不是说好了,我毕业就结婚吗?怎么,想反悔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林嘉余恍然大悟,其实自从今年开始,他就一直在筹划这件事,私下也做些准备,可高考恢复的消息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把结婚的打算放到一旁。 可没想到,他没忘,小媳妇更没忘,瞧她一脸娇羞又气愤的模样,真的是娇艳动人,忍不住身上有了几分躁动。 林嘉余的耳朵还被程麦香揪着,林嘉余微笑着慢慢靠近她,眼瞧着小媳妇的脸越来越红,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轻轻笑着,覆上了小媳妇娇嫩的嘴唇。 一股暧昧缠绵的气息在两人身边缭绕着,把两人紧紧裹在里面,从中生出了漫漫情意,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 ------------ 第99章 港城寄来的点心 转眼又进了腊月。 那天程麦香跟林嘉余提起两人的婚事后,林清菀又惊又喜,连着三天,她没去双水村,帮着林嘉余准备去程家提亲的聘礼。 这个年代,民间最好的结婚礼物莫过于三转一响,也是每个家庭都梦想拥有的四件家庭用品,分别是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这也是这个时代老百姓所能拥有的最高的财富。 林嘉余自然也不会免俗,尽管程麦香一再跟她强调,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可林嘉余想让小媳妇风风光光地从村里嫁出去,所以尽管他已经给双水村制衣坊送过一台缝纫机,也给小媳妇在广市买过一块手表,可这四大件的聘礼,他硬是又重新买了一遍。 当崭新的凤凰牌缝纫机、飞鸽牌自行车、红星牌收音机和海市牌手表送到双水村时,几乎轰动了整个双水村。 这么多年,还没几个从村里嫁出去的姑娘能有这么体面的聘礼呢,程麦香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不但是东省文科状元,考上了省城大学,连自己挑的人家,都是这么有本事的。 村里有女儿的人家,都把程麦香当作了榜样,天天拿着她教育自家的孩子要努力上进,而且原本觉得女儿读书白费的家庭也渐渐转变了观念,开始愿意送孩子去读书。 程麦香没有兴趣理会村里人或羡慕或嫉妒的言语,她有更重要的事忙碌。 经过两家人的商量,程麦香和林嘉余的婚事定在了来年的正月十八,因为林家并没有长辈,所以林嘉余和林清菀一致同意,婚礼在双水村办,尽管婚礼的大部分筹备由林清菀和程大嫂包揽了,可很多事还是要程麦香点头。 另外,眼看就要过年了,程麦香和程母正忙着核算双水村一年来的收益,忙着给制衣坊的员工发工资奖金福利。 自从广市制衣坊跟程麦香这边重新签订了分红合同,嘉香品牌的服装销往港城后,也在港城卖的不错,虽然论销量只挤进了港城服装品牌的前十五名,可港城人的消费水平远不是内地这边能比的。 不光如此,秦母在商业运作上很有一套,利用内地成本便宜,嘉香品牌的服装又新颖,成功地通过秦氏集团把服装卖到了其他国家,因为当地消费者反映不错,订单需求很大,广市制衣厂几乎快满足不了秦氏集团的需求了。 因为服装销售国内国外同时在走,从五月开始,制衣坊光凭着分红,就源源不断地收钱,比起单纯的在县供销社上架售卖,不知道多赚了多少,也让程麦香有了更大的想法。 “老姑,老姑,从港城寄来的礼物,我和滢滢给你带回来了。” 荞麦和滢滢手牵手从屋外跑了进来,身后跟着林清菀和卫凌诚,两人每人抱着两个大箱子,艰难地走了进来。 程麦香见状,赶紧把林清菀手中的箱子接了过来,放在堂屋的地上。 “麻烦姐姐姐夫了。” 这一年来,卫凌诚几乎每周都按时陪林清菀来双水村,来到程家就抢着干活,对几个孩子更是好的没话说,今年暑假,他竟然开车带着两个孩子和林清菀去了相邻地市玩了一遍,让两个孩子提起来就说不出的兴奋。 如今,林清菀已经渐渐接受他,滢滢也能跟他说说悄悄话,而林嘉余尽管仍然不待见他,可到底不会再当众给他脸色瞧了。 “客气什么,程阿姨整天照顾滢滢,我替他做点活不是应该的嘛,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这个合作伙伴倒是真不错,每逢过节就给你们寄来一堆港城特色点心,真的是有心了。” 说起来,秦母倒真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果把东西寄给林嘉余,十有八九是会退回去的,于是她就以集团的名义,跟合作伙伴赠送礼物,而且每次邮递单上的收件人写的都是双水村制衣坊负责人,是以每次都要程母从大队这边开介绍信,到县邮局去领,后来林清菀也跟她一道去。 本来这个年代,从港城寄来的邮包就少,而林文县又是个小地方,这种邮包就更是凤毛麟角,邮局的工作人员很快就记住了她俩,后来程母没空,林清菀单独去取,邮局的工作人员也照样会给。 程麦香撕开箱子上封得整整齐齐的胶带,打开了箱子,不出意料,又是港城的特色糕点。 “哇,上次秦阿姨寄来的老婆饼和鸡仔饼真好吃,这次是不是又是这两种啊?” 荞麦和滢滢两个人手牵手蹲在程麦香身旁,眼馋地看着箱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小盒子,尤其是荞麦,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程麦香没数箱子里有多少盒,想来应该是在六七十盒上下,秦母每次寄来的糕点,每种都是在一百二十盒上下。 程麦香第一次收到这些糕点时吃了一惊,她觉得数量太多,又花钱退了回去,可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就收到了秦母寄来的亲笔信,表示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给合作伙伴的一点心意,不光制衣坊有,连广市制衣厂也有,请她不要拒绝。 程麦香跟连厂长联系过后,才知道她所言不虚,秦氏集团竟然给了制衣厂的工人每人一盒点心,第二次收到程母的礼物后,林嘉余做主留下了。 反正程麦香的衣服也给秦氏集团挣了不少钱,送这点点心有什么不好意思收的。 林嘉余的话也彻底让程麦香没了负罪感,她收下礼物后,把这些点心当作村民的过节福利,每户人家发了两盒。 这下子双水村的人都大喜过望,本来这年头村民也没钱买这些点心类的东西,而且是港城来的点心,在市面上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这些点心包装精美,口感上佳,即使自己不吃,拿出去送人都是绝好的礼物。 全村人都发完后,往往还会剩下四五盒,程麦香留给程母两盒,剩余的三盒她往往给县供销社的吴经理和阮佩玲各一盒,再把最后一盒留给林清菀。 程母的那两盒,基本上都是便宜了荞麦和滢滢两个小吃货。 村里人最多只让孩子吃一盒,剩下的一盒都用来送礼,如果有要求人的,两盒都会送出去,这样气派的礼物拿出来就摄人眼球,程大嫂也不例外,只会拆一盒给爱国和荞麦尝鲜。 爱国是个男孩子,尽管也馋这些点心,可到底不会表现得太过,可荞麦每次都是眼巴巴地瞧着,活似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滢滢也不例外,她和荞麦正当喜爱甜食的年纪,林清菀的那盒,她基本上拿来跟荞麦分享,可到底有限,程母见她俩实在馋的可怜,就把自己家里的那盒给几个孩子平分。 “这次是榴莲酥和莲蓉酥。”程麦香拿起点心瞧了瞧,顺手拿过两盒递给了卫凌诚和林清菀,“姐姐姐夫,这是你们的。” 卫凌诚急忙摇手,“你还是先给村民分吧,等分完了再说。” 程麦香不由分说就把点心塞进两人手里,“秦阿姨很有数,每次寄来的点心只多不少,你们就放心吧,再说了,等村里人分完了,这两个小萝卜头只怕要活活馋死了。” 卫凌诚瞧了一眼正巴巴地瞧着他手上点心的荞麦和滢滢,不禁嗤地笑了。 卫凌诚不再推辞,接过点心打开,把点心分给两个孩子,荞麦和滢滢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抢过去吃了起来。 “好吃,真好吃。” 两人边吃边赞不绝口。滢滢把一块点心喂在林清菀的口中,又递给程麦香,程麦香笑着摇摇头。 “老姑好奇怪,从来不吃这些点心。” ------------ 第100章 几倍的盈利 荞麦大口大口地吃着,奇怪地跟滢滢讨论着。 “老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程麦香随口扯了个原因。 前世,她去了港城不知多少次,港城的点心被她吃了个遍,早就吃腻了,如今看到这些东西,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再加上孩子们喜欢吃,她大多把点心让给了程家的四个小毛头。 一共是二百六十盒,两种点心,按照全村一百二十六户人家,每户分两盒点心,还剩下八盒点心。 程母恰巧从屋外走了进来,一瞧见地上的四个大箱子,深深叹了口气。 “小嘉和麦子的婚事,还是没通知秦家的人吗?” 林嘉余的亲生父母在港城的事,程麦香并没隐瞒程母,这次婚事林嘉余无论做什么,都会首先征求程母的意见,可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提过通知秦家。 林清菀也轻声叹气,“小嘉自小性子执拗,认准的事谁也劝不了,这次他说什么也不愿意通知秦家的人,我劝过几次,根本不听。” 卫凌诚正笑着看荞麦和滢滢吃点心,两个女孩子吃成了花猫脸,听林清菀这么说,他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小嘉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何况这又是他的婚事,咱们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林清菀不言,良久,又叹了口气。 程母是林嘉余的岳母,自然更不好在此事上发表什么意见,于是把账本往程麦香手里一塞,笑容满面地说,“麦子,今年的账我都算出来了,制衣坊今年可是挣了大钱了。” 程麦香打开账本,仔细地翻了几页,账本上的数字好似化成了一个个金元宝,跃入了她的眼中。 她自然知道制衣坊挣得多,可她真没想到,制衣坊竟然挣了这么多钱。 去年刨除成本,制衣坊足足挣了六千块,可今年的盈利竟然翻上去了八九倍。 尽管制衣坊女工年底的工资还没发,可这也用不了多少钱,这样算下来,今年制衣坊的盈利约莫在五万左右,按照她和村里签订的协议,村里这次可以拿出三万五千块来分红。 程麦香跟村里的会计核对过账目,确认没有问题,于是两人分几次去了县里的银行,把钱提取了出来。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整个国家只有“国家人民银行”一家银行,而且居民手中很少有闲钱存银行,大部分都是服务各家单位的。 而对于农村人来说,就更是没有人来县里的银行存钱,毕竟从五十年代起,人民银行就在农村设立了农村信用社,社员出钱组成资本金,有用钱需求农民,可以借钱贷款,本质上是农民在资金上互帮互助。 这样一来,农民大多都是跟信用社打交道,更不会跟县银行扯上关系。 可是程麦香从后世来的人,还是更愿意相信信用更好的国家银行,毕竟银行能进行的业务多,供销社和广市制衣厂的钱都走国家人民银行,她也不想太过麻烦,索性也在县银行设立了个账户,方便制衣坊资金流动。 双水村定在腊月二十那天发放分红和点心,并且提前一周把告示贴到了大队部外的告示栏上 双水村上上下下一千来人,这次每个人可以分到三十五到四十块,家里人数多的,可以拿到几百块。 如果说去年每户人家至少能分到十六块,双水村人就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一次收益翻了将近十倍,双水村人直接被吓呆了。 乡下人祖祖辈辈在地里刨食,什么时候见过什么也不做,就凭自己是这个村子的人,可以领到这么多钱。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整个红星公社,十里八乡的人都对双水村羡慕得直流口水,很多未婚的姑娘都情愿嫁到双水村来,而双水村的姑娘除了城里,对公社里哪个村子也瞧不上,一时间双水村的未婚小伙子身价飙升,在相亲时也硬气了不少。 双水村制衣坊的年终工资定在腊月二十,跟村子里的分红同一天发放,这是从去年就定下的老规矩,今年制衣坊为全村赚了这么多钱,程麦香打算让制衣坊的女工都一起分享这个红利。 除了按照合同的约定发放的工资,程麦香特意计算了每个人整年的收入,又加发了每个人半年的收入作为分红,这下子,每个女工又多发了几百块。 这部分钱程麦香没动用村里的分红,而是从自己应得的那三分之一里拿出来,发放给了女工。 当沈青云媳妇在制衣坊宣布这个消息时,制衣坊的女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遍遍询问消息的真假,当得知消息是真实的,所有人都围着程母不停地道谢。 “沈嫂子,那我们这些外村人有半年奖吗?” 房小燕瞧了瞧身后的十四人,她们都是今年制衣坊扩招时,被招进来的,她们听说程麦香加发半年的奖金,害怕只是针对双水村的人,于是众人推举了她来问问。 沈青云媳妇笑着说:“傻妹妹,自从你们进了制衣坊,麦子什么时候对你们另眼相看过,从来都是老员工有什么,你们就有什么,以前制衣坊发糕点,什么时候落下过你们?放心,这次麦子特意说了,是整个制衣坊的人,你们到时别忘了带个网兜过来,好把那两盒港城点心带回去。” 这是程麦香一贯的行事作风,她从来不会在意工人是哪个村的人,只是看对方是否能干,只要勤劳肯干,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那十四人一听沈青云媳妇这么说,都齐声欢呼起来。 房小燕佩服地说:“麦子姐真了不起,不光高考成绩那么棒,还一个人撑起了这么大一家制衣坊,让我们能赚这么多钱。” “你说错了,制衣坊可不是我一个人撑起来的,是制衣坊的每一个人,大家齐心努力,才让制衣坊发展得这么快,这么好,你们每个人都是制衣坊最重要的人,不可或缺。” “麦子姐!”房小燕一见程麦香,简直比发给她半年奖金还高兴,立即上前拉着程麦香的手,“谢谢麦子姐!” 房小燕是制衣坊年纪最小的员工,比麦子还小了一岁,平日里嘴巴又甜,嫂子大娘的叫个不停,再加上她做事很吃苦,从来不娇气,制衣坊的人也格外疼她。 “麦子,你怎么才来,这次咱制衣坊挣了这么多钱,村里人提起来谁不是竖着大拇指直夸。”沈青云媳妇的嘴笑得都快合不拢了。 “可不是,以前俺家那口子整天说什么老娘们没用,自从我来制衣坊干活,每月往家里拿那么多钱,他可再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话了。”刘家婶子自豪地说。 尽管国家提倡男女平等已经几十年,可横亘在老百姓心中几千年的老思想很难彻底去除,尤其在乡下,许多人还是更重视男孩,很大程度是都是由经济原因造就的。 女工们纷纷附和,自从进了制衣坊,因为拿回家的钱比在村里挣工分的男人多得多,甚至还有人家就指望这份工资过活,她们在家里的地位与日俱增,家里人再也没人敢给她们气受。 “麦子,你不是说这两天要在家里好好想想制衣坊的下一步发展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门了?”程母奇怪地问。 “麦子,去年咱制衣坊挣了六千多,你拿到了两千块的分红,就全部用来制衣坊的扩展,今年挣了这么多,还打算用来扩大制衣坊啊,别那么傻,自己多少也留点。” ------------ 第101章 下一步的计划 沈青云媳妇苦口婆心地劝着,去年程麦香把拿到的分红,几乎全部用来扩大制衣坊的事,整个制衣坊的人都知道,很多人为程麦香不平。 毕竟制衣坊是程麦香跟双水村合办的,就是扩大规模,不光是程麦香要掏钱,双水村这边也不能落下,可程麦香硬是自己把自己的分红拿了出来,投入了制衣坊。 “沈嫂子,这次确实没办法全拿出来了,我计划好了,我的分红,我要先拿出两块钱来,还给我对象,毕竟他不是咱制衣坊的人,当初出了两千块钱的布票做本钱,若是我不还给他,只怕日后在他面前都低一头呢。” 程麦香开玩笑的话,惹的整个制衣坊的女工都笑了起来,不过大家也没什么异议,毕竟林嘉余没拿过制衣坊一分钱是事实,钱本来就是人家的,还回去也是应该的。 程麦香说笑完了,又招手让众女工坐了下来。 众人都知道程麦香的习惯,一旦看见她做这个动作,便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跟大家说,瞬间停止了笑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各位婶子大娘,咱们的制衣坊生意越来越好,衣服不光卖到了广市,还卖到了港城,可我想,咱们是东省林文县的,服装不能老是在外省外地卖,在自己的老家却只能在林文县城打转。 所以,从明年开始,趁着我去省城读大学,我要把服装卖到省城,也想办法把东省其他几个地市的销售渠道打通,这样咱们可就又有更多的订单了,以咱们目前的规模,肯定是不能满足的,所以制衣坊肯定要再扩大。” 刘家婶子看了看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制衣坊,为难地说,“麦子,咱制衣坊就这么大的地方,再扩大了,那新来的缝纫机往哪里放?” 众人听了刘婶子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点头。 确实,今年初加了十五台缝纫机,几乎把房间的空暇位置全部都挤占了,连刺绣区都不得不缩小,若是再来缝纫机,那真的没地方放了。 程麦香点点头,“刘婶子的话很有道理,所以对于我们制衣坊来说,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到新的厂房,面积最好是眼下制衣坊的几倍大,大家可以多跟人打听打听,既要面积大,也不能离家太远,否则大家伙上班就是个大问题。” 程麦香的话犹如平静的水面上砸下一块石头,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可说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地方。 程麦香挥挥手,阻止了大家的议论。 “我知道要想一下子找到个合适的地方不容易,不过我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那我这边就出钱建厂房,地址最好就选在咱双水村,不过要是新建厂房的话,可能要花费很多时间了。” 众女工被程麦香的话惊的目瞪口呆,本来制衣坊的效益这么好,女工们都很满意了,没想到程麦香根本不满足眼前这点成功,她想把厂子做的更大。 “新建厂房,这要花多少钱啊?麦子,你今年拿的那些分红,只怕要全部搭进去了吧。”沈青云媳妇讷讷地说。 她真的不明白程麦香的想法,本来听说程麦香这一年分到了一万五的分红,还挺羡慕的,也在想着拿那么多钱她可怎么花,没想到她一句话,不但那些钱都花了,只怕还不够呢。 程麦香暗暗叹了口气,先前她跟林嘉余商量过,两人都认为这是最难的一步,无论是找现成的厂房,还是新建厂房,都很艰难,不过讨论到最后,林嘉余突然神秘兮兮地告诉自己,他有办法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到底是什么办法呢,可惜她问了半天,他只是笑着说,以后她就会知道了。 “就是,麦子,你一个女娃娃,挣那么多钱,足够你花的了,何必还要把制衣坊再扩大,受那份累呢?”刘家婶子也附和着说。 在她看来,程麦香考上了大学,又嫁进了城里,一年还能挣到那么多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把制衣坊扩大,肯定不会清闲了,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 “各位婶子大娘,难道你们忘记了,我说过,这制衣坊可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这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它的发展也跟你们息息相关。 我都计划好了,等下一步制衣坊扩大了,我会再招人,人数多了,就要学习国营厂,成立各个部门,到时我还要从你们当中挑人做部门领导,另外我要打通销售渠道,到时我去跑销售,我也要从你们当中挑人做这个活。 等制衣坊发展到足够的规模时,我会重新跟村子谈合作,你们都是制衣坊的元老,我会释放一部分股份给你们,到时你们不光可以拿工资拿奖金,还可以跟我一样拿分红,那不是很好的事吗?” 众女工都被程麦香画出的制衣坊未来蓝图吸引了,沈青云媳妇笑着说,“拿股份拿分红,那岂不是不用干活到年终也有钱拿吗?” “沈嫂子可别想偷懒,我连你将来的位子都想好了,你就负责采购和发货,以后制衣坊如果没了布料可要找你要,货物发不出去也要来找你的。” 程麦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若是做了这个位子,等同于制衣坊一半的命脉掌握在你手上,你可不能整天什么都不干,害大家饿肚子。” 沈青云媳妇吓了一大跳,拍着自己的胸口连连摇手,“别别别,麦子,一想到这么多人等着要吃饭,我心就慌,你可千万别把我架得那么高,我怕跌下来摔个半死。”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程麦香还想再跟女工多聊几句关于制衣坊未来的发展,突然有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麦子,快,快跟我去大队部。” 程麦香见是大队里的柳会计,大冷的天他是满头大汗,看样子是一路从大队部跑过来的人。 刘家婶子把制衣坊里搭着的一条毛巾丢给他,忍不住问,“柳会计,什么事这么急,看你跑的一头的汗,当心出去吹了风感冒。” 柳会计拿着毛巾胡乱在头上抹了抹,着急地说,“麦子,县里来人了,指名要见你,大队长让我过来找你,你赶紧去大队部一趟。” 程麦香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事招惹了县里,竟然追到了双水村来找,忙跟着柳会计来到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站着两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大哥程麦青陪在两人身旁,似乎在低声介绍着什么,而让程麦香没想到的是,阮佩玲竟然也来到了双水村。 阮佩玲见到她,冲她挤挤眼睛,开口无声地说了三个字,“有好事。” 程麦香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程麦青见妹子来了,忙对身边的两人介绍说,“宋书记,方秘书,这就是我妹妹程麦香,也是我们双水村制衣坊的负责人。” 说着又对程麦香说,“麦子,这位是咱们林文县的宋书记,这位是他的秘书。” 程麦香还没来的及跟两人打招呼,阮佩玲又补上一句,“同时也是咱们东省的文科状元,我的同班同学。” 一个四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笑着说,“才十七八岁,就能有这么大的闯劲,不简单哪!” “宋书记,可不敢这么夸她,妹子年纪还小,你一夸,只怕她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宋书记哈哈笑着说:“人家小同志在学校学习刻苦认真,拿下了东省文科第一名,在村里又开办了制衣厂,创建服装品牌,把服装销售到广市和港城,为村民谋了这么大的福利。做出了这么大的成绩,还不值得我夸一夸,我不光要夸她,还要树立她当咱们县里的先进人物呢!” 什么?当先进人物?程麦香一下子呆住了。 ------------ 第102章 评选先进 程麦青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宋书记,您,您怎么想起,要把麦子评为县里的先进啊,她,她年纪还小,还没做过多少事,她不配这个称号……” 程麦香也连连点头,她只是在为自己未来的事业做准备,可没想过当什么先进,更不想出这个风头。 尤其是这个年代,被评为先进还要不停地做报告,挂着红花被汽车拉着在县城里转悠,美其名曰让百姓认识先进学习先进,在程麦香看来,不啻于当街游行。 一想到她身上披红挂彩,站在卡车的车斗里,在县城的街上游行,路两边都是看热闹的群众,程麦香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几条黑线。 “人家怎么不配当先进了,我都打听清楚了,双水村制衣坊就是她一手创办的,衣服也是她设计的,还一个人跑到广市,跟广市制衣厂谈下了合作,如今制衣坊的衣服还卖到了境外,这样有闯劲的年轻人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 宋书记拍拍程麦青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程队长,从去年开始,中央下来的红头文件里,就一再提到要增加农民收入。 你妹妹虽然年纪小,可这次她给双水村的居民带来这么多收入,难道不值得表扬吗?我是想通过把她树立为先进人物,号召各村都向她学习,尽快想办法让村民都富起来。 闹了这些年,好不容易盼到今天,被损害的经济终于能开始恢复,老百姓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总算有了盼头。 我这个当书记的人心里高兴,一直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把上级交下来的任务完成好,想来想去,还是要找一些做的好的人和地方,多取取经,学习学习人家的经验,看看能用的,普及到整个县里。 前几天我听方秘书说起,双水村今年的收入惊人,可巧阮记者来这里做过采访,熟知这里的情况,我这才想亲自过来看看。” 程麦香没想到双水村分红诱人的消息传的这么快,不到两天时间竟然传到了县委书记的耳朵里,原来是阮佩玲的功劳,她抬头冲她笑笑,阮佩玲悄悄吐吐舌头。 不过,宋书记的这番话,倒是让程麦香改变了主意。 她前世对这个时代的干部,尤其是基层干部有一种偏见,认为他们大多是靠着意识形态,才当上了干部,根本就不重视社会经济发展。 其实来到了这个时代,她开始慢慢改变了这种认识,基层干部其实对老百姓的生活很关心,正因为他们也在基层,亲眼目睹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更能清楚老百姓的心声,后来政策放开后,很多政策在基层很快就得到了落实。 如果基层干部真的像她想象的那么不通情理,估计中央下来的文件不会推行得那么顺利。 这个宋书记,从他方才的话里,就能看出他是个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做实事的人,他为当前的形势感到高兴,也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把县里的经济搞起来,让民众都过得更好。 这样的干部,程麦香从心里觉得敬佩,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日实现他的愿望。 “怎么样,小程同志,你愿意当这个先进吗?”宋书记笑眯眯地望着她。 “好啊,难得宋书记不嫌弃我年纪轻不懂事,我自然要领书记的人情,不过我有个要求,要评选先进,别把我评为先进,要把双水村制衣坊整体评为先进,虽然制衣坊是我一手创办的,但是靠着全体制衣坊的工人辛苦工作,才有了今年这么好的收入。” 宋书记和方秘书顿时对程麦香刮目相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遇到这么大的荣誉,没有半分骄傲,反而能提出要把集体评为先进,真是难得啊。 “好,就这么说定了,今年是市里要评选十大先进个人和集体,那我就把双水村制衣坊列为县先进集体,报到市里,小程同志,你要准备准备,说不准这几天就要去市里做报告了。” “好,我知道了,宋书记。” 程麦青见程麦香答应了,也不再说什么,正想请宋书记坐下喝茶,没想到他兴致勃勃地说,“我来双水村,可不止是为了通知评选先进的事,我想到制衣坊去参观参观,小程同志,你看怎么样?” 程麦香笑着说,“宋书记能莅临指导我们制衣坊的工作,我求之不得,要不我领宋书记和方秘书去制衣坊看看。” 两人都点头答应,于是五人一起来到了制衣坊。 宋书记不像这个年代的干部,来下乡参观不过是走马观花,他看得很仔细,而且对制衣坊的事非常好奇,许多细节都一一询问,事无巨细,对程麦香做的区域划分和看板尤为感兴趣,指着上面的内容问个不停。 程麦香一一作答,她的回答让宋书记很满意,尤其是女工们知道了年底的工资和分红很高,工作积极性都很高涨,整体的精神面貌,让看惯了死气沉沉的农民的宋书记和方秘书都觉得眼前一亮。 一直回到双水村大队部,宋书记才总算是问完了问题。 宋书记坐下来,接过程麦青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突然笑着对方秘书说,“你看,我都高兴糊涂了,一直在问小程同志关于制衣坊的各种现状,倒没问问,小程同志对制衣坊有什么进一步的计划。” 程麦香听了宋书记的话,不由心中一动,她原本就是想把制衣坊扩大再生产,但是今年还牵涉到再找新厂房的事,以她的力量可能要费一番手脚,但是有宋书记这尊大佛,这问题就变的容易多了。 程麦香侃侃而谈,把方才在制衣坊里跟众女工的说的计划,更详细地跟宋书记又说了一遍,方秘书和阮佩玲一边听,一边做着详细的记录,宋书记喝着茶水,不动声色地听着。 程麦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跟制衣坊的女工想法差不多,以为制衣坊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令人满意了,毕竟今年的分红令村里的人交口称赞,都夸他这个大队长做的好,如果以后年年都有这样的分红,那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他真没想到,妹子的志向,远比他这个当大队长的远大多了。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他真的挺不配当这个大队长的,有点成绩就骄傲自满,不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己真的要跟妹子好好学习才是。 等到程麦香说完,宋书记轻轻放下水杯,微笑着说,“小程同志还是很有想法的,我看这些计划不错,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无论是资金、人员还是销路,我这边都能解决,最关键的是制衣坊要扩大,厂房是关键,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所有的一切就如同镜花水月,都是一场空罢了。” 程麦香实话实说,她是真想通过宋书记来给她解决掉这个难题,所以特意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说。 “我听你刚才说,你大概想了两种解决办法,先在附近找出租的厂房,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就要在双水村自建厂房?” 宋书记慢慢地说着,又问道,“那你目前看好地方了吗?” “还没有,场地的事我还要再找,我跟宋书记说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要新建厂房,那投入会很大,单靠我的那点分红建了厂房,恐怕就没法再投资了,不知道书记能不能允许我从银行贷点钱?” ------------ 第103章 这是林嘉余的主意 程麦香一边观察着宋书记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她知道,在这个年代,集体企业贷款难办得很,国有银行根本不会放贷,而农村信用合作社只怕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资金。 程麦青听妹子这么说,不禁吓了一跳,他的思想还是受农村的束缚很深,对于贷款的认知还是借债,他深知债务背在身上那种压迫感,而且从银行借债,还的时候是连本带利一起的,那岂不是吃了大亏。 “宋书记,你别听我妹子胡说,我们不借贷,实在不行,今年制衣坊的分红暂时先不发了,全部用来制衣坊的再扩大。” “不行!”程麦香和宋书记异口同声地说,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来,小程同志,你先说说你的意见。” 程麦香也不谦让,立即就说,“哥,我们既然已经对村民公布了分红,就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否则朝令夕改,村民们谁还会再信大队的话。 再者,村民们辛辛苦苦一年,都盼着能多分点钱过个好年,这制衣坊是除了村里工分唯一的希望,我们不能把这希望给剥夺了。 我知道,哥哥是怕我万一还不上借贷,会背上一身债务,你放心,我既然敢借,就有信心能还,绝不会落下饥荒的。” “看,还是小程同志敢想敢做,你这个当哥哥的,要跟人家好好学学呢。” 宋书记对程麦香的话很满意,又对她说,“小程同志,你先在附近找场地,如果找到合适的,尽快告诉我,我来帮你协调。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你给我写个详细的方案,我让县银行批给你五万块钱,我来做担保,这些够了吧?” 程麦香又惊又喜,五万块,真没想到宋书记大手一挥,就能给这么多钱。 “够了够了,”程麦香连连点头,“比我预计的多得多了,根本都用不了。” “好,小程同志,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快过年了,我给你们全家和全体双水村村民拜个早年,年后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阮佩玲突然嘿嘿一笑,“宋书记,年后麦子这边不光要扩厂,还要结婚,您等的是哪个好消息啊?” 宋书记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小程同志,那真的太巧了,我既然听到了这个消息,那说不得到时你的喜帖可要发我一份,否则我可不依。” 程麦香没想到,阮佩玲竟然把自己结婚的消息也告诉给了宋书记,狠狠瞪了她一眼,笑着对宋书记说,“宋书记肯来,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整个双水村蓬荜生辉。” 宋书记哈哈笑着,婉拒了程麦青留他吃饭的好意,带着方秘书执意告辞了,倒是阮佩玲表示想留下来跟程麦香说说话,宋书记笑着答应了。 三人送走了宋书记和方秘书,程麦香便带着阮佩玲往家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她道谢。 “佩玲,多谢你把双水村的情况告诉了宋书记,这才把他请来了双水村,给我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 “虽然我也很想领你这个人情,而且自问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可是冒领别人功劳的事,我阮佩玲还是不做的,这次真的不是我的功劳,你谢错人了。” “不是你在方秘书面前故意提起双水村村民的收入,使得方秘书到宋书记面前学舌,这才让宋书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了双水村制衣坊的一切吗?” 程麦香非常奇怪,而且宋书记也说是方秘书告诉他的,这次他们来双水村,单独带上了阮佩玲,想来消息的来源就是她了。 “是我故意在方秘书面前显摆双水村没错,但是,是你的对象林嘉余私下找到我,让我在方秘书面前这么说的,说是这样可以帮到你,我听了他的主意,觉得也挺不错的,就按他的意思去做了。” 程麦香大吃一惊,她是真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林嘉余促成的。 “说起来,麦子,你对象可真有办法,他找到我,告诉我说,你有一个大难题,只有我能帮你解决,问我愿不愿意,他这不是废话嘛,咱俩谁跟谁,你有难题我不帮你谁帮你? 我就问他怎么了,他说你要扩厂,但是没有场地,想要建新厂房却没有足够的资金,必须要靠政府来批,那就要县政府的宋书记帮忙。 现在市里在评选先进个人和集体,只要能帮你拿到这个名额,制衣坊扩大生产就有希望,他让我想办法,让宋书记知道双水村的情况。 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我天天跑县政府这边的新闻,跟宋书记身边的方秘书熟得不能再熟了,我找借口约他出来吃饭,故意说出了双水村制衣坊的丰功伟绩,果然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一再跟我打听制衣坊的细节,我就知道有门。 他回去后,就把双水村的情况反应给了宋书记,宋书记一听,当天就把我招到他的办公室,又问了我好多关于你和制衣坊的事。 麦子,说到底,还是你们的成绩好,每户村民几百块的收入,这可比多少国营厂的人挣得都多,连我听了都忍不住眼馋,宋书记听到这个数字简直双眼发亮,接着就定下今天来双水村看看,还不许我事先通知你,想要看看真实情况。 麦子,我确实没想着通知你,想给你个惊喜,而且我也相信你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像其他地方迎接领导检查,要提前弄虚作假。你看,宋书记对你这多满意,一开口就是五万块,嘻嘻,你的难题瞬间就解决了。 林嘉余这小子,也是真的有办法,他竟然知道宋书记是个做实事的,再加上他从钢铁厂刘厂长那边知道了市里评选先进的事,两下一利用,这么大的难题在他面前迎刃而解,啧啧啧,够聪明。” 阮佩玲不停地啧啧赞叹,程麦香突然骄傲地笑了起来。 可不是,他当然聪明了,未来的商界大亨,遇到的问题比这个难多了,他还不是轻而易举就化解了。 阮佩玲瞧着她一脸笑意,狠狠地在她脸上扭了一下,“快要结婚的人就是不一样,这脸上都满是春意,就差额头上刻上'老公很厉害'这几个字了。” 程麦香不依不饶地还了回去,两个女孩子在村里的小路上嬉闹着。 阮佩玲突然由衷地说,“麦子,你对象对你真的没的说,你也要好好对人家。” “嗯,”程麦香重重点头,“我肯定会好好对他的,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他。” “咦---”阮佩玲夸张地浑身打了个哆嗦,嫌弃地说,“这些肉麻的情话,你还是对着林嘉余去说,别对我说,我警告你,你别打我的主意,我对你没兴趣。” 阮佩玲说完,便哈哈大笑着跑了,程麦香恼羞成怒地在后面追着。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进了程家院子,见荞麦和滢滢丢沙包,难得爱国今天不看书,也在陪两个小姑娘玩。 林清菀已经跟滢滢说过了,年后要带她去省城,以后会在省城读书,她虽然不愿意,可也没有办法,知道的当天还抱着荞麦哭了一场。 荞麦尽管也很难受,可她还是为朋友高兴,一再劝说滢滢,回到省城比在林文县好多了,还保证她会经常去省城找她玩,滢滢这才破涕为笑。 这几天,两个女孩子更是形影不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一起玩耍,或许是感受到了妹妹情绪低落,爱国也放下了过去他不离手的书本,天天带着两个孩子玩,俨然成了个孩子王。 每个人都会长大,都会面临跟朋友分开的时候,无论多难过,都要学会去面对,这也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必须学会的。 ------------ 第104章 拿什么来谢我 宋书记和方秘书来双水村的第二天,县里便正式传来了通知,双水村制衣坊作为县先进集体,派代表两天后参加市里的交流汇报,同时参加市先进集体的评选。 尽管双水村已经不是第一次迎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可双水村村民似乎没想到两个大消息能接连来临,当大队外张贴了通知时,双水村村民还是再一次沸腾了! 公社里的领导接连来参观,对程麦青的态度也客气了许多,毕竟这可不止单单是双水村的荣耀,连整个红星公社的领导在其他公社领导面前也自觉有光,声调高了不少。 连领导都这样,更不用说双水村人,在其他村子人面前提到此事时,整个人几乎笑的合不拢嘴,而其他村的人夸赞两句,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一时间,双水村村民似乎成了整个公社的工人,连镇子上吃商品粮的居民都忍不住羡慕。 至于制衣坊的女工,得知自己竟然成了县里先进集体中的一员,从来没享受过这么大荣誉的她们都几乎懵了,等回过神来,每天上下班都自豪的挺胸昂头在村民面前走,家里的人更是对她们又多了几分尊敬。 可饶是如此,当程麦香问起谁愿意陪她到市里参加回报发言时,一个个都打了退堂鼓,程母和程大嫂忙着准备她的婚事,两人都不去,至于其他人,在村子里威风威风还行,一出了公社腿就发软,更别说去市里的大礼堂上发言,人人都推托,坚决不去出这个风头,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婶子大娘直接让程麦香放过她们。 程麦香哭笑不得,仿佛去市里这个差事是洪水猛兽,有去无回,无奈之下,程麦香只得强硬指了沈青云媳妇和房小燕,随她一同前去,制衣坊的人自然都是满口答应。 这天一大早,县里派来接她们三人的车就停在了双水村大队部外,三人在村民羡慕的眼神中上了车。 一上车,程麦香就发现车里居然还坐着林嘉余和阮佩玲两人,不由又惊又喜。 “麦子,看你笑成这样,是见到你对象高兴,还是见到我高兴啊?”阮佩玲忍不住出言调侃。 林文县民间的规矩,男女成婚前一个月,不方便见面太多,怕是对结婚后有影响。 程麦香不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风俗是怎么形成的,可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由入乡随俗,尤其是林嘉余,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毫不免俗,从进了腊月起,就很少陪着林清菀一道去双水村见程麦香了。 沈青云媳妇听阮佩玲这么调侃,低下头偷偷地笑。倒是房小燕年纪小,平日里程麦香跟她们打成一片,没有半点架子,此刻接过阮佩玲的话,“佩玲姐,麦子姐想你干什么,你又不能跟人家结婚。” 沈青云媳妇再也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程麦香满头黑线,阮佩玲和房小燕也嘿嘿嘿笑个没完,阮佩玲见程麦香恶狠狠地盯着她,忙站起来,“来,你跟林嘉余坐后面去,我们三个坐前面,别说我们没眼色。” 阮佩玲硬是跟程麦香换了座位,又回头坏坏地笑道,“要不要给你们遮个板啊?” 程麦香啪叽一下拍在她头上,阮佩玲夸张地唉哟一声,“不说了不说了,好心没好报。” 林嘉余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此刻见了她,自然恨不得上去好好跟她亲热一番,可车上人多眼杂,他只能紧紧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最近还好吧?” “嗯,”程麦香瞧着他俊美白皙的脸庞,漆黑的眼珠里满是热烈,线条优美的脖颈挺得笔直,不禁心头砰砰直跳。 好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轻易就被他电到。 “你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林嘉余自从跟程麦香定了婚期,就瞒着众人把钢铁厂的工作辞了,除了准备结婚的事,全心全意做起了拉人拉货的事,不过程麦香很是支持。 “还不错,最近快过年了,很多人从外地回来过年,客人多了不少呢。” 确实是这样,即使白天有公交车,可时间并不准时,往往过很久才来一辆,许多人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宁愿选择他的三轮车,即使他要价比公交车高,他们也不在意。 这二十天下来,他挣得比在钢铁厂可多的多了。 程麦香见前面三人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其他的话题,不再理会两人,不禁把嘴附到他耳边,轻轻地说,“这次真的要谢谢你,给我想了那么好的办法,解决了制衣坊场地的问题。” 林嘉余感觉到她嘴里的香气喷到自己耳边,不禁有几分心猿意马,他强自镇定心神,轻轻捏捏她的小手,“咱俩之间还要说谢吗。” 程麦香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心里正美滋滋的,没想到林嘉余把嘴靠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真要谢我,光是嘴头上这一句可不顶用,你打算拿什么来谢?” 程麦香见他趁机撩拨她,忍不住笑着说,“那你说要怎么谢?” 林嘉余冲她抿抿嘴,坏坏地说,“那就等新婚那天,陪我在炕上一天别下地,你看怎么样?” 程麦香没想到看起来一本正经地他,耍起流氓来也毫不含糊,不禁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林嘉余吃痛,可又不敢叫出声来引起车上人的注意,只得强自忍耐着,可嘴里还是不停地撩她,“麦子,其实我的主意不错的,你考虑考虑。” 程麦香手上加劲,林嘉余疼的脸都变了形,不得不住了嘴。 程麦香见他不再胡说八道,这才松开了手,可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出现了他方才说的那一幕,新婚夜里,两人在炕上缠绵悱恻,他纠缠着她,不许她下地,整个人轰地一下,全身都红了。 林嘉余见她整张脸红得好像熟透了一般,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起了作用,不禁又坏笑着说,“怎么样,我说我的主意不错吧,你还不信。” 程麦香右手抬起,在他脸前晃了晃,眼中威胁的意味极为浓厚,林嘉余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车子在市文化宫前停了下来,一行人从车子上下来,见文化宫前聚集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来参加这次先进集体和个人评选的。 为了这次市里的汇报,程麦香给自己、沈青云媳妇还有房小燕都单独准备了服装。 这个时代里,一到天冷的季节,人们大多穿棉衣,而且棉衣做的基本上都是宽大厚实,从上到下一样宽,没有腰身的概念,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就好似两块厚厚的布包在身上。 从去年开始,程麦香就单独设计了一种棉衣,吸收了后世羽绒服的设计,又结合当地的棉花,把棉衣设计得极为时尚,色彩上按照这个时代天冷穿深色系的习惯,采用了灰色,收腰短上衣,再配上黑色的贴身灯绒裤,显得整个人尤其精神。 她的设计一出,结了婚的媳妇多少有些顾虑,怕家人骂她们臭美,可是没结婚的大姑娘和城里来的知青,则毫无顾忌地学习程麦香的做法,甚至还有人主动问她衣服要怎么改,程麦香也不藏私,索性就让程母有时间帮她们把衣服改一改。 沈青云媳妇去年做了一套这样的衣服,不过一直没拿出来穿过,今天要来市里,家里人怕她穿得太土给双水村和林文县丢人,都劝她穿上,她也就喜滋滋地穿上了,果然,穿上后,自家男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同了。 ------------ 第105章 演讲汇报 房小燕年纪小,更能接受程麦香的新观念,而且又是程麦香的忠实崇拜者,一言一行都在学习她,此次出门,更是把最好的衣服穿了出来。 而阮佩玲则更不用说了,一看就知道是城市里最时髦的那一类人,而林嘉余身上则是程麦香专门为他设计做的夹克衫和修身长裤。 于是在一片土的掉渣的人群里,林文县来的这群人最为引人注目,长相美丽,穿着时髦,当然除了后来上车的那位,整个人穿了传统的军绿色改良军装,在几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早上九点,文化宫正式开门,门前聚拢的一群人鱼贯走了进去。 林文县隶属于登城市,登城市下辖两区九县,按照每个区县推举一个先进个人和先进集体,那这样算下来,共有十个候选集体跟双水村制衣坊争夺三个市先进集体的名号。 市文化宫的二楼有一间大礼堂,礼堂里的桌子上都按照县市名称摆放好了铭牌,林文县的队伍被安排在礼堂的右后方,从位置上看,应该是不受重视的。 程麦香一行人在安放了铭牌的位置坐下来,礼堂里人虽然多,却鸦雀无声,只是偶尔能听到进来人的进步声。 沈青云媳妇和房小燕头一次出席这么大的场面,难免有些紧张,两人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阮佩玲是县日报社的记者,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此刻她正拿着照相机,在礼堂里找角度拍摄。 林嘉余今天特意放弃了一天的生意,特地跑来给小媳妇打气,结果没想到小媳妇全然不在乎,更没有半分紧张,进了礼堂只是在好奇地东张西望,反倒是他,因为期盼双水村制衣坊能夺下市先进集体这个称号,倒是紧张起来。 尽管他们来之前,宋书记一再强调让他们不要紧张,能不能夺得市先进的称号不要过于执著,重在参与,可如果能获奖,自然是再好不过,那双水村在县委这边也能获得更多的支持。 快九点半,市里的领导陆陆续续来到了礼堂,都坐在早就准备好的第一排,他们一到,原本就安静的礼堂瞬间又寂静了几分,沈青云媳妇竟然觉得有几分腿软。 房小燕不禁看向程麦香,尽管程麦香坚持把两人带了出来,可上台演讲的是她,此刻自己和沈嫂子已经紧张得不成样子,她却一派没事人的模样,令房小燕对她的敬佩有多了几分。 八点半,礼堂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报幕员走了出来。 程麦香知道这个时代的这种会议,光是报幕员介绍会议精神、目的、流程和嘉宾就能长篇大论一大套,再加上请各位市委领导讲话,估计九点半前也进入不了正文,若是每人的发言时间再长一点,那估计等到她发言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不禁叹了口气,脑子里开始想文化宫前有哪些地方卖吃的,好能在中午散会后抢在其他人前,买到好吃的。 为了这次来市里,双水村特意给三人准备了几斤粮票,又从村里的账上拨了十块钱,就是想让三人吃顿好饭。 出乎程麦香的预料,还没等她计划好在哪里吃饭,市委书记已经走下了讲台,正式开始了今天的汇报演讲。 每个上台的人演讲时间严格地限制在十二分钟,另外有三分钟的提问时间。而根据报幕员公布的抽签顺序,林文县排在了第五位,也就是说,按照每个区县两个发言人,先个人后集体,程麦香排在了第十位,大概是在十一点。 这可真是个垃圾时间,一般到了这个时间,领导都听了不少发言,早就精神疲惫了,而且又接近午饭时间,很多人肚里空空,更是没有精神再听下去。 看来林文县在登城市是真的不受重视,难怪宋书记一再跟她说,让她不必在意结果。 见跟他们一行人来的那个先进个人候选人脸白成了一片,程麦香不禁轻轻对他说,“宋书记不是说了吗,重在参与,哪怕咱们能从人家的经验里学到一点,也是收获。” 那人勉强地笑笑,没有回答。 候选人挨个上台发言,人人都拿着稿子念着,跟程麦香在前世看到的年代电视剧一样,发言用词都是极端靠近宣传用语,喊着空洞的口号,而语气也是慷慨激昂,仿佛不这样就不能凸显自己对国家和政府的认同和忠诚。 这样的发言,可能一开始听还蛮有激情,可如果人人都这么做,反而没了新意,程麦香不过听了三个,就发现自己昏昏欲睡,而坐在第一排的领导,每次只是象征性地提几个问题,便算作结束了。 终于轮到了林文县候选人,那位先进个人候选人昂首挺胸上了台,发言照样是老一套,不过程麦香倒是认真听了听他的发言。 原来,他是一名退伍军人,在军队上曾立过两次一等功,转业回到地方后又进入了当地的电厂,通过学习熟练掌握了相关技术,成为了电厂骨干。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程麦香对军人的尊敬是永恒的,她没想到今天跟他一道来的,是一名曾经的子弟兵,不禁肃然起敬。 等到那人发言完毕,回到座位上,程麦香主动伸出手,“李同志,你的发言很好。” 李同志是个很腼腆的人,自从上车就没主动跟制衣坊的人说过一句话,连程麦香也是从方才的发言里,才知道他姓李,这会见程麦香跟主动跟他握手夸奖他,不禁害羞地点头,轻轻握了她的手一下便缩了回去。 终于轮到程麦香上台发言,她两手空空地走上了讲台,台下众人一见到她,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程麦香一指挂在墙上的时钟,微笑着对台下的众人说,“现在时间是十一点零五分,按照大会的时间安排,我演讲完了,大家伙就要吃午饭了,我会尽量压缩我的演讲时间,争取让大家过早点吃上午饭。” 台下众人有人立即笑出了声,她的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连坐在第一排的几个领导都不禁莞尔一笑。 程麦香前世在大学期间参加过几次演讲,也参加过辩论赛,口才还是不错的,她的演讲把时代流行的口号,成功地化入了制衣坊的实绩里。 而且用了娓娓道来的模式,让听的人都不由自主感觉到一股亲和感,仿佛一个人在跟人谈论着,两年来双水村制衣坊从成立到成长的点点滴滴。 而且程麦香全程采用脱稿方式,因为没有了低头读稿的束缚,她的目光都落在观众席,双手自然交叉,整个人的姿态都特别轻松,让听惯了慷慨激昂一板正经的众人都不觉被牢牢吸引,她的一字一句被众人听在耳中。 尤其是前排有几个领导,听到双水村制衣坊跟广市制衣厂有合作关系,而且还把服装销售到了港城,都惊讶地面面相觑,而市委书记则是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程麦香演讲过程中没有用很正式的书面语,反而采用了登城市的很多俚语,说话妙语连珠,几次把礼堂内的人逗得哄堂大笑,连好几个市委领导都捂着嘴在笑。 程麦香把演讲时间牢牢把握在十二分钟,当她演讲结束时,礼堂内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显然众人对她的演讲汇报评价很高。 掌声结束后,一个市委领导问道,“程麦香同志,你在演讲中提到了艰苦朴素,厉行节约,可我看你的穿着,怎么也不像艰苦朴素,这个你怎么解释?” ------------ 第106章 请客 程麦香见发问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领导,又见市委书记平静地望着她,没有半点不悦,她立时明白了什么。 她微笑着说,“领导,我认为中央提倡的艰苦朴素厉行节约,并不代表让人民吃不饱饭,穿的补丁摞补丁,对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说,好日子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吃的好一点,穿的好一点,再努力让自己过的更好一点。 至于厉行节约,同样都是用布料做衣服,我做的衣服不仅美观,而且做衣服用的布料要少过很多台下女同志的,我大概估计了一下,做十件我身上棉衣用的布料和棉花,只能做九件台下女同志的棉衣,那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也是在厉行节约啊!” 那领导没想到程麦香会这么回答,顿时愣住了,倒是市委书记带头给她鼓起了掌。 “程麦香同志,我听你提过,你的制衣坊跟广市制衣厂合作,能跟我仔细说说,广市制衣厂跟港城这边的合作模式吗?” 问话的人是郑书记,他正满眼期待地看着程麦香。 看来她估计的不错,这个郑书记和林文县宋书记一样,也是个愿意为市民做实事的领导。 他期望着社会产生变革,也盼着能牢牢抓住眼前难得的机会,尽快把全市的经济搞上去,让全市的百姓日子越过越好。 “好,不过我在那边只待了几天,了解的不是很多,我只能简单地说说。” 见郑书记点点头,程麦香就介绍了广市制衣厂的运作,她明白书记想知道什么,在谈到广市制衣厂如何做外贸的环节上说的格外详细。 郑书记边听边频频点头,还不时低头记录着什么,他还想多问几句,忽然身后有人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他抬头看看时钟,原来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他想了想,对那人挥挥手。 那人立即宣布上午散会,下午一点会议再次继续。 程麦香见状,也要下台,郑书记抬手拦住了她,“小程同志,你不忙走,中午我请你吃饭,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请教。” 程麦香为难地朝双水村众人看了一眼,正想着今天中午没法子,跟他们一起去尝尝市里的小吃了,没想到郑书记笑着问,“你们林文县的要一起出去吃饭吗?” “嗯,”程麦香点点头,“郑书记,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些人很少有机会来市里,我们想着趁这次机会,好好尝尝市里的小吃呢。” “成,市里我熟,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吃个够。”郑书记豪爽地说。 程麦香大吃一惊,刚想婉拒,郑书记就摆手,“就这么定了,不过也不是白请你们,我还要你传授经验呢。” 坐在第一排的市委领导基本上都走光了,倒是郑书记身后那人一直站着,动也不动,看来是郑书记的秘书。 “小余,今天你也放个假,自己出去吃吧,我要带着林文县的代表出去吃咱市里的小吃了。” 余秘书看了看郑书记,又看了看林文县这一行人,尽管有些不乐意,可还是不敢违拗郑书记的意思,点头出去了。 郑书记说到做到,带着林文县一行人来到文化宫不远的小吃一条街,热情地给他们一一介绍着有名气的小吃,还掏钱和粮票买了不少吃的,分给众人。 沈青云媳妇和房小燕在会议上见过郑书记讲话,自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此刻见他带着他们逛街,还主动买东西给他们吃,惊得两人拿着小吃,张大了嘴巴。 程麦香知道她们见了郑书记拘束,于是在她们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两人一听,频频点头赞同,跟众人招呼了一声,于是两人都朝街的那边走去。 “你让她们独自去买吃的了?” 郑书记注意到了,不禁笑着问。 “嗯,”程麦香点点头,“她们见了郑书记拘束,这样大家都别扭,还不如大家分开行动,都会舒服。” 这年头见了领导,谁不是紧紧巴着,生怕落后一步,起码郑书记每次出去参观考察,身后跟着的人永远只多不少,没想到程麦香倒是全然不在乎,这更让郑书记对她刮目相看。 郑书记见身后林嘉余和阮佩玲两人在随意聊着,而走在另一边的那位李同志一声不吭,不禁明白,这位李同志跟双水村这批人不是一路的。 郑书记笑了笑,于是问起程麦香在广市的所见所闻,尤其听到她参加过广交会,更是兴趣陡增,对广交会上的细节都问个没完没了。 程麦香给他一一讲解,后来实在讲的累了,便拉过林嘉余给他继续解释,林嘉余的口才比起程麦香来不遑多让,尤其是从他的角度,看到了更多新鲜事物,他还重点介绍了广市的出租业务,这也让郑书记听得津津有味。 “不错不错,小程同志,小林同志,你们的经历确实对我很有启发,广市是历史名城,文化厚重,经济从几十年前在国内就是首屈一指,看来确实有独到的地方,有很多是值得登城学习的。” 程麦香和林嘉余都点头,就东省来说,别说登城,就连省城也比不上广市,别人做的好的地方自然要学习,这样才能有进步。 郑书记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他笑着对几人说,“打扰了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也要回去准备下午的演讲会了,小程同志,今天多谢你和小林同志,给我讲了这么多先进城市的经验,咱们下午再见。” 众人举手跟郑书记告别,见他走远了,那位李同志也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阮佩玲撇撇嘴,扑上去抱住程麦香,夸张地说,“嗷,亲爱的,你今天上午的演讲真的是棒透了,你怎么会想到这么讲的呢,别人的演讲我听得都快睡着了,只有你的演讲,我竖着耳朵仔细听,生怕漏了一个字。” 程麦香抬手在她头上给了个爆栗,嫌弃地说,“你少肉麻,我听了恶心,我的演讲,不管多难听,你要是敢睡,不怕我灭了你吗?” 林嘉余见两个女孩子可以当街无所顾忌地搂抱打闹,说不出的羡慕嫉妒,不过提到小媳妇的演讲,他可是既骄傲又自豪,毕竟那里面也有他的功劳。 “那是麦子整整准备了两天的成绩,而且她还听从我的建议,准备了两套演讲,比别人更累。”林嘉余忍不住心疼起小媳妇。 “两套演讲?”阮佩玲吃惊地问,“为什么要准备两套?另一套是什么样的?” “另一套就是跟今天各人演讲的风格差不多,口号震天,气势磅礴,能让你听睡了的。 今天会议一开始,我就发现这个郑书记不喜欢搞一些形式主义的东西,主持人的开场白很短,连他自己上台讲话也是寥寥数句,没有长篇大论,而且把各人时间掐的很短,我认为他是个愿意做实事的人,于是大胆选用了你听到的那套演讲方式。” 阮佩玲吐吐舌头,“幸亏你是用上午那种方式演讲的,否则我可就惨了,要双手撑着眼皮才能勉强不睡着。” 程麦香笑了笑,其实她原本只准备了一套演讲方式,就是上午用的那一套,可林嘉余读了演讲稿后,托林清菀带话,认为她最好再按照这个时代的模式准备另一套,到时看市里领导的行事作风,好随时切换。 程麦香原来不以为意,本来她就没有一定被评选上的目标,何必去故意拿腔作势,讨好市里领导,可林嘉余却告诉她,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宋书记想,不能给他招来不是。 程麦香明白林嘉余话里的意思,毕竟是宋书记推荐的她,如果她在评选会上过于特立独行,引起非议的话,只怕给宋书记带来不好的影响,也可能会影响到日后宋书记对制衣坊的支持。 ------------ 第107章 当选市先进 程麦香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采纳了林嘉余的建议,准备了两套演讲方式,会议一开场,她摸清了郑书记的风格,大胆采用了全新的方式,果然出现了一鸣惊人的效果。 程麦香觉得自己越来越佩服林嘉余了,也更庆幸自己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很多事情上,他思考的东西比她要高不少,从而能做出更准确的决定。 林嘉余见小媳妇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顿时觉得无比满足,阮佩玲见两人一派肉麻兮兮地含情脉脉相望,不禁咧咧嘴,“真是受不了,快到一点了,咱们也要赶紧回礼堂了。” 三人快步走了回去,在文化宫门口碰到了吃完饭回来的沈青云媳妇和房小燕,房小燕拉着程麦香的手,笑着说,“麦子姐,你今天说的真好,听的我一愣一愣的,看来这次评选,咱们双水村很有希望。” “就算是评选不上,只怕林文县和双水村制衣坊也在郑书记心里留下印象了,单凭这一点,我们就能跟宋书记交代了。” 林嘉余笑着对众人说,众人都频频点头。 下午一点,会议准时开始,或许是受了上午程麦香大获成功的演讲启发,下午各个区县的候选人都稍稍转变了演讲模式,很多人也采用了脱稿模式,可能是利用中午休息时间现背的,听起来磕磕绊绊,还有人没法子最终又选择了念稿子。 程麦香不禁暗暗摇头,他们真的没必要去生搬硬套她的模式,结果搞了个邯郸学步,没学到她的精髓,反而把自己的特色也搞丢了。 会议开到下午四点,然后休会半小时,由市委领导评选出这次优秀的先进个人和先进集体各三名,四点半宣布评选结果,然后就是发奖状拍照留念等一系列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等到四点会议一结束,市委领导退场后,许多区县的代表都纷纷过来跟程麦香打招呼套近乎,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起中午郑书记跟她说了什么,搞得程麦香不胜其烦,又不好当众翻脸,只得强自忍耐。 林嘉余坐在小媳妇的身边,鄙夷地瞧着那些前来讨好谄媚的人,反倒是一直坐在旁边不声不响的那个专业兵,让他有了几分钦佩。 阮佩玲更是气的脸都黑了,在早上进文化宫前,她作为林文日报记者,曾试图去拜访别的县市的候选人,结果他们一听到是林文县的记者,都懒得搭理,如今看程麦香获奖希望大增,就一个个过来献殷勤,真是拜高踩低让人不齿。 四点半,主持人宣布会议继续,在众人的期望中,郑书记发表了简短精悍的闭幕辞,肯定了各区县的候选人表现,尤其大力表扬了区县大力开拓创新的精神。 郑书记虽然没提林文县的名字,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表扬林文县,毕竟程麦香的演讲稿是以开拓创新,再创辉煌为题的。 很快到了宣布入选名单的环节了,林文县的众人都紧张地坐直了身子,倒是程麦香和林嘉余对视一眼,两人都轻轻一笑。 自己该做的努力都做到了,入不入选都无所谓了,毕竟很多事所牵涉的因素很广,是自己掌控不了的。 主持人请来邹市长宣读入选的先进个人名单,不出众人所料,林文县的那位退伍兵落选了,被选中的是另外区县的人。 接着就是这次的重头,三个先进集体的名单,沈青云媳妇和房小燕紧紧握着手,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讲台,连一向豁达的阮佩玲都双手紧握放在脸前,一副祈祷的模样。 眼见邹市长念了两个,都没有林文县的名字,众人都忍不住开始丧气,程麦香也觉得希望不大,毕竟她的很多行为在这个相对保守的时代,可能并不能为所有人理解,否则她演讲时,那位市委领导就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邹市长念完了两个名额,顿了顿,目光望向了坐在礼堂边上的林文县候选人的桌子,随即高声宣布,“林文县双水村制衣坊。” “哇,麦子姐,太好了,我们获奖了!” 房小燕到底年纪小,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忍不住跳了起来,结果椅子不小心被她踢到一旁,坐下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礼堂里顿时哄笑了起来,阮佩玲和沈青云媳妇忙把她扶起来,房小燕站起身后,还是一脸兴奋地鼓掌。 那位退伍兵虽然为自己落选而遗憾,可听到制衣坊这边入选,也由衷地高兴,主动把手伸向程麦香,“程同志,恭喜你们为咱们林文县争光。” 程麦香笑着跟他握手示意,拉着沈青云媳妇和房小燕一同上台领奖,三人来到台上,邹市长对房小燕笑道,“这位小同志一听说当选了先进集体,高兴得站都站不稳了。” 房小燕听到邹市长的调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时,当选先进集体和个人的人都来到了台上,郑书记和邹市长一一跟他们握手,发奖状和纪念品,轮到程麦香的时候,邹市长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了一句话,“小程同志,你这次当选是市委领导争论了好久,郑书记力排众议才决定的,你可要好好干,千万别让他失望。” 程麦香不由望向正在跟其他当选人说话的郑书记,这才明白在宣布双水村制衣坊当选时,邹市长为何会顿了一下,估计他也在感叹这次的争议之大吧。 “邹市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辜负郑书记对我、对林文县的期望。而且我也有信心,或许过不了两年,大家就会明白,郑书记今日的选择是对的,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会越来越被中央领导重视。” 邹市长颇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在市一级的领导里,他算是年轻的,自然也赞同郑书记的选择,可是很多老一代的领导看程麦香不顺眼,纷纷说她过于追求美,追求挣钱,却忘记了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 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开始有些理解郑书记的话了,这个同志不简单,她对中央的动向和决心很清楚,也愿意走在时代的前头,或许未来社会的发展,真的要大力依靠她这样的人。 “好,那我就等着你把双水村村民生活变得更好。” “一言为定。” 众人站在一起,市委领导也纷纷上台,市里和各区县来的记者都站到台前拍照,闪光灯此起彼落,让习惯了手机拍照的程麦香微微眯起了眼。 散会后,获奖的人捧着奖状和奖品在礼堂里不停地拍照留念,而落选的人则匆匆离开,沈青云媳妇和房小燕获奖后也兴奋地要阮佩玲给她们拍照,阮佩玲一口答应了。 几人拍完照,程麦香见那位退伍兵一脸落寞,也不想表露得太过兴奋,免得再打击他,于是对众人提议回林文县,众人也都答应了。 寒冬腊月,快五点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众人出了文化宫,见早上送他们来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众人顶着寒风上了车,司机高兴地恭喜程麦香,又笑着说,“程同志,现在郑书记已经知道这个好消息了,等回到县里,他会亲自来迎接你们的。” 车子迅速开动起来,车窗外的天空从一开始的模糊,到最终完全黑透了。 车子里,众人依然坐在原来的位子上,阮佩玲是个活络的性子,一天下来,她跟沈青云媳妇和房小燕早就混熟了,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天的评选会,司机不时地插着话,只有那位退伍兵从来时就沉默不语,此刻更是一言不发。 程麦香靠在林嘉余宽阔的肩膀上,轻轻握着他宽厚的大手,觉闭目养神。 林嘉余微微侧头,见程麦香的眉头微微蹙着,一张白净俏丽的脸庞上满是疲惫,不禁心一阵阵抽疼。 自从高考结束,她就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每天不是操心双水村制衣坊,就是在忙两人结婚的事,原本以为趁着过年能好好歇一歇,又被他推去参加这个先进评选会,熬夜准备演讲稿,真的是太辛苦了。 不行,自己要赶紧把生意搞起来,好能助她一臂之力,不能让她这么辛劳了。 眼见她已经睡着了,林嘉余脱下夹克,披在她的身上。 ------------ 第108章 新婚前夜 不出意料,双水村制衣坊被评选为登城市先进集体的事,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林文县,双水村也成为了林文县的当红明星村。 县里和各公社的领导纷至沓来,打着学习的旗号来双水村制衣坊参观指导,扰得程麦香不胜其烦,最后听到有人来参观,就恨不得躺在炕上装死,无比痛恨市里为何一定要把这个奖颁给制衣坊。 后来更是夸张,县里和各公社纷纷邀请她去做报告,传授先进经验,她借口身体不好,除了郑宋书记那边的邀请,各公社的邀请她全部推给了程麦青,扔给他一篇足足能念上一个钟头的演讲稿,让哥哥替她出风头去。 程麦青素来疼妹妹,再加上他是大队领导,平日里各种各样的会议开的也不少,经验丰富,见妹妹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再加上她的婚期越来越近了,也要忙着筹备,也就没推辞,直接把这份差事给揽了下来。 有了哥哥的大包大揽,她总算觉得清净了不少,再加上省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定在了正月三十那天开学,算算日子,是她结婚后的半个月,倒也给她留了不少时间,让她着实松了口气。 因为年后就是程麦香的婚礼,再加上年前评选上了先进集体,还有制衣坊的扩张压在身上,程麦香觉得,这个年过得尤其匆忙,似乎还没感觉到,正月十五就到来了。 明天就是她和林嘉余结婚的日子了,按照双水村的规矩,双方约定早上七点来迎亲,迎亲的人在县城里转上一遭,再去县城的饭店里开席。 已经是半夜里,程麦香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到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是跟人在成亲,她顶替了那个被渣男诓骗的原主,留在了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半了,经历跟渣男退婚、跟林嘉余恋爱、开制衣坊、考大学,日子过得精彩纷呈,尽管物质生活远远比不上后世,可却多了许多疼爱她的亲人,让她体会到了前世不曾有过的亲情。 就连一贯跟程母和她不和的二哥二嫂,因为今年托了制衣坊的福,分了不少钱,这几天对她也是笑脸相迎,还一再说着吉祥话,两个小侄子见了她,也是规矩得多了。 想起程母、大哥大嫂还有侄子侄女对她的种种好,她突然觉得不舍,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不该把结婚的日子定的这么早,该留在家里多陪陪程母才是。 程麦香又翻了个身,暗自思忖着,要不然就想法子把婚期延后吧,不过全家人忙活了将近两个月才把婚礼筹备好,说不结婚就不结婚,那该怎么跟家人交代,村里人都随了礼的,明儿还等着来吃喜酒的,如果把他们的礼退了,会不会让他们说家里人的闲话? 程麦香胡思乱想,觉得头都痛了,她开始有些理解前世里,那些在患上结婚恐惧症的新娘了,她现在不就在想着怎么推迟婚礼嘛。 “麦子,睡不着吗?” 程母见她在炕上跟个轱辘似的滚来滚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妈,我吵醒你了? 程母轻声笑了笑,“闺女要结婚,当妈的怎么会睡得着?” 程麦香见程母说的竟然有几分心酸,不禁拉亮了电灯,撒娇似的依偎在程母怀里,“妈,那明天我不嫁了,婚礼咱们想法子取消好不好?” 程母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不过是女儿家嫁人前的焦虑和紧张,最是寻常不过,不禁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胡说,结婚的事都是大家定好的,所有的事也都筹备好了,这都临上花轿了,新娘子反悔了,这能成吗?” “反正我和他还没扯结婚证呢,就算举办了婚礼,法律也不认可我们是夫妻关系。” 一说到这个,程麦香就觉得丧气,因为原主的生日是正月十八,所以要再过两她才满二十岁这个法定结婚年龄,原本她是想等扯了结婚证再举办婚礼,可家里找人看过,选在正月十六这天结婚对两人最好,过了这个日子,至少还要再等将近一年才行。 林嘉余可不想再等,磨了不少嘴皮子,才终于让她点了头,好在两人结婚后两天就能去领证,这才让她觉得平衡了不少。 程母见她一再提到结婚证,又想起上次她跟吴家栋结婚时,两人只要村里写了个结婚文书,怕她是在吴家栋的事里落下了阴影,不敢再结婚了,可又不敢明问,怕太露痕迹,于是含糊地说,“麦子,小林是个好人,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你的,这一年多来,妈和你大哥大嫂看的清楚,把你嫁给这样的人,全家人都放心。” 程麦香一听,便知程母会错了意,她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又提起原主的锉事来败坏自己的心情,就倚在程母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蹭蹭程母的脖子,“妈,我舍不得你。” 程母的心顿时暖了许多,上次闺女嫁给吴家栋时,满心欢喜,也是一晚上没睡,可一句也没提不舍得自己和家人。 或许有了那次的经历,闺女长大了,也越来越有主见和能耐了,反而对自己越来越孝顺,懂得珍惜亲情。 程母微笑把她抱进怀里,两人一起躺了下来,就像她小时睡不着或是做了噩梦吓醒了,程母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她,“快睡吧,明天还要折腾一天呢,睡不好精神就不好,咱麦子明天可要做个最美的新娘子。” 回到母亲的怀抱,程麦香顿时觉得踏实了不少,困意也渐渐上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双眼一闭,搂着程母睡过去了。 程母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轻轻笑了笑,还是跟小时候没变,一睡不着就要她哄,才能乖乖地睡过去。 程母轻轻拉灭了灯,躺在她的身边,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也闭上了眼睛。 程麦香睡了香甜的一觉,被程母推醒时,已经早上六点了,程麦青已经在家里点燃了一挂两千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了半个双水村。 上次原主结婚,程家人对吴家栋并不是多满意,尽管给她陪送了一千块钱和三个箱子,可程母在双水村并没有大办,只是照着规矩把她送出了门,就算完了任务。 可这次结婚不一样,无论是程母还是程麦青,对林嘉余都满意得不得了,甚至两人早就把他看作是程家的一员,所以程麦香这次的婚礼,程母决定大肆操办,她要在村里整整摆上一天的流水席,欢迎双水村的人来吃席。 可是光靠程母和程大嫂两个人,是无法撑起这个局面的,只怕也赶不及做来给来贺喜的人吃饭,好在制衣坊的几个婶子大娘,都自告奋勇来帮忙,而且是免费的,程母给她们报酬也不肯要。 “老姑,你要做新娘子了!” 荞麦和滢滢从屋外冲了进来,看着刚起身还在揉眼睛的程麦香,忍不住爬上了炕,荞麦拍着小手笑话她,“老姑是个小懒猪,结婚这天还赖炕不起,哈哈哈。” 程麦香被她嘲笑的满头黑线,狠狠翻了个白眼,倒是滢滢仔细看了看她,关心地说,“舅妈看起来好困,昨晚没睡好吗?” “当然没睡好了,你舅妈做梦都盼着嫁给你舅舅,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了,怎么可能睡得着,肯定在炕上高兴了整整一夜。” 阮佩玲也从屋外走了进来,促狭地冲她直眨眼,“快起来梳妆打扮了,新郎马上就来接你了,难不成要让林嘉余直接把你从炕上抱走吗?” 程麦香气的狠狠瞪了她一眼,荞麦哈哈笑着,不给老姑留一丝颜面,倒是滢滢捂着小嘴笑个不停。 ------------ 第109章 迎娶 程麦香三下五除二随便套了件衣服,下了炕,洗漱完毕后,坐在了梳妆台前。 所谓的梳妆台,不过是她屋里的一张木桌,桌子上安置了一面三十公分高的镜子,桌子上放了一把木梳,还有林嘉余为她从广市买来的一整套谢馥春化妆品,有雪花膏、冰麝头油、鸭蛋香粉,还有护手油,因为太贵了,程麦香一直收藏着没舍得用。 阮佩玲一向是时尚达人,自然认得晓得这些化妆品的精贵,一见之下,立即惊呼出声,“嚯,麦子,你是从广市买来的吧,我那些文工团的朋友平时演出,都用不上这么好的化妆品。” “嗯,是嘉余给我买的,我嫌贵不要,他不肯,一定要买下来。” 阮佩玲见她微笑中隐隐藏了一丝得意,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下,“边去,少在我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了,快给我化妆吧,你今天无论如何要把你全部的本事都拿出来,我要做个最美的新娘子。” 自从得知了程麦香结婚的消息后,阮佩玲就一直嚷嚷着要给她在新婚那天化妆,程麦香想到她有许多文工团朋友,穿着也时尚,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阮佩玲年前返回省城过年,昨天下午就赶到了双水村住下,为的就是一大早过来给她化妆。 程麦香前世曾在一些怀旧图片上,看到过这个时代的女性化妆后的样子,她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腮上宛若高原红的两坨红色,看起来颇为喜感,所以一直在给阮佩玲洗脑后世的裸妆,阮佩玲也答应给她化淡妆。 阮佩玲取出她的化妆用品,仔仔细细地给她化妆,程麦香的皮肤很好,细腻白嫩,确实不需要多化,就很是漂亮。 荞麦和滢滢两个孩子坐在炕边,好奇地瞧着阮佩玲给程麦香的脸上扑粉,荞麦奇怪地问,“阮阿姨,你为什么要把面粉往老姑脸上抹呢?” 程麦香和阮佩玲都哈哈大笑起来,阮佩玲一边笑,一边继续上妆,还调侃荞麦说,“荞麦,等你嫁人的时候,也要往脸上抹面粉呢,到时你要嫌麻烦,阿姨就给你准备一盆面粉,你把头往里一扎,就成了。” 荞麦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阮佩玲在取笑她,哼了一声,拉着滢滢的手说,“滢滢,咱们去厨房里找奶奶和我妈,看看她们在做什么好吃的。” 两个小姑娘跳下地,手拉手地跑了,阮佩玲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气性这么大,不禁逗。” 阮佩玲很快就给她化好了妆,程麦香睁开闭着的眼睛,见镜子里的自己上了妆,比平时的秀美多了一层艳光,白皙的肌肤水亮清透,腮上隐隐透着一股红晕,眉眼流转,真的是娇艳动人。 程麦香满意地点点头,回身从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嫁衣,这个时代不流行穿婚纱,一般人结婚都是一身红色衣裤,样式老旧古板,她一点都不喜欢。 虽然不能穿上几十年后的白色婚纱,可她也不想委屈了自己,早在半年前,她就设计好了婚服的样式,交给程母看后,程母也觉得很满意,于是从制衣坊下班后,晚上闲着无事,就给女儿制这套婚服,前前后后做了几个月,总算是完成了这套婚服。 婚服分为上衣下裙,上身是一件大红色的短小夹袄,窄袖收腰,下身是一条同色喇叭棉裙,腰部提的很高,一直到脚踝,因为服装设计的比例是三七分,显得她的身材格外修长。 婚服上用金色的线绣着她设计好的图案,看上去显得整套衣服格外飘逸,质感十足。 程麦香还好后,阮佩玲整个人眼都直了,喃喃自语地说,“太漂亮了,麦子,太漂亮了,不行,以后我也要做这么一套婚服穿。” 程麦香笑了笑,又拿起木梳轻轻梳理了一下柔顺的头发,几十年后,新娘子嫁人都会找人盘头,可如今是没法子的,不过她也不耐烦坐上三四个小时让人给她弄头发,索性就让头发自然垂下,还格外好看。 门外的鞭炮突然再次震天价地响了起来,大门口也喧哗声不断,孩子们都大喊大叫着,欢声笑语不断。 屋门突然被推开了,程母和程大嫂奔了进来,“麦子,好了没有,小林来了!” 话刚落音,两人就被眼前艳光四射的程麦香惊呆了,程母走上前,拉着程麦香的手上上下下地看,程大嫂则笑着说,“小姑今天好美啊,简直就跟人家老人嘴里说的仙女一样了。” 程麦香笑了笑,跟着程母和程大嫂走到院子里,院子里早就聚集了一群来凑热闹的孩子,一见到程麦香,都是一片惊呼。 林嘉余被堵在院外的人拦了个正着,跟他一起来的大周不得不把准备好的喜糖一一散给围观的人群,这个时代因为贫穷,没有多少人会给红包,凑热闹的人也不会要,但是无论什么时候,结婚时的喜糖都是必不可少的。 林嘉余这次为了结婚,足足准备了几十斤大白兔奶糖,进了双水村见人就发糖,就是为了图个别人恭喜的喜气,许多孩子嘴馋,为了多吃块糖,竟然一路尾随着车队,跟到了程母门外。 林嘉余人缘好,即使从钢铁厂离职了,听说他结婚,很多人都愿意陪他一起来接新娘,刘厂长干脆为他组织了一个自行车队,人人都骑着自行车,一道到双水村来接新娘。 这二十几个长相精神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风驰电掣地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地进了双水村,这么大的迎娶排场,几乎立刻就轰动了整个村子,连隔壁村子和镇上的人都来看热闹。 好不容易林嘉余摆脱了大门外的小鬼,带着二十几号兄弟,举步踏进了贴着大红双喜字的程家大门,来到了院子里。 林嘉余一走进院子,双眼立即闪过一丝惊艳,他的新娘子穿着大红的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他。 他今天身上穿着灰色新夹克,黑色修身长裤,外加一双黑色皮鞋,英气挺拔,头发稍稍做了修饰,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乌黑的眉宇,整个人显得格外俊朗。 “哇,新娘新郎都这么好看!”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哈哈,早点结婚,早生贵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起哄,说着祝福的吉祥话,跟来一起迎亲的人也此起彼伏地迎合着,开着许多儿童不宜的玩笑,不过在农村,婚礼这天都是任由着人闹的,开些过分的玩笑也没人会在意。 程母也带着程大哥大嫂程二哥二嫂一并迎了出来,五个孩子挤在大人中间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程家为了程麦香结婚,连过年穿的新衣服都没用,直接又全部都做了新衣服。 因为林家已经没有了长辈,所以两人商量过,结婚该有的仪式都在程家办,程母把两人迎进了堂屋,在左边坐下,穿着新衣服的林清菀则在上首与程母相对而坐。 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还有卫凌诚坐在下首,几个孩子站在各自父母身后,林嘉余和程麦香牵着手走了进来,在程母和林清菀面前站定,鞠躬行礼。 阮佩玲端来两杯茶,递给两人,两人躬身递给程母,程母打开喝了一口,然后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了两人。 两人又给林清菀端茶,林清菀含笑看着站在地下的一对璧人,想起早逝的父母,眼中隐隐有了泪花。 程母丈夫早年参军,在军中不幸殉职,三个孩子的婚礼他一个也没能看到,程母明白林清菀的心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点了点头。 程麦香和林嘉余正给大哥大嫂行礼,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高喊,“县里的宋书记来了!” ------------ 第110章 拉风的车队 程麦香与林嘉余对视一眼,两人都颇感意外,屋里的人赶紧起身到院子里去迎接。 宋书记一眼看到了亮眼的两人,笑着说,“今天的小程同志真漂亮,我差点没认出来。” 说着又拍拍林嘉余的肩膀,“咱小林同志也帅气,这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惹人羡慕的一对。” 宋书记身边的方秘书把手里一个红包递给林嘉余,林嘉余急忙推辞,“宋书记来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们就觉得很光荣了,怎么能收宋书记的钱呢?” 宋书记摆摆手,“没有多少钱,不过只有五毛,意思意思罢了,你们小两口也不要有负担,婚后相互扶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好,我们一定不辜负宋书记对我们的期望。” 程麦香高声说着,满面笑容地收下了方秘书手里的红包。 宋书记笑着点点头,“好,想来今天你们这里也忙,我就不留下来给你们添乱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程麦香和林嘉余赶紧挽留,宋书记笑着摆手,“我留在这里,大家都觉得拘束,还是走了好,再说我确实有工作,如果你们觉得过意不去,就抓把糖给我吧,也让我沾沾新人的喜气。” 林嘉余身边的周敏琦忙把手里剩余的几十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宋书记,宋书记正要推辞,程麦香笑着说,“宋书记,这糖不是给您一个人的,这是我俩给整个林文县领导的,感谢他们对双水村的支持。” 宋书记听她这么说,这才点头让方秘书接了过来,又客气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宋书记一走,周敏琦便高声招呼着跟着林嘉余一道前来迎亲的那群小伙子,“走,咱们跟新郎新娘去县城转上一圈,好回来吃席。” 这群小伙子都是二十来岁年纪,正是好事的人,一听他这么说,都不禁齐声叫好,纷纷推过自行车,准备出发。 阮佩玲见状,牵着荞麦和滢滢的小手赶了过来,一把推开周敏琦,不客气地对他说,“你去跟其他人一辆,这辆自行车被我们仨征用了。” 周敏琦瞧着阮佩玲不客气地把滢滢和荞麦抱上了自行车前梁,不满地说,“这么多人,你凭什么要抢我的车子?” “这么多人,阮阿姨只认识你一个,不抢你的抢谁的。”荞麦理直气壮地说,似乎阮佩玲抢他的自行车是看得起他。 “就是,这么大的人,脑袋还没小女孩好使,真是愁人。”阮佩玲得意地冲荞麦打了个眼色,两人击掌庆祝,滢滢捂着小嘴偷偷地笑。 周敏琦目瞪口呆,几乎想不出来拿什么话反驳,只好把车子让给了三人,正想找其他人共用一辆自行车,扭头看见三个程家三个男孩子羡慕地看着荞麦和滢滢,想起了林嘉余对他的嘱咐,忙招呼他们说,“爱国,爱军,爱民,你们老姑夫说了,你们仨跟我们一起去玩。” 爱军和爱民一声欢呼,就去找顺眼的小伙子载他们,小伙子也颇喜欢这些年纪不大的小孩子,立即就把他们抱上了车。 倒是爱国眼里虽然露出了期待的神色,可还是朝程母那边瞧了瞧,期期艾艾地说,“我还要帮奶烧火做饭呢。” 程母满面笑容地说,“今天奶请的人多,哪里还用得着你来帮忙,跟你弟弟妹妹一起去玩吧,记得看好他们。” “知道了,奶。”爱国痛快地答应了一声,也去找自行车载他了。 林嘉余见众人都准备好了,立即向车队喊了一声出发,便骑车带着程麦香向前行去。 一行人跟在林嘉余身后,骑车穿行在双水村的土路上,见很多孩子在路上探头探脑地看着,周敏琦就大声招呼着,“有愿意跟我们一起的,就上车吧!” 许多孩子拍手叫好,纷纷跳上自行车,还有孩子拉住了骑车的人,爬上自行车的大梁,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林嘉余身下的这辆自行车是他送给程麦香的聘礼,崭新漂亮的自行车前梁上,坐着美丽动人的新娘,骑车的是英俊潇洒的新郎,让路上的行人看到了,都觉得画面很是养眼,再加上身后又紧紧跟着二十多辆自行车,众人前呼后拥,更是惹人瞩目。 今天虽然是正月十六,可天气难得的晴朗暖和,程麦香虽然里面穿着薄棉裤,可到底外面是连裙子,若是放在平日,在自行车上肯定觉得冷,可今日却浑身都暖洋洋的。 程麦香坐过无数次林嘉余的自行车,这还是头一次坐在车子的前梁上,她双手轻轻握在林嘉余的大手上,后背紧紧贴着他的前胸,整个人都被他牢牢裹在怀里,说不出的温暖安全。 “冷吗?”林嘉余低下头,轻声问道。 程麦香听着他充满磁性的声音,耳朵又被他口中的热气一喷,顿时红透了,忙摇了摇头。 “难怪看日子的人说今儿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果然不假,确实是最好的日子。”林嘉余爽朗地大笑,接着脚下加快,车子刷地一下子飞了出去。 迎面暖暖的风扑了过来,程麦香看着两边迅速倒退的树木和街景,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自行车上,而是坐的拉风的跑车。 不,准确地说,应该比跑车还拉风快乐,身后此起彼伏的欢叫声,小孩子快活地喊声,路人驻足观看的笑声,程麦香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结婚的幸福和欢乐。 整支车队浩浩荡荡地在县里转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又返回了双水村,车队里的孩子嗷嗷叫着,仿佛他们不只是去县城游玩了一趟,而是打了打胜仗归来,也引得这些骑车的年轻人跟着一起附和。 双水村多少年来都没有过这么热闹的婚礼,引得阖村人出来看热闹,议论纷纷,让程麦香没想到的是,她的婚礼日后成了村里甚至整个公社姑娘结婚的标杆,人人都向她学习。 来到程家门外,众人纷纷下了车,把自行车停好,程家大哥二哥立即把人请到了自家的院子里去吃饭。 这次程母把酒席安排在了自家、程大哥和程二哥三家,凡是来贺喜的村民随便挑哪家去吃席。 这次的酒席,原本林嘉余是打算全部由他来负担,毕竟城里没有安排酒席,省了不少事,他自然不会省下这里的钱,可程母和程大哥坚决不答应,双方争了好久,才最终定下酒席每家各负担一半。 尽管有人见程家这次办喜宴上了不少硬菜,于是趁着人多,浑水摸鱼来蹭饭吃,可大多数来的人都是随了礼的,林嘉余事先跟程母说好了,这些贺礼他一分不要,给贺礼的人在哪家吃,收到的钱就归哪家。 林嘉余和程麦香回到程母家,见院子里摆了十几桌,桌子上摆满了菜肴,堂屋里也摆了两桌,桌边坐满了来贺喜的客人,一见两人都说着恭喜的话。 程母此刻正忙着指挥着沈青云媳妇和刘家婶子上菜,见两人回来了,忙说,“你俩赶紧坐下吃吧,一会还要跟客人喝酒。” 两人见堂屋里的一桌上空了几个席位,知道那是特意留给两人的,两人正要过去,程母又笑着说,“你们走了没多久,公社里的黎书记也来了,放下贺礼就要走,被你大哥拦住了,在那边喝酒呢。” 程麦香笑笑,黎书记一向对双水村不热络,毕竟一直以来双水村在公社里的表现只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自从双水村制衣坊被评为市先进集体,成了林文县的明星后,黎书记突然对程麦青热情起来,不禁频频找他去公社谈工作,还特意在她结婚这天来送贺礼,用心不言自明。 程母扭头对刘家婶子说,“大妹子,这里暂时交给你和小唐了,我要去老二家看着,那两口子可不是老大一家,不让人省心。” 刘家婶子和沈青云媳妇自然知道程二哥程二嫂的德行,虽然是主人家,估计看见好吃的就忘记了招待客人,都笑着说,“你尽管去,这里你放心,保管给你照管得妥妥当当的。” 程麦香和林嘉余在酒席上坐下,周敏琦也跟在两人旁边坐了下来,林嘉余没看见阮佩玲,随口问了一句,周敏琦拉着脸说,“哼,她早就被那两个小丫头拉到程家大哥家里去坐席了。” ------------ 第111章 高高兴兴离家 程麦香听他的话里,好似对阮佩玲意见很大,奇怪地问,“大周,佩玲得罪你了?” “没有,她那么厉害,哪里会得罪人,只有我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才会得罪人。”周敏琦撇撇嘴说。 程麦香和林嘉余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人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琐事的时候,两人赶紧在桌上的菜里,挑了些能顶饿的肉菜吃了不少,便拿着酒杯,轮流到各席上去敬酒。 两人走到哪一席,那一席的人就纷纷站起来,跟两位新人碰杯喝酒,周敏琦拿着装满白酒的酒瓶跟在两人身后,程麦香知道今天是免不了喝酒的,怕被人灌醉,于是就在自己喝的酒里偷偷动了手脚。 周敏琦拿的两瓶酒都是掺了几乎百分之九十五的水,好在在场的人多,席上的人都忙着埋头吃喝,根本没人发现她做的手脚。 两人在程母的院子里敬完了酒,又来到了程大哥家的院子里,照样是人满为患,满桌子上杯盘狼藉,很多人都在忙着吃席。 两人在院子里敬了一圈酒,来到了堂屋,见主席上坐着程大哥和公社里的黎书记,旁边卫凌诚和林清菀,还有原本嚷嚷着要替程麦香挡酒的阮佩玲,跟两个孩子闹腾得正欢。 黎书记正跟程大哥推杯换盏,一见到两个新人来敬酒,立时眼前一亮,哈哈笑着站了起来,拍拍程麦香的肩膀,“小程同志,你干的不错,去年制衣坊做出了这么大的成绩,连县里市里都表扬,咱们整个公社都要以你为荣。” 林嘉余脸色顿时一沉,程麦香立刻捏了捏他的手,要他不要在婚礼上闹出不愉快来,见黎书记脸上红通通的,知道他是喝多了,马上不着痕迹地稍稍离远了些,客套地说,“黎书记过奖了,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黎书记正想超程麦香再近一步,突然他面前递过来一杯酒,阮佩玲笑盈盈地说,“难怪我看着眼熟,原来是红星公社的黎书记,麦子喝了这么多酒,我替她来喝这一杯吧。” 阮佩玲跟黎书记强行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笑着对黎书记说,“黎书记,该您了。” 黎书记本来对阮佩玲强行插进来不满意,可看到她长得也漂亮,顿时又高兴起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哈笑着,“怎么,你以前见过我?” 黎书记本来是客套客套,想让阮佩玲夸奖他几句,没想到阮佩玲含笑说,“红星公社黎书记的大名,谁没听过,三年前在文忠农场采访时,我就听过您的大名啊!” 黎书记登时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勉强说道,“你,你是县日报社的记者阮,阮佩玲?” “对啊,难为黎书记这么一个大忙人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 黎书记脸色突然发白,扭头对程麦青说,“麦青啊,我喝的有些多了,酒上头了,得回去歇歇,否则只怕会躺着被你们送回去了。” 程麦青对他趁着酒劲想对他妹妹动手动脚早就不满了,此刻听他主动提出要走,求之不得,立即说,“既然这样,我让人送书记回去。” “不用不用,跟我一起来的小齐就在外面吃席,我让他陪我一起就行。”黎书记忙不迭地拒绝,程麦青跟他一起到院子里找小齐。 两人一离开屋子,林嘉余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林嘉余,你吓死人了,”阮佩玲拍拍胸口,又把吓坏了的滢滢搂到怀里安慰她,“看把孩子吓得。” “好了,我不是就被她拍了一下肩膀吗,也没被占便宜,”程麦香见他气冲冲地坐在了席上,不禁轻声安慰他。 “如果不是佩玲出手及时,恐怕那老色狼还不知道想怎么样呢,如果今天不是咱俩的婚礼,我肯定要狠揍那老色狼一顿。”林嘉余黑着脸,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嫌弃地又在席上的酒瓶里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程麦香握着她的手,轻笑着说,“就算佩玲没出手,我也不会让这王八蛋好过,收拾这样的人还不简单。” 周敏琦佩服地看了阮佩玲一眼,好奇地问,“女侠,你以前跟这个人有过瓜葛吗,怎么他一听你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阮佩玲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这老东西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可一喝了酒就好借着酒劲耍酒疯。 三年前,各公社领导去文忠公社参观,我代表日报社去采访,参观完了一起去吃饭,别的公社领导都没事,就他仗着喝了点酒,就想占我便宜,被我按在桌上一顿好打,后来被人强行拉开后,我还趁乱踹了他一脚,当时他就疼得差点站不起来,哼,麦子说得没错,这老头就是欠收拾。” 卫凌诚和林清菀对视了一眼,林清菀眼中难掩惊讶,卫凌诚则笑着摇头。 周敏琦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巴,大拇指一竖,“女侠,你厉害!下次不用你抢,我主动把自行车让给你。” “算你有眼力。” 这时,程麦青走了进来,见几人都坐着,忙问程麦香,“麦子,你刚才没事吧?” “没事,大哥,幸亏他被佩玲吓走了,他若是留下,只怕今天有他难堪的。” 程麦青无奈地摇头,“黎书记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一沾上酒,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以前我也听过他这个名声,还以为是别人编排他的,原来竟然是真的。” 林嘉余看了一眼小媳妇,浑身上下都是满满的美丽张扬,也难怪会被人觊觎,方才在院子里就有不少小伙子眼光老往她身上瞟,惹得他极为不痛快。 不行,不能让她再敬酒了,免得又吸引一大票小伙子的目光。 “佩玲,你吃完了就陪麦子到妈那边去坐坐歇歇,剩下的桌,我去敬吧。” “行!”阮佩玲痛快地答应了,二话不说,就拖着程麦香回了程母家,把她往里屋一扔,咣当锁了门。 “麦子,你就在屋里好好歇着,我去跟荞麦和滢滢玩去了。” 程麦香瞠目结舌地听着阮佩玲毫无责任心的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折腾了一上午,她也累了,林嘉余要去自己敬酒,也正好趁了她的心,她索性往炕上一躺,拉过被子,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直到窗外的天都黑了,程麦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发现阮佩玲正躺在炕上,也睡得东倒西歪。 按照原本商量好的,她今晚要跟林嘉余回县城住,三天后回门,见阮佩玲睡的正香,也没打扰她,于是悄悄地走到堂屋,见林嘉余正坐在那里跟程母程大哥大嫂说话。 见她过来了,林嘉余笑着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妈,大哥大嫂,我跟麦子先走了,等三天后我们再回来看你们。” 程母虽然不舍得,可毕竟女儿是嫁出去的人了,只得点头答应,脸上尽管笑着,可眼里的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程麦香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妈,你别难过,我会时常回来看你的。” 程母拍拍她的背,轻声说,“傻话,闺女出嫁,做妈的都高兴,何况你嫁的这么风光,妈有什么好难过的。” 程麦香拉着程母的手又说了几句,直到程母催她走,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林嘉余出了家门。 程麦香跳上自行车后座,两人跟送出门来的程母大哥大嫂挥手告别,林嘉余长腿一蹬,自行车便缓缓朝前行去,程麦香望着昏暗的天色下,程母和大哥大嫂站在门口,不住地跟自己挥手,她也拼命地挥手,还不住地喊,“天冷,快回去吧!” 直到自行车转了个弯,看不见三人,程麦香才回过头来,紧紧抱着林嘉余的腰,把脸贴在他宽广的脊背上,一言不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在这个家待了有一年半,程母和大哥大嫂对她的疼惜和宠爱,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而如今,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家,奔向人生的另一个驿站了。 林嘉余明白她的心意,轻声安慰她说,“麦子,我没有父母,你妈就是我妈,以后我会跟你一起孝敬她的,如果她愿意,我们把她接到省城去,我们一道照顾她。” 尽管知道程母绝不会去省城,可林嘉余说出这些来,还是让她的心里暖烘烘的。 林嘉余不想她那么伤感地离开家,突然想起以前她常在自行车上唱起的那首歌,笑着提议,“麦子,今天咱家结婚,再唱唱那首歌吧,还怪好听的。” “好,”程麦香清了清嗓子,婉转地唱了起来,“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初春的夜晚,清风吹拂,把程麦香的歌声传送得很远,很远。 ------------ 第112章 回门 天色渐渐亮了,清晨的微光透过米色的窗帘射进屋里,窗帘上的荷花边纹也变得清晰起来。 程麦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微一动,立时感到自己脖子底下,是林嘉余的胳膊。 原来又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夜。 她微微笑了,抬头看向还在沉睡的他,白皙的脸庞上,浓密长长的睫毛打了下来,在眼下形成了一片阴影。 程麦香突然玩心大起,想偷偷拔下一根睫毛来,量量到底有多长,够不够当几十年后网上常说的睫毛精。 程麦香慢慢地伸出右手,向他的睫毛摸去,还没等到她的手碰到,就被另一只大掌牢牢握住。 “醒的这么早,看来我做晚努力的还不够。” 林嘉余眼睛都没睁开,低沉的嗓音听起来磁性十足,说不出的诱惑,偏偏头发贴在额头上,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真是的,每天清晨睡醒的他总是这么吸引她的目光,尽管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还是让她的眼光牢牢黏在他脸上。 可一听到他的话,程麦香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战,呵呵笑着,“没有没有,你很努力,我困了,我要睡了。” 程麦香一把把褪到胸前的被子拉高,蒙住了她的头,像个乌龟一样把头藏进壳里,就妄图以为别人都看不见她。 林嘉余看了看躲在自己怀里的小媳妇,无奈地摇头,她明明那么聪明,怎么在这事上就笨成这样。 林嘉余把嘴凑在她的头上,隔着被子蔫坏地说,“如果这层被子有用的话,那这两天就不会被我得手了十几次了,你还指望被子救你吗?” 尽管隔着一层被子,程麦香还是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强烈的男子气息牢牢地裹住了她,又听了他那么混账的话,浑身上下轰地一下都烧了起来,活似一只被煮熟了的虾。 她的脸烧的滚烫,情不自禁地想起自从新婚夜开始,他就在炕上不依不饶地缠着自己,还拿出当日在去市里的车上说的话,要她“感谢”他,新婚第一天两人几乎就没下过地,她每次想下地,都被他捉了回来,更气人的是,他还在炕边准备了吃的,连她去做饭的借口都被剥夺了。 他事先好像跟林清菀说好了,整整两天,她和滢滢都没来打扰过他二人,而是一大早就去了双水村,很晚才回来。 这下他几乎有恃无恐,每天都缠着她,昨天总算是许她下地了,两人去民政局登记回来,他一言不合就把她往回抱,好像是一个食素几十年的人骤然尝到了肉味,就一发不可收拾,吃起来没完,几乎要把自己活活撑死。 不行,不能总是被他掌握主动权,程麦香猛的把被子摔开,故意绷着脸说,“今天是三日回门,妈还盼着我们早点去,你可别太不成话。” 林嘉余坏笑地看着坐在炕上低头放着狠话的小媳妇,脸都红到了耳根,就像个熟透了的大苹果,偏偏紧握着双拳,努力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这样的她,越发可爱,让他忍不住想亲近。 林嘉余索性双手抱头,躺了下来,脸对着小媳妇的脸,笑着说,“麦子,你对着炕说做什么,难不成你要这张炕陪你去回门?” 程麦香被他噎了一下,还是握着拳头重重捶了一下炕,“我跟你说,你少跟我嬉皮笑脸,今天……” 还不等她说完,林嘉余就一个反扑,把她压在了身下,随手拉过被子盖住了两人。 程麦香还想反抗,可唇上立即就紧紧堵住了,没多久就意乱情迷,昏昏沉沉地由着他去了。 哎,又被他得手了。 两人再次醒来时,已经将近七点半了,即使林嘉余再舍不得,还是不得不乖乖放小媳妇下地,他也快速穿好衣服,见小媳妇正在刷牙,忍不住凑过嘴去,想亲她一口,却没想到被小媳妇狠狠拧了一下,整张脸立即变得狰狞起来。 林嘉余不敢再占便宜,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自己,回房换好了衣服,来到堂屋,跟小媳妇一起吃了饭,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放上了自行车,跟小媳妇一起上了路。 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来到了双水村,一进村子,村里的人就大声跟他俩打招呼。 结婚那天,双水村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人去程家吃过宴席,这也让村里人彻底把林嘉余当成了双水村的姑爷,人人见到他都客气地说几句话。 两人一到程母门外,荞麦就拉着滢滢的手冲了出来,一见到他俩就张着小手,“老姑,老姑夫,快给我们糖吃。” 程麦香跳下车来,轻轻刮了刮两人的小脸,把车上带来的一包糖解下来交给她俩,“去找你们的小伙伴玩去吧。” 荞麦和滢滢带着那袋子糖跑远了,程母和程大嫂迎了出来,见林嘉余大包小包地往下拿,程麦香却空着手在一旁干看着,程母不禁拍了拍她,“哪有这样做人家媳妇的,看着男人忙成这样,也不知道搭把手。” “没事没事,妈,我一个人能行,这些东西怪沉的,我怕麦子勒到了手。”林嘉余见程大嫂把他放在地上的一袋子肉提了起来,忙说,“大嫂,那袋东西挺沉的,还是我来吧。” 程大嫂笑笑没做声,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进了门,程母摇摇头,“小林,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回来别买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 林嘉余笑着说,“我也没买多少东西。” 程母见所有东西都被林嘉余一手拿了,不禁瞪了程麦香一眼,“把小林的自行车推进来,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程麦香见才结婚,程母就把林嘉余当作了心肝宝贝,不停地数落她,不禁撅着嘴,不满地说,“妈,你现在都不疼我了,就会疼他。” 程母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一指头,“你整天欺负小林,我再不疼他些,都不知道会被你欺负成什么样了。” 程麦香额头上立即冒出了几条黑线,我欺负他?这几天我都被他吃得死死的,有什么本事欺负他啊! 林嘉余见小媳妇吃瘪,心头暗暗笑了,可还是忍不住出声维护她,“妈,没有的事,麦子在家里挺勤快的,我都没怎么干活。” 程母见女儿脸上容光焕发,眼中的幸福遮都遮不住,知道女婿是极疼爱她的,本来就对林嘉余满意的她,这下子更是觉得让女儿嫁给他,简直再正确没有了。 林清菀正在厨房里忙活,被程大嫂硬是拉了出来,“大妹子,每次来到这里,就不住地干活,连麦子结婚那天,你都光顾着跟我在厨房里忙活,都没好好到席上吃口饭,今儿是女儿女婿回门,说什么也不能让亲家再干活了。” 林清菀在围裙上搓搓手,“小嘉结婚,连程姨都在厨房里忙着做菜,我一个做晚辈的,还要拿架子吗?再说了,客人走了,咱们两家人也好好吃了一顿饭。” 无论林清菀怎么说,程大嫂还是把她推出了厨房,在堂屋里坐着。 没多久,程大哥程二哥二嫂也来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随意谈天说地。 很快到了吃饭时间,五个小毛头也都纷纷回来了,程母特意给五个孩子摆了一张桌,让他们到一边闹腾去。 程麦香见卫凌诚没跟着一道来双水村,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林清菀突然有几分扭捏,支支吾吾地说:“他在参加完小嘉的婚礼后就回省城了。” 程麦香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正在奇怪,不想林嘉余直接问道:“大姐,他是不是想让你回省城后,带着滢滢到卫家去住?” 一桌子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 第113章 新厂房 林清菀和滢滢在双水村待了一年半,她和卫凌诚的事,程家人几乎都知道,程家人更清楚林嘉余对卫凌诚的态度,所以几乎从来不在他面前谈论他们夫妻俩的事,没想到这次林嘉余竟然当众问了起来。 林清菀见弟弟这么问,顿时也有些慌张,“嗯,他,他是这么说了,不过,我,我还没答应,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林嘉余还没说话,程二嫂那边就嚷嚷开了:“大妹子,你想去跟滢滢她爸一起住就去呗,哪有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想回家,还要经过自家弟弟的允许,这不是让人笑话吗?滢滢在省城上了学,如果被她的同学知道了,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程二嫂的话一落音,程麦香就皱起了眉头,程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当众斥责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程二嫂不敢回嘴,委屈地瞧了程二哥一眼,希望他能帮她说几句话。 她这么说,不也是在替自家妹子着想嘛,毕竟她听说,林家在省城有一座大宅子,将来肯定是给林嘉余,可若是林清菀带着孩子一直住在那里,说不准日后这宅子还要分她和孩子一半,那妹子岂不是吃了大亏。 今年她在制衣坊也没干什么活,整日出去游荡,后来杨继红那边的制衣坊关了门,她也没了外快。 好在年底制衣坊分红,程母和麦子也给了她五六十块钱,又加上一家四口在村里的分红,一家人足足拿到差不多两百块,尽管没有大嫂家多,可想起大嫂整天在制衣坊那么勤快,她也满足了,对程母和程麦香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没想到,她好心替妹子说了几句话,就被程母那么不顾脸面的骂了一顿。 程二哥素来害怕程母,听到程母严辞斥责程二嫂,早就低下头去装作没事人一般在吃东西,根本不理会程二嫂,而且他也认为自家老婆多管闲事,人家搬不搬回去跟丈夫一起住,关你什么事。 林嘉余并没在意程二嫂的言语,反而轻声对林清菀说,“大姐,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还有滢滢,她愿不愿意回去。” 林清菀见弟弟脸色平静,并没有对此事显露半分不高兴,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 “嗯,这大半年来,他对我和滢滢不错,滢滢也慢慢接受他了,我想着,如果可以,到了省城那边,我就跟滢滢过去住,我是嫁出去的人了,总不能一辈子带着滢滢跟你住在一起。” 程麦香见林清菀虽然低着头,可是她似乎已经下了决心,她不是在征求弟弟的意见,而是在述说自己的决定。 确实,这大半年来,卫凌诚的表现有目共睹,每周两次陪着林清菀到双水村来,对母女俩有求必应,林嘉余即使给他使脸色,他也不生气,一口一个小嘉的叫着。 年初制衣坊扩大,缝纫机也是他给帮的忙,甚至在程麦香考上大学后,他知道林家人年后要搬去省城,竟然亲自去省城,跟省城纺织厂的人谈,最终让省城纺织厂的女工,从林家大宅里搬了出去。 而林嘉余跟她的婚期定了后,也是他帮着林清菀忙上忙下,做了不知多少事,就连县城的房子,也是他负责装饰的。 程麦香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跟林清菀复合,带着母女俩回卫家住,才对林家的事尽心尽力,连带自己也受益。 其实,如果卫凌诚真的是有这么大的诚意,林清菀母女又不排斥他,那让她们回去试试也未尝不可。 不过,程麦香担心,如果母女俩回到卫家,不适应卫家的环境,再想回林家只怕就难了。 林嘉余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大姐,如果你跟滢滢想回卫家去,那到了省城,就跟他回去吧,如果到了那边觉得适应不了,你就再回来,我和麦子随时欢迎你和滢滢。” 果然,林嘉余的担心跟她是一样的。 程麦香突然插嘴说,“大姐,我倒是有个主意,等到了省城,你和滢滢还是暂时住在林家,但是你跟滢滢每天都去卫家待待,一来适应适应卫家的环境,二来也跟卫家的长辈熟悉熟悉,过几个月,你觉得没什么问题,你和滢滢再搬过去住也不迟。”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林清菀停了不住地点头,“好,就听麦子的。”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众人又开始闲聊,大都说的是林家准备什么时候去省城之类的话题。 程麦青突然拍了下脑袋,“瞧我这个记性,麦子,今天我想跟你说件事,你结婚前一天,镇上有家小厂子倒闭了,厂长跟我很熟,他们的厂房我去看过,虽说面积不大,可厂房倒是挺新的,厂长说这厂房是县里出钱建的,你如果要用,就去县里租下来就是了。” 程麦香顿时大喜,这可真是困了就有人送枕头,她原本一直担心,在她去省城上大学之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来充当制衣坊的新厂房,只能向县里的银行贷款建厂房,那可就真的麻烦了,估计至少要半年,才能把新厂房的事落实好。 这下子有了现成的,那估计在她离开林文县前,这新厂房就能收拾好。 程麦香饭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立即站起身来,拉着程麦青就想往外走,“走,哥,带我去看看。” 全家人见她这么急不可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程母白了程麦青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妹子的性子,就不能等到吃完饭,再说这件事,这下好了,回门连顿安稳饭都吃不上了。” 林嘉余起身把程麦香按到座位上,笑着说,“好了,厂房又没张脚,跑不了,咱们好好陪着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吃顿囫囵饭,吃完了我和妈都陪你去看看,帮你拿主意。” 还是女婿靠谱,这女儿满心里除了制衣坊就是制衣坊,连跟家里人吃顿饭都没耐心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众人吃完了饭,程大嫂和林清菀忙活着洗碗收拾,程麦香和林嘉余则跟着程麦青一起去镇上,本来程母不想去,可是程麦香说,程母未来可是制衣厂的厂长,场地必须经过她的同意,程母无奈,只得跟着一道去了。 厂房在镇子的西北方,距离双水村不过三里地,走路顶多二十分钟就到,四人也没骑车,就权当饭后散步,从家里走了过来。 这厂子原本也是一家国营厂,是生产糕点的,可一直以来经营不善,生产的糕点味道一般,连镇子上的人都不乐意买来吃,苦苦撑了几年,终于撑不下去了,今年过了年就倒闭大吉了。 这个厂子面积不大,初步估计也就不到三千平米,生产车间占了整个厂区的一半面积,仓库大约有六百多平米,车间对面是四五间办公室,每间办公室约莫十五六平米,放置了几张办公桌,还有一个木制的文件柜。 一圈看下来,程麦香对厂房还是比较满意的,无论是面积、环境还是地理位置,都是比较符合她的要求的。 “不错,大哥,你这次可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了!”程麦香拍着手笑着说。 程麦青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满意就好,别的大哥也帮不上你什么。” 程麦香拉着林嘉余在厂区内转来转去,对着场地指指点点,她计划好了,明天就去县里,争取把厂房的租赁合同签好,然后雇村里人把厂区打扫干净,争取在她去省城念大学之前,把厂子的规划全部做好! 算来算去,最多只有一周的时间了,她必须要抓紧! ------------ 第114章 新厂的规划 五天,整整五天,程麦香才算理出了个头绪。 在回门的当天下午,程麦香就跟林嘉余来到县里,找到了宋书记,表示愿意花钱租下糕点厂这处废弃的厂房。 这处厂房放着也是白放着,有人肯花钱租用,自然再好不过,再加上宋书记又愿意帮她,还特意给了她个优惠价,一年只要了四千块的租金。 程麦香大喜过望,直接签了五年的合约,付了一年的租金,这处厂房就归了制衣坊了。 从城里回来的当天,程麦香就托程麦青在村里雇了几十个人,去厂房里打扫卫生,本来制衣坊的人也想去帮忙,可生产任务实在不轻,程麦香直接拒绝了。 程麦香出了一天一块钱的价,这个价钱可不低,此时又不是农忙时节,村子人大多都在闲着,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挣钱的差事,纷纷都涌了过来,最后程麦青选了五十个人,只花了一天时间便把厂房从里到外,打扫了干干净净。 程麦香又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把厂区进行了详细地划分,规划出了生产区和仓库区,生产区内又隔出了检验区,而仓库区又划分为原材料区和成品区,还特意留出了不合格品放置区,又用小隔板隔出了现场办公区域。 至于那五间办公室,程麦香初步规划为厂长办公室、供销科办公室、生产部办公室、财务部办公室,外加一个保安室。 至于里面的办公桌和文件柜尽管样式老旧,可还是能用的,程麦香保留了下来,又找人定制了五块小牌子,挂在了五个办公室门上。 “嘉余,这就是我初步做好的工作计划,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添加的。” 林嘉余接过程麦香递来的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深深叹了口气。 这五天来,小媳妇没日没夜地忙活,连县里都没法回去,他只得陪她住在双水村,一并跟她忙里忙外,这好不容易五天了,总算初步理出个头绪来,他本想着让她好好歇一下,两人再商量下一步计划。 可是没想到,小媳妇却跟打了鸡血一样,硬是又跟他讨论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把详细的工作计划制定了出来。 林嘉余现在都有些恨这个制衣坊了,人家都说新婚燕尔,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可他就没觉得自己有这好事,好不容易缠了小媳妇三天,结果制衣坊一到,他就要靠边站。 哎,命苦啊! 林嘉余瞧了瞧手上的计划书,强压下了想一把撕碎了的冲动,开始仔细地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林嘉余忘记了方才咬牙切齿的痛恨,渐渐地沉浸在两人对制衣坊未来的发展中。 程麦香的这份计划书,基本上把方才两人讨论的话题都囊括进去了,从规模扩张、部门划分、职能责任、人员招聘和绩效评定等等方面都进行了详细的规划。 年终程麦香拿到的两万多块分红,她个人只留下了三千块,算是她和林嘉余的共同财产,再除去租厂房的四千块,她手头约莫还有一万五千多块,她打算全部投入到新厂的扩建上。 首先,两人打算初步添置七十台缝纫机,加上原有的三十台,一共有一百台缝纫机,这样一来,产能就扩大了两倍多。 但是规模一扩大,管理的改善自然要提上日程,原本那种只有十几人小作坊式的管理势必不能适应目前的大规模量产。 “嘉余,你看我画的制衣坊部门架构图怎么样,还需不需要进行更改?” 程麦香凑在林嘉余的脸边,轻轻地问着,她口中喷出的芬芳香气,让林嘉余不禁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林嘉余狠狠镇定了一下心神,仔细看小媳妇画在纸上的那个框架图,最上面的是厂长两个字,从这两个字下化了几条线,分别写着生产部、质量部、供销部、财务部、仓储部,生产部又分出了两条三条直线,分别是刺绣车间、服装一车间、服装二车间。 其实,按照林嘉余的建议,手帕的利润率虽然不比服装低,可到底效率低下,在盈利方面不比服装,索性借着这次制衣坊扩张,把这个部门裁去。 可程麦香却不同意,毕竟做刺绣的这些女工,也是从制衣坊一开张便跟着自己做,如果仅仅是因为刺绣不如服装赚钱,便要裁掉,那真的会寒了她们的心。 没法子,林嘉余又给她出了个主意,可以单独给刺绣车间分配几架缝纫机,让她们用缝纫机来绣,毕竟小媳妇给她们设计的那些图案还是很不错的,即使用缝纫机来做,也不会少了顾客。 程麦香同意了他这个方案,毕竟过去手帕挣钱少,可刺绣女工的付出不比这些做服装的人少,再加上刺绣人数少,程麦香每个月都会单独拿出一笔钱来补贴给她们,其他女工也不多说什么,可日后生产规模一旦扩大,这个模式就不能再继续下去,林嘉余的这个建议倒是正合她心意。 “嗯,你在生产部设置了一个经理,又在各车间设立了一个车间主任,负责管理这个车间,另外供销部、仓储部和财务部各设两人,再加上厂长,这样厂子里的管理人员至少有十一人了,管理人员的占比在百分之十左右,可以,还是很合理的。” 林嘉余轻轻点着纸上的架构图,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些位子上的人,可都想好了?” “嗯,都想好了。” 这一年半来,程麦香对制衣坊的人都已经熟悉到了如同家人,每个人的脾性和特长也都摸了个一清二楚,什么人适合做什么事她已经很确定了。 “不过现在这些还都可以往后放一放,最重要的是人员招聘和缝纫机的购置,这才是顶顶要紧的。” 程麦香一想到这个,整个人就心急如焚,招聘的事她托给了程母和制衣坊,有了去年招聘的经验,不需要她在场压阵,程母和制衣坊的女工就可以做的很好了。 至于缝纫机的购置,不出两人所料,卫凌诚那边又二话不说,把这个差事揽了过去,不过这次两人需要的数量太多,卫凌诚那边回复说,至少要四个月,他才能凑齐他们需要的数量。 四个月,这也算是不错了,如果按照这个年代的做事效率,就算是依靠老李那边的“黑市”门路,至少也要半年以上才行。 “那以后的运输靠谁呢,还是依靠双水村的那台拖拉机?” 林嘉余又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制衣坊目前的运输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把服装送到县供销社,二是把服装送到县邮局,然后走邮政的路子,把服装寄送到广市,都是程母带着服装用双水村的拖拉机送过去的。 不过次数不多,一个月不过送个几次,可日后若是产量大起来,光凭村里的拖拉机是不成的,毕竟拖拉机是为村里耕地服务的,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供应制衣坊。 “我跟宋书记说好了,我这边出钱,让他想办法给制衣坊买台二手拖拉机,就是专门用来给制衣坊跑运输,到时再从村里招个司机,我估摸着就差不多了,如果有忙不过来的,就借用村子里的帮帮忙,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林嘉余见她想得很周到,不禁由衷地称赞道,“我媳妇就是厉害,做什么都是面面俱到,绝不拉下一个环节。” 程麦香把脸一抬,骄傲的说,“那是,你也不看看你媳妇多能干,摆平这点事是分分钟的事。” 在明亮的灯光下,程麦香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显得越发细嫩,小嘴上闪着红润的光泽,活似一颗鲜活的樱桃。 林嘉余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几天狠狠地压在炕上,二话不说嘴就堵了上去。 “呃,我还没跟你说完呢……” “我们有一夜的时间呢,你想说什么都行。” “林嘉余,你这个大坏蛋,唔……” ------------ 第115章 去省城 省城大学的正式开学日期定在了正月三十,报道自然就提前到了正月二十九那日。 程麦香跟林嘉余商量后,把去省城的日子定在了正月二十七,到了省城再休整一天,适应适应省城的环境,二十九那天好到学校去报道。 正月二十七这天,程母和程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连同四个孩子,一并把程麦香、林嘉余还有林清菀母女送到了县汽车站。 女儿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家,程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可面对着即将远离的女儿,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程麦香抱着程母,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妈,你别难过,我又不是去了省城不回来了,等到放假,我还会跟嘉余回来看你的。” 程母连连点头,程麦香又故意蔫坏地说,“妈,我去省城了,你可别以为就能偷懒了,制衣坊那一摊子事,都要靠你呢,我希望等我回来时,你能告诉我,新员工已经招好了。” 自从一年半前,程麦香创立了这个制衣坊,大半时间都是她在打理,制衣坊俨然就是她的另一个孩子,如果失去了制衣坊,程麦香又去了省城,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这漫长无聊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都有些感激女儿给她留了这么一个厂,让她不至于整日无所事事,就想着离家的女儿难过。 “去,哪有当女儿的整日就想着给妈安排活的,你个不孝女。”程母虽然舍不得女儿,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女儿抱着,还是感觉有几分尴尬,忙推开了她,故意数落她。 程麦香嘻嘻笑着,轻轻拭去程母脸上的泪水,程大哥程大嫂也在旁边劝着,程母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拍拍女儿的肩膀,“放心吧,你先前在县里念高中,制衣坊不也运作得好好的,招聘的事妈会做好的,妈还等着你封个厂长呢!” 程麦香忍不住扑哧一笑,旁边林嘉余也低头笑了起来,程二嫂见众人情绪好了很多,凑趣说,“麦子,制衣坊搬到新厂后,你打算给二嫂封个什么官当当?” 程母怕她在这个时候逼女儿给她承诺,忙拍开她,“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送麦子去检票了。” 林嘉余背起行囊,程麦香接过程大嫂手里的包,林清菀牵着滢滢,荞麦则紧紧跟在一旁,两个小姑娘都哭丧着脸,一副难舍难分的架势。 要看就要检票进站了,滢滢拉着荞麦的手,小脸上忍不住滚下泪水,“荞麦,我一放假就回双水村来看你,你如果有空,也要记得来省城找我啊!” “滢滢,你别哭,你别哭,”荞麦拼命地劝着她,可自己却也拖着哭腔,“我肯定会去看你的,你放心,到了省城,好好跟小朋友玩,如果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揍他给你出气!” “嗯!”滢滢重重点头。 几个大人都含笑看着两个小姑娘,程麦香不禁想起了前世她的闺蜜,两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说,相互分享着各自的小秘密,有了烦恼也会相互倾诉。 滢滢和荞麦的这份情谊难得,日后两人无论走到哪里,只怕都会永远记得这份儿时的友谊。 汽车缓缓地驶出了县汽车站,程家人都朝汽车拼命挥手告别,而荞麦哇地一声,哭着想要去追汽车,被爱国一把摁住,她边哭边扭动着身体。 滢滢在车上也躲在林清菀怀里哭成了一团,抽泣着问,“妈妈,我们一定要去省城吗?我舍不得荞麦,我们回去好不好?” 林清菀摸摸她的头,微微摇了摇头,滢滢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程麦香望着窗外,眼见亲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双眼忍不住湿润起来。 林嘉余伸臂揽着她,轻声安慰她说,“等你一放假,我就带你回去看妈,看大哥大嫂。” 程麦香轻轻点了点头,人长大了,就是会离开家,离开亲人,这或许是无论生活在哪个时代,都逃脱不了的命运吧。 汽车颠簸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在上午十二点多的时候到达了省城。 四人随着人流从汽车站走了出来,刚出站口,就见卫凌诚含笑站在一旁,看样子,他是事先来接他们的。 卫凌诚一见滢滢,一把抱了起来,见滢滢的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立即紧张地问,“滢滢,谁欺负你了,怎么哭了?” 滢滢瘪着小嘴说,“我想荞麦,她为什么不能来省城,我想让她跟着我一起来省城。” 卫凌诚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花,柔声哄着她,“那等你放假后,爸爸带你回双水村接上荞麦,就跟去年一样,咱们一起去其他地方玩好不好?” 滢滢顿时高兴起来,拍着小手说,“爸爸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爸爸骗谁也不会骗我的宝贝滢滢。”卫凌诚说着,在女儿稚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程麦香在后边看着这对父女亲昵的互动,又见林清菀微微笑着,不禁对林嘉余说,“嘉余,或许不到两个月,大姐和滢滢就能搬回去住,我看卫凌诚真的很疼大姐和滢滢的。” 林嘉余默默点了点头,经过这将近一年的相处,他确实承认这一点,不管卫凌诚的心机有多深,起码他对他的妻女还是很上心的。 卫凌诚抱着滢滢,回头对他们说,“车在路那边等我们,我先把你们送回林家老宅,你们先把东西放下,我带你们去饭店吃饭。” 林嘉余摇摇头,“我看大姐和滢滢都饿了,还是先去饭店吃饭吧,东西放在你的车上就行了。” 这是这一年来,林嘉余第一次主动回应他的话,卫凌诚愣了一下,跟着嘴咧到了耳边,笑的活像个傻子,一叠声地说,“成成成,就听小嘉的。” 四人身上的行李都不多,这几天来,程麦香和林嘉余忙着制衣坊的事,林清菀帮不上忙,就操心着搬家的事,卫凌诚早就派了车,一次性把林家的东西还有程麦香收拾出来的行李,送到了省城林家大宅,所以今天四人就只带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和物品上了车。 程麦香感觉,在林嘉余面前,卫凌诚是很卑微的,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看这位小舅子的脸色,也事事陪着小心,拼命讨好着他,唯恐他一个不高兴,就会阻止林清菀和滢滢跟他团聚。 他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林清菀和滢滢,否则他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真的没必要怕他这样的一个白丁。 卫凌诚这次安排的饭店,是省城最好的饭店,五人一进包间,菜就流水价送了上来,程麦香瞧着竟不比秦母在广市请他们的那一次差多少。 卫凌诚提起筷子,把每盘菜夹到一些,放到滢滢面前的盘子里,没多久,盘子里就垒成了高高的一堆。 滢滢坐了一上午的车,早就累了,见爸爸给她弄了这么多好吃的,立即埋头吃了起来。 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闷,大家都默默无言,只有服务员上菜时报菜名才偶尔打破这难堪的沉默。 林嘉余吃了一会,突然对林清菀说,“姐,一会我跟麦子回家收拾,你就带着滢滢回卫家看看吧,滢滢出生没多久,就回了林家,应该不记得她的爷爷了。” 卫凌诚淡淡地说,“滢滢的爷爷如今在南省修养,没有我说话,他是不会回来的,这也是我放过大哥的条件,如果清菀和滢滢想见他,我改天带她俩去一趟南省就是。” 程麦香和林嘉余迅速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卫凌诚居然有这样的手段,不光把大哥送进了精神病院,还把卫家老爷子形同软禁在南方,不许他再插手卫家的事,看来这个人的城府当真深得可怕。 不过,这也是好事,林嘉余本来就担心,林清菀和滢滢回到卫家,会被卫老爷子下绊子,如今他不在了,那两人只怕都会生活得不错。 果然,林清菀听他这么说,似乎也松了口气,林嘉余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 ------------ 第116章 林家大宅 吃过了饭,卫凌诚的车把程麦香和林嘉余送到了林家大宅,又带着林清菀和滢滢离开了。 两人迈入那扇乌黑的大门,过了影壁墙,去年来时树立的那块“管理处”的牌子已然消失不见。 原本用来冲做宿舍管理办公室的那两间厢房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当中摆着一张八仙桌,还放了几张梨花木椅子,似乎是用来招待来客的。 上次四人来到林家大宅,就是在这里跟那位黄经理谈判,先把住在宅子里三进的省纺织厂女工撤出来,让林家人搬进去,黄经理也答应了。 原本程麦香还以为,他们至少还要跟这些女工再同处几年,才能彻底清净,没想到卫凌诚出手,让省纺织厂的人退出了林家的宅子。 林嘉余看了看这两间屋子,对程麦香说,“你不是想在省城开个服装代销点吗?这两间屋子就很不错,把中间的墙打通,足足有七八十平米呢。” 程麦香摇摇头,“这两间屋子是在宅子里头,不是太方便,总不能让那些想要买衣服的人整天在林家进进出出的,太不方便了。” “这有什么,你看这两间屋子挨着南墙,把墙打掉,这两间屋子就直接对着街道,到时不就不用进出大门了。” 程麦香瞠目结舌地看着林嘉余,又扭头看着窗外的那段粉墙,怎么也下不了这个狠心。 这宅子往小了说这是林家的祖产,往大里说,这俨然就是古建筑,如果年岁多了,只怕还能算得上是文物,把古建筑砸个窟窿的事,她还是不敢做的。 林嘉余见程麦香一脸不赞同的模样,于是笑笑说,“这事以后再商量,咱们先去看看家吧。” 程麦香巴不得他赶紧丢了砸文物的念头,忙不迭地点头,两人走出这两间厢房,稍稍往东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半月形的拱门。 两人穿过拱门,只见脚下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小路两旁各有两个面积不大的花圃,只是里面的花早就被砍伐一空,倒是种上了不少青菜。 花圃的两旁,各是四间白墙黑瓦的厢房,两人推门进去,里面的布置也跟门口的那两间厢房很是相似,都是只放了桌子,还有几间屋子空空荡荡,但是干净地很,一看就是被认真打扫过。 林嘉余叹了口气,“看来原本放在屋里的家具不是被毁弃了,就是丢掉了。” 程麦香点点头,这几间厢房瞧来不是书房就是客房,自然有不少好家具,可省纺织厂既然用来当作女工宿舍,自然不需要那些在他们看来毫无价值的东西。 程麦香猜测,这屋子在他们来之前,应该是放置了不少上下铺的床,被搬走后,卫凌诚派人来打扫过,可是失去的家具却再也找不回来了,只得就这么空着。 林嘉余转了一圈,看着早已四壁空空的屋子,指着南边的墙角说,“这里原本是一个书架,爸爸每天晚上最喜欢在这里读书,打开窗子,花圃里玫瑰的香气透窗而入,书香衬着花香,真的是最美好不过。” 程麦香听着他的描述,眼前好似浮现出一副图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儒雅中年男人,站在窗边,手中翻着一本线装书,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抱着他的腿,笑着闹着,男人放下书,抱起那个调皮的孩子,跟他一起玩耍。 “爸妈离开省城时,已经察觉到不对,为了给我和大姐留条后路,他们把视若珍宝的书本全部留在了家里,想尽了法子把家里值钱的珠宝带到了林文县,藏进了那棵大树里。 爸妈走后,这栋宅子充公,那些古书一本都没能留下,全部都遗失殆尽,再也找不回来了。” 程麦香听林嘉余的话中透着说不出的凄凉,不愿他想起那些伤心往事,忙拉着他的手说,“带我到主人的房间去瞧瞧吧。” “好。”林嘉余微笑着点点头,尽管想起那些过去的事不免伤感,可他还是回来了,还是带着最爱的妻子回来的,或许这对他已经去世的父母来说,是最好的安慰了吧。 宅子的第三进才是主人真正居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一个小池子,只是早已干枯,没有半滴清水,池子的四周又围着一个花圃,花圃里照例种着白菜萝卜之类的蔬菜。 程麦香无奈地摇头,林嘉余倒是毫不在意,笑了笑说,“正好,省的咱们花钱去买了。” 程麦香指着池子说,“咱们安顿下来后,我会好好地把院子收拾一番,把这些青白萝卜统统拔掉,种上些好看的花,再把池子放满水,养上些鲤鱼,让这院子重新焕发往日的生机。” 林嘉余含笑看着她,小媳妇的决定,他从来都不会反对的,如果她想在院子里种庄稼,他也举手赞成,更别说她想恢复院子往日的容貌,那是再好不过。 第三进的院子里,北边依次建了五间厢房,三明两暗,最中间是堂屋,两旁是各带一间耳房的卧室。 程麦香和林嘉余推门进了东边那间房,见窗下放着一张木桌,桌子上放着一台收音机,桌前摆着一把椅子,而桌子对面,则是一台崭新的缝纫机。 再往里走是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耳房,房间里放着一张半旧的木床,床上吊着粉红色的蚊帐,床头放着一个小柜子,床对面则是一个大衣柜。 这些家具都是卫凌诚派车从林文县的家里搬来的,林文县那套房子,原本是属于钢铁厂的,林嘉余的父母来到林文县没地方住,刘厂长就做主把那套房子给了林家居住。 这次林嘉余走时,又把房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钢铁厂,刘厂长听说他要回省城,高兴地不得了,还问他在省城有没有找到新工作,他在省城的电厂有熟人,可以把他安排进电厂,不过被林嘉余婉拒了。 程麦香把背包往床上一扔,整个人往那张铺着大红被单的床上一扑,抱住那个套了大红枕套的枕头说,“看来西边那间屋子应该跟这边的格局是一样的,我们就住这边,让大姐和滢滢住那边吧。” 林嘉余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林家的空屋子这么多,住哪里都一样。 程麦香抬起身子,半趴在床上,对坐在她身边的林嘉余说,“你有什么打算?” 林嘉余把她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轻摸着她的头发,“等到后天送你去报到后,我准备在省城里好好转一转,看看哪里有客人,就去哪里蹬三轮。” 尽管卫凌诚不太赞同林嘉余放弃国营厂的安稳工作,选择蹬三轮做运输,可他还是尊重林嘉余的选择,搬家时把他那台三轮车也一并送到了省城的宅子里。 “好,”程麦香迅速从他身上坐了起来,“那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去附近转转,找找有没有菜市场,滢滢爸爸虽然把咱们在林文县的粮食带过来了,可到底菜还是要自己买的。” ------------ 第117章 林清菀的打算 等到下午林清菀和滢滢被卫凌诚送回来后,程麦香和林嘉余早就买了一大堆菜回来,洗好切完准备做晚饭了。 林家的厨房在二进院子里西边的一个小角落里,尽管厨房面积不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里面的设施也远不像程麦香想象的那么简陋,倒是颇有几分现代化的样子,这让她很是惊喜。 林清菀赶紧洗手去帮忙,两人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把饭菜做好了。 程麦香和林嘉余商量过,就把二进院子里的一间屋子当做餐厅,两人把饭菜摆到那间屋子的桌子上。 算起来,这是在省城宅子的第一顿饭,程麦香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准备,买了几斤猪肉,还买了一条草鱼和一只去毛的鸡,只是可惜这个时代冬天没有太多的蔬菜可以选,程麦香只买了几斤白菜萝卜,还有几斤土豆。 就算是这样,端上餐桌的菜色也不错,猪肉炖粉条、土豆鸡汤、辣炒白菜、素炒萝卜丝、红烧鱼,还焖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看得滢滢搓着小手直流口水。 程麦香前世是个吃货,因为是单身一人,整天除了做生意就是琢磨好吃的,也练就了一手炒菜的手艺。 来到这个世界后,程母疼爱她,从来不用她炒菜做饭,所以她也一直没法施展,这次终于能一展所长了。 程麦香为了庆祝乔迁之喜,还特意买了瓶啤酒,给每个人倒上了一杯,又给滢滢准备了饮料,四人刚落座,程麦香就举起手里的杯子说,“为了能重新回到林家大宅,咱们一家人一起喝一杯。” 林嘉余二话不说就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滢滢也有样学样,端着饮料。 林清菀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又瞧了瞧眼前的酒杯,不禁想起了幼年时,每到逢年过节,父母也会如此喝酒庆祝,那些美好的日子,原本她以为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又回来了。 林清菀见众人都含笑望着她,不禁也笑了,端起酒杯,四人的杯子重重碰在一起,杯子里的酒水溅了出来,滢滢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三人都笑了起来,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着东西,谈天说地。 饭后,四人又在坐在堂屋里说话,程麦香说着日后准备怎么装饰林家大宅,林嘉余含笑望着小媳妇一言不发,倒是林清菀在不断地给她出主意。 四人一直谈到很晚,才回到屋子里去睡,这一天四人都折腾了一天,也累的很了,程麦香几乎往林嘉余的怀里一躺,没过五分钟就睡了过去。 不知为何,林嘉余却陷入了失眠状态,他从这座大宅离开时,不过只有几岁,那些日子是他这一生最快乐无忧的时光,每日里爬树上墙,把爸妈吓得心惊胆战,爸爸严厉,妈妈温柔,无论他犯再大的错,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直到父母被逼去了林文县。 那以后的日子,真的活像是泡在无边无际的苦水里,痛苦却看不到头,好在他终于熬过来了,上天虽然夺去了他的父母,却给了他小媳妇,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些甜蜜的日子。 夜已经深了,林嘉余还是睡不着,他索性披衣起床,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院子里,抬头望着天空,此时一镰弯月挂在天际,璀璨的星星在黑漆的夜色里闪耀。 “小嘉,你也睡不着吗?” 林嘉余转头看去,原来林清菀也穿着厚厚的衣服走了出来,笑了笑说,“离开了十年才回来,怎么睡得着?” 两人并肩站在院子里,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做了坏事,怎么才能不被父母发现被惩罚,其他的事都无需自己操心,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父母给你撑着。 如今,父母不在了,他们也长大成人,身后也有了需要自己去保护,去努力撑起一片天的人,看着这物是人非的一切,当真感慨万千。 “姐,今天你和滢滢去卫家,还能适应吗?” 林清菀一到家,林嘉余就忍不住想问了,不过程麦香一直拦着他,告诉他除非大姐自己想说,否则一个字都别问。 他明白程麦香的苦心,可他还是忍不住,他确实很想知道,大姐对卫家的环境到底适应不适应,滢滢对卫家是否排斥。 “还好,卫家确实只有凌诚一个人住了,那么大的房子,只有他和保姆厨子住,他下班回到家都是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环境确实是挺简单的。 林嘉余一直担心大姐和滢滢回到卫家,会被卫家的长辈为难,可如今看来,卫凌诚的母亲几年前病逝,父亲被他夺去权柄赶去南方,大哥被他软禁,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如果他真心待大姐和滢滢好,那母女俩回卫家,确实比在林家要好。 果然,林清菀深深吸了口气,对林嘉余说,“小嘉,我就是想跟你商量,现在凌诚已经联系好了省城的小学,过几天滢滢开学后,我就准备带滢滢回卫家住,你同意吗?” 林嘉余见林清菀紧张地望着他,不禁笑着说,“大姐,只要你和滢滢过得好,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林清菀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商量院子里该做些什么,程麦香主张种些花花草草,等到盛夏时节,花园里一派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林清菀却主张,不要把院子里全部种成花草,最好能劈出一部分来种些瓜果蔬菜,她在林文县的那个小院子里就种满了水果蔬菜,一年到头都很少买菜吃。 最后,双方的意见折衷,第二进院子里种蔬菜,而第三进院子里则种花草,这样既实用又美观。 林清菀昨天从卫家的保姆那里要来了一些蔬菜的种子,她跟程麦香讨论了怎么划分区域,于是两人就把菜种种了下去。 至于林嘉余,程麦香列了一些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吃过饭就遣他出去买了,而滢滢也想出去逛逛,就随着他一道出去了。 一家人忙碌了一天,整个家看起来比昨天才来的时候更加多了一丝烟火气,众人累的很,又加上明天程麦香还要去大学报到,于是很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程麦香便背起书包,在林嘉余的陪同下准备去省城大学,滢滢对大学校园也极为好奇,想跟去看看,程麦香提议,索性一起去,可林清菀却没这个兴致,她还有些菜没种完,坚持要在家里做菜。 省城大学在林家大宅的西南方不足五百米的地方,三人也没骑车,索性就步行过去,权当饭后散步。 “那块菜地什么时候种都可以,大姐怎么非要在今天种完?” 程麦香奇怪地问,以前大姐还答应她报到的时候会陪她一起去,结果为了种个菜就食言了。 林嘉余淡淡一笑,“大姐过两天就会跟滢滢搬出林家了,她是想在临走前,再多为林家做点事,希望能早日让林家恢复爸妈在的时候的样子。” 程麦香一愣,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尽管她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还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这一年半来,她跟林清菀相处的时间比林嘉余都多,也真的很喜欢林清菀温婉可人的性情,而林清菀也确实像个大姐姐一般照管她,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跟这样的大姐生活一辈子。 程麦香顿时有些失落,甚至把进大学读书的兴奋之情也冲淡了不少,她低下头,轻轻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别这样,大姐即使搬出去了,也是咱们的姐姐,况且卫家离这里也不远,如果你想去看她,我带你去就是。” 三人走了五分钟,滢滢指着前方一个人来人往的大门说,“舅妈,你的学校是不是在那里。” 程麦香还没回答,就见不远处的门口一个女生在冲三人招手,大声喊着,“麦子,林嘉余,你们怎么才来啊,我等你们半天了。” ------------ 第118章 报到 原来竟然是阮佩玲! 三人赶紧走了过去,阮佩玲亲亲热热地一手拉着程麦香,一手拉着滢滢,笑着走进了省城大学的校门。 省城大学是跟京市大学同时代创办的,距今也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以文学、历史、建筑和新闻专业闻名于世,历经了无数的战火,校舍也多有损毁,多数建筑都是后来修建的。 校门黑色的牌匾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烫金大字省城大学,显得分外古朴。 一进省城大学,正对着校门的是一条宽约三米的主干道,道旁树立着一块木牌,牌子上详细标明了各科系报名的具体位置。 在指示牌前,还站着几个学生,看样子是来迎接新生的老生,程麦香知道,他们多是通过推荐入学的工农兵大学生。 程麦香正想上前看看中文系的报名地址,阮佩玲立时就拉住她,指着西边的一张桌子,对跟在三人身后的林嘉余说,“中文系在那边,你赶紧替麦子报名去。” 林嘉余见报名的那张桌子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确实不愿意自己的小媳妇跟这些人挤,尤其是这里头大半都是些男生,于是二话不说,奋力挤了进去。 程麦香也不想被这多人挤成肉饼,见林嘉余替她办手续,乐的轻松,见阮佩玲并不着急去报名,奇怪地问,“佩玲,你已经办好手续了?” “那当然,我早就知道报道这天人多的要命,才不愿意来凑这个热闹,昨天我家里就有人来替我把手续办好了。” 程麦香点点头,游目四顾,打量着这座自己要在这里生活四年的校园。 此刻她们站的位置是在校园的正南方,正对着校门,北面是一座五层的大楼,东西两面各有一栋楼,整个校园绿树如荫,生机勃勃。 “两位同学,请问你们是哪个系的?” 程麦香回过头来,见不知何时,她和阮佩玲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周围几乎都是男生,一个看上去还算清秀的男生客气地问着两人。 “两位同学,你们都是应届生吧,看上去真的年轻啊!” 因为时代的缘故,这一届考生的年龄跨度很大,从十七岁到三十多岁都有,甚至有人为了能参加高考,不惜在年龄上造假。 可饶是如此,还是改变不了这届考生年纪普遍偏大的事实,据程麦香观察,来报道的七成以上的都是二十多岁以上的人,甚至还有人拖家带口地来报道,应届生应该只占了很小的比例。 正是因为今年情况特殊,所以学校也特意下了规定,结婚生子的人如果成绩合格,可以来读书,但是未婚的学生在念大学期间不允许结婚,程麦香就是利用了这个规定,硬是赶在报到前跟林嘉余结了婚,否则还要再等上四年。 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大学里可以禁止学生结婚生子,却不会阻止学生在校期间谈恋爱,很多考进大学的学生也愿意趁着这个机会找个大学生当对象,如今见到两个漂亮的女生自然不会放过,没想到阮佩玲性子这么直率,直接戳破了那些男生的小心思。 阮佩玲冲这群主动来搭讪的男生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我俩都结婚了,你们再去找其他女生聊吧。” 几个男生显然有些失望,可还是有些不死心,方才说话的那个男生又说,“那也没关系,大家交个朋友嘛,我是建筑系的……” “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完成报到手续,就不多跟你们说了。” 还没等那个男生说出自己的名字,程麦香就拉着阮佩玲走到了道路的另一旁,不再搭理那些来搭讪的人。 这个时代,是个混杂着无数矛盾的时代,说开放呢,整个社会还是被一些传统的思想所束缚,可若是说传统呢,很多已经结婚生子的人进了大学,不惜舍弃了原来的婚姻和家庭,又在大学里找了对象。 阮佩玲捂着嘴笑着说,“麦子,大学里本来女生就比男生少,就算你念的是中文系,女生稍微多一些,可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穿的又这么时尚的女生,只怕也是凤毛麟角,只怕你以后会被不止一个人盯上。” 程麦香今天照例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上身是米色高领套头毛衣,下身是一条修身黑色长裤,外面穿着一件浅蓝色风衣,即使在最讲究时髦的大学校园里,她也是最惹眼的那个。 程麦香见阮佩玲取笑,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少在那里幸灾乐祸,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而且我结婚了,你可是未婚的,到时你的麻烦只会比我多,说不定到时你连来找我的时间都没了。” 阮佩玲不在意地笑笑,突然她又促狭眨眨眼,不怀好意地说,“麦子,今天你们两口子,是打算一起惊艳咱省大吗?” 程麦香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刚从那张桌子挤出来的林嘉余,已经被几个女生团团围住。 程麦香不爽地走了过去,伸手拉住林嘉余的手,笑着说,“都填完了?” 林嘉余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笑笑,“都好了,刚才工作人员让我拿着报名表格到财务处交书本费,顺道去领一下补贴和粮票。” 程麦香抬头冲他甜甜一笑,“好,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几个女生一见两人亲密的拉着手,立即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失望地叹了口气。 尽管女生不如男生外放,可政策在慢慢放开,社会风气渐渐开放,大学生又被誉为新时代接班人,她们进的又是整个东省最好的大学,自然意气风发,渴望在大学里既能学习到最好的知识,也能有段美好的感情。 方才她们从这里经过,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林嘉余,身高腿长,英俊潇洒,气质清冷,尤其是身上那件藏青色长款风衣,几乎是整个省城大学男生里最抢眼的,没想到却是名草有主了。 两人携手走在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忍不住向两人身上打量,俊男美女,向来都是最吸引人眼球的,更何况两人还是一对,更加惹得学校里的学生纷纷打听。 林嘉余见一路上那些高矮胖瘦各类男生的眼睛,都忍不住往小媳妇身上瞟,忍不住凶狠地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这是我媳妇,有本事自己去找,觊觎别人的算怎么回事。 阮佩玲牵着滢滢的手,欣欣然走在两人的后面,偷偷笑着两人对自己对象吸引异性瞩目的各种不爽,全然不理会男生投到她身上的目光。 四人来到了财务处,里面都是准备交书本费的学生,轮到程麦香时,她把报名表格递给老师,那个老师瞟了一眼表格上的姓名,就抬起头,笑着说,“你就是今年东省的文科状元?” 东省的文科状元拒绝全国最好的京市大学选择省城大学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省城大学,此刻同学们听说眼前的这个漂亮女生就是考了文科全省第一的,都惊讶地看着她。 程麦香大大方方地笑了笑,“对,就是我,老师,这是十块钱的书本费,您拿好。” 这个时代读大学是不需要交学费的,不光不用交钱,每月还有十八块钱的补贴和三十斤粮票,所以即使家境贫寒的学生也能读的起大学。 甚至还有大学生把学校发下来的补贴和粮票省下来寄回家里,所以这个时代一旦考上了大学,家里人都支持来念,很少出现后世因为家里贫穷,不得不放弃读书的情况。 财务处的老师笑着收下了她的钱,把收据和一个学期的补贴和粮票一并递给了她。 程麦香仔细地看了看饭票,都是每张一斤的,有效期在两个月内,阮佩玲热心地说,“一会办理完住宿,我带你去把粮票换成饭票,在学校里吃饭,还是用饭票方便,而且饭票是不会过期的。” ------------ 第119章 世界真小 程麦香本来是没打算办理住宿的,毕竟家距离学校这么近,走个五分钟就能到校,可在阮佩玲的怂恿下,还是办理了住宿,反正省城大学住宿不收费。 不知是不是阮佩玲私下使了手段,程麦香竟然跟她分在了一个宿舍,于是四人一道去宿舍看看。 宿舍只有大约十五平米,却放了四张铁架子上下床,共有八个铺位,被褥可以自己带,也可以在学校买,可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从家里带,毕竟买被褥不光要花钱,还要棉花票,实在是太浪费。 阮佩玲的家也在省城,距离省城大学约莫三公里,她选择了走读,不过在天气不好或者学校有事的情况下,她可能还是要在宿舍住。 “麦子,这是我的铺位,你看怎么样?” 她来得早,提前占了靠窗的下铺,床上铺着淡黄色的床单和同色的被褥,看上去颇为雅致。 “不错。”她选的这个铺位确实是个好位置,坐在床上就能看到校园里的风景。 程麦香没打算在宿舍里住,也懒得挑床位,反正等别人都住满了,剩下的那个就算是她的。 眼看快到中午了,阮佩玲拉着程麦香的手,兴致勃勃地说,“走,咱们到食堂去吃饭。” 程麦香原本打算回家里吃饭,正想推辞,阮佩玲又说,“虽然省城的大学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省大的牌子,理大的饭,可是我跟你说,咱省大的饭可不比理大的差,一起去尝尝呗。” 林嘉余听她这么说,也有几分好奇,“去吧,反正还要换饭票,吃完饭咱们逛逛校园再走。” 滢滢也拍手叫好,程麦香见众人都一致同意,于是点头答应了。 省大总共有两个食堂,四人特意去了距离宿舍较近的那个。 此时正值饭点,食堂里人满为患,程麦香去食堂服务部用粮票换了小额的饭票,让林嘉余带着滢滢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她跟阮佩玲到窗口去打饭。 省大的食堂没有公用的餐盘,程麦香也没带饭盒,好在阮佩玲带的饭盒多,匀了两个给他们。 排队的人有点多,两人边说笑边来到队伍末尾,程麦香踮着脚尖,想要看看窗口有什么好吃的,可前面的队伍浩浩荡荡,她除了看到一排后脑勺,什么也没看到。 突然,排在她前面两位的男生回了一下头,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支支吾吾地喊了一声,“麦子。” 程麦香正回头跟阮佩玲热聊着,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回头一看,顿时翻了个白眼。 世界怎么这么小,那个渣男吴家栋竟然也考到了省城大学。 阮佩玲愣了一下,立即把程麦香拉到自己的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两人装作没看见他一样,继续说着先前的话题。 高考放榜时,程麦香只留意了跟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学的成绩,对其他人的高考成绩完全不在意,她不知道吴家栋的成绩也是不错的,还考来了省城大学。 吴家栋见两人仿佛见到陌生人一般,全然不理会自己,而前后的几个人也好奇地瞧着他,他只得默默转过身去。 一年半前,她回学校继续上学时,他并不看好,甚至隐隐有几分鄙视,就算她甩了他有怎么样,毕竟是个乡下土妞,就算是再念书,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的成绩竟然如此出色,考到了文科全省第一,林文高中的老师提起来便笑得合不拢嘴,如今林文高中因为她的原因在县里知名度大增。 他心里烦躁,不愿意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可又悄悄打探着,没多久,她创办的双水村制衣坊当选为市先进集体的消息,再一次震动了红星公社。 他本来以为就是这些了,可谁也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她跟林嘉余的婚礼又一次轰动了整个镇上,林嘉余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从镇上经过时,很多镇子上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尽管他不想看见他们,可到最后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腿,偷偷出来瞧了瞧。 一身大红的衣裙,自信飞扬的笑容,那样的耀眼,那样的美丽,当年她跟他在一起时,从来没这样笑过。 他知道,镇子上的人都在背后议论他,说他拎不清,放着这么有能耐的姑娘不要,却偏偏挑了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确实是后悔了,可也清楚两人是再也不可能了,方才程麦香对他不理不睬的态度,让他更加明白了这一点。 程麦香和阮佩玲打完了菜,来到了林嘉余和滢滢的座位旁,程麦香把打好的菜分给了他们。 林嘉余冷着脸说,“吴家栋也考进省城大学了?” 阮佩玲瞄了一眼正在偷偷摸摸朝他们看过来的吴家栋,奇怪地说,“按说以他的成绩不可能考的进省城大学啊,他是怎么进来的?” 程麦香把筷子分到两人手里,“不管他是怎么进来的,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吃饭。” 林嘉余见小媳妇对此事漠不关心,心里不由舒服了些,提起筷子吃了起来。 “不好意思,俺们能在这里坐坐吗?” 四人一起抬头,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乡下来的女人,还有一个跟滢滢一样大的女孩子,只是那个女孩子似乎很怕生,躲在那女人身后不肯出来。 程麦香看了林嘉余一眼,林嘉余举目四顾,见食堂里确实坐的满满当当,于是点头答应了。 三人在饭桌旁坐了下来,那女人把从食堂打来的饭菜分给男人和那女孩,程麦香注意到,菜里的肉大部分都给了那男人,只有一少部分给了女孩子,她自己吃的是素炒白菜。 程麦香猜到了几分,可也不好说什么,那女人小心翼翼地问,“孩她爸,你这次上学,什么时候回家啊?” 那男人见她在陌生人面前,尤其是两个漂亮女生前提这事,不禁有几分怒气,“好好吃饭,吃完饭就带囡囡回去,等放假了我自然会回去。” 那女孩似乎被他恶劣的态度吓了一跳,连饭也不敢吃了,女人低声哄了那女孩几句,女孩子才战战兢兢地拿着筷子夹了一口菜吃。 那个女孩子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到的滢滢,程麦香抬头看去,见滢滢也脸带怜悯之色,看着那个女孩子。 四人吃完饭,一起走出了食堂,阮佩玲才哼了一声,“那男人应该是下乡知青,在当地娶了亲,这次考进了省城大学,却开始嫌弃乡下的老婆孩子。” 程麦香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在这个年代,这样的事太多了,这还算好的,起码能带着老婆一起来报到,还有很多人一来到城里,便不顾乡下的家人孩子,寄了一纸离婚书,斩断了关系。 四人又在省城大学的校园里转了一圈,游览了一番,令程麦香没想到的是,省城大学校园面积颇大,还有几处相当好的景致。 阮佩玲即使进了学校,也不改昔日做记者的作风,身上随时带着相机,在湖边、树下、山石旁,都给三人拍照留念。 程麦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想跟她告辞回家,突然从那边走来两个女生,来到四人面前,问道,“这位同学,请问你是住在305的阮佩玲同学吗?” “我是阮佩玲,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那太好了,请你赶紧回去吧,咱们宿舍正在远舍长,你也去投票吧!” ------------ 第120章 舍长选举 程麦香从前世起,就对选各种各样的集体干部不感兴趣,加上如今她又不住校,更是对选什么宿舍舍长无意,可是阮佩玲死活拉着她不放,让她分外为难。 林嘉余笑着对她说,“你好歹是宿舍里的一员,选舍长还是要去看看的,我带着滢滢先回家,你跟佩玲去瞧瞧吧。” “就是就是,”先前来的那两个女孩子也帮腔,“反正就是选个舍长,也不耽误多少时间的。” 程麦香无奈,只得随着阮佩玲回到了305室,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总之,如果选我当舍长,我保证会把宿舍的内务管理得井井有条,让咱们宿舍评选为先进宿舍。” 程麦香和阮佩玲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没这么巧吧,方才吃饭的时候撞见了吴家栋,这会在宿舍里就见到了赵琳琳。 赵琳琳在去年严萍萍食物中毒,程麦香被人陷害事件发生后,就主动选择了转校,后来就没了她的消息,可两人都没想到,她竟然也考上了省城大学,还跟她俩分到了一个宿舍。 这倒是跟那本年代文的剧情又契合起来了,赵琳琳和吴家栋进了同一所大学,不知两人会不会旧情复燃呢,不过她可再也不是书中那个没用的炮灰女配了,任由他们羞辱,也毫无反抗之力。 程麦香本来就对宿舍的事不感兴趣,这会听见赵琳琳的声音就更加说不出的厌烦,正想转身离去,不想那两个女生推门进入,“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正式推举舍长吧。” 阮佩玲看出了程麦香的意图,及时拦住了她,“为什么见到她,你就要走,你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要走也是她走。” 阮佩玲不由分说,挽着程麦香的手就走进了宿舍,本来还在侃侃而谈的赵琳琳在看清两人后,惊讶地睁大眼睛,口中讷讷不成言,连自己说什么也忘记了。 先前说话那女生拍拍手,“好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先做自我介绍,然后无记名投票,选出305宿舍的舍长。” 她见众人并无异议,又开口说,“那我第一个来做自我介绍吧,我叫乐月丽,汾泽市人,曾在下乡时当过知青班班长,今年二十一岁,现在就读建筑专业。” 省城大学里女生少,尤其是一些理工科专业,一个系里的女生都不满十人,学校这次分宿舍索性也没按照专业来,像这个宿舍就至少有中文系、新闻系和建筑系三个系的学生。 乐月丽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下乡时管理知青的光辉事迹,程麦香没兴趣多听,她扭头打量着宿舍里的成员。 这个宿舍里只安排了六个女生,除了她和阮佩玲,就是正在演讲的乐月丽和她的小跟班,听得不耐烦的赵琳琳,还有一个窝在角落里,满脸羡慕地瞧着乐月丽的一个女孩子。 “你有完没完,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打算说到天黑,还让不让别人说了?” 赵琳琳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乐月丽的话。 乐月丽脸色一沉,本来想发作,可她见阮佩玲和程麦香脸上也隐隐有了几分不耐烦,只得压着心头的气,“好,那我说完了。” 赵琳琳见乐月丽那个小跟班想开口,故意抢着说,“那就我来吧,我叫赵琳琳,登城市人,今年二十岁,是历史系学生,也在林文县下过乡,不过知青都是村里的干部管的,没有什么知青班班长的职务。” 程麦香差点笑了出来,这个赵琳琳,心机未免也太深了些。 她故意说她下乡时知青都是由村里干部管理,一是嘲讽乐月丽这个所谓的知青班班长,即使有这个头衔,决定权还是在村里,她并不能真正有什么管理的机会。 而另一方面,怕不是在警告自己,如果胆敢把她的那些黑历史公之于众,那她也会编造些双水村的黑历史,毕竟她哥哥可是管理知青的村干部之一呢。 不过现在的她,对赵琳琳没有任何恨意,毕竟她想坑的是原主,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没从自己手里讨到什么便宜。 如果再确切一点说,赵琳琳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如果她不招惹自己,自己也懒得理会她,如果她还想闹出在高中时那样的事,自己自然不会放过她。 果然,听了赵琳琳这番话,乐月丽气的满脸通红,可又不好指责她,身边的小跟班见状,马上接过话说,“那轮到我了,我叫胡文静,跟程程一样,也是汾泽人。” 她说的很简短,甚至连自己就读哪个专业都没说,感觉是在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更能衬托乐月丽的表现。 乐月丽满意地冲胡文静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阮佩玲和程麦香。 阮佩玲都有些后悔没听程麦香的话,跑来掺和这些无聊的事,于是发言愈发简单,“我叫阮佩玲,新闻专业,她叫程麦香,中文专业,我俩都不在宿舍常住,舍长人选不必考虑我俩。” 乐月丽听她这么说,顿时双眼一亮。 “就算不在宿舍常住,也是宿舍里的一员,如果我当了舍长,宿舍有什么事,都会记得通知你们的。” 程麦香又笑了笑,乐月丽这口气,俨然是觉得舍长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还有一位同学没自我介绍呢。”赵琳琳故意给乐月丽泼了一盆冷水,指着窝在角落里的那个女生说。 那个女生见程麦香指向她,头瞬间低了下来,过了半天,才从嗓子里憋出两句话,“我叫陆程程,是省城人,十八岁,就读中文专业。” 咦,这个陆程程还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呢! 程麦香冲她一笑,“真巧,我也是中文专业的,以后咱俩在一起上课。” 陆程程是个很腼腆的人,看到程麦香主动跟她打招呼,只是笑了笑没做声。 乐月丽点点头,“那好,既然自我介绍都做完了,那大家就无记名投票吧!” 乐月丽的小跟班把六张空白的纸条发给大家,让每个人把舍长的名字写在上面,阮佩玲和程麦香都对这个小小的宿舍舍长没兴趣,可又不想便宜了赵琳琳,于是都写了乐月丽的名字。 六人都把纸条交了上去,乐月丽提议让阮佩玲和程麦香去唱票,两人也不推辞,把六张纸条一一念了一遍。 乐月丽四票,赵琳琳两票,乐月丽自然成了305宿舍的舍长。 这个结果在程麦香的预料之中,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赵琳琳竟然得到了两票,看来除了赵琳琳自己投了自己一票,那个叫陆程程的女生投的也是她。 赵琳琳挺有本事的嘛,看来在四人还没回宿舍时,她就拉拢了这个女孩子,估计也想搏一搏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和阮佩玲也住在这个宿舍,导致她功败垂成。 赵琳琳显然对这个结果也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多少失望之情,只是笑了笑,“恭喜乐舍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打热水了。” 赵琳琳拿着暖瓶,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宿舍,程麦香和阮佩玲两人也打算离开,刚走出宿舍没多远,就听背后有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陆程程。 见两人站住了,陆程程也尴尬地停下了脚步,红着脸看着对方,慢慢低下了头。 程麦香看出她有话想说,于是客气地问:“陆程程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陆程程似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可一看到两人好奇的眼神,立即泄了气,连连摇头,“没,没什么事。”说完就跑回了宿舍。 程麦香和阮佩玲面面相觑,不知她在闹哪样,又不好追上去问个清楚,两人都摇摇头,于是一起结伴下了楼。 ------------ 第121章 我要进学生会 楼下的宣传栏前围了一圈人,阮佩玲素来是个好事的性子,二话不说拉着程麦香,硬是挤了进去。 原来宣传栏上贴着一纸告示,是校学生会发布的招聘启事,上面详细列出了空缺的职位和相应的要求。 伴随着老一届学生毕业离校,新一届学生入学,大学的学生会每年都在卡在这个时间点招兵买马,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不过往年只有步入大二的学生才有机会进入学生会,但是今年大一新生也有了进学生会的机会。 看来学校真的是很重视这一届学生啊! 程麦香有自己的规划,在大学里除了学好专业知识,并没有其他的目标,这个告示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便想离开。 可是没想到,阮佩玲却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去,足足过了十五分钟,两人才从拥挤的人群里退了出来。 程麦香见阮佩玲双眼亮晶晶的,显然对学生会的招聘有意,微笑着说:“佩玲,你也想应聘学生会的职务?” “嗯,”阮佩玲点点头,“麦子,我的情况你都知道,我也不瞒你,我跟你不一样,虽然考上了省城大学,可我是停薪留职,将来毕业分配的时候,还会把我打回林文县,可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程麦香不理解她为何会把竞选学生会的职位跟不回林文县挂钩,奇怪地问:“你家里既然有关系,毕业后不想回林文县,应该也不是一件多难的是事吧?” 阮佩玲轻轻一笑,“你说的没错,只要我跟爸说一句,他肯定就会想办法把我调回来,反正我也考上了省城大学,以前我也是认为,反正有爸在,我什么也不用担心。 可是我跟你认识以后,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什么事,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成功,才是最值得骄傲的,你看你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了那么大的一片天地。 我会以你为榜样,好好努力,争取毕业时,凭借着自己在大学的出色表现,让好的单位愿意把我从林文县要出来。” 程麦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豪言壮语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对,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双手才是最可信赖的,佩玲,加油,我支持你!” 阮佩玲立即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笑得程麦香心里直发虚,“佩玲,你想干什么?” “麦子,你素来主意多,我这次竞选学生会干部,你可不能不帮忙,我这次成不成可就指望你了。” “喂,你刚才还说以后要靠自己呢!” “咱俩谁跟谁,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分彼此!” “你休想,我要回家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管程麦香怎么拒绝,阮佩玲就是吃定了她,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一起回了林家。 “嚯,好大的宅子啊,比我家可大多了。”阮佩玲一进院门,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二进院子里,林清菀还在修整菜地。 种菜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光要把土壤修整平坦,不能有太大的土坷垃,也不能有太大的石子,否则菜就不会有好长势。 不过好在省城纺织厂的女工也是用这块地来种菜,土壤都被彻底翻整过,如今也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只是用耙子把地耙一遍便是。 林清菀正在地里插木棍,拿着绳子在绑着,看样子是想在地里种一些豆角丝瓜之类需要爬秧的蔬菜。 程麦香见只有她一人在忙活,忍不住问道,“大姐,嘉余和滢滢呢?” 林清菀这才看到程麦香回来了后面还来了一个阮佩玲,忙从菜地里出来,笑着说,“小嘉说想去省城各地转转,滢滢跟他一起去了。” 程麦香明白,林嘉余去了解省城各地的人流状况,好确定以后的生意怎么做,也不再多问。 “大姐,我来帮你种菜吧。” 林清菀赶忙拒绝,“不用不用,没有多少活了,我自己忙的过来,你去屋里跟佩玲聊天吧。” 阮佩玲是个热心肠的人,更何况她今天有求于程麦香,自然也二话不说,卷起裤腿便走进了菜地。 林清菀见劝不住两人,只得说,“那你们先回屋换件衣服吧,免得一会弄脏了。” 程麦香回屋,找了两身破旧的衣服,一身给了阮佩玲,一身自己换好了,两人便给林清菀打起了下手。 又忙活了一个小时,三人终于把菜地修整完了,林清菀看着焕然一新的菜地,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好了,等再过两天,天气暖和一些了,再把种子撒下去就成了。” 三人回了堂屋,林清菀给两人倒了茶,知道阮佩玲来,肯定有事要谈,于是主动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麦子,我表现得不错吧,怎么样,可以帮我想想办法了吗?”阮佩玲故意装出一副讨好的样子来。 程麦香没法,知道她是做新闻的,缠人的功夫不是盖的,再说两人是好朋友,方才她又在菜地里下了那么大的力气,不帮她好像说不过去,只得点头答应。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让你竞选成功。”程麦香怕她对自己报的希望太大,不得不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阮佩玲一听程麦香肯帮她,整个人嘴都快乐歪了,连连点头,“这个自然,结了婚也不能包生儿子,不管成不成功,我都不会怪你的,不过麦子,我对你很有信心。” 一想到程麦香那次在市先进集体评选会上的那次演讲,阮佩玲就觉得自己很有希望。 程麦香无奈地摇头,只得说道,“那你先说说你的思路,如果现在就是竞选大会,你打算怎么来竞争这个职位?” 阮佩玲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演讲计划,不外是仔细讲述了过去在日报社的工作经验,还有就是表一下决心,若是被学生会录取了,会认真工作不辜负学生会领导的期望云云。 阮佩玲说完,便直立坐好,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程麦香,希望她能给出些建设性的意见来。 程麦香默默思索,半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阮佩玲立即狗腿地帮她把茶杯满上,抓抓头发,“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挺老套的,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些新鲜玩意,顶多学你那次在市里演讲的风格,尽量能亲和力强一点。” 亲和力这个词,也是程麦香给她科普的,她对这个词的接受度很高,经常会用来评价一个人。 “佩玲,我的想法是这样的。”程麦香想了好一阵子,才开了口,阮佩玲忙正襟危坐,准备牢记她的建议。 “省城大学这次打破了过去几十年来的规矩,允许大一新生进学生会,想来是学校的主意,就是想借着政策放开,社会革新的机会,也在学校里做出一番吐故纳新的态势来,所以你的竞选演讲里一定要包含你的一些新思维和新主张。 但是有一点你要注意,无论你打算怎么革新,学生会原有的框架你是不能动的,想来这次能让大一新生进入学生会,学生会很多老成员是不服气的,在这个关头,如果你的革新措施太过超前,必然会引起这些人的反感,导致你很难被他们接纳。” 阮佩玲明白程麦香话里的意思。 除了这届大一新生,其他三级学生都是通过推荐进入大学的工农兵学生,对社会各界大力宣传大一新生是国家未来的希望早就不满,而且为了这届新生,学校还特意调整了教学大纲,这更让这些老生认为,学校对他们不过是敷衍的态度。 而且,这次学校执意让大一新生进入学生会,也不免让他们认为,学校是有意要架空他们的职权,让这群大一新生当家做主。” ------------ 第122章 看星星 阮佩玲所有所思地点头,“麦子,你的意思是我在竞选演讲里,既要有创新,还要肯定学生会老班底的领导?” “没错,我相信所有的学生都看得出,学校想要对学生会革新的态度,可是无论怎么变化,学校的本意绝不会是把学生会的老班底全部换成新人,所以你即使进了学校会,也免不了跟他们一起工作,若是到时对方不配合你,你的工作是没法开展的,你明白吗?” 阮佩玲发现,程麦香无论对待什么事,态度都远比她来的客观务实,所以做出的决定也往往比她正确,看来找她商量,真是无比明智的。 两人头凑在一处,仔细讨论着竞选的主张,一条条提出来,一条条商讨利弊之处,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两人才算确定了最终的竞选方案。 “哟,两人讨论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程麦香抬起头,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林嘉余和滢滢已经回来了,阮佩玲特别喜欢滢滢,一见到她就张开了双臂,把她揽进怀里。 程麦香见外面的天色黑了下来,屋里的电灯也开了,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两人居然讨论了这么久。 “佩玲,在我家吃了晚饭再回去吧!”程麦香主动邀请。 “我倒是想吃,不过吃了饭,就没公交车回家了。”阮佩玲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让林嘉余骑车送你回去吧!” 阮佩玲抬头看了看林嘉余黑着一张脸,知道他不情愿,也不在意,索性故意气他,“麦子,我看你们家挺大的,房子也不少,不如我就在你家住一晚吧,明天跟你一起去上学,你看怎么样?” “好啊!”程麦香二话不说,拉着她和滢滢去吃饭,“难得你来我家一趟,今晚咱俩就住一间屋子,让嘉余睡客房吧。” 林嘉余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吃饭时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让林清菀和滢滢都大感奇怪。 阮佩玲既然要留下了住,林清菀便忙着把客房收拾了出来,预备晚上林嘉余去住。 此时正值月末,一弯月牙挂在遥远的天际,漆黑的夜空里群星璀璨,光彩耀眼。 林清菀在自己的屋子里绣花,程麦香和阮佩玲带着滢滢,在院子里看星星,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天上的星座,滢滢也兴高采烈地听着。 林嘉余坐在一旁,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又恨恨地瞪了那个阮佩玲那个大灯泡一眼。 阮佩玲捂着嘴偷笑,又跟程麦香聊了一阵,故意打了个呵欠,“麦子,我困了,先回房睡了。” 程麦香见阮佩玲向客房走去,忙说,“不是说好今晚咱俩一起睡的吗,你怎么去客房呢?” “我还是很有眼色的,如果今晚我跟你一起睡了,我怕半夜被人丢到大街上去。” 春寒料峭,一阵冷风吹来,程麦香浑身打了个哆嗦,林嘉余把她拥入怀里,对一旁的滢滢说,“滢滢,很晚了,回去跟妈妈睡吧。” “好的。”滢滢敏锐地感觉到今晚的舅舅似乎不太高兴,她也不敢靠近他,如今听他这么吩咐,乖乖地回了屋子。 程麦香跟阮佩玲正聊得高兴,见她回了屋子,又抓过他来继续说,“嘉余,你看那边的几颗星星,就像只蝎子,那是天蝎座,话说回来,你是十月底的生日,正好也是天蝎座,天蝎座的人精力旺盛、热情、善妒,占有欲极强……” 程麦香还没说完,就被林嘉余打横抱起,坏笑着说,“你说对了,我占有欲就是强,谁敢跟我争你,不论男女,都等着被我修理吧。” 阮佩玲隔着窗户听到他的宣誓,吓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程麦香不住地挣扎,“我还没看够呢。” 林嘉余轻轻在她耳边说,“天太冷了,咱们躺到被子里去看。” 到了被子里还能看星星?她才不信呢! 回到房间,他就把她放在炕上,她立即抓过被子把自己牢牢裹住,“我累了,要睡了。” 林嘉余故意把窗帘打开,俯下身开来,把双手按在她身侧,“不是没看够吗,继续看吧!” 折腾了大半夜,程麦香累的一闭眼就睡着了。 滚蛋!以后她再也不看星星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吃过早饭就来到了学校,今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两人各自去了自己班的固定教室。 程麦香的固定教室在西边的一栋三层楼上,此刻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学生,把一间四十平米的教室坐了个满满当当的。 程麦香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见旁边坐着的恰巧是跟她一个宿舍的陆程程,于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陆程程似乎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她后,低垂着头,轻轻回了句你好,就又低下了头。 这么内向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这时候教室里走进一个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 “各位同学好,我是咱班的班主任,我叫雷天峰,今后这四年,就由我来陪同学们一起成长了。” 他话音方落,教室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好声,雷天峰显得很满意,叫了几个男生去跟他搬书。 程麦香趁着这个时候,仔细打量了一圈同学,见同是一个班,学生们的年龄差别真的很大,有些人一看就知道不下三十岁,脸上和话语里都带着一股难掩的沧桑,还有一些是高中应届生,十七八岁,青春蓬勃,而大部分都是年过二十岁,在乡下待过几年的知青。 教室里的学生三五成群,都在热烈地交谈着,不过奇妙的是,以教室的中轴线以基准,划分成了两拨。 南边一拨显然是结婚生子有了工作的人,而北边一拨则是刚毕业没结婚的。 她这个结了婚但是没孩子的人,恰巧坐在了北边的一拨里。 年纪大的人或许经历的坎坷较多,基本上都很内敛,即使交谈也是轻声细语,而年轻人则则个个意气风发,讨论的话题从学习生活一直到时政,不一而足,每个人都是朝气蓬勃,让程麦香不禁想起了伟人的那句词。 恰同学少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程麦香轻轻地笑了起来。 雷天峰带着搬书的同学浩浩荡荡地回来,打开班级名册,叫名字发书。 雷天峰带着搬书的学生浩浩荡荡回来了,又让同学把书放在讲台上,拍了拍手,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带来班级花名册,“我会叫名字上讲台来领书,顺带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选出班长,至于其他的班干部,等大家互相熟悉了再选。” 雷天峰照着名册上挨个念,每个被念到的同学上台领完了书,都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终于轮到程麦香,她一往讲台上走,就听到班里有男生“哇”了一声,雷天峰笑着说,“没想到咱班里还有这么漂亮时髦的女同学,真是不错。” 程麦香从班主任手里接过书,道了声谢,转身站在了讲台上,只见全班男生的双眼瞬间亮了,一个个的目光都牢牢地粘在她身上。 今天程麦香依然穿着昨天来报道时的衣服,扎了一个俏皮的丸子头,活力十足。 “我叫程麦香,是登城市林文县人,今年二十岁,正月十六结的婚,我丈夫姓林。” 全班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女生竟然已经结了婚,而且还是在入学前十天结婚的,怎么这么急,多等几天,那他们岂不是就有希望了? 台下突然有人问,“林文县的程麦香,你是不是今年东省的文科状元啊?” “什么状元不状元,不过就是侥幸成绩比别人高了些。”程麦香是真不想提高考成绩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还那么年轻,为什么急着结婚,你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 “听说你拒绝了全国最好的京市大学,执意要到省城大学来念书,是为了你的丈夫吗?” “程麦香,啊,我记得了,我也是登城人,你是不是年前在登城先进集体评选大会上发过言,登城日报刊登过你的照片。” …… ------------ 第123章 选班干部 接连不断的问题让程麦香直接招架不住,赶紧向雷天峰望去。 雷天峰赶紧说,“关于程麦香同学的情况,以后有时间慢慢聊。” 程麦香抱着自己的书逃也似地下了讲台,可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光还是让她觉得不适。 终于每个人都介绍完毕了,雷天峰笑着说,同学们,都做过自我介绍了,相互也都认识了,现在咱们来选班干部。” 说着,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班长、副班长、团支书、学***、生活委员、文艺委员、体育委员等职务。 “可以自我推荐,也可以推选,最后举手表决。” 班主任都这么说了,许多同学跃跃欲试,不少人上台自荐,发表竞选演讲,不过到底没有太多准备,基本上都大同小异,不外是说一下自己的经历特长,然后再表达一下为班里同学好好服务的决心。 程麦香坐在座位上,只听了几个,便没了兴致,索性翻来新领来的书,一页页地看着。 “程麦香同学,你为什么不去竞选呢?” 身边响起了一个怯怯的声音。 程麦香扭头看去,见身边的陆程程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说着。 程麦香笑了笑,“我每天都要回家,还有丈夫要照顾,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在班级事务上,还是让有能力的同学来竞选吧。” 陆程程见程麦香这么说,觉得似乎做了一件蠢事,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多事了。” 程麦香发现,陆程程对她的态度很奇怪,既想跟她多交谈几句,可似乎又很怕说错话,惹她不高兴。 程麦香索性放下书,含笑望着她,“你对哪个职务有兴趣,也可以上去尝试一下的。” 陆程程赶紧摇头,“我,我可不行,他们每一个人都那么厉害,我差远了。” “能考上省城大学的,都不会很差,你肯定也有自己的长处,只不过你不敢在大家面前展示出来罢了。” 程麦香微笑着鼓励她,见她的双眼慢慢亮了起来,又不失时机地提议,“怎么样,也上去试试,我给你加油?” 陆程程给自己鼓了好一阵子的劲,最终还是泄气地摇摇头,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程麦香,仿佛很怕她对自己失望,“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当然不是,你只是比较内向,以后多跟同学聊聊就好了。” 一个人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否则老祖宗怎么会留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话。 陆程程听她这么说,明显松了口气。 程麦香暗暗摇了摇头,这个陆程程,太过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这样的人,喜欢压抑自己来取悦别人,活的太过辛苦。 最终到了表决的时候,同学们就几个呼声最高的,暂定下了班干部的人选,班长是个将近三十岁在农村当过十几年知青的,副班长和团支书也是二十多岁的人,倒是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是两个应届高中毕业生。 不过,令程麦香没想到的是,尽管她已经尽量低调,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土里了,同学们还是没放过她,让她成为了班里的学***。 没办法,谁让她是省文科状元,谁来当这个学***都没有她合适。 班主任让被推选为班干部的同学一一上台发言,程麦香没辙,只得随着各位班干部也说了几句,不过她不想标新立异引起同学们的注意,基本上是复制了其他班干部的发言。 结束了班干部的选举,班主任又公布了一下这个学期的课程表,大一大二基本上还没有太多的专业课,大部分都是基础课,这种基础课往往是几个班级甚至是一个系一起上的。 热闹了一个上午,眼见也到了中午吃饭时间,程麦香邀着陆程程一道去食堂吃饭,陆程程又惊又喜。 食堂里自然是人满为患,两人排在队伍的最后面,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喊,“麦子,这里。” 程麦香一看,见阮佩玲排在队伍的前方,正拼命向她招手,要她过去那里。 程麦香笑着摇摇头,阮佩玲无奈,只得拿着饭盒跑到了她这里。 “麦子,我今天上午抽空把学生会的竞选演讲稿写了下,你有空帮我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 “吃完饭,我给你看看。” 陆程程听说阮佩玲要竞选学生会的职务,满眼钦佩地望着她,似乎想说句什么话,可还没到嘴边,就咽了下去。 三人打好了菜,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阮佩玲伸头在程麦香的饭盒里瞧了一眼,羡慕地说,“麦子,你菜里的肉真多,哼,连食堂里的师傅都看人下菜碟,长的漂亮的同学就多给点,我们这些丑的人就少给点。” 程麦香见她故意撇着嘴抱怨,不禁轻轻拍了她一下,“戏精,你饭盒里的菜哪里少了,明明这份土豆炖肉比谁都多,师傅眼又不瞎,你长的比谁差了?” 阮佩玲立即又得意起来,双手在身上一拂,“那是,麦子你长的好看,我也不错,虽然说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也是貌美如花,师傅不可能看不到。” 陆程程羡慕地看着两人打打闹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低着头吃饭。 “咦,程麦香,阮佩玲,你们也在这里吃饭,那太好了,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乐月丽和小跟班胡文静,两人都端着饭盒,大喇喇地在三人身旁坐了下来。 她二人一坐,程麦香和阮佩玲就自动减少了说笑,开始埋头吃饭,倒是乐月丽边吃边发表着长篇大论,胡文静则不停地捧着她,让她更加觉得自己了不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对了,今年的校学生会允许一年级新生竞争,你们报名了吗?”乐月丽见程麦香和阮佩玲对她的话不接茬,有些气恼,可又不能发火,只得转换了另一个话题。 程麦香笑了笑,“我没兴趣。” “你常年不在学校里住,确实不适合参与太多的学生工作,”胡文静点点头,又崇拜似的望着乐月丽,“我们月丽就不一样了,从上中学就对集体活动很热心,刚刚在班上就成了文艺委员,这次的校学生会竞选肯定是不会缺席的。” 阮佩玲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时代,大学里最受重视的除了班长和团支书,就是学***和生活委员,至于文艺体育委员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可有可无的,陆程程不过是得了个文艺委员,还好意思在这里炫耀。 阮佩玲本来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可实在瞧不上她那副嘴脸,笑了笑说,“麦子没兴趣,不过我报名了,要不咱们一会讨论下竞选策略?” 乐月丽听了脸色一变,“阮佩玲同学,竞选本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怎么能互相讨论呢,如果你有好的主意让我知道了,你岂不是要吃亏,我看咱们还是各选各的吧!” 阮佩玲本来就没打算跟她分享,毕竟那可是麦子和她讨论了大半天才得出的策略,她怎么会让个不熟的人知晓,她这么做不过是想堵住乐月丽的嘴,毕竟她在这里说个没完,实在太烦人了。 果然,乐月丽不再说话,匆匆吃完了饭就离开了,程麦香笑了笑说,“怎么样,有信心赢她吗?” “咱俩加起来,还赢不了一个乐月丽,那咱俩就别混了!” 程麦香见她信心十足,不禁笑着点头,“好!那我支持你,到了竞选那天,你要让全体人员眼前一亮!” ------------ 第124章 学生会竞选 省城大学学生会的竞选演讲定在了开学后第一周的周六晚上。 大四毕业生一走,学生会空出了五个职位,包括四个干事,还有学生会副主席的位子。 按照省城大学学生会的历来规矩,学生会设有正副主席各一名,但是副主席不得是毕业年纪的学生来担任,为的就是主席一旦毕业,副主席要马上顶上他的位子,接手他的工作,以免学生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 这次也不例外,学生会主席一走,学生会副主席陶志云就自动成为了正主席,本来空出来的位子,学生会还想按照往日的惯例,在内部遴选,可学校这次没有同意,要求先把人员补齐后,再在内部进行公平选举。 这下子大家彻底明白了学校领导的意思,陶志云被学校默认了,但是副主席学校想让新人来接替,想通过注入新鲜血液的办法,来对学生会进行革新。 不光如此,很多学生甚至私下议论,说不准等到下一年的新生入学,这些通过正规高考进来的学生就彻底接管学生会,架空老人们的权力。 吃完晚饭,很多学生都纷纷赶到学校北边的大礼堂,准备观看这次的竞选演讲了。 程麦香陪着穿戴整齐的阮佩玲赶到礼堂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两人正四处寻找空座位,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程麦香立即冲她招呼,“陆程程同学,我俩在你身边坐坐可以吗?” 陆程程没说话,点了点头。 两人艰难地穿过狭窄的过道,来到了陆程程身边坐了下来。 陆程程一见到阮佩玲,不禁眼前一亮,只见她上身一件白色的荷叶边衬衫,配一条修身黑色长裤,衬衣外罩了一件灰色马甲,长长地头发编成一条麻花辫又翻折上去,用一个漂亮的发套紧紧缚住,整个人看上去既充满了青春活力,又显得干练十足。 “阮佩玲同学,你今天的装扮真,真好看。”陆程程简直看直了眼,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了,最终只是说出了好看二字。 “好看吧,”阮佩玲有几分得意洋洋地说,“告诉你吧,这可是麦子给我搭配的衣服,她告诉我,这样穿,我的胜选机会会大一点。” 陆程程双眼顿时流露出羡慕和钦佩的神色,讷讷地说,“程麦香同学,你真厉害。” 三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坐在前排的人,那人回头看了阮佩玲一眼,忍不住哼了一声,“今天是竞选学生会的职务,不是来选美的,穿的这么花枝招展又有什么用。” 三人定睛看去,原来竟是乐月丽,旁边坐着她的小跟班胡文静。 阮佩玲脸色一沉,还不等她反驳,不远处又一个人说,“穿的好看些,让旁人赏心悦目,自己心情也好,何乐而不为,难道非要穿的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才能反映我们当代大学生的风貌吗?” 几人同时向说话那人看去,原来前排不远处,竟然坐着赵琳琳,她今天打扮得也格外时髦,穿着一条红色毛裙子,还化了淡淡的妆,看上去极是靓丽。 嚯,没想到一宿舍的人倒是全了,程麦香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了下。 阮佩玲尽管瞧不上赵琳琳,可这会儿难得她跟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立即赞同地说,“没错,咱们就是要展现出当代大学生的精神风貌,穿的整齐些又有什么不好。” 乐月丽被两人一唱一和气的说不出话来,赌气扭回头去,小声嘟囔了一句。 程麦香四下看了看,见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见没了座位,索性坐在了礼堂的过道上。 更难得的是,礼堂的第一排还坐了各院系的领导,甚至连副校长也来观看这次竞选演讲,更让报名的人紧张不已。 阮佩玲握着程麦香的手,小声说,“麦子,我现在真的有些佩服你,那天在市先进集体评选会上的表现,这还没开始呢,我就紧张了,你说一会上了台,我忘了该说什么可怎么办。” 程麦香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就当这次自己是来学习经验的,能被选上是自己运气好,选不上就当是累积经验,再说了,有我在,你怕什么,还是想想一会该怎么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吧!” 阮佩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顿时觉得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陶志云是一个大四的男生,上台做了简短的演说,不外是鼓励各位竞选的人大胆发言,多表现自己,好让更多人能认识,并祝竞选的人好运。 尽管学生会空出来的职位只有五个,可报名参选的足足有上百人,大多是大一的新生,经过学生会的初步筛选,最终只留下了十五个候选人。 最终,经过抽签,决定了这十五个人演讲的先后顺序。 陶志云讲完后,一个干事上台宣读了竞选人员名单,让程麦香没想到的是,这十五个人中,大一新生竟然占了十个名额,看来大一新生真的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这十人中,她们宿舍就占了三个名额,阮佩玲、乐月丽和赵琳琳全部进入了候选的名额。 更巧的的是,三人的演讲顺序竟然也排在了一起,赵琳琳是倒数第三,阮佩玲倒数第二,乐月丽倒数第一。 乐月丽不满地撅着嘴,抱怨说,“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听累了,谁还会留意我说了什么?” 可惜无人搭理她,只有胡文静不住地鼓励她。 学生会好事一宣布竞选开始,礼堂里瞬间便安静下来,程麦香微笑着点点头,省城大学不愧是东省最好的大学,学生素质确实没的说,看来这些学生未来都是社会的中坚力量。 演讲时间被严格限制在十分钟,一旦超过就会被人强行打断,就算是这样,十个人也是一百五十分钟,差不多需要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了。 其他年纪学生的演讲稿都写得中规中矩,基本上跟阮佩玲最初的思路差不多,先是简要介绍了自己一番,然后就是宣誓表决心,一旦进入学生会后,会如何努力如何认真,保证为全校学生谋福利。 而大一新生则全然不同,或许是学校破除陈规鼓励了他们,让他们更为大胆地谈学生会的革新,其中一位学生竟然提出重新构架学生会,言辞间,现在的学生会几乎是弊病丛生,再不改革,就会无药可救。 不出意料,程麦香看到现有的学生会成员的脸都黑得不像样子,而几位院系领导也紧紧蹙着眉头。 他肯定落选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赵琳琳上场了,所有人都眼前一亮,比起方才那几个穿的中规中矩的人,她漂亮的衣服和精致的妆容确实吸引了不少人。 赵琳琳微微一笑,开始了她的竞选演讲。 不得不说,赵琳琳真的是个聪明人,虽然她用焕然一新的装扮吸引了大一新生的注意力,可在演讲上却没有太过头的内容。 尽管演讲里也提到了革新,可更多的是肯定学生会以前的成绩,也顺带提了提自己加入学生会后的一系列展望。 果然,原本被前一个竞选者气的不轻的陶志云频频点头,连各院系领导也微微笑着。 看来,她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赵琳琳结束演讲后,就轮到了阮佩玲。 跟赵琳琳一样,阮佩玲一亮相,就惊艳了礼堂里的不少人。 不过,赵琳琳别出心裁地穿上了厚裙子,可阮佩玲的服装尽管样式新颖,可无论是衬衣马甲还是长裤,都还隐隐带着一点守旧的意味,能让所有的人都接受。 程麦香右手紧握成拳,给她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阮佩玲微笑着点头,镇定了下心神,开始了她的演讲。 ------------ 第125章 学生会副主席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晚上好,首先感谢学生会的同学们给了我这次宝贵的机会,让我有幸来参加这次竞选。” 一通客气话后,阮佩玲迅速切入了正题。 “很多人问我,在你心中,学生会是什么样子的,我会说,学生会之所以叫学生会,因为这是属于我们学生的组织,学生会应该要在全校学生中发挥巨大的作用,而不仅仅是每当学校组织什么活动时,才能看到学生会的影子……” 阮佩玲见识过程麦香的演讲,这次也完全照搬了她上次的模式,脱稿演讲,侃侃而谈,仿佛她是在跟别人讲述她的一个梦想。 这个梦想是程麦香替她构建,而两人一起把内容充实起来的。 在这个梦想里,学生会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组织,而应该是学生看得见摸得着的。 “在这个框架下,学校有校级学生会,院里有系学生会,班里有学生会的联络点,上下联动,让每一个同学在有困难的时候,学生会可以及时帮助我们的同学,协助老师更好地完成教学任务……” 按照两个人的设计,每一级的学生会里都设置了许多小组织,各司其职,分别负责宣传、组织和学习,再从这些小组织中挑选精干的人来组成困难扶助人员。 按照两人的设想,学生会的作用简直大了不知多少,不像现在只是一个浮在学生上层的组织,而是深深扎根到广大师生中,成为了一个极为具体的组织。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同样学生会自然也应该从学生中来,到学生中去……” 这几句话,是程麦香特意给她的演讲稿中加上的,就是想让她们的构想更具有理论支持,而且这些工农兵大学生比起新入学的学生,更加认可这些理论,有了这些,更能让他们满意。 果然,陶志云脸色柔和,冲着台上的阮佩玲一直微笑。 “过去,校学生会在各位成员的努力下,已经有了很大的成绩,如果能在未来把学生会扎根到每一个学生身边,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如果我能有幸成为学生会的一员,我愿意能尽我所能,让学生会发展壮大,成为全校学生的依靠。谢谢大家!” 阮佩玲低头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很多人被阮佩玲描绘的美好远景所吸引,不知不觉中竟然到了时间,都微微一愣。 突然,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跟着掌声似乎有了传染力,不出片刻就响彻了整个礼堂,很多人都大声叫好。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给学生会提出了这种模式,尽管只是个初步构想,可也着实让人觉得眼前焕然一新。 阮佩玲刚下台,就被陶志云拦住了,跟她交谈了一下,从陶志云面上的笑容来看,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发言。 程麦香这次故意让阮佩玲用梦想的字眼掩盖了改革,尽管在新生看来,这也是个不小的变革,但是在言辞间却更能让工农兵大学生接受。 更重要的是,阮佩玲的方案里,并没有真正触及现有学生会成员利益的话语,反而会让学生会成为一个更有影响力的组织,纳入更多的成员,这自然是陶志云喜闻乐见的。 而学校自然也满意,毕竟按照她的设定,会有更多的学生进入学生会,必然会稀释原本成员的权限,更好地改革这个陈旧的组织。 好容易陶志云跟阮佩玲谈完,几个院系领导也都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着方案的可实施性,看起来,阮佩玲的演讲确实对他们触动很大。 等到阮佩玲回到座位上时,整个礼堂的人都在嗡嗡嗡地议论个不停,大家都在讨论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设想,几乎都忘记了她也只是一个竞选者,更忘记了竞选还没有结束。 主持竞选的学生会干事不得不大声宣布,最后由乐月丽上台演讲。 可是经历了阮佩玲方才那么精彩的一番演讲以后,观众的标准一下子被人为拔高了很多,都期待有更加亮眼的方案能出现。 可惜乐月丽的演讲并没有满足他们的期待,她也提到了改革,可无论是内容还是方案都老套的很,多数时间都是在表决心喊口号,许多人只听了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 十五个人的演讲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投票。 往年的投票都是学生会内部成员进行,这次公开举办了竞选演讲,又来了各院系领导,所以几个领导也有投票权。 礼堂里的学生都没离开,在等待着投票结果的公布。 “阮佩玲同学,你的演讲太精彩了。” 陆程程的脸涨的通红,她真的很羡慕这些能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人,不像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畏首畏尾,一点也不大方得体。 阮佩玲瞄了一眼满面笑容的程麦香,大大咧咧地说,“虽然我不否认自己的表现很出色,可也不能把功劳全部都算在自己头上,那样也太无耻了,这次的演讲,大部分都要归功于麦子同学,我演讲稿里的构想全部都是她的想法。” “程麦香同学,你真是一个,嗯,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人。” 陆程程思忖半天,终于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很快,所有人完成了投票,学生会内部成员把所有的票全部收集起来,现场开票统计,没多久所有人的票数就统计好了。 陶志云做竞选活动的结案陈词,他首先肯定了这么多领导和同学对学生会工作的支持,称赞了十五名竞选人的热心参与,尤其是表扬了竞选者的新思维和新主张。 尽管他没有点名,可很多人都知道,他说的是阮佩玲。 最后他开始宣布被选中进入学生会的名单。 “朱玉文、徐磊、金芳芳、赵琳琳。” 程麦香弄不清他是不是按得票多少来念的,只是记得朱玉文和徐磊是大三的学生,而金芳芳和赵琳琳则是大一新生。 眼看只有一个名额,阮佩玲的脸上不禁露出焦急之色,而陆程程也紧张地握着双手,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 陶志云念完四人的名字后,故意顿了一顿,台下立即就有同学大声问,“那个有梦想的同学呢,她为什么没有入选,她讲的多好啊!” 很多人没记住阮佩玲这个名字,但是都记住了她演讲里的梦想二字,于是索性就拿梦想顶替了她的名字。 这有人一开头,立即就有人应和,“对啊,学生会放着这样的人才不录取,那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陶志云立即回答,“这位同学说的好,我也这么认为,阮佩玲同学确实很有才能,我们学生会和各位领导全票通过她进入学生会。” 此话一出,整个礼堂都齐声叫好,阮佩玲兴奋地抓着程麦香的手,“麦子,我选上了,我选上了。” 乐月丽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阮佩玲一眼。 程麦香拍拍她的背,“还有更好的消息呢。” 阮佩玲奇怪地说,“难道全票当选还不算好消息吗?” 程麦香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如果只是当选了,那陶志云没有必要单独拎出来讲,毕竟都是入选,全票和不全票,区别并不是太大。 陶志云之所以把阮佩玲放到最后说,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阮佩玲跟这四人不同,她应该已经有了具体的职务了,而且职务会很出乎众人意料。 果然,陶志云满面笑容地说,“我们前期了解过阮佩玲同学,她进省城大学前是位新闻记者,而且工作经验丰富,再加上她是个特别有想法的同学,经过学生会和各位领导讨论,我们正式认命阮佩玲同学为学生会副主席。” ------------ 第126章 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整个礼堂彻底沸腾了! 这还是省城大学有史以来,第一次由大一新生担任学生会副主席,让很多学生都激动不已。 学生们纷纷向阮佩玲看过来,阮佩玲整个人都傻了,过了好一会,才兴奋地拉着程麦香的手,笑着说,“麦子,太好了,我竟然成了学生会副主席了,真是要谢谢你帮我!” 程麦香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很多想法也是你自己的创意,还有你今天在台上的表现真的很棒!” 陆程程羡慕地看着阮佩玲,过了半晌,又深深低下了头。 陶志云在台上高声说,“来,咱们欢迎新任学生会副主席,给同学们发言。” 礼堂里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阮佩玲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经历了方才的欣喜若狂,此刻整个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听到陶志云邀请她上台,她当即起身,快步向讲台走去。 阮佩玲刚踏上讲台,陶志云就伸出了手,笑着说,“恭喜你,阮佩玲同学。” 阮佩玲身子微微一躬,算是行了个半礼,跟陶志云握手,“多谢陶师兄支持。” 她故意称呼陶师兄而不是陶主席,立即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可握手时又低了身子,显示了她对陶志云的尊敬,让陶志云不由笑容满面。 陶志云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来,给大家说几句吧。” 礼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瞬间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阮佩玲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非常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信任,学生会各位师兄师姐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进了学生会,认真努力工作,配合陶师兄把学生会发展壮大,为全校学生更好地服务!” 程麦香暗暗点头,阮佩玲的这次发言,中规中矩,尽管没有太亮眼的地方,可也挑不出错处来。 她既然成了学生会副主席,日后在推行工作时,必然免不了这些学生会成员的配合,趁着这个时候拉近大家的关系,也是个正确的选择。 反之,若是还要故意表现自己,必然会引起学生会成员的反感,日后她进了学生会,必然会举步维艰。 “我的天,快累死我了。” 自习室里,同学们都在安安静静地伏案学习,只有阮佩玲把半个身子都伏在课桌上,侧着头看着正埋头读书的程麦香,轻声地抱怨着。 程麦香忙着做读书笔记,头也不抬地问,“怎么,学生会的工作那么繁忙吗?” “可不是,我才进学生会第二天,陶师兄就追着我,让我把演讲时提出的想法写个报告,提出具体的实施办法,我利用课余时间足足写了两天,才算是把报告交了上去。” 程麦香点点头,“我知道,那份报告我也给你看过了,还提出了几个问题,怎么了,报告被陶师兄打回来了?” “没有,报告通过了,他提出,今天召开校学生会全体成员会议,讨论怎么把我这份报告落到实处,而且他事先跟我通过气,将重点讨论各小组成员的招募工作。 麦子,你说那么多小组,如果他把人员招募的工作全部压给我,我还不累死啊?” 程麦香见她犹如砧板上的一条死鱼,动也不动,不禁故意逗她,“那不是挺好嘛,说明陶师兄重视你,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高兴个鬼,”阮佩玲双手又拼命往前扒了扒,“我都有些后悔在竞选会上做那么精彩的演讲了,现在可倒好,陶师兄抓着我问个不停,我都快累死了。” 程麦香笑着摇摇头,顺手把书装进书包,起身准备离开,阮佩玲突然紧紧拉住了她,“不行,麦子,如果你不想办法让我的工作变得轻松,我绝不会放你走。” 程麦香看着紧紧抱着她的腰耍赖的阮佩玲,无奈的摇摇头,“佩玲,这还不简单,你让陶师兄先把各小组的组长认命出来,至于成员,让各组长负责去招募。 这样既减轻了你的工作量,也给各组长放权,他们招募来的人不是更有利小组工作的配合吗?” “没错没错,麦子,你这主意确实不错。”阮佩玲顿时双眼一亮,频频点头,跟着又重复了一遍她先前无数次说过的话,“麦子,你也申请进学生会吧,以你的能力,这个副主席你来当最合适。” “打住,”程麦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我早就说过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你也别再提了,如果你要是再提一次,以后我再也不给你出主意了。” 阮佩玲没辙,只能看着她背起书包,准备走出自习室,忙问道,“你去哪?” “图书馆。” 前几天她在图书馆看到了几本关于设计和色彩学题材的书,就借了过来,正好今天看完了,准备去还掉,顺便再去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书。 她刚收拾完东西走出自习室,就看到陆程程背着书包,站在走廊里。 程麦香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她笑了笑,却又低下了头。 程麦香发现,这几天,陆程程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的附近,上课的时候,座位不是在她前面就是后面,她去食堂吃饭,两人的座位往往相距不远。 她敏锐地感觉到,陆程程很想跟自己接触,可似乎是怕自己拒绝她,不敢靠近。 “陆程程同学,你怎么在这,也要上自习吗?教室里还有座位。” 陆程程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程麦香笑笑,继续向前走去,陆程程一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 程麦香停下脚步,“我要去图书馆,你也要一起过去吗?” “嗯。” “那就一起吧,佩玲还在琢磨学生会的事,也没功夫跟我一起去。” 陆程程微微笑了笑。 两人默默无声地走了好一阵子,程麦香终于忍不住找话题闲聊,“咱省城大学的图书馆书是真的全,我觉得可能市图书馆的书籍门类,都没有咱们学校的全,真的很不错呢。” “程麦香同学,如果我多看书,能变成像你和阮佩玲同学这样,这样受欢迎吗?” 如果程麦香没记错,这是认识陆程程以来,她说过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了,往常跟她打招呼说话,不是低着头,就是低声说几个字,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阮佩玲不喜欢她的性子,几乎很少跟她说话,说她不爱理人,可程麦香却觉得,她是太过内向,甚至有些自卑,就像两年前的滢滢。 程麦香微笑着问,“你为什么想成为我和佩玲这样的人?” 方才那句话,是陆程程给自己打了几天的气,才鼓足勇气说出来,她生怕程麦香听完会耻笑她,说完了便深深地垂下了头。 听到程麦香没有嘲讽她,陆程程大胆地抬起头,见程麦香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而眼里满是鼓励,憋在心头的话突然说了出来。 “你和阮佩玲同学,一入校就有那么多人注意到你们,你们个性好,又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们,我,我很羡慕……” 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来。 “其实,你也可以的,主动去跟别人交朋友,别人也会喜欢你的。” “我,我不行,别人都不喜欢我。” 程麦香微笑着说,“为什么不行,就凭你能考到省城大学来,你的资质就绝对比绝大数人都厉害,别人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还比别人做的好,你千万别看清了自己。” 她的资质比绝大部分人都好?陆程程的双眼顿时亮了。 ------------ 第127章 原来你喜欢画画 程麦香笑着说,“其实,你想改变自己的内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不过,要看你愿意付出多少努力。” “只要能改变,无论付出多少努力我都愿意。”陆程程低头讷讷地说。 因为她内向,不敢跟别人打交道,她知道别人都不喜欢她,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而程麦香和阮佩玲,不单单长得漂亮,成绩优异,性格也开朗活泼,一进大学就吸引了很多同学的目光。 尤其是这次学生会竞选,阮佩玲在程麦香的帮助下,竟然成了开校以来第一个,刚入校就当上学生会副主席的学生,这更让她觉得,程麦香的能力无与伦比,说不准真的能让她改变身上这些令人讨厌的性格呢。 “既然你能有这么大的决心,能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你的努力了。”程麦香微笑着鼓励她。 陆程程立即抬起头,难怪希望地望着她,“那我该怎么努力?” “你想改变内向的性格,就要学着多跟人打交道,或者说尝试着跟别人交往。”程麦香想了想说,“学生会马上就要在各专业设立联络点,如果你愿意,可以申请成为咱们中文专业的联络人,成为学生会和中文专业学生之间沟通的桥梁。” 尽管一想到要跟那么多不同的人打交道,陆程程头皮就发麻,可她也知道,一旦拒绝了程麦香的这个提议,对方就再也不会管自己了,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点了点头。 “好,我会去争取的。” 程麦香笑着说,“不错,等你写好了申请书,拿给我看看,有什么错误我帮你更改一下,还有,如果真的成为了联络员也不用怕,在学生会里,阮佩玲会照顾你,我跟你是同班同学,如果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就是。” 陆程程心中浮起一股暖意,抿着嘴半天,才低声说,“谢谢你,程麦香同学,你对人真好。” “以后如果你愿意,就跟阮佩玲一样,直接喊我麦子就成,我叫你程程,你看怎么样。” 陆程程没说话,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两人来到了图书馆,程麦香把上次借来的书都还了,又问道,“老师,上次被人借走的新体育杂志还回来了吗?” “还回来了,你可以到东边那个书架看看,我记得昨天我刚放上去的。” 程麦香道了声谢,走到东边那个落地书架前,把上面几本崭新的杂志全部拿了下来,放到书包里。 陆程程一声不响地跟着她,见她竟然对体育杂志也感兴趣,不禁佩服她阅读范围的广泛。 程麦香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笑了笑说,“没办法,我丈夫喜欢看这些,可又没时间去新华书店买,可巧咱们学校有这些,我就借回去给他看看。” 陆程程没想到程麦香会跟她解释,顿时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近,不禁问道,“你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在省城蹬三轮拉人拉货。” 这下陆程程是真的吃惊了。 程麦香自从进了省城大学,就成了大学里的焦点人物,除了东省文科状元这个头衔,程麦香本人长得漂亮,穿着打扮也时髦,现在省城大学许多女生都在不自觉地模仿她的穿衣。 如今在省城大学,她跟阮佩玲和赵琳琳被省城大学的学生并称为省城大学三朵花。 尽管她平日里行事低调,又是结了婚的人,可依然挡不住同学们的八卦,有人传言她的丈夫是高干子弟,也有人说她嫁的不过是个干个体的,不过后者的说法,很多人都不信,认为不过是嫉妒她才编造的谎言。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嫁了一个个体户,而且还这么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程麦香看见陆程程一脸震惊的模样,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在意,笑了笑说,“对了,没问问你喜欢看什么书?” 陆程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我喜欢看的,根本都不能算是书了,只能是些小人书。” 小人书,莫非是这个年代很多人家多少都会有几本的连环画? “是吗?那你喜欢什么题材的连环画?” 陆程程原本是不太想说自己喜欢连环画这件事的,毕竟在家里,家人对她这个爱好都很是不屑,认为她年龄也不小了,竟然还看一些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可程麦香对她毫无保留,直接承认了丈夫是做个体户的,让她颇为震动,她觉得程麦香既然把她当朋友,她也不能对朋友有所隐瞒,尽管觉得羞耻,还是期期艾艾地说了出来。 可没想到,程麦香并没有一般人那种惊讶鄙视的口气,反而很感兴趣地问着,让她顿时又有了说下去的勇气。 “嗯,我家里有一套一九五七年出版的《三国演义》的连环画,我最喜欢看了,不光故事情节精彩,连人物都是栩栩如生,画的真好看。” 程麦香发现,一说起连环画,陆程程仿佛就变了一个人,双眼闪闪发亮,脸上也满是光彩。 她说的那套连环画,程麦香前世也多少有所耳闻,这是自从连环画这种形式问世以来,篇幅最多的一套连环画,是很多画家们共同的心血,其中还包括了王叔晖这样的国画大师,若是谁有这样一套完整的连环画,收藏家可以开出天价来。 “原来你喜欢画画啊?” 程麦香前世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看漫画,来到这个世界后,开始利用自己的绘画基础设计服装,所以她对喜欢画画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觉得好似是知音一般。 “嗯,”陆程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不过家里人不赞成,他们觉得画画是无用的东西,与其浪费时间做这个,还不用做点有用的事情。” 刚建国时,因为连环画通俗易懂,曾一度成为教育民众的一种重要方式。连环画在国家的大力倡导下,得到了飞速发展。 可过去的十年里,各行各业受到了很大影响,这期间,连环画的创作基本是处于停滞状态的,直到前几年有了恢复的迹象,可到底不受重视。 “谁说画画是无用的东西,”程麦香微笑着反驳她的话,“连环画被国家大力推广,也充实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你见国家什么时候推广过无用的东西?” 陆程程又惊又喜地抬起头,她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连环画,她顿时觉得程麦香真的是知己。 “其实,不瞒你说,我也喜欢画画,你看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自己设计出来的,这也是画画的功劳,没有会画画的人,劳动人民哪里有衣服穿,说画画没用的人,难道连衣服都不穿吗?” 陆程程怔怔地盯着程麦香身上的衣服,感觉眼前豁然开朗,她从来没想到,原来画画跟老百姓的生活有这么大的关系,那么她喜欢画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相反,这是件很光荣的事。 陆程程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她迅速从书包里取出几张纸,递给程麦香,“麦子,你帮我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程麦香一张张地翻看着手中的画,都是些白描,可是画画的人心思巧妙,简简单单的线条就传神地勾勒出了事物的形态神韵。 看到最后两张时,程麦香不禁睁大了眼睛,陆程程这才反应过来,刚想把画拿出来,程麦香笑着把画作还给了她。 “多谢你把我和佩玲画的这么漂亮,你如果把画给她看,她不知有多高兴。” 陆程程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是真的很佩服她二人,自从入学就偷偷观察两人,为两人画了人物肖像图。 “你的绘画水平很不错,我自愧不如,”程麦香诚心诚意地说,“如果你真的喜欢画画,我建议你可以尝试着给我们校报投稿,用你的画来描绘我们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 ------------ 第128章 校报投稿 陆程程有些不确定地问,“咱们的校报真的接受绘画投稿吗?” “当然了,我听佩玲跟我说,她已经建议学生会,对校报进行改革,加大学生稿件的刊登,她前天还跟我感叹,校报上满眼都是文字,连副画都没有,看得她头痛,你这一投稿,只怕正中学生会的下怀。” 程麦香循循善诱,又鼓励她说,“很多事做了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做就肯定意味着失败,就说你主动来找我,你肯定也会担心我懒得理睬你,可你还是大着胆子来了,如果你不来,还会有今天的谈话吗?” 陆程程被她彻底说服了。 没错,她害怕程麦香不理睬她,甚至还会耻笑她,不知犹豫了多久,这才咬着牙鼓足勇气来找她。 可根本就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艰难,程麦香很开朗大方,不停地鼓励她,甚至夸奖她,如果当初她退却了,自然不会有这个结果。 再说了,不过就是投稿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最多画的不好被校报退稿,那起码也尝试过了。 程麦香见她咬牙切齿地表情,就知道她在为自己加油鼓劲,于是笑了笑说,“这样,你画完了,我先拿给佩玲看看,如果她觉得有问题,你就改一改,如果她觉得没问题,你再投给校报,她念大学前,曾在我们林文日报当过编辑,还是很有这方面的经验的。” “好,谢谢你,麦子,你对我真好。” 陆程程是真的很感激程麦香对她的帮助,在她看来,家里人也没对她这么上心过。 “谢什么,咱俩不光是同班同学,还是一个宿舍的,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一说到宿舍,陆程程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如果我也能跟你和阮佩玲一样,不用住在宿舍里。该有多好。” 程麦香一听她这么说,立即便问,“怎么了,宿舍有人给你气受了?” 陆程程摇摇头,可脸上却流露着说不出的厌恶,“乐月丽没被学生会选中,就看赵琳琳不顺眼,两方整天掐个没完,偏偏还要拉上我,我很烦。” 陆程程不知不觉中,已经把程麦香当成了最亲近的人,这种她从来不愿说出口的话,程麦香一问,她便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程麦香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宿舍里只有四个人,却分成了两派,乐月丽和胡文静二对一,赵琳琳自然想拉拢陆程程对付那两人,而乐月丽自然也会对她各种笼络。 真是个老实透顶的孩子啊! 程麦香不禁感叹,如果换作是她,肯定会把两方许给的好处通通吃下,然后保持超然中立,坐山观虎斗,反正那两方人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算了,不教坏好孩子了! “其实这个很简单,”程麦香微笑着说,“她们喜欢在宿舍里掐,那你就尽量减少在宿舍的时间,早上吃完饭就去教室,中午不回宿舍,晚上熄灯前再回去,那就不用跟她们多纠缠了,长此以往,她们自然就会明白你不愿意卷进她们的争斗,自然不会再拉拢你了。” “没错,麦子,你说得很对,就这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陆程程便在教室里找到程麦香,把写得整整齐齐的申请书,交给了她。 程麦香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写得不错,我帮你交给阮佩玲,由她来交到学生会,说不定当选的几率会大一些。” 陆程程感激地笑了笑,又从书包里取出了几张纸,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创作的画,你看看需不需要修改。” “我可不是这方面的专家。”程麦香笑着说,可还是接了过来。 不得不说,陆程程的观察能力确实比较强,她画的都是大学生活中最常见的一幕幕生活,报道那天新生手忙脚乱、大课堂里学生占位奇招、学生会竞选演讲中各显神通,细致形象,让人看了不禁忍俊不禁。 “画的很好啊,你很有绘画天分呢。”程麦香不禁感叹着说。 程麦香是中文专业最引人注目的学生,许多后排的学生见她看着手中的画一直在笑,也好奇地凑过来看,都不禁夸奖说,“程麦香,这是你画的吗?画的可真棒!” “不是不是,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程麦香赶紧摇头,“这是陆程程同学画的,怎么样,画的不错吧!” 陆程程平时很少跟人说话,独来独往,整个人在班里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此刻程麦香说是她画的,众人都惊讶地望着她。 陆程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可心里却好似抹了蜜一般,甜滋滋的,无论是谁,都渴望自己被别人肯定,她也不例外。 陆程程见同学们都异口同声地夸奖她,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几分信心,或许,自己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还是有优点的,这画不就让这么多人赞赏嘛。 中午吃饭时,程麦香带着陆程程,在食堂找到阮佩玲,把申请书和画一股脑交给了她。 “你申请当中文专业的联络员?”阮佩玲惊讶地看着申请书,顿时笑着拍拍陆程程的肩膀,“这就对了,多参加参加集体活动,多跟人交往,你不知道,我就跟麦子说过,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内向了。” 陆程程瞠目结舌地望着阮佩玲,她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说话这么大喇喇的,就像个男孩子,不过她很高兴,自己的决定被支持。 “放心吧,跟着麦子和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程麦香忍不住扶额,这个阮佩玲,说话的口气活似大姐大,好像陆程程是被她俩罩着的小弟。 “哇,这是谁画的,这么形象?”阮佩玲又大呼小叫了起来,附近的同学都纷纷向三人行注目礼,害的程麦香赶紧捂住她的嘴。 陆程程见她肯定自己的画,小心翼翼地问,“阮佩玲同学,我的画可以给咱们校报投稿吗?” “可以,太可以了,”阮佩玲边看边哈哈直乐,“画得真有意思,你真的应该多画。” 陆程程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那就好,那下午我把画用信封装起来,投到校报前的邮箱里。” 阮佩玲摆摆手,“费那事干嘛,下午我把你的画送到报社去,很快就给你通知。” 整整一个下午,陆程程都心不在焉,连上课都没怎么听进去,显然在担心她的画能否被报纸录用。 “你放心好了,既然佩玲都说画得好,你的画肯定没有问题。” 好不容易下课了,程麦香劝着陆程程,让她别那么担心。 “麦子,我是不是挺没用的,上午我还想着如果报社不愿意用,我就再改,改到报社满意为止,可这会又这么丧气。” 正说着,见阮佩玲在教室门口冲两人直招手,程麦香见她满面笑容,顿时明白了。 两人赶紧走出教室,还没等陆程程问,阮佩玲就笑着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陆程程一听坏消息三个字,整张脸立即垮了下来,低垂着头,低声说,“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你以后只怕会很累。” 没听到自己的画被退稿,陆程程奇怪地抬起头,“为什么会很累?” “那就要听好消息了,刚才陶师兄拍板,在校报开辟一个专栏,就是专门用来发表漫画的,主旨就是描绘大学生生活,接受学生投稿,重要的是,要向你长期约稿。” ------------ 第129章 三个好朋友 不但稿件被录用了,校报还专门为她开辟了专栏! 陆程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情不自禁地抓住阮佩玲的手,不停地问道,“佩玲,你说的是真的吗?” 阮佩玲被她的手抓得生疼,赶紧掰了下来,“当然是真的,你是不知道,你的漫画我一拿出来,整个学生会的人都在传看,大伙都笑得不行,后来一致同意校报录用,还是我给陶师兄提的建议,大家都一致赞同,我跟你说,学生会这次意见不知道多统一,知道你是我们宿舍的,还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快点画,画出来先让他们看。” 陆程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疼得直咧嘴,这才相信不是在做梦,扭头看程麦香一直含笑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麦子,我,我是太高兴了。” 程麦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消息,笑着说,“是该高兴,你看,我就说你肯定行的,你还质疑自己。” 陆程程经过此事,感觉信心大增,原来自己真的不比别人差,也是很有能力的,于是重重点头,“谢谢你,麦子,多亏你鼓励我,我才有勇气给校报投稿,否则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阮佩玲故作不悦,“哟,就只感谢麦子,忘了我这个大恩人了,你的稿件可是我拿去校报的,也是我提议开辟专栏,到头来,我没功劳了。” “没有没有,我也很感谢你的,”陆程程以为阮佩玲真的生气了,急忙说,“佩玲,真的谢谢你。” 陆程程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竟然在走廊上对着阮佩玲鞠了一躬,吓得阮佩玲啊的一声,躲到了程麦香的身后。 “好了好了,”程麦香忍不住笑着摇头,把阮佩玲拉了出来,“程程跟我不一样,你开玩笑的话她也会当真,你那一套,少用在她身上。” 阮佩玲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以后可不敢跟你开玩笑了,幸亏你今天只是给我鞠了一躬,要是你给我三鞠躬,那我还活不活了。” 程麦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心怎么这么大,哪有人青天白日咒自己死的。 陆程程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了,难得今天有这么好的消息,下午放学后都到我家里吃饭去,庆祝一下。” 陆程程见程麦香要请她俩吃饭,忙摆手拒绝,“这怎么能行,你和佩玲帮了我这么大忙,应该是我请你们吃饭,要不,你们选个地方,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程麦香笑着说,“等哪天你赚到了稿费,我们肯定去狠狠吃你一顿的,今天我请你们去,是有事请你们帮我,我设计了一份图纸,你有绘画基础,去帮我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的。” 阮佩玲惊讶地问,“麦子,你的装修图纸画完了?” “嗯,想请你们两位参谋参谋,怎么样,愿意不愿意?” “那肯定要去啊,你请我吃饭,我哪会不去。程程,到时跟我一起做饭。” 三人下午的课都不多,不过四点就放了学,三人一起来到了林家。 阮佩玲见陆程程瞠目结舌地看着林家大宅,不禁笑着问,“怎么样,程程,没想到麦子家这么大吧?” 陆程程点点头,她在图书馆听程麦香跟提过,她嫁的是个干个体户的,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有这么大的房子,难道现在的个体户能挣这么多钱吗? “好了,来到麦子家,咱俩就别装什么客人了,老老实实洗手做饭吧。” “行。”陆程程没有任何异议,乖乖地跟着阮佩玲洗了手,来到厨房里,帮程麦香洗起了盆里的蔬菜。 程麦香见她干起活来干脆利索,看起来也是在家里干惯了的,于是笑了笑说,“程程,不好意思,第一次上门就让你动手。” “没事的,我做习惯了,你让我在旁边看着我才不自在呢。”陆程程觉得跟两人在一起很舒服,哪怕要她干活,两人在旁边看着,她都乐意。 阮佩玲一边削着土豆皮,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程程,我记得你也是省城人啊,怎么很少见你回家啊,你家离学校很远吗?” 陆程程原本正在洗菜的手顿时滞了一下,紧接着又忙活起来,低声嗯了一声。 程麦香见状,便知她不太愿意提起家里的事,赶紧转移话题说,“程程,你有什么忌口的,一会做饭的时候,我好注意一下。” 陆程程心里一暖,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吃。” 三个女生热热闹闹地做完了饭,把饭菜盛放在碗盘里,在上面倒扣了一个干净的小篮子,等着林嘉余回家后一起吃。 如今滢滢已经在省城小学,林清菀也回了卫家,白天林家没人,她也不过来,周末卫凌诚会带她母女到处去玩,已经将近半个多月没来了。 尽管林清菀觉得两人一走,家里冷清了不少,可她还是很高兴,毕竟一家三口能团圆,还是很让她和林嘉余欣慰的。 三人来到堂屋,程麦香把自己设计的图纸拿出来,“两位多提提意见。” 阮佩玲啧啧赞叹,“麦子,你老公是真疼你,为了你要开这个服装店,竟然要把这么好的宅子砸开,他可真是舍得。” “没办法,我要去别的地方租房子他又不放心,一定要我把一进院里的两间屋子装饰一下,当做服装店,我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阮佩玲见程麦香抱怨的口气里还是有遮掩不住的甜蜜,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不过开在这里也挺好的,毕竟你家离咱学校近,如果这里开了一家服装店,相信很多同学都会利用课余时间来逛一逛,你不知道,学生会好多人都跟我打听你的衣服是哪里买来的。” 陆程程也点头说,“没错,我也听班上好多女生私底下都在讨论麦子穿的衣服呢。” 程麦香也确实是看中了这个地理优势,才答应了林嘉余的要求,毕竟相对于普通市民,大学生可以说是最追求时尚的,而且许多考进省城大学来的学生,家境都不错,自然能消费得起她店里的服装。 林家那两间屋子加起来足足有七八十平方,程麦香打算划出两平米的空间当做柜台,再辟出五平米的空间当试衣间,其余的空间全部显示衣服。 程麦香的装修图画的很细致,把空间利用得很合理,整个装修的风格偏向梦幻少女风,色彩都是采用了淡雅系列,让阮佩玲和陆程程看了都不觉眼前一亮。 “哇,不错不错,真的好看。”阮佩玲夸张地说,“麦子,我敢保证,这两间屋子如果能按你的图纸装饰出来,估计能轰动整个省城大学,大学里的女生保管三天两头来你这里逛。” 陆程程赞同地点头,她们这个年纪,正是爱做梦的时候,哪个女孩子心里还没有个公主梦呢,如果有个地方能让她们觉得跟梦里的场景相似,肯定是都愿意来逛逛的。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两人都摇头,阮佩玲还故意趴在程麦香的身上,扒着她的脑袋看,“麦子,我真的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怎么可以想到这么多我们想不到的东西呢?” ------------ 第130章 挣钱 程麦香心里汗了下。 她脑袋里能有什么,不过是比她们多活了一辈子,看的东西多,她这个装修图,放在后世并不少见,可在这个年代,就是足够新鲜引人注目的。 直到天黑透了,林嘉余才回了家,看到一直等着的程麦香和她两个朋友,林嘉余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回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陆程程这是第一次见到林嘉余,见他长的身高腿长,一表人才,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 难怪麦子会嫁给他,长得真是好看。 四人吃完了饭,程麦香本来要留两人住下,两人都婉拒了,于是结伴回了学校,打算在宿舍里住一晚。 送走了两人,林嘉余把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钱,塞到程麦香的手里,笑着说,“这是今天的收入,老婆收好了。” 林嘉余说完,便拿起毛巾肥皂和换洗衣服去了二进院子。 二进院子里有间厢房,以前就被当做洗澡间,后来省城纺织厂的女工入住后,也没有改变,两人入住后,稍稍收拾了下,继续用作两人洗澡的地方。 程麦香把手里的钱一张张展开铺平,按照钱的多少分门别类的放好,这个年代,人们手里大多都是零钱,毛钱最是常见,每次林嘉余带回来的,都是一大把零钞。 自从林嘉余在省城蹬三轮车拉人拉货,因为做这个活的人少,需求量大,林嘉余脑子又灵活,从刚开始的每天几十块,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每天已经能挣到一百块了。 程麦香把钱分好类,又拿起来一一点了点,今天他的生意看来不错,竟然挣到了将近一百三十块,这样下去,一个月能挣将近三四千块呢。 程麦香把钱收到了匣子里,锁好了放进柜子的抽屉中,暗暗叹了口气。 程麦香从衣柜的角落里抽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后把钱放进去,压平后把匣子锁上,又放回了原处。 看来周末又要去银行存一次钱了。 前世程麦香用惯了电子支付,几乎一整年也摸不到一张纸币,买什么都是先掏手机,可来到这个时代,她被逼又用起了前世她早就淘汰了的钱包和存折,真是觉得不方便。 林嘉余已经洗完澡,穿着换好的睡衣,走了进来。 睡衣是灰色的,也是程麦香给他特意设计的,他穿在身上显得身材更加挺拔,白皙的皮肤上,棱角分明的脸庞,再加上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整个人的气质格外俊美,又透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程麦香忍不住心跳了跳,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忍不住会被他电到。 林嘉余踢掉脱鞋,跳到炕上,搂着程麦香躺下来,轻轻在她耳边问,“怎么样,媳妇,今天挣了多少?” 林嘉余口中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耳朵上,让她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连带着半边脸都觉得发烫。 “一百三。”程麦香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又点点他的胸口,“这样你一个月大概能挣个三四千块,一年不到五万块,要买辆新车,至少也要存两年的钱才够呢。” 程麦香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说,“不如我每月从制衣坊支点钱,这样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程麦香在制衣坊没有工资,她拿的是每年三分之一的盈利额,自从知道林嘉余想要买车跑运输后,她就打算每个月提前向制衣坊预支一部分钱,等到年终的时候,再从她的分红里扣走便是。 半个月前,她正式跟林嘉余提出了这个决定,可林嘉余想也不想就否定了,这次她又提了出来。 “不行,麦子,我说过了,制衣坊是你和双水村的共同心血,我不会从中支取一分钱的,买车的钱我会自己挣够的,不用你操心。” “如果没有你那两千块钱的布票,也不会能那么顺利就开张,我也没让你从中拿好处,只是提前预支,怎么就不行呢?” 林嘉余把她搂紧怀里,“那两千块钱你是按我借的来算得,今年分红你也带回来了,现在咱家的开销,就是你的钱,我是个男人,养家糊口是我的责任,怎么能从媳妇手里抠钱呢。” 程麦香没辙地闭上眼睛,每次一提到这个,他就用这个借口来搪塞,男人要养家糊口,女人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难道就不该出份力吗? “好了,此事打住,以后不许再提,否则我就生气了。” 程麦香闷闷地答应了一声,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林嘉余慢慢地爬进了被窝,坏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进被窝啊,太早睡对身体不好,你不是喜欢看星星看月亮吗,今天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咱们一起看一看吧。” 程麦香猛地一下把被子掀开,推开试图贴在她身上的那帖狗皮膏药,“我的图纸画好了,要找个建筑队来帮我装修一下那两间屋子。” “狗皮膏药”对小媳妇突然转换话题很是不满,又主动凑了上去,“找什么建筑队,我停工两个星期,就能把你的屋子给你弄好。” 程麦香努力忍受着他好似一条小狗般在她身上的噬舔,强自镇定心神,“你还会装修?” “会,你老公十项全能,什么都会。”他在她身上不停地咬着,含糊地说。 “唉呀,别闹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唔……” 程麦香的话成功地被林嘉余堵在了口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麦香才慢慢清醒过来,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泻了一地,让两个人都沐浴在月华中。 “好漂亮的月亮啊!” 程麦香忍不住赞叹着。 这个时代没有污染,漆黑的夜空里的明月显得格外清晰,全然不像后世那样,月亮上仿佛蒙了一层朦胧的纱。 自古以来,月亮都是寄托了相思之情的,尤其是那些不得相见的人,可如今她在林嘉余的怀抱里,两人一同沐浴在月色里,真的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林嘉余的脸埋在她的颈边,听小媳妇温存后竟然还惦记着赏月,心中顿时不爽,立时翻身覆了上去,猛地拉过被子盖住了她。 “麦子,你就喜欢看星星看月亮的,我也跟着一起看看呗。” “你把被子蒙上了,能看见什么,我看不到了。” “看不到就看不到,反正你身上有比月亮更好看的东西,我可没看够。” “臭流氓,你做什么,啊……” 程麦香在昏昏沉沉中,忍不住反省,明明上一次就是因为看星星弄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一点记性都没长,又看什么月亮,搞得自己累的不行。 呜呜呜,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看什么星星月亮了,天一黑就拉窗帘,保管什么也看不到。 ------------ 第131章 装修 林嘉余的做事效率果然不一般,不过一周的时间,他就把装修用的材料都买齐了。 水泥、榔头、油漆、涂料、刷子、锯子、螺丝钉……一应俱全。 令程麦香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买来了一堆颜色淡雅的地板砖,另外还有几十块大小不一的木板和两块大海绵。 “木板和海绵是做什么?”程麦香实在掩不住内心的好奇,指着那堆东西问道。 “你不是想要在这两间屋子里放两个小沙发吗?我打听过了,那玩意在省城很难买到,必须去京市和广市那样的大城市才能有,我就弄齐了材料,给你做个简易的吧。” 林嘉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 “哇噻,你还做沙发啊!”程麦香简直被他的才能震惊了,“嘉余,你怎么会的东西那么多,我发现在你面前,我就是个大笨蛋,什么都不会。” 见自己的小媳妇撅着嘴撒娇,林嘉余的心情灿烂得好似夏日的阳光,本想摸摸她的俏脸蛋,可是见自己的手上一片白灰,便又缩了回去。 他刚才用铁镐把两间屋子的墙砸开,被扑了一身的尘土,连他的手上也是。 见小媳妇正用铁掀把垃圾铲到筐里,他忙阻止道,“麦子,你放着,我来就是,难得周末,你赶紧去歇歇,我请的人马上就来了。” “不用,我上学又不累,反倒是你,每天出去蹬三轮,就别做那么多事了,就让请的人来做吧。”说到这里,程麦香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到底哪里请来的人啊,我在学校里打听了好久,也没人认识建筑队的人。” 林嘉余笑了笑,“你们都是些学生,哪里会认识建筑队的人,我每天拉那么多客人,做什么行业的没有,否则我从哪里弄来那么多材料,不是我吹牛,有些东西,就算是省城的建材市场都未必有呢。” 那倒是,程麦香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你约的人是八点,还有半个小时就过来了。” 两人一大早就起床吃了饭,才六点半开始就忙活起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舅舅,舅妈,我……咳咳咳……” 程麦香和林嘉余一回头,就见滢滢捂着嘴咳嗽,方才那堵墙倒下时,激起了无数灰尘,两人在屋里已经适应了,可刚才外面进来的滢滢却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两人赶紧把滢滢带出了屋外,顿时愣住了。 滢滢自然是趁着周末,跟林清菀一起回来的,可两人没想到的是,这次不光是林清菀,连卫凌诚也过来了,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建筑工模样的人。 卫凌诚笑着说,“小嘉,我听你姐姐说,你要装修屋子,怕你人手不够,特意给你找了几个人来帮忙,要做什么,你尽管让他们做就是。” 林嘉余知道,以他的身份,找来的必然是很专业的人,虽然自己找的人不见得比他差,可到底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这屋子早一天装修完,小媳妇也能尽快把服装店开起来。 林清菀怕他还跟卫凌诚怄气,忙劝他说,“小嘉,你姐夫是好意,而且他找的都是挺有名的建筑队,必然能把这屋子装修好。” “成,那就多谢姐夫了。”这些日子来,林清菀和滢滢在卫家过得不错,每次回来,他都能看到大姐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既然卫凌诚对大姐和滢滢确实很好,他也不介意叫他声姐夫。 卫凌诚顿时眉开眼笑,“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我今天正好没事,也来帮帮忙。” 说着,卫凌诚挽高了衣袖,从建筑队人手里接过一顶帽子,进屋拿着铁锹,继续铲起了垃圾。 林嘉余见卫凌诚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工服,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布鞋,一看就是打算来干活的,不再阻拦,对建筑队的几个人说,“麻烦师傅们先把那对垃圾弄干净,等其他人来了,我再给大家分派任务。” 几个人都答应了,走进屋里去跟卫凌诚一道忙活。 “大姐,今天的人手够了,你就跟麦子一道做做饭吧,昨天我们买了些肉包子,再做些菜和稀饭吧。” “好。”林清菀见林嘉余并没谢绝卫凌诚的帮忙,心情大好,本来她来就是打算帮着给建筑工人做饭的,此时也没异议,跟着程麦香一道进了厨房洗菜切菜。 滢滢像条小尾巴,也跟着进了厨房,程麦香好久不见她了,也很想念她,抱着一大捆芹菜放在地上,又拿来两个小板凳,笑着对她说,“滢滢,跟舅妈一起摘芹菜好不好?” “好啊。”滢滢从小就不是个懒惰的孩子,林清菀也不娇惯她,能让她做的活都让她试着去做。 滢滢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把芹菜的叶子一点点摘掉,摘完一棵,就放在另一侧。 “滢滢,在小学里怎么样,老师同学们对你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程麦香一边摘着芹菜,一边关心地问。 “老师同学们都很好,”滢滢嘴边噙着微笑,神色忽然黯淡下来,“如果荞麦也在这里念书就好了。” 无论是熟悉的人,还是陌生人,滢滢都能泰然自若地与其对话相处,程麦香不禁想起一年半前初见滢滢时的模样。 随时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遇到陌生人只会躲在林清菀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一年半来,滢滢的变化真的是脱胎换骨。 林清菀突然感叹地说:“我常跟她爸爸说, 如果没有你,没有荞麦,只怕滢滢遇到人只会往角落里躲,根本不敢说一句话,更不用说去上学了。她爸爸跟我说,他一辈子都会记得你和程家对我和滢滢的好。” 三人忙碌了一上午,终于把饭菜都做好了。 这次请来做装修的两支建筑队,共有十一人,餐室坐不下那么多人,林嘉余见天气晴朗,气候和暖,便跟建筑队的工人商量,在一进院子里摆上两张桌子,请他们在院里吃。 这些建筑队工人只要雇佣的人能给够工钱,管不管饭并不在意,至于在哪里吃更是没有任何意见。 林嘉余和程麦香早上就从要装修的屋子里,把桌子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这会就用来充当餐桌,程麦香用抹布把桌子擦干净,又从别的屋子拿来几把椅子和几个凳子,摆放在桌子周围。 林清菀把做好的饭菜分别放在两张桌子上,程麦香考虑到建筑工人做的都是重活,体力消耗极大,除了时令蔬菜,还做了好几个硬菜,这会一摆出来,腾腾的香气往工人鼻子里扑。 建筑队工人又惊又喜,往日里去其他人家干活,很少有人家管饭,他们也不愿意雇主管饭,因为这样势必克扣一部分工钱,可今天林家不仅工钱给的足,还管了这么好的饭菜。 程麦香早就在院子里备好了几只盛满了清水的水桶,旁边放着几个盆子,工人用水瓢从桶里舀了水,倒进盆里,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就在桌边坐了下来吃饭。 工人们都是实在人,再加上上午干活累,肚子早就饿了,此刻有这么多好吃的,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地吃着。 程麦香见所有的饭菜都端了上来,便对林清菀说,“大姐,我在厨房里还给你和滢滢准备了些吃的,你带她到餐室去吃吧。” 林清菀瞧了一眼坐在工人中间,埋着头吃饭的卫凌诚,笑着说,“你不用管我们,在这里我们饿不着。” 滢滢正拿着一个肉包子大口大口地吃着,听到妈妈的话,冲程麦香笑笑,她觉得这样吃饭挺有意思的,比起一家人一本正经地坐在桌旁吃饭有趣多了。 ------------ 第132章 梦幻的房间 突然,她的头上被人戴上了一顶帽子,回头一看,林嘉余拿着个包子,一边啃着一边说,“里头脏,先出来吧,等都做好了,你再进来看。” “进度比我预想得快多了,”程麦香点头笑道,突然想起一事,忙问,“姐夫找来的这家建筑队,工资也按照你请来的这家发吗?” 林嘉余请来的这家建筑队,事先谈好了,材料不归他们管,只管出人,每人每天五块钱,管一顿中饭,这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建筑队当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至于另一家,程麦香不知道是不是也要比照这一家的标准来,而且从早上起,她就想跟林嘉余商量这件事,可一直都忙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问。 林嘉余笑了笑说,“我方才偷偷问过他了,他要我别管,他请的那支建筑队,跟他家有莫大的关系,这次纯粹是来帮忙的,管顿饭就可以了。” 程麦香突然想起来,那本年代文里曾提到过,卫凌诚在开放后,涉足房地产业,后来在省城和京市的房地产业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今看来,卫凌诚显然已经在招揽人才,布局产业了,出手得这么早,也难怪能在地产界能打下那么大的一片江山。 程麦香向卫凌诚看去,见他正跟林嘉余请来的那支建筑队的工人相谈甚欢,不禁扭头对林嘉余说:“看来你请来的这支建筑队水平不错,你这姐夫开始打人家的主意了,你说,他会不会把他们也纳入自己的麾下?” “我瞧他确实有这个意思,”林嘉余淡淡一笑,“以前我以为他只是个世家子弟,不过是仗着家世才在省城呼风唤雨,看来我真的没好好了解过他,他可不是一般人。” 确实不是一般人,有几个大老板能放下身段,干这些又累又脏的活,就算是帮自己的内弟,做做样子就是,反正也帮忙找人了,还是免费的。 卫凌诚这么做,肯定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日后他想延揽这批人,应该不是难事。 程麦香看着屋里,对林嘉余说,“原本我预计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完成装修,照现在的进度来看,可能一个星期就足够了。” 林嘉余:“那你的计划要全部提前一个星期了。” 没错,如今是四月初,原本程麦香的计划是到中旬完成装修后,再把屋子晾上半个月,尽管这个年代的油漆涂料基本没有甲醛危害这一说,可那个气味还是不好闻。 这样一来,基本上就到五月了,五一节学校回放假,利用这几天,程麦香打算回家看看,顺便把制衣坊为了她这次服装店开张准备好的衣服全部带过来,节后服装店正式开张。 程麦香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还是按照预定的日子来吧,本来我就觉得这计划有些仓促,多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准备,会好很多。” “这次装修结束后,我打算带你去卫家走一趟,既是感谢他对我们的帮忙,也看看大姐和滢滢在卫家过得怎么样。” 应该的。 虽说卫凌诚以前对程麦香的帮助是看在程家照顾滢滢的份上,可这次出人出力,却完全是因为林嘉余是亲戚的关系,于情于理,都该去走一趟。 程麦香漫不经心地又瞧了屋里一眼,突然看见角落里放着一张奇怪的座椅,全都是用早上她看到的木板拼成的,想来这就是林嘉余给他做的沙发了。 沙发还只是个雏形,后背还是空空的,下头也还有一面没钉上,程麦香好奇地围着它转来转去。 “等到木板都钉好了,我会把这大块海绵裁开,粘在座椅和靠背上,然后拿布把整张沙发缝起来就是。” “嗯。”程麦香用力点头,她打算选一块好看的布料,这样可以做两个漂亮的沙发。 建筑队的工人没有午休的概念,吃完饭歇了半个小时又忙活了起来,一直忙到了下午五点,才算是到了下工时间。 卫凌诚和林清菀婉拒了程麦香和林嘉余留下吃饭的邀请,也坐车走了,明天滢滢要上学,卫凌诚还给滢滢请了钢琴老师,每天要上两个小时的钢琴课。 忙了一天,程麦香和林嘉余都累的不轻,两人也懒得再单独做菜,就把上午剩下的肉包子热了热,吃完了洗洗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程麦香就起床开始做饭,她早就打算好了,既然这几天她要上课,没法在家帮忙,那就趁着早上上学前,把中午的饭菜都做好,等林清菀来了,热一热就能给工人们吃了。 每天中午一下课,她就赶回家里,帮着林清菀给工人们上菜,而下午放学后,她又忙着去菜市场买菜买肉,毕竟是十几个人一起吃饭,消耗量可不小。 整整忙碌了一周,等到周六放学回家,工人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结账走人后,程麦香总算看到了装饰一新的屋子。 整间屋子的门是推拉式的,墙壁全部刷着淡粉色的涂料,地面上铺着米白色的地板砖,配上同色的柜台和试衣间,整间屋子透着说不出的柔和亮堂。 林嘉余站在她身旁,见小媳妇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不禁笑着说:“麦子,你看还有什么要添的?” 程麦香闭上眼睛,指着头上雪白的天花板,“这里最好再挂两盏玻璃风灯,等风吹来的时候,叮铃叮铃地响,墙上还要贴一些有趣的话,门边最好再放一个高点的柜子,柜子上摆着花,那边要放三个人字形的大衣架,用来挂衣服。” 林嘉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阮佩玲听说程麦香的那两间屋子装修完毕后,一直吵着要来看看,这天下午,正巧新闻专业和中文专业都只有一节课,便赖着要跟程麦香回来,顺便把一直好奇的陆程程也捞上了。 两人一进入那间屋子,都惊讶地目瞪口呆,都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阮佩玲扭头看向程麦香,见她盯着头顶的玻璃风灯,也顿时惊呆了。 那是林嘉余背着自己做好的,不知他是从哪来弄来的铜管和玻璃,自己做了两盏漂亮的风灯,门口放着一个高脚架,像是用剩下的木板和铁棍插起来的,外面刷了一层白色的油漆,架子上放着一个玻璃瓶,瓶中是一捧怒放的鲜花。 而房间的西面,是三个巨大的人字形衣架,都粉刷着白色的涂料,只有墙上空荡荡的,看来他确实对画画不在行。 程麦香的眼中泛起淡淡的泪光,这些天,他一直没对她说,偷偷地做准备,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 陆程程像是在做梦一般,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而阮佩玲也是啧啧称赞,最后索性在那台粉蓝色的沙发上一坐,舒服地直咂嘴。。 程麦香回过神来,对两人说,“这屋子的墙上空荡荡的,我打算再弄些图画贴上去。” 陆程程听她说到画,立即来了兴致,“麦子,你想在上面贴什么画?” 程麦香见她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墙壁,突然有了主意,“程程,你的绘画比我好,你愿意帮我画些图,贴到墙上去吗?” ------------ 第133章 去卫家做客 这周末,林嘉余和程麦香计划去卫凌诚家做客。 一大早,卫凌诚派来的司机就在林家门口等着,一见两人从大门走出,急忙下车给两人打开了车门。 车子在省城的大道上不紧不慢地开着,过了一刻钟,车子从大道拐进一条小路,小路不到四米宽,只能让两辆车并排而行。 小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约莫一人高的冬青树修剪地整整齐齐,牢牢地遮挡住行人的视线。 车子又拐了两个弯,终于在一栋小别墅模样的二层楼前停了下来。 程麦香和林嘉余下车后,司机就把车开走了,程麦香四下打量了一下,见不远处座落着几栋相似的楼房,都掩映在绿荫中,只露出几角檐壁。 这种年代能有这种住房的人,只怕真的是非富即贵。 还没等程麦香把周围的环境看清楚,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兴奋地喊道,“舅舅,舅妈,你们终于来了!” 程麦香眼睛一花,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就扑进了自己的怀里,软软的小手抱着自己,小脑袋不住地向自己怀里拱去。 这一刻,程麦香感觉好似看到了荞麦。 卫凌诚和林清菀笑着从屋里走出来,“这孩子从早上六点就折腾个不停,一直在嘟囔着你们什么时候会来,如果不是司机不从这里出发,她肯定会闹着跟司机一道去接你们。” 程麦香摸摸滢滢的头,见她身上穿的小裙子,不禁心头一暖。 自从滢滢回到了卫家,她就很少再给她做过衣服,毕竟以卫凌诚的家境,没有她,滢滢的衣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她既要忙着学校的功课,又要忙着给制衣坊设计服装,实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做这个了。 可今天,滢滢竟然穿上了以前她做的衣服。 滢滢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衣服几乎穿不了几个月就要换新的,虽然她在做的时候刻意放大了尺寸,可到底裙子是小了不少,以前齐膝的裙子,竟然勉强盖住了大腿。 “滢滢跟舅妈最亲了,当然盼着舅妈来,你说是不是,滢滢?” “嗯,”滢滢重重点头,小脸又垮了垮,“如果荞麦也在这里就更好了。” 这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以后相信她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忘记这个童年时代的小伙伴。 卫凌诚忙着往里让两人,倒是程麦香见楼前的花坛里长着几株不错的花草,指着一株开的正盛的牡丹花,笑着问,“姐夫,这牡丹花能送我一株吗?” “行,麦子喜欢种花,转天我多送你几样好的。” 两人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保姆给两人上了茶,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 茶的香气浓郁,一闻便知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林嘉余童年时代曾来过这栋大宅无数次,每次来这里,都会得到卫家老爷子和夫人的热情招待,而卫家两个兄弟也把他当小弟弟一样疼爱。 如今时隔十多年,再次踏进这座曾熟悉得如同自己家的屋子,却已物是人非。 卫老夫人早已离世,卫家大哥被软禁,连卫老爷子也被撵去了南方,只有卫凌诚孤独地守着这栋宅子。 一时间,林嘉余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林清菀端着一个雨过天青的茶盘走进客厅,滢滢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来,一下又窝在程麦香身边,邀功似的说,“舅妈,这水果是我切的,你一定要尝尝。” 程麦香瞧着她仰着小脸,一脸求表扬的神气,不禁想起了一年半前,她在林文县的院子里,滢滢腼腆地说起,葡萄是她种的,一定要自己尝一尝的情景来。 程麦香心中一软,从磁盘里拿了一块切好的苹果,放进了口中,“嗯,滢滢切的水果真甜,太好吃了!” 滢滢虽然性格开朗了很多,可到底没有荞麦那么厚脸皮,程麦香当众大声夸奖她,让她感觉不好意思,小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又扎进了程麦香的怀里。 几个大人都笑了起来,客厅里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对了,麦子,我一直想跟你说,你过年时定的七十台缝纫机,目前已经筹到了三十五台,另外的三十五台,恐怕还要再等一个月,你是希望先把那三十五台运过来,还是等全部到齐了再送过来?” “先把那三十五台送过来吧,昨天我接到我妈寄来的信,信上说她那边已经招到了将近四十个人了,就等着缝纫机了。” “成,那就等五一节,你跟小嘉回林文时,我带人给你一道送回去吧!” “大姐,你跟滢滢五一节也要跟我回和麦子回林文县吗?” 林嘉余原本以为他姐姐和滢滢既然已经回到了卫家,那这个五一节估计是一家三口单独过,没想到他们还是打算回林文。 “嗯,”林清菀柔和的目光看向滢滢,“不光是滢滢想念荞麦,我也很想程姨和大嫂子,难得麦子和滢滢都放假,自然要回去看看。” 正在这时,滢滢突然偷偷扯了扯程麦香的衣服,低声在她耳边说:“舅妈,你到我的房间来,我有事跟你说。” 林清菀含笑对她说,“快去吧,这孩子一直在盼着你来,说你主意多,能帮她想办法。” 程麦香点点头,滢滢拉着她的手,奔上了二楼。 卫凌诚这栋房子,一楼的大厅被用作客厅,另外还有两间房,一间用作厨房,另一间则是保姆住的。 二楼有四间屋子,都在楼梯的南侧,滢滢拉着她,一直走到了二楼的最西头。 “这间屋子是我的,旁边那间是我爸妈的,再往东的两间,一间是爸爸的书房,另一间是客房。” 滢滢见程麦香一直在打量这四间屋子,于是主动给她介绍。 程麦香走进滢滢的房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这个时代还没有儿童房的概念,可卫凌诚倒是挺超前的,把整间屋子布置得格外温馨柔和,连墙壁也漆成了天蓝色,房间里放着一张一床,床上的被单跟墙壁同色,看上去非常和谐。 滢滢踢掉鞋子,拉着程麦香坐在她的小床上,随手抱过一个布娃娃,苦着脸说,“舅妈,我遇到难题了,你能帮帮我吗?” 程麦香拿起床上的另一个布娃娃把玩着,随口问道,“什么难题,说出来给舅妈听听。” “嗯,五一节快到了,学校里要组织汇演,老师要给我们排演一出儿童剧,要我在剧里扮演一个角色,”滢滢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我不敢演。” 程麦香笑了笑,看来滢滢尽管性子变得开朗了,能跟小朋友正常想处,可一旦遇到上台演出这种众人瞩目的事,性格里的腼腆又会突显出来。 “那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呢?”程麦香柔声问道,“是想拒绝老师又怕老师失望,还是想上台去表演,又怕演砸了会让所有人都失望?” 尽管程麦香很希望滢滢能在众人年前展示自己,毕竟这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锻炼。 可程麦香更加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如果她从本心里就拒绝演出,那硬是把她逼上台,对她来说也是个隐形的伤害,尤其是一旦演砸了,会对她的自信心造成重大打击,说不定会让她恢复以前的内向。 过了半晌,她才期期艾艾地说,“嗯,老师很希望我去演这个角色,爸爸妈妈也鼓励我好好演,我,我不希望他们失望。” ------------ 第134章 儿童剧演出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滢滢,记住舅妈的话,只要是跟自己有关的事,首先要问的是,你自己想要怎么做,考虑别人的看法是很重要,但是到最后,还是要依从自己的本心来决定。 因为你不同的决定会产生不同的后果,而这些结果只能你一人来承受,别人代替不了你,你明白吗?” 滢滢顿时陷入了沉默。 自从老师告诉她,要她在儿童剧里担任一个角色,就从来没问问她愿意不愿意,而爸爸妈妈知道后,也是鼓励居多,她一直觉得,如果不答应,似乎会让很多人失望,很多人不高兴。 而舅妈的话,真的给她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知道,做决定是要依从自己的本心,而不是首先想着能不能让别人满意。 程麦香见滢滢低头思索,也不催她,站起来走到窗边。 这间屋子的窗户很大,从窗子里望出去,远处矗立着巍峨的青山,近处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河边杨柳依依,景色甚是美丽。 窗下放着一张白色的书桌,旁边的墙上钉着同色的书架,书架上摆着许多儿童书籍,很多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 看来,卫凌诚是真的疼爱这个女儿啊。 滢滢慢慢地蹭到程麦香的身后,低声说:“舅妈,我想上台去演出,可我很害怕,如果演砸了,那该怎么办呢?” “滢滢,你抬起头来,大声告诉舅妈,你是真的很想演这个儿童剧,如果你真的想演,舅妈就会帮你的。” 程麦香故意提高了声音,她想知道滢滢的真实想法,是否为了顾及别人的想法,甚至讨好别人而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滢滢抬起头,坚定地注视着程麦香,大声说,“舅妈,我想演儿童剧,请你帮我。” “好,既然是你想做的事,舅妈一定支持你。”程麦香见她是真的决定这么做,心中欣喜不已,“来,跟舅妈说说剧情以及你扮演的角色。” 滢滢兴奋地点头,拉着程麦香的手又坐回到床上,给她讲述着。 剧情很简单,一个叫小葵的农村女孩子,偶然发现屋里长了一只竹笋,小葵的弟弟小刚想把竹笋吃掉,而两人的外婆思想守旧,同意小刚的想法。 而小葵认为,竹笋是生产队的竹子从地下钻过来的,竹笋是集体的财产,应当归公,她用集体主义思想教育弟弟,使弟弟提高了认识,也打动了外婆,最终,在外婆的支持下,姐弟俩把竹笋挖出来,上交了生产队。 滢滢在这出剧里,扮演的是思想觉悟很高的小葵。 剧本很短,只有短短的三四幕,可是滢滢的台词却很吃重,毕竟是要教育弟弟的,所以大段的台词都是说教式的。 这是这个时代剧本的典型特征,连儿童剧也不例外。 程麦香合上剧本,见滢滢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好似盼着自己能出个绝好的主意,让她轻轻松松地完成这次演出。 “台词你都背过了吗?”程麦香微笑着问。 “嗯。”滢滢点点头。 “好,那我们先来对一遍戏,你就说小葵的台词,其他人的台词都是我来说,好吗?” 滢滢顺从地点头,程麦香低头瞧着剧本,开始跟她对戏。 小刚:“姐姐,姐姐,昨天,我在屋子里发现了一棵竹笋,看上去好新鲜,一定很好吃。” 小葵:“是吗?在哪里啊?” 小刚:“在厨房的灶台旁边,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走,姐姐,我带你过去看看。” …… 程麦香前世念大学时,曾是校话剧团的一员,也曾排演过话剧,再加上前世无数电影电视剧网剧的熏陶,让她读起台词来声情并茂,而且不同的身份她会用不同的声音和语调来区分,一听就能清楚地分辨出不同的角色。 相反,小葵的台词被滢滢念的干干巴巴的,好似是语文课上读课文一般,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本来就是说教的台词,更是让人没有兴致去听。 两人一对完台词,滢滢就垮下了小脸,郁闷地说,“舅妈,比起你来,我演得太差了,我还是跟老师说,让她换别的小朋友来演吧。” 如果滢滢真的不想演,那程麦香无论如何不会逼她,而如今她只是被暂时的困难吓住了,就想退缩,那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以后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滢滢还会遇到无数较难险阻,如果这么点困难就让她退却了,那她永远也不会长大。 “滢滢,你想不想知道小葵这个角色,到底应该怎么演,你想不想看舅妈演一遍?” 程麦香故意没有接她的话茬,反而提出角色互换,滢滢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你在读其他人的台词时,注意舅妈是怎么念小葵的台词的,哪些台词需要高声去读,而每一句话重音放在哪个字上,这些都需要你的认真观察,你懂了吗?” 滢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两人对着剧本又重新对了一遍戏。 这一次,滢滢不再只顾着低头念台词,而是仔细听着程麦香的台词,认真地琢磨,好几次,她想得太出神,连自己的台词都忘记念了,程麦香也不催她,直到她忽然反应过了,继续往下念台词。 这一次,几乎花了第一遍三倍的时间,两人才完成了这次对戏,滢滢仿佛有几分醒悟,对程麦香说,“舅妈,咱们再对一次戏,这次我来演小葵。” “好啊。” 这次的对戏,滢滢的台词水平提高了不少,她似乎从程麦香的表演里悟到不少东西,台词读起来,声情并茂了很多,与第一次的平板直叙相比,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个孩子,倒是挺有演戏天分的。 两人一对完戏,程麦香就给她鼓起了掌,连连夸奖她,“不错不错,提高得很快嘛,滢滢,看来你们老师还是很有眼光的。” 滢滢也知道这次进步了不少,被程麦香这么一夸赞,信心顿时增长了很多,于是拉着程麦香的衣袖,有些撒娇地说,“舅妈,你能多跟我对几遍戏吗?” “当然可以,滢滢想对几遍,舅妈就陪你对几遍。”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台词,不过滢滢没再换角色,一直是饰演小葵,每对一遍台词,程麦香就指出滢滢的台词中存在的问题,而滢滢也会迅速改正。 不知不觉,两人已不知对了多少遍台词,程麦香把剧本里小刚和姥姥的台词背的滚瓜烂熟,开始脱离剧本表演了。 突然,门外响起了林清菀的声音,“麦子,滢滢,吃中饭了,吃完饭再忙吧。” 滢滢正排演得起劲,听到妈妈的话才意识到竟然已是中午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看程麦香。 还不等她提出请求,程麦香就笑着说,“放心,下午舅妈陪着你再排演,那就不光是对台词了,我们试着把整出剧演出来,怎么样?” “嗯。”滢滢重重点头,好看的大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餐厅就在客厅里的一角,用一面屏风隔出了大约十平米的空间,餐厅里放着一张大理石餐桌,旁边放着五把白色椅子。 饭菜很丰盛,程麦香随意夹了一块茄子,一尝之下,笑了笑说,“是大姐做的吧?” “没办法,”卫凌诚笑着对她说,“跟阿菀说过很多次了,有保姆在,她不用这么辛苦,劝了多少次也不听。” 林清菀微笑着说,“阿姨每天要打扫这么大的一个家,已经够辛苦了,不过是做做菜,没什么累的。” 程麦香和林嘉余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欣慰,卫凌诚是真的疼林清菀,方才说话时,眼睛里满是遮不住的宠溺,而林清菀的笑也是发自内心的。 来了卫家这么一趟,程麦香相信,林嘉余是彻底放心了,也能彻底放下过去的心结,不再跟卫凌诚计较了,毕竟人永远都是要向前看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 第135章 表演天赋 吃过了中饭,程麦香又跟滢滢回到房里去排练。 这一次,两人不仅仅是坐在床上对台词,而是按照现场演出,准备道具,进行表演。 好在这出儿童剧对场景道具要求都简单,就是在一个乡下的农户家,程麦香把书桌当做灶台,拿出滢滢的一个玩具,暂时充做竹笋,放在了桌脚边。 程麦香又把椅子放在房间中间,对滢滢说,“滢滢,椅子这边是堂屋,那边书桌就是厨房,我们这三幕剧的走位,是先从堂屋到厨房,再回堂屋,再回到厨房,最后去生产队,你记住了吗?” 滢滢点头,剧本她早就背的滚瓜烂熟,每场的场景她也记得很牢,自然不会乱的。 于是两人开始现场表演,一场下来,程麦香发现滢滢并不懂得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角色的性格,换言之,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动作,整个三幕表演中,她除了在阻止程麦香饰演的小刚拔竹笋,其余都是站得直直地在背台词。 很明显,滢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问题,一结束便缠着程麦香该怎么改善。 程麦香发现滢滢对表演兴趣浓厚,或许是平时有些腼腆的缘故,她很愿意借着角色来显现自己。 “其实很简单啊,滢滢,你觉得小葵的性格跟荞麦像不像?” 滢滢仔细想了想,“像,也不太像,换作是她,她会带着弟弟拔出竹笋,直接送到生产队,不会讲那么多大道理。” “那你能想象她讲大道理是个什么样子吗?”程麦香又引导地说。 滢滢歪着头想了半晌,她跟荞麦太熟悉了,荞麦的一举一动就仿佛在眼前,想了片刻,就笑着说,“她会把弟弟摁在椅子上,强迫弟弟听她说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尝试照着荞麦的样子来演一演小葵?” 滢滢眼前一亮,好似在一片茫茫的大雾里,突然一道阳光照了进来,大雾很快就被驱散了。 “嗯。”滢滢重重点头。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表演本来就是基于现实存在的人或物,通过对剧本的二次创作,赋予角色独特的生命和灵魂,让观众感同身受,就是后世常说的代入感。 她读过剧本,发现剧本里的几个人物都是脸谱化的,性格干巴巴的,完全没有自己的特点,她想让滢滢通过自己的创作,让小葵这个角色丰满起来,更加有血有肉。 有了程麦香的启发,这次表演的效果比上次好了不知多少倍,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滢滢都活灵活现了很多,她仿佛完全进入了小葵这个角色,对弟弟的疼爱和恨铁不成钢,对外婆的尊敬和关键问题上的不让步,都让她表现了出来。 尤其是最后,她带着弟弟去生产队交竹笋时,那股维护集体财产的坚定和自豪,更是溢于言表。 一表演完毕,程麦香就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滢滢,你太棒了,你简直就是天生的演员啊!” 滢滢似乎懵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她也知道这次自己演得不错,可听到程麦香这样毫不掩饰的夸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是舅妈教的好。” 程麦香确实教的不错,这是滢滢人生中第一次饰演角色,程麦香好似给她打开了表演殿堂大门的一条缝,让她初次窥视到了表演世界的精彩绝伦。 多少年后,她成了国内知名的演员,甚至因为精湛的演技拿奖拿到手软,很多次发表致谢感言时,也会提及自己人生的第一次表演,以至她的影迷都对她这段历史耳熟能详。 两人的排演一直进行到下午三点,林嘉余上楼来拍门,要带程麦香回家,才算是结束了。 滢滢恋恋不舍地拉着程麦香的手,不住地求林嘉余,要两人待到吃完晚饭再回家。 卫凌诚笑了,“我们滢滢,就是跟她舅舅舅妈亲,要是我现在出门去办事,她才不会阻拦我呢。” 下午回家还有事情做,程麦香也不好久留,况且排了一天的剧,滢滢也累了,必须要休息。 “滢滢,反正还有四天的时间,舅妈有时间就再来跟你一起排练,你看怎么样?” “好。”滢滢大声答应着,把卫凌诚和林清菀吓了一跳。 程麦香笑着对卫凌诚说,“姐夫,我发现滢滢对文艺表演很有天赋,如果可以,我建议除了钢琴,还可以给她请个舞蹈老师,教教她跳舞,既能锻炼身体,也能培养她的仪态。” 她并没有建议卫凌诚请表演老师。 一来滢滢年纪太小,还根本不清楚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如果表演只是她一时的兴趣,随着年纪增长就不喜欢,那现在学表演纯粹浪费时间,还不如让她好好玩玩。 二来,滢滢过早学习了表演,很可能分不清表演和现实的区别,如果整天不自觉地用表演的方式来生活,那对她的成长是不利的。 反而舞蹈学习是有好处的,对滢滢的身体是个锻炼,也能培养她的气质,前世她特别喜欢那些学过舞蹈,尤其是民族舞的女生,觉得她们身姿挺拔,气质温婉,一举手一投足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卫凌诚似乎对程麦香的话很有兴趣,扭头问滢滢,“滢滢,你愿意学舞蹈吗?” 滢滢想了想,点点头,“爸爸,我想试试看。” 卫凌诚又惊又喜,上次他提议学钢琴时,滢滢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可后来他才明白,女儿不考虑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钢琴,而是不愿意他失望。 尽管她没抗拒过钢琴课,可卫凌诚心中却不自在,他不强迫女儿做不喜欢的事,他更希望她能自由自在地长大。 而这次,她竟然是思索后才答允,而且也只是说试试,那就证明她是真的确定,自己对舞蹈有兴趣才答应的。 林嘉余摸摸滢滢的头,微笑着说,“这就对了,无论什么事,都要先问问自己喜欢不喜欢,不喜欢的事就不去学,不去做,才能活的洒脱。” 滢滢虽然不明白洒脱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舅舅说的话跟舅妈意思一样,于是重重点头。 卫凌诚打从心眼感激两人,于是提了个建议,“滢滢的演出在四月二十三日下午,小嘉,如果你和麦子有空,也一起去看她表演,好吗?” 滢滢顿时双眼一亮,期待地望着他俩,林嘉余看了看麦子,笑着说,“好,滢滢,到时舅舅和舅妈也去,给咱小滢滢加油。” 滢滢高兴地拍着手直叫好,卫凌诚和林清菀都欣慰地笑了。 车子很快开了过来,卫凌诚一家三口送两人上了车,眼见车子开出去很久,滢滢还在冲着车子直挥手。 “嘉余,我看你跟姐夫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这次咱们来过卫家,知道大姐和滢滢过的很好,我们也能放心了。” 程麦香故意当着司机的面,就跟林嘉余讨论起来,她知道,司机肯定会把两人的话,一字不少地告诉卫凌诚。 “是啊,我确实能放心了,其实说到底,我跟他没有过节,这些年我对他态度不好,也是因为大姐和滢滢,如今他这么疼她们,我自然高兴,以后这好歹算是门亲戚,也可以走动起来。” 林嘉余微笑着,“其实,他小时候对我就很照顾,每次跟他还有卫家大哥做游戏,只要是我抽中了签,去扮演鬼子,他都会自告奋勇地替我,让我演好人。 大姐当年嫁他时,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俩情投意合,婚后肯定会过的不错,可谁也没想到,后来会闹成那般,世事难料,很多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程麦香点头,人人都希望一生顺遂平安,可这世间不如意的事太多太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无论顺境逆境,都能平常心对待,努力生活。 ------------ 第136章 车祸 突然,车子猛地一刹,两人齐齐向前撞去,借着接着就听“砰”地一声响,似乎旁边有什么东西撞了。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么强的安全意识,就连程麦香都懒得系安全带,反正路上几乎没有车,司机开的也不快,发生车祸的几率堪比中彩票。 可就因为这样,司机猛地一刹车,两人的头一起撞到了前排座位上,座位又硬,两人都撞的生疼,程麦香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了。 司机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道歉,程麦香摆摆手,“不怪你,我俩没系安全带。” 林嘉余捂着额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师傅,先处理外面的事吧。” 司机又道了声歉,这才拉开车门下去了,程麦香揉揉额头,疼痛减轻了好些,忙说,“咱俩也下去瞧瞧吧。” 两人一下车,才发现道路的北边,有一条只有两米宽的路,一辆轿车没有事先示警,突然从小路上冲了出来,这才逼得司机不得不紧急刹车。 那辆车似乎也没预料到这条路上会有车,等到发现时,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紧急打方向盘,结果撞在了路边的大石头上。 程麦香见那辆车的车头都被撞的凹陷进去,车灯完全损坏,看样子这车当时的速度不低。 这个年代没有后世的4S店,车坏了只能进汽车修配厂,肯定不如原厂维修的好,这辆车是银灰色的漆,不知修配厂有没有同款的车漆。 这时,撞坏的那辆车,车门猛地一开,一个人从上面窜了下来,张口就大骂,“你TM眼睛瞎了,刹车刹得那么慢,你看看把我的车撞成什么样子了?” 程麦香和林嘉余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惊讶,明明是自己的错,却三不管地破口大骂,更让两人惊讶的是,司机的年龄很小,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卫凌诚的司机姓胡,约莫四十岁了,这种能给私人当司机的人,性格都是沉稳干练,人前沉默少语,极少招惹是非的人,此刻听那少年破口大骂,也没有急眉赤眼,反而关心地问,“小兄弟,你没受伤吧。” “幸亏小爷我技术好,这才没酿成车毁人忙的惨剧,”那少爷得意洋洋地说着,又拉下脸来怒道,“可你吓着我姐姐了,你说,咱们这笔账该怎么算?” 程麦香和林嘉余这才发现,那辆车的后座上还坐了一个女子,不过不知是架子大,还是被吓坏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竟然都懒得下车看一看。 胡司机笑了笑,“那小兄弟想怎么处理?” 这年头不比后世,发生了车祸可以打电话叫警察来处理,一来没有手机,发生车祸后连个电话都难找,再者,等到交警赶到时,都不知过了多久,很多出车祸的人,都是私了。 少年哼了一声,“你负责把小爷的车送到汽修厂去修好了,费用你来掏,在这之前,先开车把小爷和我姐姐送回去,给我们全家人赔礼道歉,小爷就可以原谅你。” 胡司机真是好涵养,听到这么过分的要求,竟然毫不生气,还耐心地问,“不知道小兄弟家住哪里?” 少年右手一扬,指着远处的一栋宅子,“朝阳路25号,那边那栋房子就是。” 胡司机遥望了一下那栋宅子,笑了笑说,“原来是陆处长的家啊,小兄弟是他儿子。” “原来你也认识我爸,那就更好办了,快点,快把我和我姐姐送回家里去。” 胡司机微笑着说,“对不起,我有客人要送,恐怕不能把你和你姐姐送回去了,不过,小兄弟要是有耐心,就在这里等着,我送人回来,顺便把你和你姐姐捎回陆宅就是。” 少年顿时沉下了脸,气冲冲地问,“那我的车呢?” 这次还不等胡司机说话,林嘉余就冷笑一声,“你自己不遵守交通规则,把车撞坏了自然是自己去修理,别人凭什么要去给你修车,就凭你是陆处长的儿子?” 林嘉余很少在这一片出现,少爷不认识他,以为只不过是来找人办事的,他自恃父亲地位高,在这一片横行霸道,没想到却被林嘉余给讽刺了,顿时勃然大怒。 “那你又是谁,估计你从小到大都没摸过车吧,你怎么知道我没遵守交通规则,好啊,你倒是说说,我违反了哪条规则?” “根据1955年颁布的《城市交通规则》第三章第二十条第三小节规定,同类的车辆相遇时,转弯车让直行车先行,支路车让干路车先行,支、干路不分的道路让右边没有车的车辆先行。” 如今我们双方的车都是轿车,属于同类的车辆,但是我们的车一直直行,走的又是主干道,而你的车在转弯,走的是支路,本就应该让行,你横冲直撞也就罢了,转弯竟然连基本的按喇叭示警都不知道,别是车太旧了,喇叭坏了吧?” 林嘉余冷冷地说着,接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我瞧你最多也就十六岁,还不够拿驾照的年龄吧,没有驾照就敢大摇大摆地开着车上路,怎么是陆处长教你这么干的?” 林嘉余这通训斥气势十足,几乎就像上司在教训下属一般,胡司机低着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闭口不言,少年也被他的气场所震慑,一时讷讷不说话。 突然,那个坐在车上的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耿耿,怎么还没处理好?”那女孩子似乎跟那男孩一般大,瞟了几人一眼,不耐烦地说,“叫那辆车的司机送咱们回去不就得了,没得在这里瞎缠什么?” 嚯,这两人倒真不愧是姐弟俩,颐指气使,嚣张跋扈,凑一块了。 程麦香懒得跟这种明显被父母宠坏的熊孩子一般见识,拉着林嘉余的手,“胡司机,我们先走吧。” “好。” 三人上了车,胡司机发动了车子,正要开走,陆耿耿突然冲到车前,拦住了车子的去路,“谁准许你们走的,出了事就想一走了之,有这么便宜的事?” 哟,还来劲了。 程麦香和林嘉余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厌烦,也坚定了两人的决心。 本来瞧着两个人年纪小,息事宁人算了,没想到两人竟然这么不识趣,非要把事情闹大,那就别怪他们给他姐弟俩吃个教训了。 好脾气的胡司机也被他俩气的不轻,一直用力摁喇叭,可根本无济于事。 林嘉余对胡司机说:“胡师傅,你立即下车,去我姐夫家,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姐夫,让他立刻通知他们的爹妈,让爹妈来领人,否则我就把事情闹上公安局,让他们去公安局领人。” 林嘉余说这话时,不知不觉用了命令的口气,生硬冷冽,让胡司机浑身一颤,“好,我马上去。” 胡司机一下车,趁两认还没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陆耿耿吓了一跳,赶忙去追,可没跑多久,胡司机就不见了踪影,以为他弃车逃跑,气的直跺脚。 “算了,跑了和尚袍不了庙,反正汽车和人都在这里,我不信他不回来。” 路耿耿听他姐姐说的有道理,于是又一路跑了回来,见林嘉余和程麦香老神在在地坐在车上,对他姐弟俩正眼也不看一眼,恨恨的拍打着车门,“你们等着,小爷一定给你们好瞧的。” ------------ 第137章 给他们个教训 林嘉余理也不理窗外又叫又跳的姐弟俩,只是轻声对程麦香说,“麦子,闭目养养神。” 程麦香好奇地瞄了一眼外头挥着拳头的陆耿耿,笑着说,“你认识这家人?” “哼,我可没这好运气,认识这么跋扈的子弟,”林嘉余冷冷一笑,“不过,一听那个陆耿耿说他家的住址,我就猜出他爹是谁来了。” 程麦香忍不住笑了。 果然,卫凌诚老奸巨猾,他的司机也不遑多让,见了这嚣张的姐弟俩,不动声色,不知不觉陆耿耿嘴里套出了他的住址,也清楚了他的背景,这才断然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 “那个陆承义,是不是没有姐夫背景厉害?”程麦香猜测着。 “他叫陆承义,是姐夫的属下。”林嘉余言简意赅地回答。 难怪呢,胡司机一知道对方不过是卫凌诚属下的孩子,立时便不再理睬,不过他也为对方留了余地,并没有斥责辱骂,还愿意送他俩回去后,再送这小姐弟回家。 这无论说到哪里,卫凌诚都是占理的,别人还要夸他一声有涵养,老狐狸养的司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那这个陆承义为人怎么样?也跟他这对宝贝儿女一样这么嚣张?” 林嘉余摇摇头,“我听说这个陆承义还算是个讲理的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不成器的儿女来。”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道路不远处传来了汽车的马达声。 林嘉余和程麦香下了车,见远远的,开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姐弟俩一见那辆黑色轿车,都不禁得意起来,陆耿耿嚣张地指着着林嘉余鼻子,“我爸来了,你等着,有你好瞧的。” 林嘉余“啪”地一声,把他的爪子拍开,陆耿耿顿时捂着通红的手,大声叫痛,不过倒是没有追上去撕打林嘉余。 对面的车子停了下来,车上走下来四个人,程麦香一见之下,顿时瞪大了眼睛。 卫凌诚和胡司机是在意料之中的,另外那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看上去跟陆耿耿有五六分相似,估计就是那个陆承义了。 但是三人身后,竟然还跟着她的大学同学陆程程。 难道她也是陆家的人? 陆程程显然也看见了她,大吃一惊,刚想张口招呼,程麦香赶紧轻轻摆了摆手,阻止了她。 陆程程不明白程麦香为什么不许她打招呼,但是自从她投稿成功,还在校报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专栏,就视程麦香为最贴心的朋友,从来言听计从。 既然她不愿意这时承认两人相识,那肯定有她的用意,陆程程乖乖闭上了嘴。 陆程程走在众人最后,她的神色变化没人瞧见,自然无人起疑。 陆耿耿一见他爹来了,故意捂着被林嘉余拍红了的手,惨叫着向他爸冲过去,“爸,你看看,那个滚蛋把我的手都打红了,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程麦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个陆耿耿也不算是全无脑子的人嘛,他爸没来前,各种嚣张,他爸一来,就开始卖惨,企图引起他爸的怜惜。 陆承义没有理会他,反而走过去看了看停在现场的两辆车,二话不说,抡起右手,狠狠地给了陆耿耿一个大耳刮子。 陆耿耿没想到,他爸非但不理会他被人欺侮的事情,反而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脸上热辣辣地疼。 疼倒还是小事,可最难忍受的,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挨打,丢人现眼,陆耿耿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陆耿耿的姐姐见状,马上上前,哄着陆耿耿,不满地对陆承义说,“爸,明明是我和耿耿被人欺负,你不帮我们说话也就罢了,怎么还打耿耿,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打得这么狠。” 程麦香见陆程程一脸漠然地站在原地,既没有难过,更没有上前看一眼,顿时猜出了什么。 哼,活该,如果你爸肯早点把巴掌糊在他脸上,估计他这会就不会这么嚣张了。如果你爸再不把巴掌糊在他脸上,估计他还会闯出更大的祸来。 这会你爸还能来领他,若是再不管,就像程母说的那样,父母想管,只怕也轮不到他们管。 卫凌诚轻轻一撇嘴,走到林嘉余和程麦香身边,轻声问两人要不要紧,又说林清菀要过来,被他劝住了。 林嘉余和程麦香都点头,这种事,林清菀没必要过来,再说家里还有个滢滢,更不能把她一人扔在家里不管。 “你给我闭嘴!”陆承义勃然大怒,指着她痛骂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你们姐弟俩都干了什么好事,小小年纪,没有驾照就敢开着车子横冲直撞,出了车祸,不说跟别人道歉,竟然还冤枉别人欺负你们,人家是好心,才会让我来领你们,如果人家想闹大了,直接就让我去公安局领人了。” 看来这个陆承义不糊涂嘛,还知道他俩是留了余地的。 不过从他的话里,程麦香也听出来,卫凌诚并没有把他子女做的荒唐事都说出来,只是告知了他儿子驾车出了车祸,让他赶紧来现场。 陆耿耿的姐姐被陆承义骂得抬不起头来,四下一看,见陆程程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不禁怒气冲冲地说,“喂,陆程程,你是死人哪,不知道给别人道个歉啊?” 陆程程也不说反驳,走上前去,对程麦香和林嘉余诚心诚意地说,“对不起,我弟弟妹妹年纪还小,他们做错了事,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做好,我替他们……” 陆程程一说话,程麦香就怒气丛生,这姐弟俩倒真是奇葩,连道个歉都要欺负这个老实的姐姐,让她来代劳。 陆程程平日里话很少,可这次道歉却出口成章,业务熟练得很,估计这种事做的早就熟能生巧了。 程麦香忍不住向卫凌诚望去,见他微笑着缓缓点了点头,立即打断了陆程程的话。 “陆处长,令公子小姐好威风啊,出了车祸,不道歉不认错,张口就是胡司机不懂得开车,把他害惨了,还闹着要胡司机给他花钱修车,把我俩扔在这里送他二人回去,我们看他二人年纪小,本不愿跟他们一般见识,胡司机还答应送完我们,回来送他二人回家。 可令公子小姐不依不饶,开口闭口就是他爸怎么有权势,会好好收拾我们,如今还命令跟此事无关的人跟我们道歉,我为什么要让这个姑娘跟我道歉,祸不是她闯的,威胁不是她说的,站在车前阻挡胡司机开车的也不是她,怎么到头来,道歉的反而是她? 陆处长,我不知您是不是令公子小姐口中那样权势滔天,无论他们闯下什么祸事都能抹平,可这世上很多事,不是道歉花钱就能抹平了的。 如果等到那一天,令公子小姐闯下的祸事,是陆处长你抹不平的时候,警察来抓人,令公子小姐是不是还要让警察带走这位陆程程,警察会听他们的话吗? 如果等到那一天,令公子小姐闯下的祸事,是陆处长你也抹不平的时候,警察来抓人,令公子小姐是不是还要让警察带走这位陆程程同学,到时警察会听他们的话吗?” 程麦香一字一句地说着,好似一把钢刀在陆承义脸上刮着,让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羞愧难当地说,“这位小同志说的是,是我养子不教,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温言对陆程程说,“程程,回来,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扭头对那姐弟俩怒目而视,“你们两个,马上过去给人家道歉,直到人家原谅你们为止,否则,别怪我当街教训你们。” 那姐弟俩倒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见父亲勃然大怒,也不敢造次,乖乖地走到程麦香和林嘉余身前,低声说,“对不起。” 还不等程麦香和林嘉余说什么,陆承义就高声怒吼,“都没吃饭吗,说话含在喉咙里,谁能听得到? 两姐弟只得含羞忍辱地大声说,“对不起,我们错了。” 两人说完,竟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 第138章 陆程程的身世 程麦香见两人被当众责骂,只怕回到家后,还免不了一顿痛打,也不想逼人太甚,毕竟他是卫凌诚的下属,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弄得关系太僵,也不是好事。 程麦香抬头看了一眼林嘉余,见他点了点头,便知道他跟自己意思一样,都不希望闹得太过。 “好了你们知道错了,以后改正别再犯就是好孩子,你们也别怪我不留情面,曾经我妈妈就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古时候有个被判死刑的人,在刑场上说,他第一次抢劫,拿的是一把纸糊的菜刀,可就是那把刀,吓住了所有人,让他得逞了。 后来,他胆子越来越大,终于走上了杀人的不归路,如果当初他第一次抢劫,就有人能夺下他的刀,他定然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我妈妈说,孩子犯错,就要好好管教,如果家长懒得管教,那将来自然会有社会来替父母管教,只是到那个时候,父母想伸手,已经轮不到他们了。 我小时候犯错,曾挨过我妈的鞭子,那种痛的滋味,让我终身难忘,也再不敢犯那样的错了。” 程麦香这话,并不是说给那两姐弟听的,他们年纪小,被娇纵坏了,自然不明白别人的苦心。 可她相信,陆承义是听得懂得,自然不会怪她。 果然,陆承义苦笑着说,“枉我读了那么多书,竟然弄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位同志,谢谢你,你就是夺下这两个孩子手中的刀的人哪!” 说着,他来到卫凌诚面前,刚想说什么,卫凌诚却挥手阻止了他,“不用说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还没个子女债啊!” 陆承义涕泪横流,感激地直点头。 最后,卫凌诚让胡司机先把程麦香和林嘉余送回家,自己则坐陆承义的车回家,至于那辆被撞坏的车,陆家自然会处理。 第二天一大早,程麦香正在教室里看书,突然身边坐下一个人,轻声说,“麦子,昨天的事,真的是对不起。” 程麦香抬头一看,见陆程程满脸歉意地望着自己,不禁摇了摇头,“昨天就跟你说过了,不是自己的错,没必要道歉,那天那件事,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干嘛替你那两个混蛋弟弟妹妹道歉?” 陆程程摇摇头,“我不是替他们道歉,我是为自己跟你道歉的,你和佩玲把我当朋友,把家里的情况都跟我说过,我却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没有必要道歉了,你家里的事是你的隐私,如果你不想说,自然可以不说,即使朋友也是这样。” 陆程程怔怔地听着,过了半晌才苦笑着说,“麦子,谢谢你这么善解人意,我自幼就没了妈妈,家里没人真正关心我,只有你,像个大姐姐一样教我道理,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原来是自幼丧母,难怪她那两个弟弟妹妹会那般嚣张跋扈,看来他爸爸忙于工作,根本顾不上孩子的教育,才把三个孩子培养的不是极度自卑就是纨绔习气十足。 “那你爸爸,平时很少管你们姐弟三人,对吗?”程麦香小心翼翼地问。 陆程程嗤笑了下,“我爸爸平日里确实工作很忙,他下班后也被蓝姨和弟弟妹妹缠着,没时间理睬我,我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打扰他们,在家里,我几乎一句话都不说的。” 程麦香惊讶地望着陆程程,“你,你的意思是……” “没错,”陆程程的脸上露出悲戚之色,“我的妈妈早就去世了,她跟我爸爸是在乡下定亲,后来我爸爸考上大学来到了城里,她也跟着一道来到了城里,可没多久,她就得病去世了。 过了一年,我爸爸就认识了蓝姨,她是我爸爸住院时照顾他的护士,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后来芳芳和耿耿就出生了,因为是龙凤胎,我爸爸特别高兴,从那以后,爸爸就更加宠爱蓝姨,连带芳芳和耿耿也更受他重视了。” 陆程程平静无波地叙述着,似乎这些事是与她全不相干的,她只是站在局外,看着这一切的第三者。 而且从这番话里,程麦香发现,全然没有她自己的存在,无论是他爸爸再娶,还是婚后两人的生活里,她都没有存在感,仿佛她根本就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那,你那个蓝姨,对你怎么样?”程麦香想了想,选择了这个相对不那么刺激到她的问法。 “她对我很客气,简直比对客人还客气,而且她还主动当着我爸爸的面提出,我喊她蓝姨就行,不必叫妈妈,我只有一个妈妈,她不想取代我妈妈在我心里的地位,我爸爸还直夸她大度。” 这个女人倒是好深的心机。 程麦香前世听过无数这样的事,许多高级干部的妻子,往往不是身边的秘书,就是住院时照顾他们的护士,不能说这些女子存心攀附,可无法否认,还真是有不少人,就是靠着这个改变了自己和家人一生的命运。 陆程程口中的这个蓝姨,无疑是个中翘楚,从陆承义结识不久就结婚,可以看出她也是个有手段的人。 而婚后,她不像那些没见识的愚蠢女人,对前妻的孩子非打即骂,她采取了另一种方法,用客气疏离的办法,让陆程程对这个家感觉到失望,也离间他们父女间的感情,让陆承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的那两个孩子身上。 而她也确实成功了,陆程程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自卑敏感,好在她没自暴自弃,硬是凭着成绩考进了东省最好的大学。 “程程,我发现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还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很多人换在你的环境里,估计早就废了。” 陆程程苦笑着说,“麦子,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我之所以成绩不错,不过是因为,每次期末考试出成绩,我爸要在试卷上签字,我希望他能夸奖我,才会拼命学习,到后来,除了学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程麦香双眼顿时湿润了。 她的眼前,骤然浮现出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在昏黄的灯光下,埋头对着书本奋战,心中存着一个小小的念头,等到期末考,她又考了个全班第一,父亲在试卷上签名,会摸着她的头,夸她一句真乖。 “那你昨天回家后,你蓝姨没有给你气受吧?” 程麦香是真的很担心,她怕那对活宝姐弟在她这里受了气,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回到家跟妈妈一告状,母子三人会把气撒到她头上,至于那个爸爸,完全是不顶一点用的。 如果早知道陆程程在家里是这样的地位,说不定她昨天就会放那姐弟一马了。 “没有,”陆程程笑了笑说,“麦子,你昨天那番话义正言辞,我爸爸很受震动,昨天回家,用鞭子打了我弟弟妹妹,蓝姨怎么求情也无用。 我爸说,人家老百姓的孩子犯了错都用鞭子打,他们姐弟俩又不是金枝玉叶,为什么便打不得?蓝姨跟我爸吵了一架,一气之下,今天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了。” ------------ 第139章 跟爸爸恢复关系 囧! 程麦香说出幼年时的经历,只是想说服陆乘义,没想到他这么雷厉风行,回到家就比照她的经历把两个孩子痛揍了一顿。 “你爸,真的把你弟你妹鞭打了一顿?” “嗯,”陆程程面无表情地点头,看上去没有半分的幸灾乐祸,“当时他说要他们挨鞭子时,我还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的打了。” “那你蓝姨一赌气回了娘家,你爸就没着急?” “昨天我爸打我弟我妹时,她拼了命也拦不住,气的对我爸撩下了狠话,说我爸一天不给她道歉,她就一天不跟我爸说话。 我爸也很气,说她是慈母才出败儿,两人话赶话,都说了不少难听的,她一大早连饭都没吃,就收拾东西走了。” 看来陆乘义也不算糊涂,还知道自古慈母多败儿这句话,有了这样的妻子,也难怪两个孩子会长歪了,若是能早点纠正,还好一些,若是再宠下去,只怕他这个处长的位子,都会被两个孩子给连累没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程麦香忍不住问陆程程。 “没有,”陆程程一脸漠然地摇头,“她喜欢在娘家待多久,都是她的事,我才懒得管。” 程麦香立即明白她会错了意,摆摆手,“我不是说你蓝姨,我是说你爸爸,你有没有想过跟他改善关系,让他重新重视你?” 从陆程程跟她讲的那个卑微的愿望,程麦香可以清楚地明白,陆程程还是很想引起爸爸的注意,得到他的重视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埋头拼命学习了。 陆程程想了良久,迟疑着摇头,“算了吧,都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程麦香看出她没有说实话,也不勉强她,说到底,这种事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有决断,其他人再怎么出主意也无济于事。 “对了,你的专栏在学校里反应很好,我听佩玲说,她在省城日报这边有朋友,上次把你的稿子介绍给她那朋友了,朋友很感兴趣,准备转载,等你拿到日报社稿费的时候,可别忘记请我和佩玲吃饭。” 陆程程又惊又喜地问,“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程麦香见陆程程咧着嘴傻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程程,可别光顾着专栏的事,忘记了你答应过我,要我的服装店配图的。” 这句话提醒了陆程程,她正想从书包里取出画完的配图,交给程麦香,两人埋着头,在商量着画中的细节,上课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陆程程只得拿出上课用的书本,准备上课。 中午在食堂里吃完了饭,程麦香和陆程程来到三楼的大课堂里占位子,下午第一节课是思想品德课,历来是几个班混着一起上的,人数多,所以很多同学一早就来占位。 大学课堂占位是很有讲究的,基本上在桌面上放上一本书,大家就会默认这个座位有主了,自然不会再打主意。 而且有的学生比较懒,不愿每堂课都去占座位,就几个人抱团,一人负责这一天为其他几人占座,第二天再换其他人来做这件事,所以往往会看到许多人,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在相邻的几个座位上挨个放一本。 后来,有的女生嫌书抱得多太沉,索性就带了条围巾,往课桌上一摊,围巾所到之处,座位全成了她的。有男生气不过,竟然拿了一卷卫生纸,铺在桌上,足足占了二十个位子。 后来,这件事就成了省城大学的笑谈,有老师怕学生想出更奇葩的占位方式,直接禁绝了围巾和卫生纸的办法,如今还是用书本占位的老法子。 两人走进大课堂时,发现后排的座位几乎被人占满了,尤其是角落里的位子,更是一个不剩。 像是思想品德这种课,无论是课本还是老师,不过都是在讲大道理,学生们毫无兴趣,偏偏每个学期都有这门课,还占了学分,只得老老实实来听课。 不过,每次上这门课,学生们都是拼命往后坐,可以偷偷做的别的事,不被老师发现,也减少了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风险,毕竟很多老师都懒得翻花名册,直接指人,这样前排被选中的几率可比后排大多了。 程麦香和陆程程在倒数第四排选了两个空位坐了下来,又顺手把本书放在旁边的空位上,阮佩玲下午也来这里上课,顺便帮她占个座位。 陆程程从书包里取出画好的图,打开来,“麦子,这是我根据你给的草图,又特意改了改,你看看哪里有问题,我再改。” 不得不说,陆程程确实是个绘画高手。 她原本给出的草图,基本上是后世漫画里的少女形象,瓜子脸庞,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长长的头发,偏甜美型,穿着嘉香牌的衣服。 可经过了陆程程一番修改,图中的少女除了保留原本的甜美,还增加了书卷的气质,好似是一个甜美而又知性的淑女,将嘉香品牌的内涵表现得淋漓尽致。 “哇,好漂亮好可爱,这图画的,我都恨不得去买麦子的衣服穿了。” 阮佩玲夸张的声音猛然在两个人头顶响起,唬了两人一跳,程麦香没好气地说,“佩玲,你想吓死我俩啊?” “瞧你胆小如鼠的样子,在学校里有什么好怕的,”阮佩玲满不在乎地在两人身边坐下,接过程麦香手中的画,啧啧赞叹。 “这画要是往你服装店的墙上一贴,光凭这个,就能吸引不少人进店呢。” 陆程程见两人都夸她画的好,心中也很高兴,“你们喜欢就好。” “嗯,这就算是成稿吧,”程麦香点点头,“程程,拜托你,再把图放大一倍,上好色,到时我就把图贴在我的服装店,你不要我给的钱,我就送你两套我设计的衣服。” 见她想要拒绝,程麦香立即说道,“如果还把我当朋友就不许拒绝。” “你就要吧,当年我给她介绍生意时,她也是白送我衣服穿的,我才不拒绝呢。”阮佩玲笑了笑说。 陆程程顺从地点头,既然好朋友都这么说了,她再推辞就显得见外了。 “对了,麦子,你不是想给你的服装店招人吗?有眉目了吗?” 自从装修完毕,程麦香就在服装店上贴了张招聘启事,她打算先招两个店员,其中一个人当做店长来培养。 可自从招聘启事贴出去后,也剧陆续来了几个面试的人,可都不符合程麦香的要求,她现在也很发愁,到底人员一天不到位,服装店就开不起来。 虽然林清菀说过,如果没有人,她可以来帮忙看店,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招到合适的人才行。 程麦香叹了口气,“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慢慢找吧,如果你们有合适的人,也可以给我推荐推荐。” 阮佩玲仔细想想,还真没想起她有什么人可以推荐,见陆程程还在沉思,不禁拍了拍她,“怎么,你有人选?” 陆程程被她猛地自一拍,吓了一跳,急忙摇头,程麦香笑着问,“程程,你上午上课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到底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和佩玲也可以给你想想办法,你看,我的事你们就能帮上我不少的忙。” 陆程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麦子,我还是想……” ------------ 第140章 留下自己的痕迹 “想跟你爸爸缓和关系是不是?” 陆程程低着头没说话。 阮佩玲最听不得别人打哑迷,于是在追问之下,得知了陆程程的事,一拍她的肩膀,“嗨,我当什么大事呢,这种事你找麦子没用,你找我最好使,我来给你出主意。” 陆程程立即抬头看着她,阮佩玲把嘴伸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这样就成吗?”陆程程满心疑惑地问。 “自然成,我跟你说,自从六年前我妈走了,打我家老头子主意的狐狸精,可不是一个两个,可到最后都被我赶走了,哼,那些女人的鬼心思,我一眼就能看穿了,还想在我面前演戏,做梦!” 这次不光是陆程程,连程麦香都吃惊地望着她。 程麦香认识她这么久,从来没听她提过她家里的事,她爸妈是做什么的,她有几个兄弟姐妹,只知道她的背景不俗,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跟陆程程同病相怜,都是母亲早逝的孩子。 不过阮佩玲的性格跟陆程程南辕北辙,或许她是刻意让自己成了一个性格开朗的人,掩饰了母亲早逝给她造成的痛。 陆程程望着阮佩玲,见她平静中甚至带着几分得意,心中顿时觉得无限亲近,也多了些勇气,同是没了妈妈的人,她可以活的那么好,没道理自己就不行。 阮佩玲说的对,妈妈在天上看着她们,她们要活的精彩,才会让她在天上放得下心。 快下午六点了,陆乘义才推开家里的门,往常这个时候,他那个善解人意的妻子会在家里等着他,如今迎接他的是一室的冷清。 她昨天为了儿女的事跟他狠狠吵了一架,头也不回地带着儿女去了娘家。尽管他认为没有错,可他俩夫妻二十年,她几乎对他从来都是笑脸相迎,可这次却勃然大怒,还是让他不由地反省,自己的处理方式,是不是太过激烈了。 “爸,你回来了。” 屋里传来陆程程的声音,让陆乘义吃了一惊。 “程程,你怎么回来了?” 陆程程上前接过陆乘义手上的皮包和外套,笑着对他说,“爸,你去洗洗手,咱们这就吃饭。” 陆乘义瞠目结舌地看着女儿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把皮包放进书房里,这些事情,往常都是妻子做的。 “程程,你今天没课吗,怎么回家住了?” 尽管离省城大学不远,可从考上大学,陆程程就搬出去住大学宿舍了,除了周末,很少回家。 “爸,蓝姨回娘家了,咱家又没有阿姨,我如果不回来,你怎么吃饭啊,总不能天天在单位吃食堂吧!” 陆程程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们专业下午下课很早,我回到家连五点都不到,正好可以回家给你做饭。” 陆乘义心里陡然热了起来,这个孩子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家里几乎没有她存在的痕迹,关键时候,竟然是她操心自己没饭吃。 “爸,你愣着做什么,快去吃饭吧,再不去,饭菜就凉了。” “好,吃饭。”陆乘义痛快地说着。 餐桌上放着两个热菜,分别是醋溜土豆丝和五花肉炖土豆茄子,还有一道蘑菇汤,香气四溢。 陆乘义累了一天,早就饿了,食堂里的饭菜又难吃,一闻到这满桌子的香味,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口,“不错,好吃。” 陆程程递给陆乘义一个热馒头,带着几分歉意说,“对不起,爸,我做不出蓝姨饭菜的味道,你将就着吃吃吧。” 蓝丽娜是南方人,做菜味道淡,又喜欢放糖,饭菜多是甜味的,陆程程做的饭菜偏咸,口味明显重了许多。 “你做的菜很好吃,就这么做,不用去学别人的。”陆乘义吃的心满意足,听女儿这么说,忙摆手阻止。 陆程程笑了笑。 这些年来,蓝丽娜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惠,一直坚持不用保姆,自己做家务,可每次在陆乘义看不见的时候,都会把一部分家务分派给陆程程,陆程程也由此学会了蓝丽娜做菜的法子,可她故意选择了最初她妈妈做菜的口味。 这些也是程麦香和阮佩玲给她出的主意,既然要做事,就要留下自己的痕迹,何必让别人沾光,她做的菜,就要让她爸爸尝到不一样的味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爸爸吃惯了甜菜,对咱老西北的口味不适应了呢。” 陆乘义是西北人,后来考上东省的省城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里工作,一路顺风顺水,最后坐上了处长这个职务。 陆程程这么一提,陆乘义叹了口气,“这是咱们家乡的味道,我不会忘的。” 陆程程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陆乘义夹了一口醋溜土豆丝,奇怪地问。 “我是想起了妈妈日记里,说爸爸特别喜欢说这句话,都快成了座右铭了。我原以为是妈妈夸张,原来竟然是真的。” 听到她这么说,陆乘义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涩,她跟前妻都是大西北的人,两人自幼就订了婚,后来高中毕业后,她没考上大学,留在了当地,他大学毕业后把她接来省城结婚,婚后才三年,她就染病去世,留下了程程这个孩子。 “程程,这些年,爸爸一直忙着工作,很少关心过你,你有怨过爸爸吗?”考虑了片刻,陆乘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程程摇头,“没有,我从小就知道,爸爸做的工作很重要,上中学的时候,听说班里有同学为了后妈的妹妹能留在省城,初中毕业就要下乡,我起码还是念完了高中的。” 陆乘义:“……” 在他这个阶层里,这种事并不是多罕见。 很多人都是出身农村,不少人都是靠着念了大学,才留在了城里,可有人在乡下成过亲,还有了孩子,来到省城后,觉得不合适,就选择了跟乡下的妻子离婚,把孩子带在了自己身边。 可等待着这些孩子的,往往是后妈的另眼相看,牺牲了他们的利益,保住弟弟妹妹在省城,是常用的事,他当初能娶蓝丽丽,也是看她大度,对程程虽不是视若己出,也没有什么不像话的。 瞧着陆乘义满脸的心酸,陆程程不禁想起了阮佩玲对她说的话,要让他想起你的妈妈,想起他们过去那些美好的岁月,蓝丽丽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你妈妈同样也是。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沉默,陆程程笑着说,“爸,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陆乘义点头,“好,咱父女俩今天好好吃顿饭。” 陆乘义大口大口地吃着菜,不知不觉,过去久违的味道似乎又回来了,他的前妻做饭就是这个味道,喜欢多加调料,重口味,真是典型的西北人。 “程程,你做饭的口味跟你妈妈很像,当年她做饭就是喜欢多放盐,结果……” “结果,您就笑话她,咱家的盐是不花钱的。” 陆乘义还没说完,陆程程就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陆乘义惊讶地问,“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陆程程淡淡一笑,“这些事情,都被妈妈记录进了日记里,我看过很多次了,所以知道。” ------------ 第141章 原来他根本不了解孩子 陆乘义心头忽然涌上一股热流,他知道妻子每天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可他真没想到,她竟然把这么细小的事,也记录进了她的日记。 妻子死前,曾要求他不要把她的司日记丢掉,而是留给女儿,他答应了,他尊重前妻的决定,可是他也从没看过她的司日记。 如今听女儿提起来,突然觉得说不出的滋味,“程程,你妈妈的日记,能让爸爸看看吗?” “爸爸想看?”陆程程惊诧地问道,见陆承义似乎很迫切,“好,吃完饭,我拿给爸爸。” 吃完了饭,陆程程把饭桌收拾好,带着陆乘义来到自己的房间,取他妈妈的日记。 陆乘义这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进她的房间,忍不住打量了一通。 房间的北面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薄薄的被褥,被褥看上去都是用了不知多久的,泛着淡淡的霉味。 窗户下摆着桌椅,也是陈旧不堪,桌子上的漆都起皮了,不少地方露出了木材的颜色。 陆乘义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心酸,这么多年,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总是默默忍受,一声不吭,从没在他面前抱怨过一句。 “程程,你的这些被褥和桌椅都旧了,明天我让你给你换新的。” 陆程程愣了一下,淡淡地说,“爸,不用了,这些我用习惯了,东西也没坏,将就着用吧。” 陆乘义不禁想起了蓝丽丽屋子里那台崭新的化妆柜,陆芳芳和陆耿耿屋里亮眼的写字台,他真没想到,原来在这个家里,竟然还存在着这么鲜明的阶级划分。 “不行,必须要换掉,这都旧成什么样了,不能用了。”陆乘义心中愧疚,不管她答不答应,说什么都要换。 “爸,咱们的领导人也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用这个,也不算委屈。” 陆乘义见陆程程满不在乎的笑容,心中的愧疚更深了,这个他从来不放在心上的孩子,却是三个孩子里最懂事的,从不在外打着她的旗号闯祸,努力学习考上了省城大学,让他这个做爸爸的,又欣慰又感慨。 他起身来到书桌旁,见桌子上放着几张画,拿起来看了看,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图上画的,是关于大学里学生占位的种种趣事。 陆乘义也是读过大学的人,自然对这些漫画觉得亲切,仔细地翻着看,忍不住问道,“程程,这些画你从哪得来的?” 陆程程正从书架上拿日记,听他这么问,头也不回地说,“这是我给我们校报的专栏画的稿件。” 陆乘义大吃一惊,他从来不知道女儿还有这个本事,画上的人物生动鲜明,叙事活泼有趣,跟她平日里默不作声的个性,真是南辕北辙。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儿了解少的可怜,她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想要做什么,他几乎一无所知,这些年来,他只是把她养大了,就像是养只小猫小狗一般。 他这个爸爸,当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陆乘义把画放在桌上,凝神着女儿,微笑着问道,“程程,你喜欢画画?” “嗯,我从小就很喜欢画画,每次只要一拿起画笔,我就觉得整个人都好像不一样了,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见到的人,我想看到的美景,都可以通过手下的画笔,让他们出现在纸上。” 陆程程说这话的时候,双眼闪闪发亮,整个人都沉浸在对绘画的热爱中,陆乘义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看起来长相平凡的女儿,原来竟是这般美丽,竟不逊色以漂亮闻名的陆芳芳。 “我听你说,你给校报专栏供稿,那你这里有校报吗,爸爸想看看你的画。” 陆程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是有,不过我画的不好看,爸爸可别取笑我。” “爸爸都不会画画,凭什么取笑会画画的人?”陆乘义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很想看看女儿的画作。 陆程程从书架上拿下了三张报纸,校报是周刊,这三周上都刊登了她的漫画。 陆乘义认认真真地看着,画上的内容很幽默,逗的他忍俊不禁。 看完了,他把报纸仔仔细细地叠了起来,放在书桌上,由衷地说,“画的确实不错,而且这三期都是你的作品,我没看到别人的。” 陆程程略带骄傲地说,“校报这个专栏,就是专门为我的漫画开的,虽然也接受别人的投稿,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其他人的稿子入选。” 校报竟然为她的女儿专门开了漫画专栏! 陆乘义又惊又喜地看着她,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原来竟然这么优秀。 “不错不错,程程,你表现得很好,要继续努力。”陆乘义拿出了单位表扬下属的那套,用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谢谢爸爸的鼓励,我会努力的,而且这次我的稿子不光要供给校报,省城日报也要打算转载我的画,我肯定要好好画,不能让读者笑话。” 这也是程麦香和阮佩玲教她的,有了成绩,可以不在外人面前说,但是家人是一定要分享的,她这么做,可以引起陆乘义对她的瞩目,起码以后不会再无视她了。 陆乘义发现,今天晚上,这个女儿给他的惊喜,是一个接着一个,让他应接不暇,让他原本的垂头丧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喜悦。 省城日报是整个东省地位最高的报纸,能在上面发表文章的,除了政府机关的领导、各行各业的专家,就是文采斐然的作家,连他都没有机会在省城日报里露露脸,没想到女儿竟能凭着自己的画,敲开了日报的大门。 “好好好,程程,你是个了不起的孩子,比爸爸都有本事,”陆乘义高兴地直搓手,“明天,明天你回来,爸爸带你去饭店吃一顿,好好庆祝庆祝。” 陆程程吃了一惊,这么多年,陆乘义几乎从来不带自己的妻子孩子出去吃饭,怕造成不良的影响,没想到这次为了自己的画上了省城日报,竟然破天荒要带她出去下馆子。 陆程程是个老实孩子,还没练成阮佩玲的厚脸皮,见陆乘义似乎有些误会,不禁赶紧澄清,“爸,稿子不是省城日报社主动约稿,是我们校学生会副主席认识日报社的人,把我的画推荐给她,日报社才要转载的。” “傻孩子,就算有人推荐,那也要你的画足够好,日报社才会转载,否则人家肯定连睬都不睬。” 陆乘义在机关待了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这样的事,毕竟人脉归人脉,可台面上的东西一定要交代过去,否则光有人脉没有实力,到头来还是白搭。 这孩子也太老实了,陆乘义感叹着,什么事都是实话实说,从来不弄虚作假,比起那两个整天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的两个孩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想到陆芳芳和陆耿耿,陆乘义就忍不住头痛,脸色沉了下来,“程程,你对你弟弟妹妹的事怎么看?” 昨天,他硬是带着两个孩子到公安局投案,因为陆耿耿违反了城市交通规则,被公安局罚款,还记录在案。 陆耿耿开的车是单位配给他的,他的司机禁不住陆耿耿一再纠缠,答应让他私下开出去兜兜风,事情败露后,司机自然被单位解雇,而他也不得不在单位写了检讨,在今天的干部会议上做自我批评。 ------------ 第142章 到机关 “爸爸,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我要先向你坦白一件事,昨天车祸现场的那两个人,我是认识的,那个程麦香,她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 陆乘义愣了一会,才反应过她说的话,“那昨天在现场,她怎么连招呼都没跟你打?” “今天在学校,她跟我说,本来她一看到我,还想着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就此作罢,但是没想到弟弟上来就恶人先告状,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索性也不理睬我,就把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陆乘义点点头,陆耿耿的嚣张,他是看在眼里的,连他都觉得不能忍,更别说外人了。 “爸,我觉得弟弟的事,虽然是件坏事,可若是弟弟能从这件事上吸取教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要他知错能改,爸爸你就原谅他吧,毕竟他年龄还小,说不准大些就好了。” 陆乘义越听越觉得女儿明白事理,只可惜儿子被他妈惯坏了,根本不懂得他的这番苦心。 陆程程见他有几分丧气,劝说道,“爸,过几天,你就去看看弟弟妹妹,如果他们知错了,你就把他们接回来吧,一家人老是这么分开也不行。” 想起蓝丽丽临走时,指着自己痛骂的情景,他就说不出的烦躁,随口应付着,“过一阵子再说吧。” 陆程程把日记交给他,对他说,“爸爸,这是妈妈的日记,你想看就拿回去看吧。” “好,那你忙吧,爸爸先出去了。”陆乘义接过那本保存的完好的日记本,走到房门口,又嘱咐了一句,“明天放了学,别回家了,直接去单位找我,咱俩一起去饭店吃饭。” “好。”陆程程见他这么坚决,于是点头答应了。 “怎么样,我给你想的法子还不错吧,你看你跟你爸的关系不是缓和了许多吗?” 午饭时分的食堂,照旧是人满为患,好在程麦香在角落里找到三个空位,三人这才坐下来,边吃边聊。 “嗯,佩玲,你要我想办法让我爸回忆起我妈妈,又把他带到我屋里,发现我的画,他确实跟我聊了很多,而且他还让我今天下午放学后,去单位找他,他要带我去饭店吃饭,庆祝我的画被省城日报转载。” 程麦香见她的脸上浮着淡淡的微笑,看来她还是很想让爸爸重视她的,“那你知道这次跟你爸爸去吃饭,你要做什么吗?” 瞧着陆程程一脸茫然,全然不懂程麦香的意思,阮佩玲不禁笑了起来,“麦子,我突然有种罪恶感了,我觉得咱俩完全是在教坏好孩子,你说怎么办啊?” 陆程程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是在想办法帮我的,我很感激,真的。” 程麦香噗嗤一声,拍了拍阮佩玲的肩膀。 “好了,知道程程什么事都喜欢当真,就别逗她了,”程麦香扭头笑着对陆程程说:“趁着这次吃饭,你要邀请你爸爸周末来参加咱们学校的迎新晚会,让他好好看看女儿的表现。” 按照省城大学往年的惯例,迎新晚会都是安排在四月下旬,今年也不例外,阮佩玲跟苏志云商量过,鼓励有才艺的学生积极报名参加,尤其欢迎新颖的节目形式。 自从学生会发布通知来,阮佩玲就不停地鼓动两位好友报名,可程麦香本身没有才艺特长,又忙着服装店的事,直接拒绝了。 倒是陆程程有些跃跃欲试,自从校报专栏的漫画问世一以来,得到了很多同学的交口称赞,她多少对自己有了自信心,而且她现在也是校学生会设在中文系的通讯员,自然要为校学生会贡献一份力量。 她想了很多节目,可后来她才发现,无论是是唱歌、跳舞还是朗诵,她都不擅长,而且最糟糕的是,她一想到在那么多人表演,腿就不由自主地发软。 她求助两位好友,阮佩玲想了好多节目都不合适,倒是程麦香给她出了个好主意,让她做沙画表演。 这个年代的人很少有人听说过沙画,阮佩玲和陆程程也不例外,等到程麦香给她们解释了相关的原理,两人才恍然大悟。 这个节目形式很新颖,而且更重要的是,表演的时候,画画的人完全不出镜,观众看到的,除了玻璃上变化莫测的沙画,就是作画人的那只手了,这种节目简直就是为陆程程量身定做的。 陆程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小时候她没有玩伴,孤独至极,很多次都是一个人在沙堆上画画,所以沙画对她来说,并不是多陌生,只不过,她从来没想过,沙画可以作为一个节目来表演。 如今听程麦香说,她也可以邀请她爸爸来观看她的表演,她不禁有些心动。 下午下了课,陆程程坐上公交车,在省城政府院门前下了车,见门旁边是个警卫室,她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背着书包,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禁笑着说,“这位同学,你是谁啊?” “大伯你好!”陆程程轻声说,“我找陆乘义陆处长。” 大爷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下,“你是陆处长的什么人?” “老伯,我是她的女儿,我叫陆程程。” 陆处长的女儿?! 大爷惊奇地盯着她看,陆处长的女儿她见过,比这个漂亮多了,不过对人的态度也高傲,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陆程程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老伯,是不是不方便进去,那我在门口等着他下班好了。” 大爷顿时对这个女孩有了说不出的好感,看人家这孩子,多懂礼貌,对着他老伯长老伯短的,根本没有因为他只是个看大门的就瞧不起他。 “你等等,我给打电话问问。”大爷拿起电话挂了个内线,没多久就笑着说,“同学,进去吧,在三楼东边第二个房间。” “谢谢大爷。”陆程程道了声谢,就进了办公楼,来到处长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 第143章 炫耀 陆程程走进办公室,见陆乘义正埋头在写报告,她也不打扰他,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拿出书本,静静地看着。 没多久,有人敲门进来,一见屋里有陆程程,忙说,“陆处长,你有客人,那我一会再进来。” 陆乘义摆摆手,“没事,这是我闺女,来等我下班,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那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陆乘义的女儿他倒是见过,只不过不是眼前这个。 陆乘义笑了笑说,“这是我大女儿,叫陆程程,在省城大学念书。” “省城大学的陆程程?”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省城日报上的那些漫画,是你画的吧?” “是我。”陆程程不好意思地说。 “画的真好啊,真的有趣,我们整个科室的人,都快笑死了,很多人都想起了自己念书的那个时代。”那人不禁对陆程程一通夸赞,又笑着对陆乘义说,“陆处长,您这个女儿真是有才气,不光能考上省城大学,还画得一手好画,真是个才女啊!” 陆乘义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可闺女这么争气,他心里自然开心,装模作样地说,“还行,不过你也别太夸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禁夸,一下子就会翘尾巴,难免会落后。” 那人知道陆乘义昨天因为儿子的事,当着全处的同志做了自我检讨,今天就来了这么一个争气的闺女,说不是炫耀,他都不信,自然要大大夸赞,“我待会就跟科里的人说,漫画是陆处长的女儿画的,保管他们都大吃一惊。” 果然,陆乘义虽然一再谦虚,脸上还是有了笑意。 等给那人处理完事情,陆乘义到了下班时间,带着陆程程下楼,刚到大门口,看大门的大爷就主动跟他打招呼,“陆处长,下班啊,您这个闺女,可是个好孩子,真是懂礼貌啊!” 陆程程不过才来了一次,就被两个人交口称赞,以前那两个孩子来处里,除了被人夸长相好,可从来没人夸过有礼貌有才气。 陆乘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走出政府大院没多久,陆程程就鼓足勇气对陆乘义说:“爸爸,你这个周六晚上有空吗?” “目前还不知道,如果没有紧急会议的话,应该是有空的。怎么了,有事吗?” “嗯,周六我们学校举办迎新会,我也报名参加了,要表演沙画,我希望你到时能来看看。” 陆乘义见女儿低着头,一副怯怯的模样,不禁想起了他的前妻。 她初来省城时,也是这个样子,他忙于工作,也没有太多时间跟她相处,可他没想到,他平时不在意的一点一滴,都被她记录在日记里。 陆乘义轻轻抚摸着陆程程的头发,微笑着说:“那天只要没有爸爸走不开的会议,爸爸一定过去看你表演。” 周四下午,中文系只有一节课,下了课,程麦香就背着书包回了家。 今天是滢滢上台表演的日子,程麦香答应去学校帮她加油助威,省城小学的汇演是下午三点开始,她下了课,跟林嘉余一起乘坐公交车,正好能赶上。 林嘉余也只做了半天生意,一到中午,便回来了,程麦香原本想着中午回家,给他做饭,被他拒绝了。 自从他开始蹬着三轮车做生意,程麦香总是每天早起,给他准备好热菜热饭热汤,放进饭盒里,又在饭盒外面缠上厚厚的毛巾保温,力求中午他吃饭时,还能是温的。 好在这个时候,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饭菜到了中午即使凉了,也没那么难下嘴。 不过等到了冬天,只怕就难过了,这个年代没有保温杯,林嘉余为了抢生意,又不肯去店里吃,程麦香好几次在想,一定要想办法做出保温的效果来。 两人一起出了门,在距离大门三百米的地方等公交,本来卫凌诚想要让司机来接,可省城小学距离林家只有四五站路,婉拒了他的好意。 毕竟是省城,公交也比其他地方时间准了些,两人站了十分钟,就开来了一辆,两人上车交了钱,坐了五站路,售票员报站省城小学到了,两人赶紧下了车。 省城小学门口,许多家长模样的人,正鱼贯向里走去,两人来到门口,门卫瞧着两人太年轻,不像家长,拦住了两人正要问,卫凌诚和林清菀赶了过来,把两人接了进去。 这个年代,学校管理选没有后世那么严格,学生家长只要说出孩子的名字,就能进校,并不需要出具什么身份证之类的证明。 当然,除了管理落后,也跟这个年代,没有后世那么多专门打孩子主意的人贩子有关,毕竟治安稳定,不需要草木皆兵。 林清菀拉着程麦香的手,对卫凌诚说,“我带麦子去后台找滢滢,你带小嘉先找地方坐下。” 演出后台就在省城小学的教室里,林清菀带着程麦香,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北面一排教室,在西边的第二间敲了敲门。 有一个教师模样的老师开了门,林清菀一见便笑着打招呼:“方老师好。” 方老师笑着点点头,又好奇地看了看程麦香,“您就是滢滢说的,教她表演的舅妈吧?” “是,方老师,我是特意来给她加油打气的。”程麦香微笑着说。 “好,那滢滢今天肯定会演的很棒,”方老师还是挺有信心的,扭头冲屋里喊了一声,“滢滢,出来一下。” 滢滢闻声从教室里跑了出来,程麦香一见到她,不禁愣了一下。 虽说这个时代化妆技术落后,可这些小学老师还真不含糊,眼前的滢滢,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绿色衣裤,原本高高扎起的马尾,被编成了两个土里土气的麻花辫,脸上不知涂了什么,原本白皙的肤色竟然变暗了许多。 林清菀和程麦香面面相觑,突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眼前的滢滢,全然没了平时的美丽可爱,真的变成了一个乡下小土妞。 ------------ 第144章 紧张 滢滢被两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程麦香忙止住了笑,蹲下身子,关心地问她,“滢滢,今天的演出有信心吗?” 滢滢重重地点头,“自从舅妈帮我排练了以后,老师和同学都夸我演得好,今天舅妈又来了,我更有信心了。” 那就好。 程麦香微笑着点头。 滢滢右脚轻轻地划着圈,低声问,“舅妈,一会我表演的时候,你,你不要坐在观众席上,站着舞台边看着我,好不好?” 到底是头一次演出,还是太紧张,让她站在舞台边,不过是想让她能给壮壮胆,助助威。 “好。”程麦香一口答应了下来。 林清菀笑着问,“那妈妈跟舅妈一起,也站在舞台边,好吗?” 滢滢摇摇头,“不用,妈妈,你就爸爸舅舅到观众席上坐吧,在那里帮我加油。” 很快到了汇演开始的时间。 操场那边稚气的报幕声一起,教室的门就打开了,方老师带着三个孩子走了出来,停在教室门口,微笑着说,“咱们一年级三班的节目排在第三个,大家不要紧张,放开去演,重在参与。” 程麦香点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孩子们的水平基本已经定了,再给他们施加压力,于事无补,倒不如让他们放开了,反倒能把平常的水平发挥出来。 方老师说完,见程麦香还站在一旁,不禁奇怪地问,“这位家长,你怎么还不去观众席就坐。” 程麦香把方老师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方老师看了一眼滢滢,笑着点头答应了,“这孩子其实挺有演戏天分的,排练时表现得很好,就是容易紧张,我让她来演这出儿童剧,就是想让她锻炼锻炼自己。” 省城小学没有礼堂,汇演地点就选在了操场,舞台就是学校的升旗台,学生们早就把自己的凳子搬了出来,放在操场上,供来观看演出的家长们坐。 程麦香跟着方老师和孩子来到舞台边,只见台下一片乌压压的人,人人都抬头看着舞台上的演出。 滢滢的腿顿时就软了,她忍不住拉着程麦香的手,轻声说,“舅妈,怎么这么多人啊,我好紧张啊。” 程麦香握着她的手,只觉得手心里渐渐湿润起来,又见她的小脸上也开始渗出了汗,知道她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只怕一会上了台,连台词都能忘个精光。 眼看已经到了第二个节目了,十个小朋友上台去表演舞蹈,滢滢的紧张情绪越来越强烈,若不是程麦香拉着她,估计分分钟她就会逃跑。 “滢滢,你看着舅妈,”程麦香见滢滢紧张地都快哭了,立即蹲下身子,严肃地说,“你这次表演,不仅仅是你自己,你是跟荞麦一起在表演,你这是在把你的好朋友也一并带上舞台,你愿意让她失望吗?” 滢滢愣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 “舅妈知道,你不过是看台下的人太多,你害怕会演砸,舅妈教你一个办法,保证你不会再紧张。” 滢滢面露喜色,双眼紧紧盯着程麦香,“舅妈,我听你的。” “好,你上了台后,眼光别往台下看,要么你看你的同伴,要么你就看站在舞台边上的舅妈,你记住了吗?” “好,舅妈,我记住了。”滢滢重重地点头。 她的台词还有动作,都是舅妈教她的,在舅妈面前,演成什么样都不用担心,滢滢原本悬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只要有舅妈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很快,那个歌舞表演就结束了,十个孩子喜笑颜开地下了舞台,观众席中发出了热烈地掌声。 小报幕员落落大方地走上台,“下一个节目,请欣赏由一年级三班的同学,带来的话剧,生产队的竹笋。” 程麦香拍拍滢滢的肩膀,握着拳头在她面前一挥,滢滢笑着点头,见她的两个同伴都上了台,于是也跟在两人身后走了上去。 或许是那个其中一个孩子化了老妆,让台下的家长觉得有趣,观众席中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哄笑声。 程麦香的目光紧紧随着滢滢,果然见她又开始胆怯起来,几个孩子向观众鞠躬之后,傻呆呆地站在台上,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观众席中顿时传出了嗡嗡嗡的议论声,眼看几个孩子越来越囧,小脸都被憋红了,程麦香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小演员们,加油!” 程麦香这一声鼓励彻底压过了观众的议论声,也提醒了在一旁干着急的方老师,方老师率先鼓掌,“小演员加油!” 程麦香跟着鼓起了掌,掌声似乎能传染一样,瞬间便在观众中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滢滢扭头看到程麦香满眼的鼓励和关心,头脑顿时清醒了。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她拉着她的同学,笑着说,“小刚,昨天你不是跟姐姐说,你在厨房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吗?到底发现了什么啊?” 眼见掌声停了下来,饰演她弟弟的那个男生,还是一脸懵,无法开始说台词,偏偏整出剧的第一句话,是由他引出的,程麦香不禁大急,恨不得上台去晃醒那个孩子。 突然,滢滢拉着那个男孩的手,亲切地说,“小刚,你不是跟姐姐说,你在厨房发现奇怪的东西吗?到底是什么,快告诉姐姐。” 这句台词不是原来剧本上的,这是滢滢为了救场,唤醒那个男孩,自己临时编的台词,更难得的是,这句台词与原剧本紧密相连,她说完了那个男孩再说第一句台词,在剧情上也不冲突。 程麦香和方老师相识一笑,看来滢滢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开始通过自己的表演,带动同伴入戏。 那个男孩见她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猛然醒悟过来,终于说出了第一句台词,“姐姐,我昨天在厨房发现了一个竹笋,我带你去看看吧。” 两个孩子携手走向被布置成灶台的地方,那个男孩指着地上的一个道具说,“看,就在这里。” ------------ 第145章 精彩的表演 演员一旦入了戏,就会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全然忘我,几个孩子或许还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滢滢已经俨然有了这个势头,程麦香发现,在整场表演中,虽然自己一直站在舞台边,可滢滢的目光很少看到自己这里来。 她并不紧张,相反,从她的表演里,程麦香已经全然看不到她自己的影子,反而觉得好像是荞麦在台上进行着本色演出,无论从说话的语调,还是人物的动作,都活脱脱的一个荞麦。 看来,她是真的把这个角色,按照荞麦的形象塑造了出来,由于她跟荞麦曾经朝夕相处,对她极为熟悉,表演得丝丝入扣,惟妙惟肖。 更重要的是,由于程麦香的指导,滢滢的表演完全脱离了这个时代话剧表演特有的程式化,而是选择了后世的生活化表演,彻底把表演的痕迹遮盖了,让你不由自主地就相信,滢滢不是在演小葵,她就是小葵。 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孩子的表演就很无趣了,干干巴巴地念着台词,完全没有滢滢演得生动活泼,尤其是那个演外婆的那个小女孩,坐在炕上说台词的时候,完全就是念课本的腔调,再加上坐在那里僵直着身子,两下映衬之下,越发显得惨不忍睹。 不过小女孩年纪幼小,偏偏说着老气横秋的台词,生生造就了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观感。 方老师在台下看着孩子们的表演,感慨地说,“程同学,我听滢滢说,她的表演是你教的,你可真厉害,不过短短一天,就把滢滢的表演调教的生动有趣,以前她的表演也跟其他两个孩子一样,死板板的。” “我也没什么厉害的,”程麦香笑了笑说,“我不过是觉得,那个角色跟她一个好朋友很像,就引导她去模仿那个女孩的语言动作,结果她就开窍了。” “我也是这么教那两个孩子的,尤其是文文,让她观察她的奶奶和外婆是怎么说话行动的,可惜她并不是很能领悟我的话,照你这么说,滢滢在表演上悟性还是挺高的,说不准将来可以从事艺术之类的工作。” 台上的表演很快进了尾声,那个叫文文的小女孩下了舞台,两个孩子准备去生产队交竹笋。 突然,那个演小刚的男孩跑的太急,扑通一声绊倒在地,底下的观众又是一阵哄笑声。 坏了,竟然出了演出事故。 那个男孩羞红了脸,站起来傻傻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滢滢立即轻轻给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土,笑着说,“小刚真是个好孩子,这么着急把竹笋交给生产队呢。” 那个男孩立即反应过来,忙拉着她的手,“姐姐,咱们快走吧。” 程麦香又惊又喜,滢滢不但没有被突发的事故影响,反而随机应变,不但遮掩了同学犯的错误,还突出了小刚经过姐姐教育后,思想觉悟的极大提升,迫不及待地想把竹笋交给公社。 看来,上次排练的时候,自己给她讲过的演员临场发挥救场的故事,起了作用。 更难得的是,最后滢滢向生产队书记交竹笋时,还故作撒娇地添了一句,我弟弟为了尽快把竹笋交给生产队,在路上还摔了一跤呢。 这句话呼应了前面男孩犯的错误,又成功地表现出了剧中小刚毛燥的性格,也反衬出小葵思想教育的成功,简直就是画龙点睛的一笔,对剧本是一次完美的补充。 饰演生产队队长的是一个男老师,听滢滢这么说,也配合她的台词,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一语双关地说,“你们姐弟俩,都是好样的。” 台下的观众,并没有人看出这是小演员临场发挥,都以为这只是剧中的一幕。 表演终于结束了,台下观众掌声四起,西北角落传出林嘉余喝彩声,“小姑娘演得太棒了!” 这句话几乎说出了所有观众的心声,很多人都纷纷附和,三个孩子在台上鞠躬谢幕,台下的喝彩叫好声不断。 三个孩子一齐走下舞台,方老师表扬了他们一番,尤其是着重表扬了滢滢临危不乱,机智救场的行为。 那个男孩一脸心有余悸,“方老师,那一跤都把我摔傻了,幸好卫滢滢同学给我圆过去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大家表现得都不错,回到各自家长身边看节目吧。”方老师笑着说。 程麦香握着滢滢的手,向西北角走去,边走边笑着问,“滢滢,你今天不光表演得好,还很镇定,告诉姨妈,那个男同学摔倒后,你怎么想到那么做的?” “嗯,有一次我不小心摔倒了,荞麦就赶紧给我拍打身上的土,还跟我开玩笑,生怕我疼了会哭,我想小葵应该也会这样吧。” 程麦香赞赏地点头,滢滢确实悟性高,她已经摸到了表演的一些门道了,更重要的是,经比一役,以后再在人前表演,她也不会怕了。 “舅妈一直站在舞台边,整整一出剧都在看着你,可舅妈发现,除了刚开始你看了舅妈一眼,后来你也没再看过舅妈了。” 滢滢歪着头想了片刻,“舅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演戏的时候,我根本看不见台下的观众,好像我就是在对着一片空地演,没人看我,等到结束了,谢幕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么多人,本来有些害怕,可想想都演完了,就鞠个躬,也没什么,就没再怕。” 两人一边说,一边来到了林嘉余三人坐的地方,林嘉余一见滢滢,就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得意地说,“我这小外甥女,可真不得了,演起戏来,那是一套一套的,我差点以为在台上看见了荞麦。” 滢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卫凌诚笑着说,“那也要感谢麦子,把孩子调教得那么好,否则依这孩子腼腆的个性,哪敢在这么多人前演戏,还演的这么好。” “对啊,都是舅妈的功劳。”滢滢毫不犹豫地说。 林清菀看着滢滢充满自信地笑脸,不由又想起认识程麦香前,那个一天能不说一句话,遇到陌生人只敢往她身后躲的孩子,几乎很难把两人合二为一。 似乎遇到麦子后,每个人都变了,都变得更好了,她和小嘉的生活也越来越幸福,麦子真是个福星啊。 ------------ 第146章 迎新会 滢滢的五一文艺汇演结束两天后,就到了省城大学的迎新晚会。 往年的迎新晚会都在大学的礼堂里举办,观众也只是邀请大一新生,所以规模都很小,也没有多少影响力。 这次,阮佩玲接受了程麦香的建议,把晚会的地点改在露天,由通讯员在各系加大动员,欢迎同学前去观看,是以规模扩大了不少。 不光如此,程麦香还提议,让学生会主动邀请学校领导参加,搞好学生会和学校领导的关系,阮佩玲也一并报告给陶志云。 陶志云自然愿意让校领导看到学生会的成绩,尤其是他领导下的学生会,跟往届有了很大不同,于是就让阮佩玲特意制作了邀请函,给主要学校领导都发了,。 因为今年的迎新会规模扩大了,所以周六中午一吃完饭,学生会所有人员就紧急动员,在阮佩玲的带领下,在操场搭建舞台,准备音响,又在舞台前方放上一排椅子,充当校领导观看时的座位。 阮佩玲依靠在省城日报社的人脉,成功邀请了日报社的记者前来采访。 学校会这么大张旗鼓,成功地让这次的迎新会成了学校的热门话题,很多学生都打算趁着周六没课,跑来凑热闹,所以还没等到迎新会正式开始,操场上就挤满了观众,放眼望去,学生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学生会的人看到多年来无人关注的迎新会,突然成了香饽饽,不仅有这么多人来充当观众,还有那么多人报名表演节目,心头好似喝了蜜一样的甜,尽管这些日子的筹备很累,但是每个人却都觉得说不出的充实。 陶志云核对完节目单,见阮佩玲正跟晚会的两位主持人交代着注意事项,不禁欣慰地笑了。 幸亏他慧眼识珠,硬是把阮佩玲拉上了学生会副主席的位子,她果然不负他所望,自从她进入学生会后,学生会的工作就搞得越来越红火,学生会在全校学生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连校长几次见到他,都笑着夸他工作搞得好,这可是以前学生会主席不曾有过的。 更让他觉得兴奋地是,前几天他去给副校长送邀请函时,副校长还鼓励他带领学生会好好干,如果真的做的好了,毕业后可以考虑让他进团委工作。 这可是每个大学生都羡慕的工作,多少人为了进团委,使尽各种手段,拉关系,攀背景,原本他是没有任何指望的,可谁想到,这两个月来学生会的蜕变,竟让学校动了这样的心思。 一想到这,他就对阮佩玲更加满意了。 阮佩玲跟主持人交代完了话,觉得口干舌燥,正想拿起水杯喝水,不想手中突然被塞了一杯水。 阮佩玲抬头一看,见陶志云正含笑看着她,扬了扬手,“多谢陶主席的水。”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如果不是你的那份报告,这次迎新会不会搞得规模这么大,这次你可是头功。” “陶主席,我跟你说过,其实报告里的很多建议,都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我那个好朋友,程麦香给我出的主意,我只是稍微完善了一下,才形成了报告,提交给你。” 阮佩玲做起事来风风火火,认真细致,不怕苦不怕累,更要紧的是,她从来不贪别人的功,是谁出的主意,她都会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所以没多久就在学生会站稳了脚跟,原本不服陶志云这个决定的人,也开始佩服他的眼光。 陶志云听她提过这个程麦香好多次,也曾让她把人拉进学生会,可她都说,对方没兴趣进任何学校组织,只得罢了,不过想起这么一个人才,不能为学生会所用,难免还是觉得可惜。 “佩玲,既然你这个朋友有这么多好主意,那你遇事就多跟她商量商量,让她多给我们提建议。”陶志云说道。 “这个自然,她可是我的智囊,我有什么事,都是第一时间找她商量的。”阮佩玲得意洋洋地说,一口气把水喝了个干净。 提起她,阮佩玲突然说,“陶师兄,迎新会马上就开始了,估计这会学校领导都快到了,你去迎接一下,我去后台那边瞧瞧陆程程,看看她那个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行,去吧,舞台那边我看着。” 陶志云看着阮佩玲匆匆离去的背影,由衷地笑了。 这算是阮佩玲最大的好处了,只要是能在校领导面前露脸的事,她都一律推给他,连给校领导送邀请函,本来他是指派她去的,就是觉得她这次辛苦,让她在校领导前表表功,可她说什么也不干,只是说他这个主席亲自出面,更能表现学生会的诚意,又把活推了回来。 他明白,她这么做,是不想夺了他的风头,她这样识趣,他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常常在学生会表扬她,树立她的权威,甚至他都打算好了,等他毕业时,会尽量利用自己在学校的人脉,保她担任下一届的学生会主席。 阮佩玲推开教学楼一楼的一间教室,见程麦香正在对幻灯机做最后的检查,而陆程程则埋头在一块玻璃上,练习着晚会上要表演的沙画。 阮佩玲见随着陆程程纤长的手指灵活的挥动,玻璃上就变换出各种不同的画面,尽管她已经不是头一次见识了,可还是忍不住拍手叫绝。 这次迎新会,因为报名表演节目的人太多,所以学生会的人不得不事先把节目观看了一遍,把一些质量一般的节目筛了下去。 只有陆程程的节目,因为要保密,在迎新会上造成轰动效应,所以只有陶志云和阮佩玲两人看过,陶志云第一次看到时,直接傻了眼,于是直接拍板,把这个节目当压轴来表演。 程麦香已经调试好了幻灯机,见阮佩玲进来了,笑着问:“外面都准备好了?” 阮佩玲全神贯注地看着陆程程画画,随口答道,“嗯,都差不多了,校领导也都就位了,就等着主持人宣布开始了。” ------------ 第147章 节目表演 “佩玲,我建议你做事冲在前头,出风头的事躲在后头,连这次的主持人都不赞成你担任,心里有没有想法?”程麦香笑着问。 往年的迎新会,都会设立一名报幕员,只是简单地向观众介绍,下一个节目的名称和表演者,除此之外,报幕员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这次,程麦香建议设立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除了负责报幕,也要串联起整台晚会,而且还穿插了几个与学生互动的小游戏,这些都要主持人来调节现场气氛的,免得参加游戏的人放不开,或者是玩的太过头。 陶志云对这些建议全盘接纳,还主动提议由阮佩玲来担任主持人,却被她婉拒了。 “你说的对,我刚进学生会,根基还不稳,偏偏在竞选会上引起了那么大的关注,如果再去抢着出风头,肯定会惹得学生会里的人不满,所以要先稳扎稳打,做出成绩来,捧着陶师兄,有他压阵,我就能在学生会如鱼得水。” 麦子的话确实有道理,她这次为了迎新会劳心劳力,出风头的事不是交给陶志云,就是给了其他人员,让学校会的人对她格外满意,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后,都有人在夸奖她,她又不是不知道。 程麦香满意地点头,阮佩玲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可在人际关系上的敏感,强过了很多人,或许这跟她在日报社这种政府机关待过有关。 “程程,好好表演,你这个节目可是排在压轴的位置,而且我还在节目单上动了手脚,把赵琳琳和乐月丽的节目排在你的前面,就是想让她们的节目做垫脚石。” 阮佩玲不怀好意地笑着,程麦香指着她,顿了一下,才说道,“你这个家伙,还真是无耻地坦荡荡啊。” 阮佩玲哼了一声,“那当然,就许她俩联合起来排挤程程,不许我对她们使绊子,难道任人欺负不还手吗?” 原本赵琳琳和乐月丽是死对头,可随着陆程程在学校的名气越来越大,两人也越来越不甘心,竟然联起手来,在宿舍开始排挤陆程程。 好在陆程程在宿舍的时间很少,又不爱跟人多计较,这才没闹起来。 陆程程也练得差不多了,把沙盘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低声说,“也不知道我爸会不会来。” “有我姐夫在,你放心吧。”程麦香拍拍她的肩膀,“对了,佩玲,我出去瞧瞧,估计我姐夫一家人都过来了,程程,我替你看看你爸来了没。” 程麦香来到操场时,迎新会已经正式开始了,舞台上响着孙校长高亢的大嗓门。 其实,这次孙校长接受邀请函时,曾谦让着不做演讲,可程麦香还是建议阮佩玲,私下给孙校长准备了发言的稿子。 看来,陶志云还是说服了孙校长,在迎新会上发表讲话。 程麦香绕着操场的边缘走,来到人流较少的西北方,正东张西望地寻找着,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喊了一声,“舅妈,这里!” 寻声望去,果然卫凌诚一家三口正坐在后边的小凳子上,含笑看着自己,滢滢则拼命向她招手。 程麦香赶紧跑了过去,笑着说,“姐姐,姐夫,你们怎么坐在这里,要不然我给你们找个离舞台近的地方吧。” 林清菀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在这就挺好的,别去麻烦别人。” “可不是,”卫凌诚也笑着说,“你们的舞台设的那么高,不用坐在前面也看的一清二楚。” 程麦香见一旁还坐着陆乘义,面上挂着尴尬的笑,她早就不在意那天的事了,于是客气地招呼,“陆处长也来了,你今天可来对了,程程准备的节目,惊艳了很多人,被学生会主席拍板压轴表演呢。” 程麦香故意在卫凌诚面前表扬陆程程,让他颇为受用,毕竟那两个孩子不成器,在上司面前丢了人,还得罪了上司的弟妹,如今有个这么争气的孩子,他也觉得脸上有了光。 “嗨,程程说了,都是你帮助她,她才有了这么大的进步,程同学,以后还要多帮助帮助程程才行。”陆乘义故意谦逊地说。 滢滢不懂得大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听说别人能大出风头,忙问道,“舅妈,你呢,你表演什么节目啊?” “舅妈没有滢滢那么好本事,能当众把话剧演得那么好,所以没报名演节目,”程麦香见滢滢撅起了嘴,故意扯着她的小脸,轻轻摇晃,“怎么,是不是听说舅妈没节目,你就打算要走,舅妈会翻脸的。” “当然不是,我既然答应了舅妈来看节目,就肯定不会走的,我不会那么不仗义的。”滢滢忍不住澄清道。 卫凌诚和林清菀都笑了起来。 这次程麦香邀请卫凌诚,曾偷偷跟他说过用意,她这么诚心诚意带滢滢,他自然也乐意帮她这个忙。 今天,他见陆乘义被妻子纠缠,就顺口问了一句,陆乘义巴不得能跟上司多些时间相处,再加上他也很想来看看女儿的节目,就趁机摆脱了妻子,跟卫凌诚一道过来了。 往年的迎新会,节目多是学生会自己设立,再找学生来演出,这就让整台节目过于保守老套,没有任何新意。 而今年,学生会采取了学生自己准备节目,报名参加,再进行初审,剔除相对不精彩的节目,保留下来的自然是效果不错的节目。 一台晚会下来,只听台下的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连滢滢都兴奋地拍着小手,“舅妈,你们同学的节目,可比我们同学的精彩多了。” 尤其是程麦香吸收了后世晚会中,主持人与现场观众互动的环节,设置了各种有趣的小游戏,让台下的人参与,很多学生纷纷自告奋勇,上台参加,却闹出了无数笑料,惹得台下的观众无不捧腹大笑。 终于轮到了赵琳琳和乐月丽,她俩这次联手编排了一个舞蹈,舞蹈名为花前月下。 不知赵琳琳从何处借来的旗袍,她和乐月丽两人身穿浅绿色的旗袍,打着古代的油纸伞,在舒缓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 第148章 沙画表演 两人舞姿很美妙,秀美的旗袍更加衬出了两人纤细的身段,再加上朦胧的灯光烘托,更加让两人有了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两人的舞蹈结束后,台下响起了如雷的掌声,两人看上去得意洋洋,觉得这个节目肯定是整台晚会最精彩的了。 程麦香扭头对林乘义说,“陆处长,下一个节目,就是程程表演了。” 舞台突然暗了下来,灯光全部熄灭了,本来此时天色就黑,这下子舞台更是一片昏暗。 优美的旋律响了起来,在动听的音乐声中,幻灯机突然亮了,舞台上不知何时挂了一块白色的幕布,灯光打在幕布上。 “程程呢,我怎么没看见她?”陆乘义奇怪地问程麦香。 其实这几乎是台下所有观众的心声,这还是第一个灯光亮了,看不到表演者,这看到屏幕上放着一盘沙子往样的东西。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只手,不过随手划了几下,沙盘上就出现了一个景致,一条小溪依傍着高山,蜿蜒流向远方,溪边树木葱茏,好似一个乡下小村庄。 过了片刻,那只手又出现了,轻轻一抹,又恢复了原本的沙盘,纤细的手指又动了几下,沙盘上顿时出现了两个人,明显是一男一女,两人正在学校努力读书。 观众从来没见过沙画表演,都被这快速而又传神地绘画方式惊呆了,突然,不知是谁在鼓掌,跟着掌声响彻了整个操场。 陆乘义突然醒悟过来,颤声说,“那只手,那只手就是,就是……” “没错,陆处长,那就是程程的手,她说她画的是爸爸妈妈年轻时的故事。” 其实,不用程麦香提醒,他也看出来了,那条小溪就是他家乡的回桓溪,那对男女,就是他和前妻,虽然那两个人物很模糊,连面容都认不出来,可他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此刻沙盘上的画,已经到了他进城,画面上的平房和高楼,还有宽阔的道路和高大的公交车,他提着皮包走进机关大院。 掌声越来越热烈,频率也越来越高,正如程麦香所预想的那样,这个节目成了整台节目的最高潮,也是名副其实的压轴节目。 紧接着,那个女子也进了城,两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结了婚,邻居们来贺喜,气氛热闹有趣,夫妻幸福。 没多久,两人的孩子出生,男子更忙了,女子照顾着整个家,忙里忙外,整日不得闲。 没过多久,女子就去世了,男子抱着几岁的孩子,站在一块坟前,默默垂泪,整个画面萧肃压抑,尤其是那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更让人觉得痛心。 台下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伤心,连林清菀都不禁想起了这些年来的遭遇,感同身受,默默流泪,卫凌诚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最后,是一个欢快的画面,原本的小女孩长大了,跟老去的爸爸一同漫步在城市的大街上,女孩子好像是在欢笑,爸爸则静静地看着孩子的背影,脑海中出现了当年两人一同读书成长的画面。 音乐戛然而止,画也被瞬间抹平,只剩下最初的粒粒黄沙,幻灯机一下子熄灭了,台上的灯亮了起来,陆程程瘦弱的身子出现在舞台上。 台下的观众骤然欢呼起来,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陆程程不停地鞠躬谢幕,可观众自发的热情让她根本无法下台。 主持人赶紧上台,笑着对陆程程说,“你看,咱们观众这么热情,你要不要对观众说几句话?” 陆程程为难地看着主持人,耿直地说,“我只会画画,不会讲话。” 台下的观众轰然大笑,人人都为陆程程的实诚可爱打动,连主持人也笑个不停,“好,既然陆程程同学不会讲话,咱们就不为难她了,今天她给我们表演了这么精彩的节目,大家就用热烈地掌声送她下台吧!” 掌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主持人抬手示意了几次,才把掌声压了下去。 陆程程在台上时,就看到程麦香对自己打手势,她也看到了陆乘义在台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下台,她就直奔西北角而来。 陆程程过来后,先跟卫凌诚一家打了招呼,卫凌诚笑着说,“老陆,你养了个好女儿,这么有才气,这节目真是别出心裁,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呢。” 陆程程老老实实地说,“这节目是麦子帮我想的,我自己想不出来的。” 程麦香额头上不禁落下几根黑线。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卫凌诚一愣,放声大笑,“老陆,你这孩子倒是跟你挺像的,什么都是直来直去。” 陆乘义笑了笑,拉着陆程程的手,笑中带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程麦香所料不错,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见过沙画这种表演模式,陆程程石的表演让所有的人开了眼界,那效果石破天惊。 省城大学的人纷纷打听陆程程,得知她是中文系的学生,这几天借故来看她真容的人,数不胜数,甚至还有男生偷偷给她塞情书。 更夸张的是,因为这场沙画表演,也让学生越发追捧她在校报的漫画,纷纷要求她每期多加更几幅,满足他们的观看需要,校报自然也乐见在学生中扩大影响,于是配合学生的要求,给她下了加更的通知。 阮佩玲请来的省城日报社记者自然也不能免俗,被变幻莫测的沙画表演震惊,特地用了整整一个版面,来报道省城大学的这次迎新会,其中更是把沙画表演大大吹捧了一番,几张配图都是陆程程的沙画。 “这还不算,程程,小郑还让我告诉你,她想给你安排着采访,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接受一下她的访问。” 中午的教室里,只有程麦香、阮佩玲和陆程程三人,程麦香在埋头写东西,陆程程则趁着午饭后的时间,给校报画漫画,只有阮佩玲无所事事,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跟两人说话。 ------------ 第149章 三剑客 听了阮佩玲的话,陆程程顿时僵住了,过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地问,“采访,会不会很难,她会问什么问题,我,我如果回答不上来,她会不会生气?” “不会不会,”阮佩玲立刻使出她的“忽悠”神功,“放心,每个记者在采访前都会列采访提纲,跟采访对象沟通,到时小郑也会这么做,到时她把提纲给你,你看看她要问哪些问题,事先做准备就好,如果你觉得很为难的问题,可以事先跟她说,让她删了就是。” 陆程程彻底被她的伶牙俐齿打败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阮佩玲立即重重一拍桌子,“怎么,是不是不相信姐们,姐们会害你吗?” 陆程程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两个好朋友,她不愿意让对方失望,忙点头说,“我当然相信你,我接受采访。” 这才对嘛! 阮佩玲满意地点头,搂着陆程程的脖子,安慰她说,“你别怕,她采访你时,我会跟在一边,如果发现你有什么问题,会立刻打断的。” 这下子陆程程算是彻底放心了,有阮佩玲或是程麦香在她身边,她就说不出的安心,似乎出了天大的问题,她们也能想出办法来解决。 程麦香在一边写着服装店的宣传单,一边偷偷笑着,能让陆程程接受个采访,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这个时代的记者,做事都是中规中矩的,不会像后世的许多狗仔那么没底线,不会问过分的问题。 阮佩玲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的,亏你还被称为省城大学第一才女,接受个采访好像要上刑场似的,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啥,第一才女?”陆程程这次是彻底惊呆了,过了半晌,才急忙说,“我算哪门子的才女,就算要评,那也是麦子啊,这个沙画的主意,就是麦子给出的,怎么好处都加到我头上来了。” “好了好了,你这话都不知说了多少次,咱们学校里的很多同学都知道了,而且你还说节目是我力荐给学生会的,所以,现在学校里把咱们仨并称为省城大学三才女,哎呀,没想到,我什么也没做,就能捞个才女的名头,我还真是有福气呢。” 阮佩玲沾沾自喜地说,拍拍程程的肩膀,“下次有什么好事也不能忘了我,跟着你说不定有更好的名头等着我呢。” “我倒不喜欢什么才女的名头,”程麦香还在埋头写着,口中说道,“如果咱们仨要成立个组合,三才女倒不如三剑客,三人合璧,天下无敌。” 前世,她常常听明星在念大学时,跟同学合称三剑客,一直觉得有趣,这次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三剑客,”阮佩玲仔细品味了一下,重重一拍桌子,“不错不错,就是剑客,咱们仨就是三剑客,专门惩邪除恶,比才女豪气多了。” 说着,她又突然笑着说,“这几天可把赵琳琳和乐月丽给气坏了,本来两人都自信满满,以为她们的节目肯定会在校园里引起轰动,没想到被程程的节目碾压得连渣都不剩,现在学校里的人都在讨论沙画,谁还记得她俩的那个舞蹈。” 公平来说,赵琳琳的那个舞蹈确实编排的不错,看来她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过舞蹈再好看,形式也不是多新鲜,沙画给全体学生的感觉简直就是惊世骇俗,这样的碾压之下,自然舞蹈就被人彻底遗忘了。 “对了,现在她俩还针对你吗?”阮佩玲关心地问,“如果受了欺负,别白白受着,要坚决地反击回去,让她们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还好,我这一阵子都在家里住,中午吃完饭也是跟麦子在教室里,再加上又不跟她俩一个专业,平时几乎都碰不上,自然不会有冲突的。” 程麦香突然停下了笔,“那你在家里还好吧,你那个后妈,还有弟弟妹妹回去了吗?” “没有,不过蓝姨看我爸一直没去接他,上周六还去单位找了他一次,不过我爸没接茬,她也没再去。” 陆程程说到这里,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自从我爸看完沙画表演后,对我格外好,还给我买东西,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没有原本以为的高兴,反而觉得淡然了,麦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 “没什么可奇怪的,先前是你对自己没信心,否定自己,所以才会期望你爸能关注你,可是大家的赞扬,让你认识到了自己的优秀,有了自信,内心也开始强大,程程,你要记住,你弟弟妹妹讨好你爸的手段,不过是撒娇装痴,而你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这样才能让你爸平视你,甚至仰视你,到了那个地步,你就可以强大到你亲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伤害不到你了。” 陆程程听得很认真,没有漏下一个字,她觉得,麦子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对啊,自己不过有了这点成绩,她爸就对她另眼相看,而她似乎也不在意,她爸什么时候接回她后妈和弟弟妹妹,毕竟她有了面对他们挑衅的底气。 所以,还是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这才是强大自己的途径。 阮佩玲见气氛突然冷了下来,怕陆程程又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忙问:“麦子,从来到这教室,我就看你在不停地写啊写啊,你到底在写什么?” “这是一份计划书,关于服装店开业酬宾活动,你们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地方吗?”程麦香把手中的计划书递了过去。 两人好奇地凑在一起,阅读着这份内容详尽的计划书,被其中一些买几件送一件,消费满多少钱,可返还多少钱一类的超前理念给惊到了。 鉴于程麦香经常会提出一些别人想不出的办法,两人已经有了强大的免疫力,也没问她怎么想出来的,只是质疑地说:“麦子,你这么做,就不怕赔本吗?” “放心,所有的成本我计算得清清楚楚,绝不会赔本的,”程麦香信心满满地说,“怎么样,我会选在周末的一天开业,到时你俩都跑不掉,统统都要来帮忙。” ------------ 第150章 回双水村 两人自然都愿意,尤其是陆程程,感觉跟程麦香成为朋友后,她好像总是能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东西,跟她在一起,活得越来越充实,也越来越满足。 “对了,这个五一节,你俩打算做什么?”阮佩玲突然问。 这个年代,还没有法定节假日的概念,城里的工人,还有个周末,乡下的农民全年无休,这个五一节恰巧在周二,各地也没有放假,倒是省城大学放了一天假,鼓励学生们去农村和工厂去看看,劳动人民是怎么劳动的。 “我已经跟辅导员请了几天假,打算回一趟双水村,张罗一下新厂搬迁。” 上周,卫凌诚就明确告诉程麦香,她采购的缝纫机到货了,会在五一期间找人给运到双水村,她也正好趁此时机把制衣坊搬迁到新厂里去。 “好吧,程程,你呢?”阮佩玲有气无力地问。 “我爸单位组织到乡下去劳动,我打算跟他一块去,也好锻炼锻炼自己。”陆程程说完,又怜悯地看着阮佩玲,“佩玲,你是不是没地方去,要不然,我跟我爸说说,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啊----”阮佩玲突然大叫起来,让陆程程吓了一跳。 “我竟然混的连你都可怜我了,麦子,我不要活了。”阮佩玲趴在程麦香的脖子上,故意哭唧唧地求安慰,被程麦香一把拍了下来。 “行了,别演戏了,程程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咱们三个人里,就数你能去的地方多,还在我俩面前装可怜。”程麦香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 阮佩玲嘻嘻嘻地笑了起来,“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事,那就算了,本来还打算邀你们去近郊玩玩呢。” 周末一大早,卫凌诚就派司机把林清菀和滢滢送到了林家大宅。 看着车上的大包小包,程麦香再瞧瞧自己背上那个包,突然有了几分羞愧。 唉,比起大姐,似乎自己太不孝顺程母了,就往家里拿这么点东西,昨天还被林嘉余数落了一顿。 不过,平日里见到什么好东西,她也会给家人买下来,然后通过邮局寄回家里,就是怕等到节假日回去,路上拎着太多东西,上车下车不方便,不过,林嘉余没太听她解释,直接把她归入嫁了老公忘了娘之列了。 “舅妈舅妈,咱们快点走吧,早点回去,我就能早一点见到荞麦了。” 滢滢穿着程麦香设计的小裙子,双眼亮得惊人,她从来到省城就盼着这一天,如今终于等到了。 这次卫凌诚单位有活动,他不能一道回去,所以就准备了很多礼物,让林清菀带回去。 本来他还想着,让司机送几人回家,可林清菀和程麦香都不太赞同。 本来司机就是单位配给他办公用的,虽然有时也免不了接送一下老婆孩子,但是基本上他都会控制在十五分钟内,这次回林文县,司机来回至少要六个小时,这就是公车私用了,传出去会对他的名声有影响。 程麦香坐上了车,把手中那个寒酸的包放好,又拿出几斤从院子里摘好的菠菜,递给胡司机,“胡师傅,这是我家种出来的,挺新鲜的,您拿出去让嫂子和孩子尝尝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别嫌弃。” 胡司机笑着接过来,“你看,又得了程同志的东西了,每次我老婆都说,小程同志种的菜就是新鲜好吃,这没的说。” 只要胡司机到林家,程麦香都会多多少少送他一些新鲜蔬菜,她知道,这些给领导当司机的人,无论是领导还是领导家属,都会私下送些礼物,她就送些蔬菜,既实用又不贵,很得胡司机的喜欢。 这个年代,城里还很少有后世的蔬菜市场,也没有乡下的集市,城里人吃菜一般都是到当地的蔬菜公司去购买。 可那里的蔬菜,很少有当天从地里收上来的,而且也没有后来的保鲜措施,买来的菜,往往都很陈旧,远不如农村人能从自留地里,吃口新鲜蔬菜。 所以,胡司机对程麦香每次送他新鲜蔬菜,都极为高兴。 来到省城长途汽车站,胡司机忙着把林清菀的大包小包拿进站里,又放到长途汽车上,一直目送四人的车离站,他才开车离去。 一路上,滢滢一直扒着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如今已经是四月底,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道路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不时还有一树树雪白的杏花,与二月底时两旁尽是光秃秃的树木相比,好似两个世界。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大巴车在林文县汽车站一停稳,滢滢隔着窗户,就看到荞麦在招手,她兴奋地喊了一声,也不管正在收拾行李的三人,直接就等在汽车门口,车门一开,她就冲下了车。 两个女孩叫着跳着抱在一起,程麦香背起自己的包,又从林清菀手中接过两个小包,笑着说,“两个孩子感情就是好,滢滢一看见荞麦,就把我们抛弃了。” 林清菀跟随着人流往车下门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昨晚念叨了一晚上,连觉都没睡好,天还没亮呢,就把我和她爸从被窝里拽起来,说怕我们走的太晚,会赶不上车。” 林清菀准备得礼物太多了,三人背着提着抱着,来到站上,程母和程大嫂瞠目结舌,赶紧去接三人手中的东西,程母对程麦香抱怨道,“路那么远,你带这么多东西多累赘,平日里寄回来的还少啊!小嘉也是,怎么不说说她,由着她折腾!” 林嘉余笑着说,“妈,麦子要真有这心就好了,她背上那个包,才是给她带回来的,我说太少,她说什么也不听。” 程母这才知道,原来这么多礼物,都是林清菀带来的,不禁对她说,“小林,我们都不是外人,用不着这么大包小包的,以后别这么客气,你看看,在车上只怕受累了吧!” 这个年代的长途车,车厢很大,座位却少,基本上乘客带的行李,不是绑在车顶,就是随身带在车厢里,方才在车上,三人怕行李占用太多空间,包括滢滢在内,全部坐在包上。 最糟糕的是,这年代从省城到县城的公路颠簸得厉害,偏偏车的防震功能又差,程麦香被颠了一路,勉强没晕车,可屁股却被行李硌得生疼。 ------------ 第151章 砖窑 车站外头停着双水村的拖拉机,林嘉余把所有的包一股脑地放上了车斗,又把所有人都拉了上来,最后把落在后头,只顾着讲悄悄话的滢滢和荞麦都抱了上来。 一路上,程麦香累得很了,靠在林嘉余的肩膀上闭目休息,倒是林嘉余跟程母和程大嫂热火朝天地聊着,林清菀也会插几句嘴,而荞麦和滢滢则聚在一处,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过了大半个钟头,拖拉机进了双水村,此时并不是农忙时节,往日里都会有人在河边的那几棵杨树下,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个没完,此刻却没见几个闲人,倒是站着几个等着乘车去城里的知青。 “妈,咱村的人都在忙什么,从一进村子就没见几个人。”程麦香奇怪地说。 “哦,前几天,你大哥找人收拾村里那口废弃的砖窑,这几天就快忙完了,你回来得真巧,说不准还能赶上砖窑点火呢。” 程麦香和原本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了。 “我大哥要在村里开砖窑?”程麦香惊讶地问。 双水村是有一孔砖窑,是十多年前前任大队书记洪云雷带村里人挖出来的,可后来没多久,就被上头派来的工作组给封了。 为了这事,洪云雷还吃了挂落,被上头一通批判,连大队书记的职务也被撤了,后来轮到程麦青当大队长时,还有人还借这个砖窑整洪云雷,不过被程麦青硬是保了下来。 没想到,这个砖窑废弃了这么久,程麦青竟然又要再次搞起来。 程麦香回到家,把东西一放,连口水都没喝,就要到砖窑上去看看,程母拦不住她,只得由着她。 她一走,林嘉余自然也不会在家里待着,荞麦和滢滢从来都是两人的跟屁虫,再加上滢滢从来没见过砖窑是什么样子,一听说要去看砖窑,自然高兴,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屁颠屁颠跟在两人身后也出了门。 程母瞧着几人才刚进门还不到五分钟,就只剩了林清菀一人,不禁苦笑着说,“我这个闺女,一听到这种事,就喜欢去凑热闹,拦也拦不住,真不知道砖窑有什么好看的,刚回家不说好好待着说句话,就出去疯了。” 林清菀笑着说,“程姨,麦子跟咱们不一样,她是个有主意的人,我想她见识多,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给程大哥出出主意呢。” 废弃的砖窑在村北边的小青山下,离程家有八九百米,四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一座大约二三十米高的小丘陵下,垒着一个破旧的砖窑,两米宽的窑口旁,荒草长的有半人高,把整个砖窑牢牢地遮住了。 程麦青正带领着几十号村中的壮劳力,挥着镰刀在割草,还有人推着小车,在窑口里进进出出,小车里装满了碎砖石。 正在干活的人,有人看到了程麦香和林嘉余,都跟两人打招呼,程麦青正弯着腰割草,抬头一看,这才瞧见妹妹和妹夫过来了。 程麦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跟身边人交代了一声,这才大步走了过来,笑着对两人说,“麦子,小嘉,什么时候到家的?” “爸,老姑姑父在拖拉机上,一听说你在忙砖窑的事,到家放下东西,就赶过来了。”荞麦卖乖地说道。 程麦青摇摇头,“那赶紧回去歇歇吧,我这里忙,也顾不上招呼你们。” 林嘉余看出程麦香想跟大哥说几句话,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镰刀,“大哥,你跟麦子很久没见面了,你好好跟她说说话,也歇一歇,我替你割草去。” “嗐,小嘉,这里的活怎么能让你干呢。”程麦青见林嘉余几步走到窑口外,挥着镰刀卖力割草,想过去阻拦,不想却被程麦香硬是拉着走到了一旁。 “大哥,我们不累,嘉余他想帮你干活,你就由他去吧,反正就算不替你,他也会帮忙的。” 程麦青是个老实人,见妹子说的满不在乎,不禁摇摇头,“如今你们是客,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在乡下人的观念里,女儿一旦嫁了人家,回到娘家都是娇客,不但不能再像以前在家里随意支使着干活了。 至于女婿,那就更是客人,都是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如果不是对方自愿给家里干活,娘家的人都不能随意给他派活,至于村里的事,更没有义务去参与。 程麦香顿时拉长了脸,不满地冲她哥直嚷嚷,“谁是客人,谁是客人,大哥你说清楚,不说清楚跟你没完。” “就是,老姑姑父怎么是客人呢,他俩本来就是咱程家人。” 荞麦得意洋洋地瞄了她爸一眼,爸爸笨死了,连句话都不会说,还要她这个女儿来给他圆场。 “就是,还是我们荞麦乖,从来不把老姑当外人。”程麦香满意地摸摸荞麦的小脸。 真是个好孩子,不枉她这个当老姑的疼她,就是比大哥有眼色,会说话。 程麦青被女儿鄙视了,顿时哭笑不得,又指着埋头干活的林嘉余,说,“那小嘉……” “他也不是外人,”程麦香不想跟她哥扯这些有的没的,在路旁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拉着她哥坐了下来。 “哥,你咋想起来,把这个废弃的砖窑重新开起来?”程麦香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哥。 程麦青见她的手帕干净得很,摆摆手不要,顺手从肩膀上拿下搭着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咱村里除了你那个制衣坊,没有其他副业,如今政策越来越宽松,过去不让搞的事,现在都允许了,而且上级还不停地鼓励,我想了挺久的,这个砖窑虽说废弃了这么多年,如果再开起来,只怕还能用,也能让村民们除了种地,多一点进项。” 程麦青回头望着那孔砖窑,目光里透着期望,“上周,我找到雷叔,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很支持,主动跟我过来看了看砖窑,当年这窑建的很结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是里头脏了些,根本不耽误出砖,于是就跟大队里商量了下,趁着这会地里的活不忙,叫上村里的青壮劳力,就在这几天,把砖窑收拾出来,等五一节过了,就把砖窑点起火来。” ------------ 第152章 翻包 程麦香点点头。 洪云雷年轻时,曾在外地的砖窑厂做过活,可以说是个烧砖的行家。 他在外地干活挣了些钱,回家娶了媳妇后就留在了家里,他一直就说,这小青山的土质最适合烧砖,烧出来的砖瓦,不比县里的砖瓦厂质量差。 不过一开始,没人理会他的话,再加上国家也不允许搞私人厂,他即使有心做,也没这个条件。 后来,等他选上了大队长,立即带着人在这小青山下挖了一孔砖窑,可惜还没等点火,就被人举报了,砖窑被封不说,他也被上级处分了。 “洪叔为了这孔砖窑吃了这么多苦头,竟然还没死了心,也是难得了,”程麦香笑着说,“既然有洪叔指导,那我相信这砖瓦的质量,肯定不用操心,不过别的事,哥你都打算好了吗?” “什么别的事?”程麦青拿着毛巾擦着汗,随口问了一句。 程麦香气的直撇嘴,她这个傻哥哥,不会只想着怎么烧砖出砖,却不考虑办这个砖厂,需要的原材料从哪里来,村民的工资怎么算,还有砖瓦厂的销路是什么这些最基本的问题吧。 “哥,敢情你啥也没想过,就头脑一热来开砖瓦厂了?”程麦香心急如焚,掰着指头对他说,“我问你,烧一窑的砖,要用多少车煤,多少车泥,多少个工。一车泥巴可以烧多少砖,每块砖用多少钱的煤。 好,泥巴是现成的,小青山的土质不错,可以用来当原材料,那煤呢,你准备从哪里弄?还有烧出来的砖,你打算卖到哪里去?你开厂的前期成本是多少,大队有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 程麦青见妹妹问的是这个,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妹妹,倒不愧是是做生意的料。 别人听说他要搞砖厂,首先担心的是公社那边同意不同意,毕竟当年是可是公社带着工作组来封的砖窑。 可她倒好,一张口就是原材料的来路,成品的销路,还有人力物力成本这些听得人头大的专业名词,果然在大地方念书的人,见识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以后,自己的两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走出去,不能跟他似的,一辈子就憋在双水村。 程麦香见哥哥瞧着她,一个劲地傻笑,却不回答她的话,不禁急的晃了晃他,“哥,你傻了,你说话呀!” 程麦青抬头看了看天色,快到正午了,也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 他站起来,冲正在干活的村民喊,“行了,都回家吃饭吧,下午把钉耙和畚箕带过来,咱们把砖窑周围的地弄平整,洪叔,你也把自己干活的家伙事拎过来,带几个人把砖窑的烟囱修修,再好好通一通。” “成。”洪云雷拿着镰刀走了过来,“青子,你放心,洪叔保管把这烟囱给修的完好如初。” 程麦香这才看见他,忙不迭站起来,“洪叔,你这么大年纪了,在旁边指导着他们就行,用不着跟着年轻人一道卖力。” “咋的,你看不起你洪叔,觉得洪叔年纪大了,就只配在旁边看着,看你们年轻人怎么把这砖窑做起来吗?”洪云雷明白程麦香的好意,却故意跟她开玩笑,“这人老了,连干活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谁说的,洪叔可是老当益壮,干起活来,比我们这些年轻人可强多了,刚才我才割了不到一平米的草,洪叔就割了将近三平米,真是了不起。” 林嘉余提着镰刀走过来。 “哎,这才是咱双水村的女婿,勤快能干,最重要的是有眼光。” 洪云雷被他一捧,整个人高兴地不行,拍着林嘉余的肩膀直点头。 “洪叔,我们先回去了。”程麦青跟洪云雷打了个招呼,带着四人走了。 程母早就说过,麦子一家回来,第一顿饭,所有程家人都要在她这里吃,所以一行人直接往程母家走去。 一进院门,就闻到阵阵的饭菜香气从厨房飘了出来,爱军和爱民正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程麦香见爱军手中挥舞着一套男孩子的衣裤,而爱民则又喊又叫地追着他,似乎想把衣服抢过来,见到她和林嘉余进门,连声招呼都不打。 荞麦双手叉腰,指着两人就骂道,“你们两个眼瞎了,老姑姑父来了,都看不到吗?信不信,我告诉奶,把你俩狠狠骂一顿,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荞麦年纪虽小,气势却十足,别说爱民,就连比她年纪大的爱军都有几分怕她,听她这么说,两人只得乖乖喊了声,“老姑姑父好。” 两人打完了招呼,怕荞麦还是追着他们不放,一起溜出了院子,到外面玩去了。 程麦香认出,那是她给爱民带的礼物,她和林嘉余明明已经出了门,可两人的包竟然被翻过了,衣服被拿了出来。 她相信,程母和程大嫂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一定是她那对好吃懒做的二哥二嫂,听说她回来了,想捞些好处。 怎么能这样。 程麦香顿时来了气,抬脚就像堂屋走去,却被林嘉余一把抓住了手,“他们拿去就拿去,犯不上为了这点事,一来到家里就生气,反正那些东西,本来就是送给他们的。” 程麦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们难得回家一趟,决不能惹得程母生气。 一行人来到了堂屋。果然,程二哥程二嫂在翻她的包,见他们进来了,讪讪地笑着,“我们就是看看,麦子从省城回来一趟,跟大伙带什么好东西了。” 程麦香冷着脸,三两下把包收拾整齐,“二哥二嫂不是都看到了吗,连衣服都交给爱军了,怎么,还想看什么?” 程二嫂是个滚刀肉,程麦香说了这么让人难堪的话,她权当没听见,反而笑嘻嘻地问着林嘉余,两人是什么时候到家的。 程麦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真的拿她没辙,只得到厨房里去帮忙。 程大嫂见她进来,忙说,“麦子去堂屋坐着吧,这里就快忙完了,用不着你,你把林大妹子也带出去,跟她说不用不用,一定要跟进来帮忙,怎么劝也没用。” ------------ 第153章 哭穷 程麦香郁闷地说,“大嫂,你还是让我在这里待待吧,我在这,心里还舒坦点。” 程母一看,就知道程二哥那对奇葩夫妻又惹女儿生气了,可今天是全家团聚的日子,她又不好当众发作,只得对女儿说,“麦子,把柜子上的菜,都端到堂屋里,咱们也快开饭了。” “好。” 饭菜很快就端上了桌。 这次吃饭的人多,堂屋里只有一张桌子,根本就坐不开,程麦青和林嘉余又从里屋抬了一张桌子过来,并在一起,这才坐下了大大小小十三个人。 程母为了这次女儿女婿回来,做了好几天准备,足足做了十五六个菜,再加上程大嫂这边送过来的,足足有二十多个菜色。 程母一拿起筷子,程二哥一家人就低头吃了起来,程二哥边吃边说,“妈,还是你做的菜好吃,这个懒婆娘做的菜,一点味道都没有,难吃得紧。” “娘做的菜,油水大,放的料又足,吃起来自然香,如果你能给钱让我多买些大肉,能多炼出些油来,我担保做出来的饭菜,会跟娘做的一样好吃。” 程二嫂不服气地说。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做菜都是使用植物油,而是用的猪油。 乡下人很少去花钱专门买猪油,大多都是花钱买大肉,然后生火炼油,把猪油从大肉上炼出来,就会剩下一碗碗油渣子。 在物质极度缺乏的年代,这碗油渣子也是难得的宝贝。 很多人家都是选择在快过年的时候,买上块大肉,炼好油后,剩下的那碗油渣子,用来包几个水饺,用来应景。 不过,自从去年程麦香的制衣坊给全村人分红,双水村人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许多人即使不过年,也能吃上顿油渣饺子。 “买大肉,你也要有钱,每天就那几个工分,还有每月五块钱的工资,拿什么买?” 果然不出程麦香所料,两人又开始在程母面前哭穷。 程母狠狠地瞪了两口子一眼。 女儿女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能安安生生吃顿饭,不闹起来,就是不罢休。 程母强自抑制心头的怒气,冷冷地说,“想挣钱还不简单,就怕你们两口子怕累。 老二,你大哥现在带人在开砖窑,你年轻力壮的,今天下午就跟着你大哥去干活,他也会给你开工资。 老二媳妇,至于你,每天晚上到我这来,我手把手教你做衣服,保管一个月后,就能在制衣坊拿计件工资。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天上掉大团结,那就趁早别做梦。” 程二哥两口子见程母沉了脸,怕被她赶出去,就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了,赶紧低头吃饭,再不多嘴多舌了。 饭桌上倒是清净了。 程麦香怕两口子又提到钱的话题,趁程母说到了砖窑,赶紧问道:“大哥,刚才在砖窑那边,我问你的事,你还每告诉我呢!” 程麦青笑了笑,“妹子,你问的那些事,上个星期,我去找洪叔商量时,他就跟我提过的,我也做了一些规划。 首先,关于煤的来源,我跟县里煤炭厂接洽过,对方答应只要给钱,厂里可以按要求供煤。至于人工和材料成本,我已经要求柳会计进行核算过,村里账上的钱,至少能支撑三个月,我想着,到那时砖窑的占肯定已经卖出去不少,款应该能回来了。 销路也不用愁,我打听过,县里的转瓦厂,一般都是给公家供货的,乡下人去买砖,都要等很久,而且买来的,很多都是次等砖。同样的价钱,买不到好砖。 我想着,咱乡下的砖窑没有大靠山,咱也不跟国营厂抢生意,咱的砖就卖给乡下想盖房子的人,他们的单子,国营厂也不重视,咱每块砖便宜一厘两厘钱,我相信应该还是有人来买的。 用麦子的话来说,这叫差异化经营。” 程麦香听大哥一气说了这么多,不禁又惊又喜。 “大哥,你挺厉害的,第一次做企业,就这么似模似样的,关键的地方你都想到了。” 程麦青听妹妹这么夸奖他,憨厚的笑了笑,“还不都是跟你学的,看你经营制衣坊这么久,即使不懂也学会了。” “是啊,老姑,你不知道,我爸为了开这个砖窑,还特意拜托奶奶,把你开制衣坊时,写的那个什么书找出来,他看了好久呢。” 荞麦得意洋洋地跟程麦香说,程母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小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咱家的大小事情,可瞒不过我的眼睛,”荞麦神秘兮兮地对程麦香说,“老姑,我爸看了你那什么书,自己也写了一份呢,嘻嘻。” 原来,大哥看了她当初创业后写的企划书,还有样学样,自己也写了一份,看来,他是真的想全心全意把砖窑做好。 “你不是常说,等麦子回来也让她帮你看看吗?”程大嫂笑着说,“麦子主意多,肯定能看出你看不到的东西。” 程麦青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麦子,那吃完饭后,你就帮大哥瞅瞅,看看哪里还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 一家人吃完了饭,程麦青把几页纸交给了程麦香,憨厚地笑着说,“这就是基本照抄你的东西,不过按照砖窑和大队的实际情况,又改了改数据。” 程麦香拿着企划书,跟林嘉余一起认真地看,企划书不长,不过三页纸,不到二十分钟,两人便看完了。 程麦青又递过来一份资料,“这是柳会计做的人工和材料的成本核算,你们也看看吧。” 企划书后还附着一份文件,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这是柳会计做的砖窑成本核算,有关人工和材料的,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见程麦香抬起头,程麦青赶紧就问,“怎么,还有哪里要改?” 程麦香笑了笑,“大哥,你的规划还是挺齐全的,看来洪叔不愧是在砖窑厂待老了的人,所有的事都计划的明明白白。” 说实话,那份企划书倒也罢了,所有的思路都是照搬了制衣坊的模式,可关于成本核算这块,真是不含糊。 ------------ 第154章 建议 从拉一车土,两人合力打一个砖坯,拌一车泥,分别需要多长时间,再结合一车泥平均可以做多少块砖坯,来计算一块砖坯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包含了每个人多少工时。 然后砖的成本中包含了工人的工资、煤钱、砖厂的提成、大队的提成,还把预估的次品砖成本也加了进去。 程麦香没做过砖窑厂,倒是提不出什么太多有价值的建议,只是对程麦青说,“大哥,我觉得你们在小青山取土时,尽量从边角来挖,避开河道,别把山水都挖空了。” 这个年代的人,没有环保的理念,许多企业为了挣钱,大肆破坏周围的环境地貌,程麦香不希望这个砖窑厂,把双水村的土地和水资源被破坏了。 “这个,洪叔也跟我提过,我也看过小青山的地形,我计划从山东边开始挖,那里远离河道,即使多走几步路也不怕。” 程麦香点点头,至于烧煤排放出来的烟尘,暂时还是没有什么办法的,毕竟别说一个小小的双水村,就连县里的砖窑厂,也没有什么废气处理设备。 看来时代还是有局限性啊,即使知道可能造成的危害,还是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暂时如此了。 林嘉余一直在低头看资料,没有说一句话,程麦香知道他在商业方面很有天赋,忙捅了捅他,“你是不是觉得,这份成本核算里,有什么可以改进的?” “嗯,”林嘉余点点头,指着表格里工人工资一栏,“大哥,如果我没看错,你们的工资制定标准,应该是参照县砖瓦厂的工人水平,县砖瓦厂的工人工资,一个月大约在三十块,你这边定的是二十到二十五块,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模式。” 程麦青忙问,“什么模式?” “等开始生产后,烧上几窑砖试试,然后用一窑砖的砖钱,减去烧砖用的煤钱,减去一窑产生的次品砖钱,减去砖厂和大队的提成,剩下的就是人工劳动成本。 用算出来的成本钱,除以烧这窑砖用的时间,就可以算出每个钟头的人工成本是多少,同样细化下来,可以很清楚的算出,打一个砖坯,拌一车车泥等等的活,分别需要多少钱。 用这样的方法,可以根据每个人劳动的多少,得到相应的报酬。干的多的人拿的多,干的少的人拿的少,省的大家总搅在一个锅里吃。” 程麦青听得很认真,他对林嘉余的建议非常认可。 他是大队长,这些年来集体劳动,早就发现了吃大锅饭的弊端。 工分一定,反正每天就那么几个死工资,干得勤快的,也多拿不了,懒惰的人,也不会少拿,天长日久,谁也不愿再多出力,很多人就是在那里磨洋工,混工分。 “太好了,小嘉,回头等砖窑厂开了,我一定让柳会计核对每个人的工作量,月末按照每个人干了多少活来发工资。” “大哥,大队这边的账上,我看也没多少钱,要不要我提前从制衣坊那边,给你支一部分钱出来?”程麦香提议说。 “不用不用,”程麦青赶忙摆手,“过年时,制衣坊的分红大队留了一部分,足够了,你不用给钱。” “大哥,过几天砖窑厂就要点火了,砖很快就烧出来了,现在有客户了吗?”程麦香忍不住问道。 “哪有那么快。”说起这个,程麦青就有几分头痛,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窑里烧出了砖,却卖不掉,本钱全都压在砖上,那可就麻烦了。 “大哥,我倒是有个主意,”林嘉余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就写上块牌子,派几个村里人,到各公社各村转一转,宣传一下,就说我们双水村窑厂又开张了,愿意来买砖的,每块砖便宜两厘钱,这样名声很快就能打出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 程麦香想起村里的那台老式扶手拖拉机,笑着说,“哥,咱还可以告诉来买砖的人,如果他们愿意自己拉砖,那就按便宜的价钱来计算,如果要咱们帮忙送的,就按原价来。” 程麦青笑着说,“这样也好,很多人买了砖,光找车就要费很多功夫,如果咱们能送货上门,估计来买砖的只怕更多。” 说着,又深深叹了口气,“说起来,这拖拉机还是这口窑挣来的,如果不是买卖太红火,让其他村子眼红,也不会被人举报,引来了工作组。” “大哥,这次开窑后,如果生意做红火了,只怕比起十年前,眼红的人只多不少,你一定要记住,咱不跟县砖瓦厂抢生意,宁可咱不赚那个钱,也别人抓住把柄,否则县砖瓦厂可不是好惹的。”。 林嘉余的话,让程麦青连连点头,眼看着午休时间过了,风风火火地走了。 “大哥跟以前不一样了。” 林嘉余由衷地说。 以前的程麦青,处事公平,老实厚道,可总是谨小慎微,万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这次回来,轰轰烈烈地搞起了砖窑厂,这真的不像是他这个性格能做出来的事。 程母端过一只茶盘,盘里放着几个洗过的桃子。 “可不是,你俩走后没多久,他就开始筹划砖窑厂的事,我还劝他,反正咱村有制衣坊,收入也不错,何必再费事搞个砖窑厂,可他却说,连麦子都这么有拼劲,他这个做大哥的可不能落后。 而且,这一段时间,公社上开会,说的最多的,也是怎么样提高农民的收入,你大哥说,麦子说的对,上头的政策越来越宽松,这个时候搞砖窑厂,公社不但不反对,还会支持他哩。” 程麦香笑了起来。 原来大哥竟然是受她的影响,才突然有了那么强的拼搏进取心,这也是好事,而且算算时间,大概再过一年多,农村就要实施联产承包责任制了,到时候,生产力会被极大的释放出来,那时候搞企业的人会更多,双水村走在时代的前列,势必会有更大的优势。 “对了,妈,大姐和滢滢呢?” 已经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程大嫂自然去制衣坊上班了,可是整个堂屋就除了她和林嘉余,就剩下程母了。 “你那个大姐,真的是个闲不住的,我刚才还劝她好好在家里歇一歇,她非不听,见老大媳妇去制衣坊,就跟着一起去了。至于那两个丫头,倒是玩的累了,在里屋炕上睡觉呢。” ------------ 第155章 准备搬迁新厂 这次滢滢为了回双水村,跟学校里请了三天的假,加上今天周末,可以在双水村住上三天多,荞麦这边没有请假,到时滢滢会跟着她一道上学,就跟以前住在双水村一样。 “麦子,你和小嘉在这里坐坐,我去把四月的账算出来,一会拿给你看。” 程母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让她这么干坐着陪两人聊天,她还真是坐不住,还没说几句,就打算去制衣坊。 林嘉余笑了笑说,“麦子,你陪妈去看看制衣坊,我去砖窑厂那边,跟大哥一起干活,咱们回来,总不能整天就这么闲坐着。” 还不等程母阻拦,林嘉余把外套一脱,匆匆忙忙出了门。 程母无奈,只得带着程麦香出了门。 “妈,你上个月寄来的账目我看过了,不错,咱们赚的钱同比又多了几成。”程麦香笑着说,她最喜欢听见赚钱的消息了。 自从她去了省城,程母就按照事先跟女儿约好的,每个月的账目做好后,再抄录一份,寄给在省城大学读书的程麦香,二月三月的账目都是这么做的。 这次,女儿回来了,账目自然不用再寄了。 “妈,你这边人招得怎么样了?” “招人倒是挺顺利的,毕竟咱制衣坊福利好,再加上又获得过市先进集体的称号,别说公社的各个村了,连县城里没有活的人,都有过来找工作的。 我学你上次的法子,跟制衣坊的老员工办了几次考试,基本确定下了四十多个人选,到时我把名单给你,你看看录取哪些,我好通知她们来上班。” “成。” 程麦香一跨进制衣坊,女工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跟她打招呼。 “麦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麦子,在省城过的还好吧?” “麦子,这次在家待几天?” 程麦香见人人脸上都笑意盎然,知道大家心情都不错,于是她便宣布了一个更让众人高兴的事。 “各位婶子大娘,我统一回答你们的问题,首先,我是今天上午十点半到家的,我在省城过的还不错,就是挺惦记大家的。” “不用担心我们,制衣坊好着呢,每天的订单做都做不完,我现在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才能按时交人家的单子。” 刘家婶子开玩笑似的说着,其他女工都笑了起来。 “我也知道大家辛苦,所以啊,我跟大家商量一件事,这不是马上五一劳动节了嘛,要不然大家集体放一天假休息休息,怎么样?” 沈青云媳妇忙摆手,“麦子,这不放假单子都做不完,放了假压的活就更多了,赶单子要紧。” “可不是,劳动节,不劳动咋能叫这名,放假那不成了休息节了?” “就是,咱乡下人不讲究这个,好好干活多挣钱才是正经。” 程麦香哭笑不得,“各位婶子大娘,我们五一节一定要放假,因为我安排在那一天,把咱们制衣坊搬到那边去,等到第二天,咱们订购的新缝纫机会到厂,咱们就把那一天算作新厂开张的日子。” “哇,这么快,新厂就开张了!” “等新厂开张了,人也多了,咱们制衣坊可真是一天一个样,这就叫芝麻开花,节节高啊。” “我去新厂看过,那厂房可大了,车间设置得可整齐了,想想能在那么大的厂子里上班,心里是真美啊。” 程麦香拍了拍手,制衣坊顿时安静下来。 “好,如果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下午上班,大家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打包,清点库存,做好记录,等到五一那天,咱们就集体搬家。” “好嘞。”众人齐声喊道。 程麦香交代完了搬家的事,就跟程母来到仓库里的办公室,她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了程母。 “妈,这是我画的关于新厂的部门分支架构图,还有每个部门的负责人名单,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还没回省城前,程麦香就跟程母聊过,新厂要设立的部门,已经每个部门的职责权限。 其实,这些部门负责的事,如今都有人在做,只不过制衣坊太小,没必要把部门划分得太过清楚,往往是女工身兼数职。 可是厂子一大,需要做的事就多了,再按先前的模式,肯定行不通,必须进行规范化管理,否则整个厂子必然会乱掉。 程母翻开笔记本,第一页最上头就是厂长,不出所料,挂着她的名字,她的下面画出了几个分支,分别是生产部,质量部,供销部,仓储部,财务部,这几个部门下分别挂的是杨嫂子、刘婶子、沈青云媳妇、文婶子和程大嫂的名字。 程母边看边点头,这五个人倒真的是能做事的人,性格也沉稳,倒真是部门领导的好人选。 更难得的是,几个人都是识字的,尽管不多,可应付基本的阅读倒还不成问题。 “我看行。”程母点头赞同。 “至于生产部的几个车间主任,还有质量部的几个检验员,我也拟好了名单,在第二页。” 程母依言翻过去看了看,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制衣坊一年半前开张时,那十几个元老全部被程麦香调了上来,成了管理人员。 “嗯,她们在制衣坊的资格最老,做事又妥帖,做这些职位当然是合适的。”程母并不质疑程麦香的决定,“可是麦子,这这人的薪资怎么定啊?不做衣服了,就不能拿提成了,难不成只能拿每个月的死工资?我和你大嫂自然能不会有异议,可她们未必就愿意啊。”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按照先前我跟村里签订的协议,制衣坊使用村里的屋子,制衣坊的盈利,村里要拿走三分之二,这次我们租用了镇子上的厂房,那先前的合同自然就不作数了。 我这次回来,也要跟村里重新签订合同,咱们好歹是双水村出来的,不能忘本,每年会把四成的盈利交给村里,我这边再释放一部分盈利,总共百分之三十六的盈利,分给这些管理人员。 至于每月的工资,按照国营厂的来,经理级别的人,每月八十,检验员基本工资三十,检验一件衣服,有一定的提成,妈,你看这么样?” “好,这法子好,我想你刘婶子她们肯定高兴。”程母连连点头。 “对了,妈,明天打包清点库存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我明天打算去一趟县里,找找宋书记,看看二手拖拉机的手买的怎么样了。” ------------ 第156章 暗流涌动 五一这天一大早,司机就开着车,等在陆乘义的家门外了。 自从儿子无照驾车闯了祸,陆耿耿被行政处罚,原来的司机也被单位开除了,机关又给陆乘义配了一个司机。 为了庆祝五一节,机关组织全体干部,去省城正在建设的水库劳动一天,鼓励干部们带家属一同前去劳动,陆程程就自告奋勇一道前去。 两人刚上车,突然车前不远处,传来了蓝丽丽的声音,“乘义,你等我一下。” 陆程程惊讶地看着陆乘义,自从蓝丽丽在九天前去机关找过他,就再也没出现了两人的面前,怎么今天突然回家了。 陆乘义显然也颇感意外,以前每次两人闹了矛盾,都是他拉下脸面来哄她,而且都要哄上好一阵子,她才消气。 这一次,两人为了陆耿耿的事闹得这么僵,她还破天荒地带着儿女回了娘家,他原以为,这次她至少要闹上一个月才罢休。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走后还不到一个星期,就主动跑去单位找他,他忙着跟卫凌诚去省城大学看女儿的演出,只是随便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觉得这次肯定又惹得她大怒,谁曾想,这才一个多星期,她竟然主动回了家,而且从方才说话的声音里,根本听不出任何怒意,反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陆乘义下了车,陆程程也跟着下来了,只见蓝丽丽站在家门不远的地方,笑意盈盈地看着陆乘义,她的身后,陆耿耿和陆芳芳满脸的不情不愿。 蓝丽丽长得就是美丽,尽管已经三十六岁,可由于保养得宜,一张精致的脸庞上几乎看不见皱纹,身材纤细苗条,再加上淡淡的妆容,整个人显得极为优雅。 难怪爸爸会看上她,跟她比起来,妈妈的相貌可平凡得多了,而自己这张脸,就像极了妈妈,怎么也比不上以漂亮著称的陆芳芳。 或许放在以前,陆程程还会自卑,可她跟程麦香和阮佩玲做朋友时间久了,深受两人影响,再加上最近她表现突出,也多少有了自信,面对这一家三口,态度淡然了许多。 “蓝姨,你回来了?”陆程程淡淡地笑道。 “嗯嗯,回来了,”蓝丽丽冲她笑笑,可脸上的笑意丝毫也没渗到眼中,“我不回来,谁照顾你爸爸,你还忙着学业,总不能整天让你回家做饭给你爸爸吃吧。” 消息可真灵通,尽管从离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竟然连她给陆乘义做饭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女儿给爸爸做饭是应该的,蓝姨也挺关心家里的,尽管人不在家里,家里发生的事,都是都知道呢。” 蓝丽丽笑意一滞,她敏感地发现,自从她和两个孩子走后,陆程程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不但主动讨好她爸爸,给他做饭吃,还邀请他到学校看节目,成功地把陆乘义的目光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她跟陆程程相处了这么久,到真没看出了,这个孩子还有这样的心机。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陆乘义对她说,“既然回来了,那就先回家吧,有什么事等我跟程程下午回家再说。” 蓝丽丽立即伸手拉住他,“乘义,我听说这次你们单位去劳动,是可以带家属的,我想着,反正我跟孩子在家里待着没事干,倒不如跟着你去劳动受受教育,这俩孩子就是享福太过,不知道老百姓的日子有多难,这才整天胡闹,把他们拉出去练练,估计比骂他们多少次都管用。” 蓝丽丽的话倒是让陆乘义动了心,他确实想让两个孩子好好吃吃苦,只有过过苦日子,才明白他们现在是生活在蜜罐里。 陆程程望着蓝丽丽,轻轻地笑了笑。 蓝丽丽还是很聪明的,结婚这些年,她一直在不停地试探他的底线,如果她闹一闹,他就哄哄她,那么她就知道这件事他是可以容忍的。 直到这次,在陆耿耿的事上,蓝丽丽踢到了铁板,也让她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孩子打着他的旗号,在外头乱来,是他绝不允许越过的红线,她立即就软了下来,主动求和,领着孩子回来认错。 能屈能伸,颇有大将之风。 陆乘义见两个孩子都撅着嘴,显然对蓝丽丽的话并不认同,冷冷地说,“你们两个,到底去还是不去?” 陆耿耿本来张口就说不去,可被蓝丽丽凌厉的目光一扫,顿时低下头,一脚把地上的小石子踢向远处,低声说,“我去。” 陆乘义又看向陆芳芳,陆芳芳苦着一张俏脸,违心地说,“爸,我也去。” 蓝丽丽笑着说,“看,两个孩子还是挺懂事的,乘义,我也跟着一起去,受受教育。” 陆程程一听她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单位给陆乘义配得这辆车,加上司机,最多只能载五人,她要是跟着去,那势必就要有一人不能去。 难道,她是想借机把自己赶下车? 果然,陆乘义一提到车装不下去那么多人,蓝丽丽就笑着对陆程程说,“那既然这样,程程就别去了,在家里歇歇,下午做饭等我们回来吧。” 如果蓝丽丽不使这些心机,好好跟她商量,她一定会答应,毕竟,她现在对能不能引起陆乘义的注意,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 可她偏偏把自己当傻子耍,那就不能趁她的意了。 遇到别人欺负你,就要反击回去,要让欺负你的人,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这是阮佩玲教她的话。 蓝丽丽说完,就要拉着陆耿耿上车,没想到陆程程站在车门边,笑了笑说,“蓝姨,爸爸今天要去的,不是百货商场,而是省城水库,那里地势高低不平,您穿着双高跟鞋,就不怕崴脚吗?” 陆乘义这才发现,蓝丽丽虽然难得地穿了裤装,可脚上依然蹬了一双五公分的黑色皮鞋,当即沉下了脸。 再看看陆耿耿和陆芳芳,身上的衣服都是崭新的,只有陆程程身上穿着旧衣,他心里突然一酸。 蓝丽丽显然发现了陆乘义脸色不对,有些慌神,“我,我这就去换,你们等我一下。” 陆乘义并没理睬她,反而指着陆耿耿和陆芳芳,“你们两个,给我上车。” 陆耿耿和陆芳芳百般不愿,可看到陆乘义的脸都黑了,不敢仄声,乖乖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乘义知道两人跟陆程程不合,怕路上搞小动作欺负她,于是温言对她说,“程程,这次你坐副驾驶。” ------------ 第157章 水库 这下蓝丽丽母子三人顿时惊讶了,一般有家人坐车的时候,陆乘义一般都喜欢坐副驾驶,省的被挤来挤去的,可这次,他竟然主动把副驾驶的位子让给了陆程程,可见她在陆乘义的心目中,已经不一般了。 陆乘义拉开车门,正要上车,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我们下午才回来,中午你就做自己的饭就行,下午的饭别做得那么甜,多放点盐和调料。” 说完,陆乘义就坐上车,车子立即驶了出去。 蓝丽丽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车子,心中突然慌乱不堪。 她发现,过去能轻易拿捏的陆乘义,已经开始渐渐不吃她这这一套了,反而那个臭丫头在他心目中开始有了地位,而且他之所以嘱咐她多放盐和调料,自然也是想吃西北菜的口味。 真没看出来,这丫头这么有手腕,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把陆乘义收的服服帖帖的,让他们母子三人都靠后,她过去还真是小瞧她了。 这次她真的是失算了,不跟为了耿耿的事,跟陆乘义闹这么大的脾气,让死丫头有机可乘。 不过,她既然带着孩子回来了,自然就会把该是她和孩子的都夺回来,不会让那个死去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占一点便宜。 陆耿耿见他爸换了新司机,立即好奇地问,“司机师傅,你贵姓,怎么称呼?” 司机淡淡地笑了笑,“不敢,免贵姓李。” 陆耿耿立即讨好地说,“李师傅,等有空……” 还不等他的话说完,陆乘义就断喝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碰车,否则我就直接把你送到公安局关起来!” 陆耿耿顿时蔫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陆耿耿仿佛一摊烂泥,软在座位上,不禁心中冷冷一笑。 前任是怎么被开除的,他心知肚明,他被调来给陆乘义开车的第一天,就被后勤处处长找去谈话,大意就是车是配给机关干部的,不能私自给孩子们用。 他很同情那个被开除的司机,想来他也不愿意这么做,可是又不敢得罪自己顶头上司的孩子,抱着侥幸心理,借给了他,结果闹出了那样的事。 他是不会再犯前任的错了,而且他这是第一次见这两个孩子,心中就不喜,两人鼻孔朝天,上车时连个招呼都不打,哪像陆程程这么乖,每次都会跟他问好,下车给她道谢。 他怕陆耿耿再问他要车,主动跟陆程程攀谈,“陆程程同学,我听咱处里的人说,你表演的那个沙画节目很好看,省城日报社的记者还打算给你做个个人专访呢,这事是不是真的?” 陆程程要接受省城日报社访问的事,因为还没确定下日期,她也没对陆乘义说,没想到消息这么快便传到她爸单位去了。 陆乘义也是吃了一惊,“程程,这事是真的吗?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爸,就是前几天,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跟我提起,说上次来采访省城大学迎新会的那个记者,对我表演的沙画很感兴趣,要给我做一期个人专访,时间初步定在五一后,我觉得事情还没定下来就没跟你说。” 陆芳芳突然阴阳怪气地说,“不就是接受个采访嘛,没跟爸爸说,却在爸的单位宣扬的尽人皆知,连司机都知道了。” 陆程程刚想澄清,李司机就笑着说,“陆处长,我是听咱们单位的小温说的,他是跟日报社对接的人,是日报社的人跟他无意中提起,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看陆程程同学画的漫画,所以就跟我说了,我这才好奇,跟陆程程同学证实一下。” 陆乘义满意地点头。 陆程程这孩子,不骄不躁,有了成绩也不喜欢到处显摆,这一点确实像他。 车子来到机关大院前停了下来,陆乘义和三个孩子下了车。 机关大院前停着一辆军用卡车,显然是运送机关里的人去水库的。 八点钟,卡车准时出发,除了卫凌诚跟司机坐在车厢里,其余人都坐在车斗里,拎着自己的饭盒,热闹地聊着天。 一车人里,成年人和孩子各占一半,几乎每个干部都带了自己的孩子,年纪相仿的孩子立即就凑在一处,兴奋地叽叽喳喳。 整天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待在学校里,他们早就烦了,现在能集体出来玩,心里自然开心得要命。 陆耿耿和陆芳芳见这么多同龄人都兴高采烈,以为所谓出来劳动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到时可以约着别人上山打鸟,下河抓鱼。 只有陆程程一言不发,自己坐在车斗里的角落里,抓紧时间休息,待会的劳动只怕很累,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陆乘义见三个孩子截然不同的反应,越发觉得陆程程是个成熟稳重的,不像那些小孩子,简直恨不得放飞自我。 省城水库位于省城的平鞍山西麓,按照省里的规划,水库南北长约十余千米,东西宽约三千米。等建成后,上游控制流域面积至少在八百平方千米,一旦建成,每年夏天雨季来临时,横贯省城的东河便不再肆虐省城。 军用卡车在一片荒地上停了下来,车上的人纷纷跳了下来,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这里到处都是一片荒凉,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卫凌诚拍了拍手,所有人自动排好了队伍,孩子在前,大人们在后。 “好了,前方的路不能通大车了,所以我们必须都要步行走过去,大家跟我走吧。” 孩子队伍里穿出一个声音,“要走多久啊?” 陆程程听出了是陆耿耿的声音,不禁轻轻一笑。 卫凌诚也笑了笑,“水库离这大约有四公里,快的话四十分钟足够了,慢的话,一个小时肯定能到。” 那群半大孩子的脸上一片惨白。 陆耿耿一声惨呼,却被陆乘义狠狠瞪了一眼,吓得闭嘴不说了。 卫凌诚早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轻车熟路地向前走,后面的干部们紧紧跟着,倒是那群孩子,刚开始还亦步亦趋,时间一久,不少人就渐渐掉了队。 ------------ 第158章 累活 陆程程紧紧地跟随在干部们的身后,她自小意志力坚强,又做过不少活,来到省城大学,中午吃完饭,不是去教室学习,就是跟程麦香校园里走路,而且程麦香为了锻炼身体,设置了一秒钟两步路,长此以往,这点路对她来说,完全就不算什么。 陆乘义回头一看,见陆程程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陆耿耿和陆芳芳早就落在了后头,好在水库建设基地那边知道今天干部们带孩子来劳动,专门派了向导在后面帮助掉队的孩子。 陆程程跟着前方的队伍走了四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水库。 与其说是水库,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天坑,从上面看下去,这个大坑足足有几十米深,坑底有成千上万的人影在不停地移动着,活似是一只只蚂蚁在地上爬着。 陆程程被水库的宏大场面震惊了,这么大的工程,要做多少年才能完工,而完工后,又会为省城带来多大的助益。 她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脚下不停步,跟着前面的人沿着旁边的一条斜坡走了下去,足足走了几百米,才来到了坑底。 工作是来之前就联系好了的,干部们挖土,孩子们两人一组,把挖出的土,用扁担和筐把土抬到指定的位置去。 陆程程正想找个看起来还算踏实的女生,突然一个人对她说,“你好,所有人都组好队了,我没有同伴,你不嫌弃的话,咱俩组一队吧?” 陆程程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大的男生,正微笑着看着她,她瞧瞧周围,好像也没其他人了,于是点点头。 两人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木棍和竹筐,来到前方干部们挖出的土方旁,由于两人只分到一把铁锹,那男生主动说,“我来把土铲到框里去。” “好,”陆程程不愿占他的便宜,“这次你铲,下次我来。大家依次轮流。” 那男生似乎颇为意外,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不用,我是男的,多干点是应该的,我来铲就是。” 陆程程默然不语。 竹筐里的土很快便装满了,两人把木棍从吊着竹筐的绳子中间穿了过去,把棍子架在肩上,抬起了那筐土,一起向前走去。 那筐土足足有四五十斤重,压的陆程程肩膀生疼,可她看男生走的稳健,不愿意拖累他,也咬着牙往前走去。 挖出的土方,要从坝底运到坝顶上,那几百米的路宛如怎么也到不了头,陆程程头上的汗一滴滴落了下来,砸进了土地里,可那男生不说话,她也不喊累,一步步跟在那人的后头。 终于,两人来到了坝顶,把筐里的土倒了出来,陆程程随意看了一眼,见那些掉队的人基本已经都到了,不过一见要干那么累的活,都打了退堂鼓。 陆耿耿和陆芳芳显然也看见了她,两人下巴扬起,哼了一声,自觉地走到离她远一点的距离。 陆程程懒得理睬两人,和那个男生抬着空筐,沿着坡路走了回去。 肩上的重量消失了,走的又是下坡路,两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那个男生话也多了起来,“那两个人认识你啊。” 陆程程本不想搭理她,可好歹两人也是搭档,于是低声说,“那是我弟弟妹妹。” 男生有些意外,“你弟弟妹妹?那他们跟你比起来,可差远了。对了,我叫时萧远,你叫什么?” “陆程程。” 时萧远又跟她说了几句话,见她都是爱搭不理,也不再多说。 两人来来回回抬了五趟土,时萧远看上去还一派轻松,可陆程程却累的汗流浃背,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 可她性子倔强,时萧远不说累,她也咬牙硬撑。 终于,时萧远看不下去了,主动说想休息休息,陆程程才有机会歇歇。 陆程程拿出随身携带的清水,一气喝下将近一半,抬头抹了抹头上的汗,瞧了瞧四周。 这一瞧不打紧,把她吓了一跳。 干部们都在不远处坐着休息喝水,可是那些一道来的家属,连上他俩,只有八个人了,其余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时萧远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禁轻轻一笑,“怎么样,一会咱俩要不要也溜了?” 陆程程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累了,不想干了,就去坝上休息吧,我还要继续干活。” “反正咱们来,不过是来帮忙的,又不拿他们工钱,咱们忙也帮过了,就算去歇着,也没人会说我们什么的。” 陆程程见时萧远有几分嬉皮笑脸,不禁心头恼怒,不过她生性不爱跟别人争执,此时也装作没听见他的话。 偏偏时萧远没眼色,还凑上来继续游说她,“你说好不好,咱们就干到中午,吃了饭,咱俩到附近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陆程程被他缠的没法,气的霍然起立,大声说道,“要去你去,我不会去的,我告诉你,我来这里,不仅仅是来帮助修建大坝,我更是来锻炼自己的,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退出,我不勉强你做什么,但是也请你不要来妨碍别人好吗?” 时萧远被她这么数落,倒也没生气,反而竖起大拇指夸奖道,“陆程程同学,你真的很了不起。” 两人的争吵,成功地吸引了正在休息的干部,卫凌诚瞧了瞧剩下的人,笑着对陆乘义说,“剩下的八个孩子里,只有你女儿是唯一的女孩子,当真了不起,更难得的是,还有这么高的觉悟,老陆,你很会教育孩子。” 自家闺女坚持劳动,无论多苦多累都不退缩,陆乘义本来就觉得面子上有光,还得了上司的表扬,更是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周围的干部见卫凌诚表扬陆程程,也都凑趣,纷纷说陆乘义会教育孩子,还有人提起省城日报社要给陆程程做个人专访的事,更是惹得周围的人人羡慕不已。 陆耿耿惹出车祸后,纵使别人不说,陆乘义自觉在单位同事面前都抬不起头,可是陆程程却给他狠狠地挣了一波面子,让他觉得腰杆瞬间就挺直了。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几分不满。 即使别的干部的孩子嫌累,退出了劳动,可人家好歹还多少做了一点活,哪像陆耿耿和陆芳芳,怕苦怕累,从始至终从来都没出现过,真的是不成话。 真是些资产阶级的少爷小姐。 不知为什么,车祸那天,程麦香骂两人的话一下子涌上心头,竟让他有了无比的认同。 休息结束了,众人纷纷起身干活,陆程程拿起铁锹,把土铲进筐里,时萧远几次从她手中抢,都被她躲过去了。 “说好了,大家轮流来,我不占别人便宜。”陆程程硬邦邦地说。 ------------ 第159章 受伤 时萧远无奈地摇头,都怪他胡说八道,惹得搭档不高兴了,难怪他爸妈常说,他别的都好,就是嘴巴常会坏事。 两人照例把土运到坝底,正要把土倒出来,就听一群人在哇哇大叫,两人寻声看去,竟是陆耿耿手里拿着一只虫子,在吓唬几个女孩子。 时萧远撇撇嘴,“你这个弟弟,比起你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程程不理睬他的恭维话,一言不发地埋头干活。 突然,一个女孩子尖声高叫,“天啊,老鼠啊!” 陆程程心头一震,就见一只肥硕的老鼠不知从哪个洞里钻了出来,不过它显然也被这么多人吓坏了,慌不择路,竟然冲着陆芳芳跑了过去。 陆芳芳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老鼠这种脏东西,见老鼠往她这里跑,吓得嗷地一声,就往旁边躲。 说来也巧,陆芳芳往旁边躲,正好撞在弟弟的身上,陆耿耿正歪着身子吓女生,被姐姐狠狠一撞,顿时站立不稳,脚下一滑,身子立时向前扑了过去。 眼见陆耿耿刹不住车,就要从坝顶摔下去,时萧远合身扑出,硬是用身体阻住了陆耿耿前冲的趋势,两人一齐摔倒在地。 “啊—”只听陆耿耿杀猪般地惨叫起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奔过来想扶起他俩,时萧远自己站了起来,可别人一动陆耿耿,就听他一阵阵惨叫。 “我的腿啊!疼死了!” 陆程程这才看到,他的腿边有块大石头,看来方才他摔倒的时候,腿撞在石头上,显然受伤了。 时萧远对陆程程说,“陆同学,你赶紧去通知你爸爸,我帮他看看腿到底怎么了。” “好。”陆程程扭头看了一眼早就吓傻了的陆陆芳芳,点头同意了。 陆程程二话不说,扔下手中的铁锹就向坝底跑去,此时干部那边已经听见了坝顶上的动静,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抬头向坝顶瞧去。 “爸,爸,耿耿摔伤了。” 陆乘义正在抡着?头刨地,听到陆程程的喊声吓了一跳,?头差点就砸到脚面上。 “程程,到底怎么了?”陆乘义见女儿跑得满头大汗,神色几分慌张,不禁心中顿时一沉。 卫凌诚听陆程程这么喊,立即抛下镢头,对陆乘义说,“老陆,我陪你上去看看。” 陆乘义扔下镢头,二话不说就向着坝顶冲了过去,陆程程实在跑的没力气了,双手扶膝,不住地喘气。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勉强站直了身子,沿着坡路走了回去。 坝顶上,陆耿耿疼得又哭又闹,众人都吓得躲在一边,一声不吭,越发显得哭喊声格外刺耳。 而早就跑上来的卫凌诚和陆乘义,早就不见了踪影。 陆程程见时萧远双手叉在胸前,鄙夷地瞧着陆耿耿,赶紧走过去问道,“我弟弟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不过是被碰了一下,腿又没断,如果换作是你,估计都能自己站起来,一个男孩子,就算是疼,也要咬牙忍着,偏偏在这里鬼哭狼嚎,不怕人家笑话。” “你怎么知道我弟弟的腿没断?”陆程程奇怪地问,“你是学医的吗?” “是啊,我是X国国立医科大学临床系毕业的,我一摸就知道他的腿根本没事,偏偏在这里小题大做,哭的跟腿被活活锯下来一样。” 时萧远显然对陆耿耿很不满,“我说他没事,你那个妹妹还骂我,要我别不懂装懂,开玩笑,我是医科出身,如果连骨头断没断都判断不出来,我这八年的医科都白读了。” “我爸呢?他不是早就上来了?” “来了两个人,哪个是你爸?”时萧远似乎并不认识卫凌诚和陆乘义,“听他俩的意思,好像是去指挥部打电话找车,把你弟弟送去医院,也顺道把我们这些小鬼送回去。” 陆程程没想到他居然是回国留学生,瞧他年纪不大,大学竟然是在国外读的,她没听她爸提过,单位有哪个人的子女在国外,不由好奇地问,“你是谁的家属啊?” “我谁的家属也不是,只不过早上从那里路过,看到聚集着一批人,听说是来大坝劳动,我一时好奇,便也蹭着车来了。” 陆程程听他这么说,顿时明白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两人尽管搭档干活,可终归不熟,人家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陆乘义和卫凌诚很快就回来了,卫凌诚见陆耿耿哭的惊天动地,不禁嘴角微微一撇,对陆乘义说,“老陆,你留下来照顾你儿子吧,一会车到了,你就带着他赶紧去医院。” 陆乘义恨恨地瞪了一眼坐在地上哀嚎的儿子,带着歉意对卫凌诚说,“给领导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没事,也是我考虑不周,这么重的活,不该带这些孩子出来,好了,一会车来了,你点点人数,把孩子们一并带回去吧。” 卫凌诚拍拍他的肩膀,转头走了。 陆乘义蹲下身子,不耐烦地看着嗓子都快喊哑了的陆耿耿。 这个熊孩子,来了不干活就算了,偏偏在坝顶上玩也不安生,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还虚成这样,不过腿被撞了一下,骨头好好的,就连哭带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了多大的事故呢。 陆程程给他挣回来的脸面,又被他丢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说不心疼是假的,看他哭的这个可怜样,陆乘义也不好多说什么。 众人被陆耿耿的哭天抢地肆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车终于开来了,在几个男生的帮助下,终于把陆耿耿扶上了车,众人也都一一上车,陆乘义点了点人数无误,卡车颠簸着把众人送回了机关大院前。 大院斜对面就有一座医院,陆乘义背着陆耿耿,陆程程和陆芳芳从旁照管,四人一道来了医院。 陆程程挂了个急诊,接诊的大夫五十多岁了,陆耿耿的裤腿一卷上去,他轻轻一摸他的腿,就皱着眉摇头,“不过是碰伤,这么轻微,也值得来挂急诊?” ------------ 第160章 恼怒 陆芳芳见他这么说弟弟,不满地问,“你会不会看,我弟弟疼成这个模样,怎么会是轻微伤呢?” 陆乘义顿时呵斥了一声,“芳芳,给我闭嘴!” 然后,扭头客气地对老医生说,“大夫,我儿子这腿不要紧吧?” “不要紧,”老医生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不过是碰伤了,皮下出血,腿还有些肿,这些伤根本就不用上药,过几天腿就会复原的。” 这个年代的人皮实,别说这种小小的碰伤,就算是皮肉划破见了骨头,都有不看医生,自己长好了的,这么点小伤就挂急诊,老医生在这医院待了几十年,还真是头一回见。 陆耿耿哭叫了几个钟头,早就没了力气,此刻听医生这么说,不禁哭丧着脸说,“可是医生,既然是轻微伤,我的腿怎么疼成这样?” 那是因为你是个怂包! 老医生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不过,医生毕竟老于世故,又见除了陆程程,几人身上穿着都不俗,也不想开罪他们,于是说道,“我的诊断是这样,这位小同学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给你开单子,你去拍个片子,看看你的骨头,如果片子显示你的骨头没事,那就没事了。” “爸,就拍一个吧,拍了就放心了。”陆芳芳哭丧着脸哀求着。 “爸,实在不行,就拍一个吧,难不成让弟弟天天看医生吗?”陆程程一语双关地说。 陆乘义被陆耿耿弄得心烦不已,只得答应给他拍X光片。 四人又折腾了好一通,终于让陆耿耿拍好了X光片。 老医生指着片子上那根笔直的骨头显影,对陆耿耿说,“这位小同学,你看清楚了,这是你右腿小腿的光片,你的腿骨完好无损,既没有骨裂,更没有断,你就是撞到石头,腿上弄了些皮外伤,这点伤没关系,不影响走路,该干活干活,该上学上学,别再担心了。”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拿着这个片子,上省城各大医院的骨科,看看别的大夫跟我说的一样不一样。” 陆乘义早就被折腾烦了,接过医生手中的片子,道谢:“老大夫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是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行了,都走吧,别耽误大夫看别的病人。” 陆耿耿站起身来,还想让陆芳芳和陆程程扶着他,陆乘义呵斥他道,“没听老大夫说嘛,你的腿什么问题也没有,该自己走自己走。” 陆耿耿见陆乘义脸色铁青,心里打了个突,不敢再撒娇,只得老老实实地跟三人一道出去。 因为陆乘义跟司机说好,要下午来接他们四人,可陆耿耿这一折腾,四人提前回了省城,李司机自然不会来接。 陆耿耿和陆芳芳提议,让陆乘义回机关,把别的司机调来,送他们回家。 陆乘义不理睬他们,扭头问陆程程,“程程,你怎么说?” 陆程程抬头见不远处是个公交站牌,“爸,不用这么麻烦,从这里到咱家,只有五站路,下了公交车,走上个七八百米就到家了。” 这样才对! 陆乘义点点头,“好,咱们就这么办。” 陆乘义带头向公交站牌走去,陆程程二话不说跟在后头,陆耿耿和陆芳芳虽然满腹牢骚,可根本不敢发作。 四人下了公交车,走了十分钟来到了家门口,陆乘义推门进去,蓝丽丽见到四人回来了,大吃一惊,“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问问你的宝贝儿子。” 陆乘义沉着脸,没好气地说。 蓝丽丽看向陆耿耿。 陆耿耿早就积累了一肚子的委屈,见了他妈立即放声大哭,“妈,我好惨,今天摔伤了腿,爸还让我们坐公交车回来。” 陆乘义厉声呵斥,“给我闭嘴!” 蓝丽丽这还是头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吓得浑身一哆嗦。 陆耿耿也吓得忘记了哭泣,一瞬间,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 陆乘义从陆耿耿受伤就积了一肚子的火气,也不知道找谁发作,只得拼命压抑着。 “爸,我去做中饭吧。” 陆乘义回头看着她,这个孩子永远是那么懂事,从来不像蓝丽丽的两个孩子,没本事还整天不让大人省心,他疼他们做什么。 “让你妈去做,程程,你干了一上午的活,也累了,去好好歇歇,吃完了饭,也不用收拾,省城日报不是约稿了吗,去好好画你的稿子。”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陆程程主动表示要干活,陆乘义从来就没有阻拦过,这次却不许她再干活,反而把活派给了她。 这绝对有问题,看来陆乘义对陆程程开始上心,也心疼起她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极为愤怒,她不禁沉下脸说,“我要照顾儿子,他受伤了,没时间做饭。” 陆乘义冷冷地哼了一声,“既然这样,那你就跟芳芳好好照顾照顾这个纨绔子弟,我跟程程出去吃饭。” 蓝丽丽简直不敢相信,陆乘义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还要领着陆程程下馆子,可还没等她说话,陆乘义就回过头来,对她说,“你就少让他俩到我单位去丢人,今天说好去劳动,两个人一点活没做不说,还弄伤了,明明一点小伤还故意装的好像断了腿,害的我在同事面前丢光了脸,我今天没好好教训教训他,就够给他脸面的。” 说完,陆乘义带着陆程程走出门口,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蓝丽丽愣愣地看着那道关闭的门,过了半天,泪水才从脸上滑落下来。 五月二日,双水村制衣坊新厂正式开张! 跟一年半前,那场寒酸的开张仪式不同,因为双水村制衣坊年前刚当选了市里的十大先进集体,林文县宋书记得知此事,主动要求来参加新厂开张仪式,林文日报特地派记者来采访,甚至连市里的郑书记都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特地打来电话表示祝贺。 因为市县两级领导重视,公社的领导也不敢落后,凡是数得着的,都纷纷自动请缨参加,导致新厂的门口,满满当当地站满了各级领导。 ------------ 第161章 新厂开张 公社领导的倾巢而出,也带动了镇上的居民,不约而同地赶来看热闹,导致还不到八点,新厂门口就挤的里三层外三层,以致双水村赶来助威的人连站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八点钟,新厂开张仪式正式开始。 程麦香照例在厂外放了一挂几千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程麦香特地请宋书记亲自为双水村制衣厂揭幕。 宋书记笑着接过程麦香递过来的竹竿,轻轻一挥,盖在厂门口牌匾上的那块红布就被挑了下来。 一块写着“双水村制衣厂”六个大字的黑色牌匾就露了出来。 程麦香带头鼓掌,站在她身后的几十位制衣厂女工,还有各级领导都跟着一道鼓掌。 现场凑热闹的人群里也传出了热烈地掌声,还有人起哄着说,“恭喜新厂开张,快发糖,发糖。” 有人这么一开头,许多小孩子也跟着嚷嚷,“恭喜恭喜,发糖发糖。” 程麦香笑着对围观众人说,“我们先请宋书记讲话,等宋书记讲完,我们就发糖,在场见者有份,不落下一个人。” 孩子们都高声欢呼起来,连大人也都鼓起掌,这次的掌声可比宋书记揭幕时响亮得多。 宋书记笑着点点头,剪短地说了几句,不外是肯定制衣坊以往的成绩,估计程麦香继续努力,带领制衣厂创造更辉煌的成绩。 程麦香这次准备得开厂仪式很剪短,宋书记讲完话,基本上就结束了,沈青云媳妇带着房小燕几个员工,端着几个大茶盘在人群中发放糖果,人群一哄而上,没多久就把茶盘里的糖果抢了个一干二净。 众人正闹腾着,突然后面有人高声喊着,“有车过来了,让路让路!” 现场围观的人实在太多,程母和林嘉余带着几个女工负责维持秩序,两人听到喊声,便知道是卫凌诚派来送缝纫机的车到了,忙疏导着围观的人群让出了一条路。 一辆墨绿色的卡车缓缓地停在了道路中央,车上的司机从驾驶室跳下来。 上次制衣坊的缝纫机,就是他送过来的,程麦香跟宋书记说了一声,就上前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司机点点头,爬上车斗,把车斗上的挡板一一拆了下来。 今天程麦青没去砖窑,特地带了几个双水村的壮汉,就是来给妹妹搬缝纫机,见司机把挡板卸了下来,带着两个人也爬上车,把崭新的缝纫机小心翼翼地往车下送去。 车下站了三个人,同样小心谨慎地接过,又送进了新厂的车间内。 这次卫凌诚只送来了一半的缝纫机,足足有三十台,镇上的居民从来没见过,有人一次买下这么多缝纫机,许多人眼睛都直了。 双水村的人来回忙活了好几趟,才把这三十五台缝纫机全部搬到厂房内,司机正要上车,林嘉余突然拦住了他。 司机上次来,送完缝纫机,无论程麦香和林嘉余怎么挽留,他都不肯留下吃饭,给钱也坚决拒收,两人不得已,只得送了些新鲜瓜果,司机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这次两人有了准备,林嘉余把一大袋新鲜的蔬菜,还有两盒港城寄来的点头,一并递给了司机。 “闻师傅,一直麻烦你,这些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就算是我们新厂开张,我和对象的一点心意吧!” 司机原本还想推辞,林嘉余笑着说,“今天是我们新厂开张的大喜日子,闻师傅就给我们点面子,千万别拒绝,也算是我们有个顺顺当当的开头。” 林嘉余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司机也不好再推,眉开眼笑地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说了几句吉利话,这才跳上车,慢慢开走了。 开幕仪式结束后,一众领导都没走,准备参观一下制衣厂。 一众领导一进厂,眼前顿时一亮。 原本空旷的场地上,用青砖砌了个花坛,花坛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此时正值初夏,鲜花盛开,姹紫嫣红,格外美丽。 宋书记笑着说,“这肯定是小程同志的主意。” 还不等程麦香说话,公社黎书记就接过话,故意说道,“没办法,女同志就是喜欢花啊草啊的,也就是这几年,环境,放在前几年,肯定会被批判脱离群众的。” 程麦香翻了个白眼,不理睬黎书记的讽刺,笑着对宋书记说,“宋书记好眼光,确实是我的主意,我就想着,一大早工人们来上班,看到着满坛的鲜花,心情都好多了,工作起来会更带劲。” “说的不错,”宋书记对方秘书说道,“我看了这些花,心情也觉得好了挺多。” 方秘书连连点头,身后一群公社领导都随声附和。 程麦香瞟了一眼一脸便秘的黎书记,心中说不出的舒爽。 本来,在婚礼上闹了那一出,程麦香就不乐意看到他,来了也不说句好话,活该被打脸。 程麦香带着一众领导绕过花坛,“这是我们的四间办公室,分别是用来给厂长、供销部经理等厂领导办公用的。” 这间工厂无论是县里的宋书记,还是公社领导,以前都是来过的,大家对这几间办公室都没什么兴趣,更何况今天几个厂领导都待在车间里,办公室连个人影都没有,参观的领导都没进去,只从窗外瞄了一眼就走过去了。 车间才是重头戏。 一进车间,一众领导又吃了一惊。 在他们的记忆里,车间是灰扑扑的,到处都是尘土,车间里光线昏暗,只要碰上阴雨天,车间里很多时候不得不开灯,否则根本看不清。 可是,出现众人眼前的,分明是明亮阔朗干净整洁的厂房。 程麦香笑了笑。 自从租下这个厂房,打扫干净后,程麦香做了详细的区域划分后,就拜托程麦青按照她的要求,找了建筑队,把车间做了一番简单的改造。 车间的南北方向上开了四个大窗户,车间的光线一下子充足了,顿时让人觉得亮堂了许多,视野开阔。 而且,根据程麦香划分的区域,程麦青要求建筑队用水泥把地面抹平,整个车间立刻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平整的地面上,贴着黄色的胶带,把每个区域都间隔了出来,前面挂着一块木牌,上面清楚地标示着每块区域的名称。 这也是制衣坊的老规矩了,是程麦香当初创立的,在双水村的那间狭小的车间就是这么做的,新厂房自然也延续了这一做法。 ------------ 第162章 参观 在划分得区域内,六十多台缝纫机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每排缝纫机的一边,都放着两个大箱子,一个是盛放良品,另一个稍小些的,自然是放不良品的。 车间北侧摆放着一块木板前,木板上用钉子钉着几张白纸,白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制衣厂的各项规章制度,基本都是延用先前在双水村时制定的老制度。 这些宋书记都曾见过,倒没觉得有多稀奇,可是很多公社领导是从来没去制衣坊看过的,乍一见这种这种管理,都觉得很是新奇。 车间北侧摆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用钉子钉着几张白纸,分别是制衣坊的规章制度,每月的生产数量,以及不良品视图。 考虑到很多女工不识字,无论是规章制度还是生产数量都没有只用文字来表述,而是配合了漫画图来解释,漫画是程麦香托陆程程画的,十分生动有趣。 “小程同志,怎么生产车间这么空呢,车间里的工人都去哪里了?” 宋书记奇怪地问。 整个车间,此时约莫有一半多的缝纫机前都没有人,空空荡荡地摆放在那里,只有不到二十个员工在紧张地忙碌着。 “宋书记,今天是新员工入场的第一天,按照厂里的规定,新员工必须经过至少八个小时的培训,才允许上岗工作。”程麦香笑着说。 “培训?”一个公社领导不解地说,“你们制衣坊招人时不是经过了当场考试,要专业合格才能被录取,怎么一进厂又要培训?” “招聘考试考的是人员做衣服的技能,这会我们培训的内容,是关于在新厂工作时必须要懂得的,包括厂里的规章制度、安全生产、员工的权利义务,还有产品的具体要求,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员工必须都学会了,才可以上岗。”程麦香耐心地解释着。 这个倒是新鲜。 很多国营厂招了人,第一天入厂都是立即就安排工人上岗干活,顶多是派个老员工来带带新员工,至于其他的,在工厂里做久了,都会知道的。 各位领导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新进员工第一天入厂不干活,专门召集起来学习的例子。 “小程同志,带我们去看看,她们在学些什么吧?”宋书记笑着说。 “跟我来吧。” 在车间的南边,用两块刷了白漆的木板,隔出了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区域,木板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休息区”三个大字。 众人走了进去,见里面摆放着一张木桌,几条长凳,几十名女工整整齐齐坐在板凳上,认认真真听着木桌旁沈青云媳妇讲课。 沈青云媳妇正讲到制衣厂可能出现的安全隐患,见程麦香带着领导走了进去,立即闭了嘴,众女工纷纷回头看着他们。 宋书记忙摆手,“不用管我们,你们学你们的。” 程麦香冲沈青云媳妇点点头,安全课程又开始了,宋书记见她虽然是低着头念,可是念出来的内容很专业,一听就知道是程麦香准备的。 “小程同志,你做的很不错啊,员工一进厂,就给她们树立安全意识,总比发生安全事故了,再去强调安全要好得多。” 宋书记忍不住夸奖她。 这个年代或许是工厂较少,安全事故也不多,大部分领导对安全生产认识不深,不少公社领导听宋书记这么说,嘴上虽然不反对,可心里都认为程麦香是多此一举。 更有甚者,有人认为程麦香不过是故意搞些新鲜花样,做给宋书记看的,目的不过是多捞些表扬。 程麦香懒得理睬那些目光短浅的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做法,从新厂开张,她就决定要把安全第一这根弦,牢牢地扎进每一个员工的心里,成为制衣厂文化的一部分。 现在工厂还小,只进行八个小时的培训就足够了,等到厂子发展壮大了,她还要把前世公司进行的安全三级培训也安排上,新进员工必须经过公司级、车间级和班组级的培训,至少三个工作日才能上岗。 宋书记听了一会,怕打扰到员工培训,又让程麦香带他到仓库区看一看。 仓库区的面积不小,跟车间相同的是,里头也进行了细致的区域划分,每个区域都用阿拉伯数字进行编号,大大的号码用白漆写在了纵横交错的胶带旁,显得格外醒目。 仓库的前方,同样树立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八个大字—批次管理,先进先出。 批次这个概念,宋书记是知道的,但是先进先出,他并不是很明白,于是就虚心地向她请教。 “所谓批次管理,先进先出,这是我给仓库定下的管理原则,无论是买进来的布料,还是做出的成品服装,我们都会编上一个批次号码,记录下入库时间,当生产车间来领布料,或者是仓库发成品服装,要先查看哪批是最早入库的,把最早入库的先发出去,免得布料或是衣服在仓库里积压久了,质量就大打折扣。” 程麦香这么一解释,宋书记立即就明白了。 宋书记看着黑板上,用粉笔画好的表格,上面清楚的标明了哪种布料和服装存放在哪个区域,有多少数量,寻找起来特别方便,一目了然。 宋书记随便选取了编号为07的区域,见黑板上写着白色荷边衬衣,一共有六十件。 宋书记来到那个区域,见区域里放着两个纸箱,箱子上贴着标签,标签上写着白色荷边衬衣,数量是三十件,生产时间是四月三十日,批次号就是用日期来编制的,标签上还签着制衣女工的名字。 宋书记欣慰地点头,“不错不错,这管理很是不错。” 仓库的西面,照例用木板隔出了一个办公区域,宋书记走进去,见是程母和文嫂子,两人正在就账目进行交接。 两人见他们进来,赶紧合上手上的账本,宋书记摆手说,“都不用管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程麦香笑着说,“妈,文嫂子,宋书记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该交接交接,这仓库就是咱们整个工厂的命脉,以后都要文嫂子替我们看着了。” ------------ 第163章 房小燕的异常 文嫂子是个做事细致,却不爱说话的人,听程麦香这么调侃,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正在这时,黎书记烟瘾犯了,忍不住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烟,化火柴点燃了,文嫂子立即说道,“仓库里不能抽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黎书记身上,弄得他脸上清一阵白一阵,不得不狼狈地把烟掐灭了,悻悻地说,“抽根烟嘛,有什么要紧。” 程麦香淡淡一笑,“黎书记,仓库里除了布料就是衣服,都是怕火的,一旦被引燃,这所有的东西都会被付之一炬,所以我们制衣坊从成立的第一天,车间内不许吸烟,就是铁打的规矩,不是专门针对什么人的,不信你看。” 众人顺着程麦香的手看过去,果然仓库的墙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四个大字“禁止吸烟”,下面还画着一只燃烧的香烟,香烟上打了一个红色的叉。 黎书记知道自己错了,可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找回几分面子,“现在厂子里都是女员工,自然没有人抽烟,可如果仓库里招来男员工,他们想抽烟怎么办,总不能也不许人家抽,尤其是那些烟瘾大的人。” “这个好办啊,”程麦香笑着说,“我在厂区里划了一个区域,还放了一个铁桶,想抽烟就到那里去抽,抽完了就把烟头扔到桶里,省的酿出不必要的灾祸来。” 宋书记笑着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一圈看下来,宋书记觉得除了原有的管理,程麦香又增加了许多新鲜的东西,让他这个县委书记,也学到了许多新东西。 眼看中午了,程麦香要留宋书记一行人吃午饭,宋书记谢绝了她的邀请,带着方秘书回了县城。 临走前,他还鼓励程麦香要好好经营制衣厂,要把厂子经营程成整个县的标杆企业。 县里的宋书记都不留下来吃饭,公社的领导自然也不能去白吃制衣厂的饭,再加上制衣厂离公社不远,所有人都回去吃食堂。 制衣厂没有食堂,无法供饭,不过员工只要上班,程麦香就每天提供一角钱的补贴,算是午餐费。 制衣坊的女工都对这项福利欣喜不已,制衣厂中午的休息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很多人回家吃饭都来得及,一个月三块钱的补贴就是白拿的。 至于一些来不及回家的女工,都会从家里带饭菜来,放在休息区,中午在休息区吃完饭,还能在凳子上躺着歇一歇。 程母本来打算回家做饭给女儿女婿吃,林嘉余却阻止了她,今天是新厂开张的日子,他打算带小媳妇和岳母去镇子上的饭店吃一顿,算是庆祝。 三人收拾好了,正要离开办公室,突然房小燕蹭了进来,低声说,“麦子姐,我有事跟你商量。” 程麦香早就听程母说过,房小燕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做衣服都差点出了错,幸亏被其他女工发现,指了出来,这才没导致报废。 程母私下跟房小燕谈过,问她到底怎么了,可这孩子就是咬紧了牙,只说没有什么事,就是没休息好。 可当程母要给她放几天假,让她好好歇一歇,她又着急地摇头,坚决不肯休假。 程母也私下问过刘家村的那几个女工,可其他人也只知道房小燕不知为了什么,跟家里人闹得很僵,至于再多就打听不出来了。 这一下,程母没了法子,只得嘱咐沈青云媳妇留意着她,别闹出大乱子来。 没想到,今天她倒是主动来寻麦子了。 程麦香笑着说,“小燕,你又不是第一天进厂,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不用拘束。” 房小燕点点头,眼光却瞧着程母和林嘉余,林嘉余立即明白了,对程母说,“妈,咱们先去饭店,等菜做好了,麦子也谈完了。” 程母会意,两人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房小燕见两人走了,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麦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 程麦香吓了一跳,忙把她扶了起来,“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下跪做什么。” “麦子姐,我妈逼着我嫁人,可我还想在厂子里做事,不想结婚,我妈说,如果我不同意,她就来厂里替我辞工。”房小燕哭着说。 程麦香没听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奇怪地问,“嫁人也不用辞工啊,咱们厂里,那么多嫂子婶子的,都是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像你这样单身的,反而不多。” “不是的,不是的,”房小燕摇摇头,哭的更伤心了,眼泪顺着脸颊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我妈是想把我嫁到外地去,我,我不愿意去。” “把你嫁到外地去,哪里?”程麦香问道。 “陵丘。” 陵丘?! 程麦香吃了一惊。 说起来,陵丘县离林文县不远,不过百十公里,可关键是陵丘县可是远近出了名的穷乡僻壤,只听说那边的姑娘往外嫁,很少听说有外县的姑娘嫁过去的。 不过也不绝对,当初吴家栋的妹妹吴家红,就是在陵丘下乡,后来在程麦香和林嘉余的安排下,嫁在了当地。 可那是她自愿的,这边的长辈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把自家闺女往那个穷山沟里嫁女儿的。 “你爸妈怎么会要你往哪儿嫁,他们要你嫁给谁?”程麦香问道。 “从去年下半年,我爸爸身体就差了很多,每天根本没法下地干活,每天还要吃药,家里就指望我这点工资。 可谁也没想到,我那个混账弟弟,他在外头乱来,听说弄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对方父母不依不饶,一定要我弟弟赔偿一千块,否则就把我弟弟送进公安局,可是,可是,我家哪有一千块。我妈妈跟亲戚朋友借,可也只值凑够了一百块。 爸妈没法子,想来想去就……” 房小燕哭着说不下去了。 即使她没有说完,程麦香也猜出了接下来的剧情。 房小燕的父母拿不出这一千块,于是就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来,正好有陵丘县的人来花钱找媳妇,于是她父母三不管地答应了下来。 可是,程麦香一听,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 第164章 带我去省城吧 首先是那对来闹事的夫妻。 这个年代风气保守,女孩子未婚先孕是极为丢脸的事,婚前堕胎更是为世人不容。 一般来说,女孩子婚前闹出这种事,父母多是选择让她赶紧嫁人,即使男方在彩礼上拿捏,他们也多是忍气吞声,毕竟事情闹大了,没脸的往往是女方。如果男方执意不娶,那女孩子就更惨,估计连个像样子的人家都找不到,即使嫁人了,这也是一辈子的黑历史,在婆家根本抬不起头。 怎么这对父母反其道而行之,不是要求她弟弟娶了他们的女儿,反而张口要赔偿,而且狮子大开口,一下就是一千块。 再说那个陵丘县来娶亲的人。 在这个年代里,城里的工人一个月工资不过三四十块钱,一千块几乎要一个工人不吃不喝三年才能攒出来的钱,不是多少人能拿出来的。 陵丘县穷成那样,想借到一千块钱,难如登天,所以娶亲的人肯定要自己掏,可既然他这么有钱,为什么要到林文县来找媳妇,只怕本地姑娘就会不停地往他身上扑了。 更有意思的是,那个女孩的父母刚开口要赔偿,陵丘县的那个人就来求亲,好像是双方商量好了,既知道房家拿不出一千五百块钱,又知道她家有个女孩适嫁,就一起来帮房家解决问题。 程麦香见房小燕还在哭个不住,拿了条手帕给她,安慰她说,“小燕,你先别哭,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房小燕素来佩服程麦香,似乎无论多大的事情,到了她那里都可以迎刃而解,丝毫不费力气,这才把自己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见她气定神闲,心中也慢慢镇定下来,不再哭泣。 程麦香想了想,问道,“那对来问你父母要赔偿的夫妻,你家认不认识,他们是哪里人,家里的情况怎么样,除了有个女儿,还有没有其他人?” “我家不认识他们,”房小燕摇摇头,“我听我爸妈说,那对夫妻是林文县人,在工厂里当工人,家里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结婚了,女儿今年刚上林文高中,正好跟我弟弟一个班。” “那你弟弟,到底有没有跟那个女生......” 程麦香本来想问她弟弟跟那个女生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关系,可一想房小燕到底是个没经人事的孩子,这话也不好当着她的面问出来,于是转换了另一个话题。 “那来求亲的人你见过吗,他家里的光景怎么样,为什么要拿出这么多钱,跑到林文来找媳妇?” “我没见过他,他本人也没来,听说是他亲戚来帮他提亲,家里日子过得不错,父亲已经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他和他妈两个人,他亲戚说,他今年二十一岁了,心气很高,本地的姑娘都看不上,他妈实在没办法,这才托人到外地来找,怕别人听说是陵丘,不愿意去,这才给了这么高的彩礼。” 这话听着合情合理,可仔细分析下来,漏洞百出。 既然那人条件好眼光高,把周围的女孩子说了一遍都没中意的,那到了林文县来找,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就答应了,还准备了那么高的彩礼,难道他就是想找个林文县的女孩子,不管顺不顺眼,只要是个年龄相当没结婚酒可以? 这是什么逻辑? 如果先前还只是猜测,那么房小燕的这几句话,简直让她越发确定了这整件事就是别人布好的一个局,就是冲着房家来的。 “那求亲的人叫什么,家住陵丘哪里?” “听说叫彭文深,是陵丘县金光公社,具体住哪个村子,就不知道了。”房小燕脸上生出了厌恶之情,看来她对这门亲事真的很抵触。 金光公社?怎么这么巧,竟然就是吴家红嫁去的地方! 程麦香立即就有了主意,笑着对房小燕说,“小燕,你别慌,你先跟我去吃饭,等吃完中饭,我让我对象给你打听打听这个彭文深的具体情况。” “麦子姐,我不想知道他的情况,我就是不想嫁人,更不想被我爸妈卖了。”房小燕咬着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麦子姐,你带我回省城吧,去了省城,我爸妈就找不到我了,他们想卖我也没办法。” “小燕,你听我说,无论什么事情,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除非你下定决心,跟你家里爸妈断绝关系,这一生再不来往,那你可以一走了之。” 程麦香说着,果然见房小燕的脸上流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显然她并没有跟父母断绝关系的想法,只是想简单地逃走,只要逃到父母找不到的地方,她就高枕无忧了。 “是,你当然可以一走了之,等风头过去了,你再回来,可你想过吗,到时你父母会不会恨你,在家里有难的时候不辞而别。如果让他们知道是我把你带走了,他们没本事找到我,会不会来制衣厂闹事?” 房小燕是个很单纯的姑娘,遇到这种事已经慌乱的没了章法,一听会给制衣厂带来麻烦,急忙摇头。 “麦子姐,你和程姨对我那么好,我绝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房小燕原本满是期待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麦子姐,实在不行,我就去嫁给那个人吧,我爸妈养我一场,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有难不管。” 程麦香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不赞成她偷偷逃走,就被她理解成了没有办法救她,这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 “走,到中午了,咱们先去吃饭,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应对。” 程麦香拉着萎靡不振的房小燕,沿着厂房检查了一圈,这才走出了制衣厂。 饭店在镇子的北边,离制衣厂不远,两人走了大约五分钟就到了。 程母和林嘉余两人正闲聊着,见程麦香带着房小燕走了进来,林嘉余忙到窗口,把菜都端上了桌。 房小燕似乎对未来完全丧失了信心,饭菜一上来就拼命地吃,似乎是把一股怨气都发泄到了饭菜上。 程母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不明白两人到底在办公室里说了什么,才把一个好好的小姑娘,搞得好像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不多吃点,就再也没得吃了。 程麦香冲程母摇摇头,让她不要多问,又在林嘉余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林嘉余惊讶地看了看房小燕,点了点头。 ------------ 第165章 你们被骗了 四人吃完饭,程麦香对程母说,“妈,我跟嘉余带小燕去县里一趟,你先回制衣厂,有事等我下午回来处理。” 程母知道女儿女婿是去处理房小燕的事,也不多问,转身就回了制衣厂。 三人在镇上搭了个拖拉机,来到了县城钢铁厂外,林嘉余跟守门的人打了个招呼,便顺利地进去了。 五月的天,已经有几分炎热了,偏偏钢铁厂门口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程麦香只觉得整个人被烫的生疼。 房小燕一路上默不作声,对两人为何带她到县城来也毫不关心,只是默默地跟着两人走,直到此时,她才仿佛被烈日灼醒了。 “麦子姐,咱们来钢铁厂干什么?” 五月的天,已经有几分炎热了,好在钢铁厂外有几株大杨树,程麦香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凉风习习,扑在身上,顿时让人觉得清爽不已。 “我俩在金光镇有个朋友,他来钢铁厂借个电话,替你问问彭文深家的具体情况。” 这个年代没有私人电话,想要打电话,只能到单位来打,或者是去邮政局花钱打。 可方才那辆拖拉机,要去县农机站,路过钢铁厂,却不经过县邮政局,林嘉余只能选择在钢铁厂借电话。 房小燕尽管已经决定听从父母安排,嫁去陵丘,可也想多知道彭家的事,听程麦香这么说,忍不住站起身来,望着对面的钢铁厂大门。 过了大半个钟头,林嘉余才从钢铁厂匆匆出来,还不等房小燕开口,他就问道,“小房,你确定来提亲的人叫彭文深?” 房小燕见他神情郑重严肃,不似他在吃饭的时候,笑意盎然,知道陵丘那边传来的消息很不好,心中猛地咯噔一声。 “嗯,他确实叫彭文深,我记得很清楚。” 林嘉余叹了口气,“你们被骗了,金光公社没这个人。” 程麦香微微一笑,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房小燕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林,林大哥,你,你打听清楚了?” “我跟麦子在金光公社有一个好朋友,刚才他跟我说,他从小在金光公社长大,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整个公社姓彭的只有三户人家,也没有叫彭文深的。 这三户人家里,只有一户人家的孩子没结婚,是个六岁的小子。而且,这三户人家都穷的很,根本不可能拿出一千块钱的彩礼来结婚。” 房小燕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话,震惊不已地说,“既然他不是金光公社的人,为什么要撒谎,还出了这么多钱来提亲。” 程麦香拉着她的手,“走,咱们到林文高中,打听一下你说的那个叫苏宁宁的事。” 房小燕立即停了下来,拉着程麦香的手苦苦哀求,“麦子姐,你们不能去学校,一旦老师知道了苏宁宁的事,我弟弟也完了,他再也不能读书了,他的成绩一直很好的,说不定将来也能跟麦子姐一样,去念大学,我不能毁了他的未来。” 程麦香无奈地摇头。 她这个弟弟,在学校不好好读书,背着家人做出这样的事来,全然不管家里要怎么给他善后,这样的不懂事的孩子,纵使成绩再优秀,也不配读书。 不过,这件事既然透着蹊跷,她自然不会轻易打草惊蛇,否则只怕什么也查不出来。 “小燕,你放心,我不会提她俩的事,只是跟老师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林文高中是程麦香的母校,因为她在高考时的优异表现,整个学校都以她为荣,三人刚到学校门口,看校门的大爷就认出了她,听说她是回来看看学校老师的,一边夸她懂恩情,一边忙不迭地把三人让进了学校。 苏宁宁是今年刚入学的学生,应该就是送走毕业生的老师又接了他们这一届,想来她的班主任魏晋元应该认识她。 三人来到教师办公室,此时学校里正在上课,办公室里的老师不多,正巧魏晋元没课,正在埋头写着教案。 “魏老师,你好。” 魏晋元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瞧着三人,这才认出原来竟是程麦香,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麦子来了,快坐快坐,在省城大学过得怎么样,老师们教的好不好?”魏晋元一叠声地问个不停。 “挺好的,多谢魏老师关心,”程麦香笑着说,又指着房小燕说,“魏老师,她是高一二班新生房卫东的姐姐,房小燕,她想知道弟弟在学校里的表现怎么样。” “房卫东啊,挺巧的,我就是他的班主任,”魏晋元笑着对房小燕说:“这孩子挺用功的,不太爱说话,每天放了学,就在教室里看书学习,各科老师对他印象都不错。” 这话倒是大出程麦香的预料,原本她听房小燕说,弟弟搞大了女生的肚子,以为他是个混混小流氓,可听魏老师对他的描述,倒是个热爱学习的标兵模范。 这样的孩子,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吗? 可是也难说啊,这个年纪,本就是青春期,对异性的好奇懵懂,再加上学校对这方面的教育又跟不上,很多孩子会走上歪路,其中也不乏许多平时看起来极为优秀的学生。 这种事,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都是屡见不鲜的。 程麦香想了想,换了个比较委婉的问法:“魏老师,房卫东在学校只是埋头学习吗?他有没有什么朋友?” “朋友?”魏晋元笑了笑,“卫东这个孩子,啥都好,就是不喜欢多说话,他进学校这两个多月,我还真没看见他跟谁走得近。” “这么说,他在学校没有朋友?”程麦香问道。 魏晋元见一直都是程麦香在问来问去,仿佛房卫东是她的弟弟,不禁奇怪地看了房小燕一眼。 程麦香立即笑着说,“魏老师,小燕是我的好朋友,只是她生性腼腆,不好意思单独跟老师谈话,所以才拉了我过来,替我问问她弟弟在学校的表现。” 魏晋元了然地点头。 这种性格内向的家长,他不是头一次见,尤其是从乡下来的家长,见到他们这种城里的老师,仿佛面对着什么大人物一样,坐立不安,很多时候连句像样子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这个房小燕也是这样。 ------------ 第166章 神秘的苏家 “对,反正我是没见过他有什么亲近的朋友。”魏晋元点点头。 程麦香和林嘉余对视一眼,两人都感觉对房卫东这个孩子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既然性格内向,不愿意跟别人亲近,可私下又跟女孩子搞在一起,还搞大了女孩子的肚子,让人家闹上了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魏老师,您曾见过房卫东跟苏宁宁有过接触吗?”沉吟了良久,程麦香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苏宁宁?”魏晋元讶异地问,似乎根本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名字,“不可能,苏宁宁这样的学生,上个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班里没有几个跟她有来往的,卫东不可能理睬她的。” 程麦香点点头,“魏老师,那您知道苏宁宁住在哪里吗?” 魏晋元终归是老师,见她一直在追问苏宁宁的情况,也猜出了几分端倪,不禁严肃地说:“你们是怀疑卫东跟苏宁宁有关系?”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随便问问。”程麦香赶紧摆手,想了想,“魏老师,您先忙,我们走了。” 程麦香见魏晋元已然起了疑心,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忙起身跟他道别,匆匆走出了学校。 “小燕,你知不知道,苏宁宁一家住在哪里?” 不知为何,程麦香现在觉得最大的疑点,就是苏宁宁一家人,只要能找到他们,说不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房小燕摇摇头,随即又眼前一亮,“对了,那次他们来我家,曾无意中提到过,他们是县钢铁厂的职工。” 程麦香立即看向林嘉余,却见他摇了摇头。 林嘉余在县钢铁厂待了一年半,还真没听说有这么一户人家,不过整个厂子上上下下三百人,他又离开了几个月,有不认识的人也不稀奇。 “既然是钢铁厂的职工就好办了,咱们再回钢铁厂打听打听就行了。”林嘉余笑着说。 房小燕见程麦香和林嘉余为了自己的事,不嫌麻烦地跑来跑去,不禁心中感动,“麦子姐,真的太感谢你了,你看看为了我,你和姐夫大热天里都不能好好歇歇,还东奔西跑的。” “知道我们辛苦,就别随便说不干了的话,”程麦香拍拍她的肩膀,“我很看好你的,我还指望着,以后你能跟着沈嫂子去跑销售呢。” 房小燕眼中噙着泪,使劲点头,“嗯,我肯定好好干,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林嘉余在钢铁厂的人脉很广,没多久就打听出来了。 “这户人家不是钢铁厂的职工,不过是租了钢铁厂一个职工的房子住,夫妻俩整天窝在家里,很少外出,两人似乎都没有工作,也不跟邻居打交道,外人说起来,都不熟悉这家人,如果不是小石交友广阔,都根本没人知道有这么一户人家。” 这么神秘?! 听完了林嘉余的话,程麦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嘉余,你有没有觉得这户人家有问题?” 林嘉余嘲讽地笑笑,“何止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房小燕听不懂两人之间打哑迷,奇怪地问,“麦子姐,他们家有什么问题?” 程麦香轻轻一笑。 过去十年里,不乏很多家庭因为政治因素,不愿意跟外界打交道,躲起来过自己的日子,林嘉余和林清菀就是如此。 可这两三年来,社会环境越来越宽松,过去的歧视也消失不见,很多过去年代里抬不起头的家庭,如今都可以挺胸昂头地走在人群里,许多人家也开始重新跟外界接触,融入社会。 可苏宁宁一家,明显不属于这种情况,据林嘉余朋友小石的话,这家人原本在县城西边住,家中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没听过在动荡中受到过波及。 既然没有受到波及,那就说明这户人家并不是什么富户,自然也不会有祖先遗留的财产。夫妻俩都不出去工作,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开支,到底从哪里来。 再联想到房卫东的事一出,就有人跑到刘家村提亲,程麦香和林嘉余基本上能把整件事拼凑个八九不离十了。 “小燕,那你弟弟承认他对苏宁宁做的事吗?”程麦香想确认最后一个问题。 房小燕脸上微微一红,可又立时满脸气愤,“卫东这个臭小子,我爸妈为了他的事,都快急疯了,可问他什么也不说。给他请假,他说什么也不答应,只好让他继续上学,好在苏宁宁的父母保证不会打扰他上学,我们这才放心。” 程麦香和林嘉余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这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小燕,你弟弟跟苏宁宁的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敢说,可是我敢肯定一点,你们家是遇上骗子了,苏宁宁的父母,只怕是跟那家来提亲的是一伙的。” 程麦香不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骗子?”房小燕大吃一惊,“麦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程麦香叹了口气。 如果换作是她,可能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报警,可这里头牵扯到房小燕弟弟的事,她就不好这么给她出主意了。 如果房卫东跟苏宁宁的事是假的,他是被人陷害的还好办,那案件查清后,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 可若是真的,即使案件真相大白,那他也是做了错事,以这个年代的道德准则,他不被判个流氓罪就算不错了,若是被那苏家反咬一口,那有可能都会进局子。 听了程麦香的话,房小燕急得惊慌失措,涕泪横流。 “麦子姐,怎么办,该怎么办,我不想让我弟弟出事,你给我想想办法吧。”房小燕六神无主地说。 程麦香想了想,“小燕,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你去把你弟弟找来,把整件事的厉害关系跟他说清楚,让他把他跟苏宁宁的事说清楚。如果他不说,你就吓唬她,说你准备报警,看他是愿意在你面前说这件事,还是愿意在公安民警前说。” 房小燕此时已经全无主意,只能听程麦香的话,不过,她也确实是想知道,弟弟跟那个苏宁宁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点点头,“好,我这就去找他。” ------------ 第167章 我要自首 三人返回了林文高中,这次没有惊动魏晋元,房小燕悄悄进入学校,以有事跟弟弟说的理由,把正在上体育课的房卫东叫了出来。 房卫东比房小燕小一岁多,如今不过十六岁,可却高了房小燕一个头,一脸憨厚,可能是受苏宁宁的事的影响,整个人情绪低落,无精打采。 程麦香怕他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跟姐姐说实话,于是拉着林嘉余主动离开两人,走到学校对面的小河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因为离得远,程麦香根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是看到房小燕又气又急地指着他,似乎在骂他,没过多久,房卫**然震惊地抬起头,迷惘地瞧着姐姐,似乎是不能相信她的话。 过了良久,他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房小燕讲了好一通,又低下了头。 姐弟俩说了好一阵子,房小燕才狠狠地一跺脚,拉着垂头丧气地房卫东走了过来。 房小燕眼中含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让程麦香心头一沉。 难不成,房卫东这孩子真的跟苏宁宁有了首尾,若真是这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房小燕欲言又止,林嘉余知道,当着他的面,有些事她不方便说,于是笑着对房卫东说,“走,小伙子,陪哥到一边走走。” 房小燕见林嘉余把弟弟带走了,这才含羞忍辱地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程麦香听完,简直哭笑不得。 原来,四月初的一个周末,房卫东照例从家里返回学校,没想到在一条小路上,撞见了小腿受伤的苏宁宁。 苏宁宁受伤严重,血流不止,无法行走,再加上那个地方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房卫东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路上,自生自灭。 房卫东好心地背着她,想把她背到大路上,看找辆车把她送去医院,可还没走出几步,天降大雨,两人只得找了个地方暂时避雨。 原以为四月的雨下不了多久,可没想到那场雨下了几个钟头也没停,两人没法,只得在那里过了一夜。 房卫东是个老实孩子,给苏宁宁裹好伤后,就躲得她远远的,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身上只剩了一条短裤衩,而苏宁宁就趴在他的胸口睡。 房卫东吓了一跳,苏宁宁则一语不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本来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半个月后,苏宁宁的父母就找上了房家。 房小燕眼中的泪水滚来滚去,呜咽着说,“麦子姐,你说,这个混账小子做了这么没脸的事,该怎么办啊?” “小燕,你先别着急,你确定卫东那晚只是睡了一晚,醒了才发现苏宁宁趴在他身上?”程麦香问道。 “嗯,”房小燕点点头,可脸上顿时气愤不已,“可那也是跟人家姑娘睡了一晚啊,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怀孕了呢?” 程麦香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房卫东和苏宁宁这种睡,怎么能跟发生了关系的那种“睡”一样,被人诈到头上,还以为自己做了天大的恶事。 看来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实孩子,根本不懂男女的那些事。 由此看来,国家的生理卫生教育,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程麦香拍拍她的肩膀,言简意赅地说,“走,去公安局,告这群骗子。” 房小燕立刻拉着她的手,哀求着说,“麦子姐,不能去,我弟弟做出这种事来……” “你弟弟做什么了,我告诉你,你弟弟什么除了学雷锋做好事,其他什么也没做,他被人讹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该给他讨个公道吗?” 还不等房小燕说完,程麦香便噼里啪啦地打断了她。 程麦香几步来到林嘉余身边,低声跟他大概说了几句。 林嘉余好笑地看着房卫东,见他羞愧地低着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伙子,你是个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自己勇敢去面对,而不是像鸵鸟一样,把头往沙子里一扎,就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然你的爸妈你的姐姐,都要为你收拾烂摊子,你自己说说,你心里过得去吗?” 房卫东这几天坚持住校,不肯回家,就是怕回到家,听爸妈的责骂,也怕看见姐姐的满脸的眼泪,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小伙子,我告诉你,人生在世,要活的堂堂正正,心安理得,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了什么事,就要抬头挺胸去承担责任,别人还会尊敬你佩服你,若是有了事就知道逃避,那这一辈子,你也别想做个顶天立地的人了。” 林嘉余慷慨激昂的话,显然起了作用。 房卫东原本颓丧的眼光,渐渐坚定起来,他挺直了身子,郑重地看着林嘉余,“林哥,我不会让我姐姐为我犯的错承担,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跟我们去公安局,老老实实把那晚发生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警察,让他们来调查处理这件事。”林嘉余道。 房卫东点点头,“好,我跟你走。” 房小燕还想阻拦,倒是房卫东坚决地阻止了。 “姐,你不用劝我了,我想清楚了,事情是我做出来的,无论有什么后果,我都要去承担,不能用你的一辈子来赔,否则别说其他人,我自己一辈子都看不起我自己。” 程麦香轻轻地在房小燕耳边说,“你相信我,你弟弟不会有事的,只要他说实话,保管会好好的从公安局走出来的。” 房小燕慌乱得没了主意,只得跟着三人来到县公安局。 此时已经差不多四点了,公安局并没有多少人,四人一进门,门口的民警就问道,“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还不等程麦香说什么,一旁房卫东抢先说,“公安同志,我来自首。” 程麦香扶额。 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旁边一个民警霍然抬头,“你到底做了什么,要来自首。” 房卫东看了看一圈的人都在看着他,不禁难为情地搔搔头,低声说,“能找个房间单独说吗?” 两个民警见他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好歹也是个未成年人,确实不方便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交代罪行,于是把他带进了审讯室。 民警把三人拦在屋外,“你们三人不能进去,可以在外面看着。” 三人隔着玻璃,见房卫东低着头,正在一五一十地交代着自己的“罪行”,而对面的两个警察一个在讯问,一个则在记录。 “嘉余,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根本没做任何事,反而让他以为他犯了错,鼓励他主动来公安局自首?” 这是程麦香一直想不通的,不过她明白,林嘉余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是以也没有阻拦。 “这孩子太懦弱了,”林嘉余摇摇头,“我这么做,就是想让他明白,事情发生了,积极去面对,结果要比逃避好上百倍,而且很多事,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糟糕,反而逃避现实,才会有不可挽回的结果。” 这倒是真的。 房卫东一心认为自己犯了罪,鼓足勇气来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可不久他就会明白,他根本不是什么罪犯,反而是受害者,这种戏剧性的反转,必然会让他一生难忘。 程麦香也相信,经过了此事,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无论再遇到什么事,房卫东也不会再逃避,而是会勇敢地对面对,去解决。 “更要紧的是,不告诉他真实情况,让他把所有的情况都说出来,这样的效果才真实,不会让警察怀疑他有所隐瞒。” 林嘉余偷偷笑着。 程麦香赞同地点头。 本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房卫东和苏宁宁知情,就算苏宁宁没有怀孕,她如果不怀好意,污蔑房卫东对他有不轨行为,只是没有得逞,房卫东也无法辩解。 反而房卫东主动来自首,把那晚的事说个清楚,让公安民警看明白房卫东就是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孩子,苏宁宁再想往他身上泼脏水,就没那么容易了。 果然,两名民警听完了房卫东的话,又追问了几句,都捂着嘴笑了起来,一个民警走到他身边,见他一脸羞愧地低着头,拍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 第168章 抓捕 另一名民警推门出门,强忍着脸上的笑,对三人说,“把孩子带走吧,以后遇上这种事,先问问清楚,没做什么,就不用跑到公安局来说了。” “可是警察同志,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我们自然不会来麻烦你们了。” 程麦香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果然那个民警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警察同志,我们怀疑这两家人就是一伙的,说不准里头还牵扯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提亲的人为什么要用假身份,不就是为了让房家以后找不到他们吗?” “你说的是真的?”那个民警问道。 程麦香指着房小燕说,“她就是房卫东的姐姐房小燕,提亲的人叫彭文深,自称是陵丘县光深公社的,警察同志只要查一查,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的了。” 房小燕因为常跟着沈青云媳妇来县城送货,常年带着刘家村开的介绍信,此时听程麦香这么说,赶紧从包里取出来,递给了民警。 民警浏览了一番,又还了回去,郑重地对程麦香说,“如果你反映的情况属实,那问题就很恶劣了,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那名民警走到走廊尽头,在一间办公室前敲了敲门,随即走了进去。 没多久,他就走出来,对三人招手说,“你们进来,我们邝局要亲自跟你们核实情况。” 程麦香见那间办公室上钉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局长办公室”五个字。 看来,民警意识到这可能是桩大案子,所以特意报告了局长,让他拿主意。 “小程同志,原来是你啊!” 局长办公室里,两个人正坐在破旧的沙发上谈话,其中一个人看见程麦香,立即站起来打招呼。 程麦香定睛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赵局长,您怎么在这里啊?” 原来那人竟然是去年程麦香和林清菀被人绑架时,负责办理那个案子的县公安局局长,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也在这里。 邝局长好奇地问,“老赵,你认识他们?” “认识认识,”赵局长笑了笑说,“那个姑娘是去年我局破获的一件绑架案的受害者,那个是她对象。” 赵局长对两人印象很深,尤其对程麦香三言两语,把那个死硬的绑架犯硬是哄得招了供,让他从心底佩服她的能力。 “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老邝,依我看,她的刑侦能力,可不比咱们当警察的差呢。”赵局长笑着对邝局长说。 邝局长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小程同志,你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详细地对我们邝局说一遍。”那个民警说道。 “好。” 程麦香事无巨细地把整件事又说了一遍,尤其是故意提到两件事几乎是前后脚发生,而且强调提亲的人身份是假的,那个民警又把房卫东方才来自首的事,认认真真地说了一下。 赵局长和邝局长相识一眼。 两人都是公安干线上的老人了,刑侦经验无比丰富,几乎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问题。 “老邝,他们反映的这个情况,跟我刚才谈的案子,案情真的很像啊!” 邝局长点点头,确实是像,先是被人讹诈,受害人怕被公安局处罚,选择拿钱息事宁人,就把自家女儿许了出去,后来却发现女儿不知去向,那户提亲的人家也是假的。 这件案子发生在去年,直到今天警察也没把那个姑娘找出来。 由此看来,登城这个地界上,活跃着一个以贩卖人口为生的犯罪集团,先是以讹诈的方式,逼迫对方高价嫁女,再把得来的彩礼还给犯罪集团,他们不花一文钱就能把人带走,而且让受害者的家人无法追寻。 犯罪集团很狡猾,不会长期在一个地方犯案,而是选择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让公安干警无法追踪,他们也可以高枕无忧,这种买卖人口的事不用常做,估计做成一单,就够吃好久的。 不过,好在终于有人不畏惧他们的讹诈,选择站出来报警,这样就让警察有机会把他们捉拿归案。 邝局想了想,对三人说道,“想把这群罪犯一网打尽,只怕还要做一场戏,骗骗他们,否则拿住苏宁宁父母,他们只承认骗钱,却把别的事一推二五六,咱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跟提亲的人有牵连。” 程麦香立即对房小燕说,“小燕,这件事要你配合,你回到家后,就对你爸妈说,你同意彭文深的提亲,只要对方把钱给你们家,你就答应跟他们走,只有这样,警察才能把所有的坏人都抓住。” 房小燕听了这么久,也听出了他们一家人是被坏人骗了,如今见程麦香要她配合把罪犯一网打尽,于是点点头说,“好,麦子姐,我听你的,这群坏蛋,做出这么丧良心的心,一定不能饶了他们。” 往常遇到需要受害人配合抓捕罪犯,都会费警察一番口舌,因为普通人听到罪犯都会本能的害怕,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以免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邝局长意外地瞧了房小燕一眼。 这次进到屋里,房小燕一言不发,全是程麦香在述说所有的事,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邝局长理所当然地认为,房小燕不会愿意配合公安,没想到她答应的倒是挺痛快的。 “好,房小燕同志,你记住,按照程麦香同志刚才说的话去做,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过公安局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在你家外围埋伏,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至于你弟弟,让他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千万不要离开学校,直到我们抓住犯罪分子为止。” 邝局长郑重地嘱咐着。 “好,邝局长,我记住了。” 四人出了公安局,房小燕把弟弟送回了学校,对他说,“刚才姐姐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房卫东直到出了公安局,才弄清楚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被坏人盯上了,全家人才被人讹诈,还要把姐姐给骗走。 房卫东重重点头,“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在学校里待着,绝不惹事,等着警察把坏人都抓起来。” 这么多天来,房卫东心头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好多次都觉得快被活活压垮了,甚至隐隐有了轻生的念头,直到今天,他终于甩下包袱,义无反顾地跟着林嘉余进了公安局,走进去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林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鼓励,我不会有这个勇气把所有事对着公安民警说出来,当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感觉整个人都解脱了。” 林嘉余笑着对他说,“通过这件事,你应该明白了不少道理,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像个爷们一样去承担,不要后退,更不能逃跑。” “嗯,我一定不会了,”房卫东跟林嘉余保证,更像是跟他自己保证,“原来很多事,只要自己去面对了,就会发现,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三人跟他告别,房卫东一再嘱咐房小燕要注意安全,遇事多跟程麦香和林嘉余商量,千万别自己去冒险。 “卫东从小到大,很少会说这么多关心人的话,而且很少跟我亲近,我原以为他不喜欢我这个姐姐,没想到他还是挺在意我的。” 从县里回来的路上,房小燕想起弟弟对她的殷殷嘱咐,她就忍不住感动。 程麦香笑着说,“他只是内向些,不善言辞,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回家,你一定要跟往常一样,千万别露出马脚,让提亲的人看出端倪,否则他们若是打了退堂鼓,想抓住他们就难了。” “放心吧,麦子姐,我知道怎么演戏能骗得过我爸妈和提亲的人,我一定会把这群害人精抓出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房小燕紧紧握着双拳,愤愤地说道。 ------------ 第169章 我跟你去省城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房小燕从县城回家的当天,便跟父母表示,接受陵丘县的这门亲事,但是要求对方先付彩礼,只要彩礼到了,她便跟对方走。 彭文深也不含糊,当即便答应了这个要求,当一切都办好了,那个所谓彭文深的亲戚亲自把一千块送了过来。 那人当天便带走了房小燕,原本房家父母是要求婚礼当天,对方从陵丘县过来迎亲,风风光光把房小燕嫁出去,可那人说什么也不同意,房小燕怕夜长梦多,不顾父母的反对,主动跟他走了。 房家父母觉得不对头,可还没等他们去追查,苏家那边似乎知道了房家嫁女的事,就在房小燕走后没多久,便闹上了门。 房家父母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暂时抛下了房小燕的事,赶紧把到手的一千块钱,双手奉上。 苏家心满意足,可万万没想到,还不等他们离开房家,便被埋伏在房家周围的刑警抓了个正着。 或许是房小燕拖的太久,陵丘县的人怕事情会黄,所以房家一表态,那边忙不迭地答应了,估计是怕房家怀疑,还装模作样地要求把房小燕的粮油关系办好。 至于房小燕那边,警察一路跟着,等到两人离开林文县,进了固城县地界,来到一个隐蔽的院子,还不等守在院子里的人把房小燕迷晕,便被尾随而至的警察一网打尽。 林文县公安局这次放长线钓大鱼,破获了一个极为罕见的人口贩卖集团,这个集团有六人,分工明确,从恶意讹诈,高价提亲,把买来的姑娘转手倒卖给深山里找不上媳妇的人家,一条龙下来,做的驾轻就熟,前后几年,有好几个姑娘都被卖到了荒凉的深山中。 这个案子震动了整个东省,东省公安厅特意给林文县公安局下了嘉奖,同时也开始了在东省范围内组织严打,务求把省内的犯罪组织全部破获。 警察把尚未离开房家的苏宁宁一家抓获时,房家父母就知道了这是个骗局,两人都对同意把女儿嫁给骗子的事痛悔不已。 等到房小燕被警察完好无损地送回家时,房小燕的母亲抱着她痛哭了一场。 “你这傻丫头,说什么也不能跟那人离开,万一警察跟丢了,你一个姑娘家,到时他要做点什么,你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嘛。” 程麦香忍不住埋怨着。 其实这两天,程麦香也时刻关注着刘家村的一举一动,当听说房小燕主动跟那人走后,她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差点就抓着林嘉余去跟踪,后来是警察阻止了他们,并表示有警察跟踪,随时保护房小燕的安全,她这才勉强放下心。 房小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麦子姐,我见那人似乎对我有几分起疑,再加上我爸妈执意要办婚礼,他好似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我想一旦我退缩了,只怕就没机会抓住这群坏人了,就主动答应跟他走。不怕你笑话,我随身带了一把切水果的刀子,一旦他想强迫我,我就跟他拼命。” 程麦香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不知该夸她勇敢,还是骂她不知天高地厚。 “小燕,这次的事,你怨恨你父母吗?” 犹豫了很久,程麦香到底是把这话问出来了。 她爸妈为了她弟弟,牺牲了她,虽说在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司空见惯,这样的事也比比皆是,可是那些被出卖的女孩子,真的就那么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吗? 房小燕愣了一下,良久没有做声。 刚开始父母打算这么做时,她满心里都是抗拒,甚至还一度想让程麦香带她去省城,逃避这件事。 当程麦香戳穿这个办法无用时,她就选择了认命,愿意为弟弟去牺牲,可后来她发现这一切都是个骗局,而且弟弟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冷酷无情,她就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这群骗子抓住。 可她好像从来没想过,她怨不怨恨父母,或者说,她一直在逃避想这个问题。 “麦子姐,说不怨恨他们,那是假话,”房小燕缓缓地开了口,“都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他们愿意牺牲我去保住弟弟,难道只是为了他是个男孩子吗? 可是等到我弟弟为了保护我,宁愿毁掉自己的前途,主动去公安局自首,从那一刻起,我就再没了怨恨,我有这样一个弟弟,就算父母偏心些,我也知足了。” 程麦香微笑着点头。 其实比起吴家栋的母亲,房小燕的爸妈还算是疼她的,尽管为了保住儿子,不得不把女儿远嫁,可他们还是跟那个提亲的人打听对方的家世人品,还打算了结儿子的事后,借钱给女儿买嫁妆办婚礼,免得直接让女儿跟人走了,婚后在婆家抬不起头。 “麦子姐,其实这次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经历了这件事,我爸妈都吓坏了,他们答应我,以后我的事自己做主。”房小燕喜滋滋地说,“而且呀,他们答应我,只要麦子姐愿意,他们同意我跟你去省城。” “你真的想跟我去省城?”程麦香奇怪地问,“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你爸妈也答应了不会把你急着嫁出去,你就在制衣厂好好做呗。” “前几天我无意中听厂长说,你想在省城开家服装店,卖咱们制衣厂生产的衣服,可是一直没招到合适的店员。麦子姐,如果你不嫌我笨,就带我过去,我帮你把服装店开起来怎么样?” 房小燕的话成功地引起了程麦香的兴趣,也让她开始切实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店员,那服装店的计划不得不推迟,毕竟她不可能为了开服装店,就把功课搁下。 可是如今房小燕自告奋勇,跟她一起去省城,那她完全可以培养房小燕,她在制衣坊做了一年,对她设计的衣服搭配都熟稔,欠缺的不过是如何应对客户。 这不算什么难事,以房小燕的性子,只要多让她跟客户交流几次,遇到难缠的客户,多教教她怎么应对,一段时间下来,她一定能胜任这个工作。 等到她成长起来,完全可以当服装店的店长,再帮助自己培养新的店员,后续服装店如果扩大规模,那她就不愁没人可用了。 至于到了省城,她的住宿也不成问题,林家大宅里,空了那么多房间,林清菀和滢滢又搬走了,她住进去,还能让家里多份人气,也是件不错的事呢。 不过,程麦香还是要确认清楚,她去省城,只是一时兴起的主意,还是已经做好计划了。 如果只是一时起意,等到了省城又后悔,闹着要回来,这样她可是不依的。 “小燕,去省城不是个小事,你想过到了省城住在哪里,怎么生活吗?” “麦子姐,我想过了,在制衣坊干了这一年,我差不多攒下了一百多块钱,等到了省城,你跟林哥帮我租个房子,不用多好,只要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至于吃饭,那就更简单了,我会带一点我攒的全国粮票,等麦子姐你给我发了工资,我就在省城买粮票,肯定能过下来的。” 程麦香欣慰地笑了。 ------------ 第170章 我的另一个孩子 看来她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真的有这个打算,并且为此做了一定的规划,虽然并不完善,但是看得出,她是切切实实地考虑过,到了省城如何生活。 “你为什么想要跟我去省城?” 尽管已经决定答应房小燕的要求,程麦香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生出了这个念头,而且强烈到她愿意放弃家乡的一切,跟着她到省城去打拼。 “我觉得跟着麦子姐,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自己也能变得像麦子姐那么行。”房小燕的本意应该是更优秀,可她没读过多少书,说不出这个文绉绉的词,于是就用了“行”这个农村人常用来夸人的词。 “你看,遇上了这样的事,我和我爸妈都束手无策,似乎除了接受提亲,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麦子姐,你就能各处去打听,还猜出了两伙人是骗子,大胆地去跟公安说,这才免得让我也被那些坏蛋卖了。“房小燕脸上露出钦羡的目光。 “我跟我爸妈说,我也想变得跟麦子姐一样,无论多难的事,都能有法子应对,不慌不忙。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跟在麦子姐身边,才能学到,而且我没本事念书,想要搏个好前程,只能去省城。我爸妈就答应了,还跟我说,让我好好跟着你做事,即使不能像你这么行,有你一半他们就满足了。” 饶是程麦香的脸皮够厚,可听到房小燕这宛如粉丝吹偶像的彩虹屁,她还是忍不住汗颜了。 “麦子姐,你能答应吗?” 说了这么多,房小燕见程麦香还没说愿意不愿意,难免有了几分不安。 “有人愿意去给我当店员,我当然愿意啊,我明天就要跟对象回省城了,下午你不用上班了,好好收拾收拾,去开张介绍信,明天跟我们一道走。到了省城,没有合适的住处,就先住我们家吧,反正我家房子多,也不差你一个。” 房小燕欣喜若狂,拉着程麦香的手,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还不忘表决心,“麦子姐,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干,绝不偷懒。” 下午,房小燕果然没有来制衣厂,程麦香也回了双水村,来到了小青山下的砖窑。 砖窑昨天终于点了火,如今第一批砖也成功出炉,程麦香看过,发现砖的质量确实不比县砖窑厂的差。 程麦青按照妹子出的主意,派人去别的村子宣传,果然这几天下来,订单接到手软,尤其是双水村承诺送货上门,更受客户欢迎,大多数人宁愿不要优惠价,甚至是排队,也要砖窑厂送货上门。 这几天,程麦青除了安排地里的生产,几乎都扑在砖窑厂这边,连午饭都是来不及回家吃。 程大嫂没法子,再加上她也在制衣厂做事,只得早上多做点饭菜,给程麦青装在饭盒里,让他带着,中午在砖窑厂吃。 程麦香来到砖窑厂时,程麦青正跟林嘉余拌着砖泥,两人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几乎成了个泥人。 程麦香摇摇头,把她大哥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哥,你是砖窑负责人,应该是给砖窑定方向做管理的,这些活,你应该让底下的人去做,你就没必要跟他们抢活做了。” 程麦青笑了笑说,“麦子,你放心,这道理我懂。我打算着,等砖窑上了正规,就交给洪叔来管理,毕竟大队里那么多事,还等着我张罗。” 那就好,看来大哥当了这么多年大队长,还是懂得管理的。 程麦香见洪天雷正在抽检刚出炉的砖,于是点了点头。 “洪叔来管理砖窑是最合适不过了,他肯定能把这砖窑搞得红红火火的。” 晚上,程麦香开始收拾回省城的行李。 不出所料,这两个月,程母又给她张罗了不少东西,统统让她带上。 程母白天忙活制衣厂的事,就利用晚上的时间,用制衣坊剩下的布料,给她和林嘉余做了一套细棉布的床单被罩,这样套在被褥上,防止脏了被褥。 除了床单被罩,程母还给他们做了一坛咸菜,又腌了些咸鸭蛋,做了些酱,零零总总一大堆。 程麦香看着装的满满当当地包,又想想每个夜晚,程母吃完饭后,埋头缝床单被罩,在厨房里腌咸菜的画面,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妈,我们在省城挺好的,你不用整天操心我们,反倒是你,下了班回家就好好待着,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程母结婚早,如今程麦香这么大了,她也不过才四十五六岁,虽然在这个年代看来,她已经算是当了奶奶的老人了,可按照程麦香的观念,程母不过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也是她愿意把制衣厂交到程母手里的原因。 可这次回来,程麦香敏锐地察觉到,程母比两个月前她走的时候,老了一点,尽管并不明显,可母子连心,她的感觉远比旁人来的敏感。 “妈,你是不是很累,如果你真的累了,就先歇一歇,制衣厂暂时由大嫂和沈嫂子管着,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程麦香担忧地说。 “嗨,麦子,新厂设立的部门那么全,各个部门都有具体的职责,原本我手上的活,也都交出去了,现在我就是每天抄着手,监督着大家干活,有什么好累的,这几天我感觉比过去清闲多了,都有点不适应呢。” 程麦香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过去她除了要做衣服检验,还要负责仓库管理,月底要算账,真的忙的像个陀螺,如今这三块都交出去了,又不用操心工厂的订单,确实比先前轻松不少。 “对了,你开服装店要用到的衣服,我都给你整理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我就让青云媳妇带到县里,给你寄过去。” 这个年代,还没有后世的物流业,基本上跑运输的都是公有制企业,实施政府定价,但是像制衣厂这种集体制企业,物流基本不接他们的单子,只能自己想办法。 所以程麦香不得不靠邮政局邮递,但是货物在路上的时间长,如果想要快,就要加高价,算起来并不划算。 好在因为当选了市先进集体,县里的宋书记对制衣厂格外关照,发去广市的衣服才能走火车物流,不但缩短了时间,价格也不贵。 至于发去省城的衣服,因为数量少,她不好再麻烦宋书记,只能选择邮局邮递的老办法。 考虑到今后可能发货频繁,而村里的拖拉机又忙着给客户送砖,程麦香托宋书记给买了一台二手拖拉机,还单独雇佣了一个司机。 这个司机除了给制衣厂送货,如果厂子里不需要送货时,就帮着砖窑送送砖,一个月程麦香给他定了三十元的工资。 “妈,我这次回来的时间短,等放了暑假,我在家多待几天,组织着一次团建,带着厂子里的全体员工,去近郊旅游一次,增进增进大家感情。” 程母听不懂团建是什么意思,可全厂人一起出去玩,她是听懂了的。 想想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出去玩一趟,那好像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事。 “行,到时都听你的。”程母笑着说。 “妈,你平时干活悠着点,别说我哥,跟下面的人抢活干,你有事就分派给手底下的人做,你好歹是个厂长,下面几十号人还是要看你脸色吃饭的。” 程母见女儿一直在担心自己累着了,心中一暖,“妈不累,真的,这制衣厂就跟妈的另一个孩子似的,妈跟你一手把它建起来,带大了,眼看着越长越出息了,妈心里可高兴了,才不会累呢。” “好,那我就放心了。”程麦香点点头,“妈,你既然不累,就记得在一个月内,把剩余的三十五个人员赶紧招满吧,很快剩下的缝纫机也要送过来了。” 程母:“......” ------------ 第171章 回省城 跟上次去省城,一行人轻车简从不同,这次回省城,大包小包一堆,背着抱着,程麦香发誓,以后无论程母说什么,她都再不带这么多累赘的东西了。 至于房小燕,那就更不必提了。 尽管程麦香告诉她,林家那边一应俱全,只带一些换洗的衣服就可以了,可她爸妈还是给她收拾了一大堆东西,活似她此去就不回来了。 五个人被行李累的东倒西歪,也冲淡了跟亲人分别时的悲伤,除了滢滢照例跟荞麦哭着告别,其余四人直到在大巴车上坐定,才松了一口气。 车缓缓开动了,滢滢隔着窗玻璃拼命摆手,房小燕也把把头从窗户里伸出来,跟父母挥手告别,“爸妈,回去吧!” “小燕,别难过,等过两个月,我放暑假,咱们还会再回来的。”程麦香怕她突然离家,难免会不舍,赶忙安慰她。 房小燕倒没有难受太久,没过多久,便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脸笑意盈盈。 而且一路上大巴开的颠簸不断,程麦香怕房小燕会晕车,还给她准备了纸袋,没想到一路上她都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半分不适。 很快便到了省城,卫凌诚照例派车来接他们,不过今天正好撞上卫凌诚出差,没法子亲自赶过来。 三人在林家大宅下了车,司机帮着把众多行李送进了家门,这才开着车带着林清菀和滢滢走了。 “哇,麦子姐,你家好大啊!比我们村大队部都大呢!”房小燕简直被林家大宅给闪瞎了眼,惊呼声不断。 程麦香笑着把她带到二进院子里,推开客房的门,“以后你就住这间,最北边那间屋子是浴室,隔壁是饭厅。” 房小燕目瞪口呆地看着客房,房间足足有三十平米,床下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上面是同色的被褥,对面是一个半旧的木制衣柜。 程麦香把房小燕的行李抱了起来,走进客房,房小燕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抢程麦香手中的包,“麦子姐,我自己来,怎么能让你帮我拿东西。” 程麦香也不跟她抢,笑着说,“你先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看看还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给你添置。” 房小燕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用不用,这就很好了,我在家里,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 她说的是真话,别说房家,就算是以前的地主,只怕都没有这么好的房子呢。 “行,那你收拾收拾,歇一会咱们就吃饭。” 房小燕听她这么说,忙自告奋勇地说,“麦子姐,你要做饭吗,我帮你吧!” 她爸妈嘱咐过她,住在人家家里要有眼色,活要抢着做,不能像个大小姐一样等着别人伺候,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可不是那么没心肝的人,麦子姐好心给她个住处,她还拿架子,那她也太不是东西了。 “不用了,”程麦香笑着说,“在车上折腾了半天,大家都累了,你姐夫出去买包子和稀饭,大家稍微凑合一顿吧,虽然说出门饺子进门面,可这会我真没力气讲究这些了。” “包子和稀饭也挺好的。”房小燕也不在意那些农村的规矩,“麦子姐,我看你带了一些制衣坊的衣服,等吃完饭,我替你收拾收拾吧!” “成,吃完饭咱们一起收拾。” 房小燕原本喊林嘉余林大哥,可林嘉余却让她喊姐夫,程麦香知道,他这是避嫌,喊姐夫代表房小燕是她这边的人,跟他无关。 程麦香抱着一大箱衣服,带着房小燕进了装修好的服装店,一踏进去,房小燕便整个呆在了那里。 “麦子姐,你是怎么把屋子弄得这么好看啊,我做梦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呢!”房小燕傻傻地看着这间屋子,心中甚至有了个傻念头,这屋子怕不是给神仙住的吧。 “好看吧。”程麦香也有几分得意,“这可是我跟你姐夫花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就等着店开张的时候,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房小燕拼命点头,这么好看的地方,只怕女孩子们都喜欢,起码她一眼就爱上这个地方了,让她在这里住一辈子都愿意。 “来,我教你怎么挂衣服。” 程麦香拿出请人做好的木制衣架,展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把衣架从裙摆处放了进去,从领子里抽出挂钩。 房小燕学着她的样子,把她搭配好的衣服用衣架撑起来,又拿着挂杆把衣服高高地挂起来。 两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衣服都挂上了规划好的位置。 整个服装店顿时有了生气,房小燕拍着手笑道,“麦子姐,这服装店一开张,只怕就会被踏破门槛。” “借你吉言。” 程麦香笑着问,“你刚来省城,明天要不要出去逛逛,不行让你姐夫带你去。” “不,麦子姐,你在车上不是说,服装店还没准备好嘛,你明天要上学,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就交给我,就算要逛,也要等把服装店全部筹备好再说。” 程麦香满意地点头。 房小燕是个很拎得清的人,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好,我今晚给你列张清单,明天你就去商场把东西买全,一会我交你怎么坐公交车。” “好。” 第二天一早,程麦香还躺在林嘉余怀里昏睡,就闻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饭菜的香气,她赶紧披衣起身,只见房小燕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饭。 房小燕一看到她,便笑着说,“麦子姐,你快去洗漱,早饭这就好了。” 程麦香摇摇头,昨晚房小燕就跟她夫妻俩说好,自己包了家里的一日三餐,权当是住在这里的房费,原本还以为是开玩笑的话,没想到她竟是认真的。 既然她执意要这么做,那就随她去吧,免得她住在这里不自在。 程麦香又嘱咐她给林嘉余预备中午的饭菜,房小燕很痛快地答应了。 三人吃完饭,林嘉余推着三轮车出了门,程麦香把昨晚拟好的单子和一百块钱交给房小燕。 “我上面写的这些东西,应该都不要票,如果要票,你就先别买。” 房小燕看着纸单上列出的东西,奇奇怪怪的,不过她没有多问,点头答应了。 程麦香请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假,功课拉下了不少,好在事先拜托了陆程程,帮她记录了详细的笔记,陆程程也不负她所望,把老师讲的重点,一丝不少地全部记了下来,笔记做的极为认真。 中午吃完饭,程麦香就找了个教室,闷着头抄笔记,陆程程则坐在她身边,一丝不苟地画着漫画,又快到校刊截稿的时间了,她必须今天把漫画赶出来。 “我说你们两个,能别这么认真嘛,显得我好像很懒似的。” 程麦香埋头看着笔记,没有说话,倒是陆程程笑着说:“佩玲,你怎么过来了?” 阮佩玲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下个周末,学生会组织了全校舞会,你俩可一定要参加,给我撑撑场子。” 陆程程这些日子来,性格是开朗了不少,可唱歌跳舞终归不是她擅长的,忙摇手道:“这个我不行,我不会跳舞。” 阮佩玲霸王似的一摆手,“反对无效,你必须参加。” 陆程程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尤其是拒绝自己好朋友,尽管内心不情愿,苦着一张脸,还是不敢说个不字。 “麦子,你呢?” 程麦香白了她一眼,“你这是跟人商量的意思嘛,分明就是来下命令的,不管别人答不答应,都要去。” 阮佩玲知道程麦香跟陆程程不一样,威逼对她无效,只能利诱。 ------------ 第172章 周敏琦回省城了 “麦子,去嘛,你不知道,这次舞会允许带家属,你想想,你可以带着林嘉余一起来参加舞会,你们俊男美女,肯定能闪瞎全体学生的狗眼。”阮佩玲笑嘻嘻地说,一脸谄媚的样子,连陆程程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阮佩玲的话成功引起了程麦香的兴趣。 她跟林嘉余好像从来没一起跳过舞,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想想朦胧的灯光下,优美的旋律中,她和林嘉余翩翩起舞,那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 “怎么样,麦子,去不去啊?”阮佩玲看出她动心了,忍不住得意洋洋地问。 “去,一定去。”程麦香重重一拍桌子,把正在画画的陆程程吓得一哆嗦。 嘻嘻,从今晚开始,她就要努力教林嘉余跳舞了,想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程麦香就想偷笑。 此时正值中午,林嘉余把一个客人送回家,瞧着暂时没生意,就把三轮车停在树荫里,取出饭盒,坐在车上,抓紧时间吃着午饭。 生意越来越好了,每天他几乎一出车,就有人找上门,托他送人送东西。有些人坐过他车子几次,竟然记住了他,很多时候还跟他预约,给的价钱也不低。 若不是小媳妇规定他晚上七点后必须回家,他都想在外面多待些时候,也能多挣些钱。 更可贵的是,这些客户中是来自各行各业的,林嘉余在接送他们时,也跟他们混熟了,这些都是隐形的人脉,对于他日后做生意都是宝贵的财富。 他正吃着盒饭,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喷嚏,浑身一冷,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气,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 林嘉余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饭,又拿出小媳妇特意给自己备的温水,仰脖喝了,蹬着三轮车又去了火车站。 路上,又停下来接了个活,正好也是去火车站,于是就把那人送了过去。 火车站人来人往,林嘉余把车停在出站口,等着列车到站后,乘客们下车从这里走出。 不过十五分钟,出站口就涌出了一大波人,林嘉余二话不说就迎了上去. 做了这么久,他早就有经验了,他会选择一些背着扛着许多行李,穿着也不错的人招揽生意。 一来,行李不多的人往往回选择相对便宜的公交车,而不愿意花高价坐三轮车。二来,许多贫穷的人即使身上行李多,那只怕宁愿步行,也不会照顾他的生意。 还不等林嘉余跟一位旅客搭讪成功,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熟悉地喊声,“林子,你怎么在这里?” 林嘉余回过头去,立时就瞪大了眼睛,“大周,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敏琦扛着行李,艰难地从汹涌的人潮中挤了过来,原本正在跟林嘉余谈话的旅客有几分不满,“喂,师傅,你到底还做不做生意了?” 林嘉余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师傅,遇到朋友了,下次有机会我免费送你一次。” 那人回头看了看周敏琦,无奈地摇着头走了。 林嘉余接过周敏琦手中的行李,放上了三轮车,又看着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对他说,“上车,咱哥俩好好吃一顿。” 周敏琦也不跟他客气,让车斗里一坐,也不问林嘉余带他去哪,就闭上眼睛躺了下来。 林嘉余把他带进了路边的饭店,点了涮羊肉,又要了两瓶啤酒,把两人面前的杯子都满上,这才对他说,“多吃点,这间饭店的涮羊肉是最出名的。” 周敏琦夹起盘中的羊肉卷,放进滚滚地热汤中,没过多久,鲜红的羊肉就变成了浅粉色,周敏琦一筷子夹起,大口吃进肚里。 两人吃了一阵,又喝了几杯酒,林嘉余这才问道,“大周,你小子不是在广市混吗,怎么又跑到省城来了,在广市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混不下去了?” “滚蛋,你丫才干偷鸡摸狗的事。” 两人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平日里互怼拆台是常事,听林嘉余这么调侃他,周敏琦也没生气,只是闷着头,一个劲地吃着涮羊肉。 直到把盘里的羊肉吃得差不多了,周敏琦这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伸了伸懒腰,“哥们好心,看你一个人在省城混,连个帮手都没有,怕你被人欺负了,没人替你出头,这才特意想办法来到省城,给你当当羽翼。” 林嘉余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哟,这才几天没见,学问就见长啊,还知道羽翼,你小子最好老老实实给我说实话,否则,信不信哥们能让你把刚才吃的羊肉都吐出来?” 周敏琦这才没精打采地说,“别提了,都是我家老爷子给我招来的,要不然,我还真不愿意揽这活。” 原来,周敏琦的父亲是广市一家大型国营企业的高层,恰巧认识当地汽车公司的总经理,广市汽车公司正准备到省城来扩展业务,广市本地人都不愿意来,正发愁该派谁过来,跟省城的人一起来组建这个分公司,正好他爸觉得他总是东奔西跑的,没个定性,于是索性就跟汽车公司的总经理推荐了他。 那总经理也是认得周敏琦的,很认可他的能力,尤其是他跟陌生人打交道的能力,于是二话不说就把他答应了。 周敏琦没辙,毕竟当年他父母能被调去广市,这个总经理也是出了大力的,又跟他爸是大学同学,这个人情总要还,他只得硬着头皮过来了。 “你来省城,没通知这边的人吗,怎么连个接你的人都没有?”林嘉余奇怪地问。 “没,我没通知这边,我就是想过来,先私下看看这边的市场怎么样,心中有了底才方便跟这边的人谈。” 这就是周敏琦的好处,无论做什么事,准备功课一定要做足,把所有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再去做决定。 “那你有住的地方吗?如果没住处,你就先住我那里,毕竟我家里屋子多,你住进来也不挤。” 周敏琦坏笑着说,“不要了,你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我才不去当这个电灯泡呢,省的你到时看我不顺眼,一脚把我踢出去,让我睡大马路,我岂不倒霉。” 林嘉余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脚,“说人话!” 周敏琦悻悻地说,“广市汽车公司在省城给我租了地方,我住在那里就行。” “成,那一会我把你送过去,这几天我也不做生意了,陪你在省城逛逛吧。” 周敏琦瞧了一眼停在饭店外的三轮车,又给两人倒了杯酒,碰杯干了,“林子,你虽然是蹬三轮车,可说到底也是做跑运输的活,要不然你也别蹬这三轮车,挣这点苦力钱了,干脆我跟广市老严说一声,也把你也纳入这个公司,咱哥俩把这分公司一起做起来,你看怎么样?” 林嘉余对他这个提议倒是很感兴趣。 他蹬三轮车,就是因为省城没有广市的汽车公司,能让他去当司机或者是挂靠,他不得不采取“曲线救国”的办法,先蹬三轮车攒够了钱,再去买二手汽车跑运输。 如今广市汽车公司要在省城组建分公司,更难得的是负责人居然是他哥们,这么好的机会他真的不想放过。 等到汽车分公司成立了,他就能开着汽车跑运输,挣到的钱不知是蹬三轮车的多少倍呢。 林嘉余跟周敏琦又碰了一下杯,“成,就这么说定了。” ------------ 第173章 跳舞白痴 晚上,林嘉余把周敏琦请回了家,程麦香见到他也是又惊又喜。 程麦香特意下厨,做了几个好菜,请周敏琦好好地吃了一顿,席间,周敏琦提起邀请林嘉余,跟他一道在东省创立汽车分公司,程麦香更是喜出望外,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房小燕在饭桌上听着三人的对话,他们说的都是她听不太懂得,可是她能明白,三人都是在筹划着自己或是一家人的未来,她也更加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地做事,说不定有一天,她也能成为像他们一样有能力的人。 晚饭过后,周敏琦拒绝了林嘉余和程麦香留宿的邀请,步行返回了住处。 他在省城的房子离林家不到两公里,他也懒得坐公交车,直接走了回去。 送走周敏琦,林嘉余返回卧房,见小媳妇正在埋着头整理东西,他认得那是房小燕白天买回来的,小媳妇说这是服装店开张时候,作为小礼物赠送给买衣服的顾客。 “麦子,这些事情你让小燕去做,不用弄得自己这么累。” 程麦香:“小燕每天给我们做饭,还要做我嘱咐她的事,也不清闲,难得晚上我不上课,就让她好好歇歇。” 林嘉余无奈地摇头,“这到底你是老板还是她是老板,我要是你手底下的员工,可真要高兴坏了。” 程麦香抬头看了他一眼,“当老板的,自然要体恤下属,如果员工不愿意再跟着老板做事,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钱少了,二是受委屈了,你以后要是当了老板,也要记住,好好对待你的下属,不能老是想着怎么让他们为你干活,而是要像家人一样对待他们。” “我能当老板的日子还远着呢,”林嘉余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麦子,我跟大周把汽车分公司建起来后,是不是就该留在分公司好好做。” 程麦香听他这么说,立即明白他是在跟她探讨未来的规划,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小礼物,笑着说,“嘉余,你是怎么打算的?” 林嘉余在她面前素来都是有话就直说,听她这么问,也不回避,而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想长久地待在这家分公司呢?” 程麦香早就猜出他会这么说,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并不喜欢国营企业里的人事倾轧,勾心斗角,而是更向往自己创业,否则也不会放弃刘厂长介绍的机会,而选择自己蹬三轮车了。 “挺好的,”程麦香毫不在意地说,“其实,你这次跟大周创建汽车分公司,除了能帮朋友,也可以把这个当做学习的机会,等到你有了足够的资本和人脉,就可以选择单飞,国营企业本来就不适合你。” “麦子,你真棒!我就是想这么做,看来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林嘉余喜笑颜开,在小媳妇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小媳妇身上幽幽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顿时让他起了绮念。 他二话不说,把小媳妇抱到自己怀里,正想亲上去,不想嘴巴被小媳妇柔嫩的小手牢牢堵住,他不满地瞧着小媳妇,见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林嘉余嘴巴被捂住了,艰难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下周我们学校举办舞会,我答应了佩玲去参加,到时你必须充当我的舞伴,从今天开始,晚上我教你跳舞,现在你就开始学。” 林嘉余一张俊脸顿时拉长了。 尽管他没有上过学,可他也知道小媳妇口中的跳舞,绝不是前些年流行的忠字舞,而是西方的交谊舞。 可从小到大,他就没什么文艺细胞,唱歌跑调,跳舞肢体僵硬,若是让他打拳,估计一天都不累,让他跳个舞,他能直接跪地求饶。 “麦子,你饶了我吧,跳舞我是真不行,别说下周了,就是到下个月,下一秒,我也学不会,你别为难一个文艺白痴。” 程麦香看着他一脸老大难的表情,心中暗暗偷笑,可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成吧,你既然不想学,我也不强人所难。” 林嘉余还没来及高兴,小媳妇的话就好似给他兜头浇了盆凉水。 “我已经答应了佩玲,就不会食言,你既然不去,那我就再选一个男生做我的舞伴吧。” 啥?! 林嘉余虽然不会跳交谊舞,可也知道这种舞是一男一女搂在一起跳,想想不知哪个男人搂着自己的小媳妇跳舞,他就气的青筋直冒,连杀了那个男人的心都有了。 自己的媳妇,凭啥让别的男人又搂又抱,这绝对不行! “好,我学,我学,不就是跳舞吗,别人能学的会,我为什么学不会?” 林嘉余脸上豪情万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去为做多么伟大的事呢。 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 程麦香眯了眯眼睛,狡猾地笑了。 说学就学。 林嘉余按照小媳妇的教导,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左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上,顿时脸又拉长了。 如果他不跟小媳妇跳这个舞,那来当她舞伴的那个臭男人,岂不是也要这样搂着她的腰,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受不了。 “好,就是这样,现在我教你怎么迈步子。”程麦香给他仔细地讲解着,先迈哪只脚,再迈哪只脚。 林嘉余在别的事情上都很聪明,几乎一说就懂,可他是真的一点文艺细胞都没有,小媳妇前边刚讲过的,他转头就能忘,身体的协调性也差得很,不过短短的二十分钟,程麦香就被他踩了好几脚,疼的龇牙咧嘴。 林嘉余心疼坏了,扶着她坐在床上,脱下她脚上的鞋子,轻轻揉着她的脚。 “麦子,我是真的学不会,要不然咱不跳了成不成?” 程麦香好笑地看着他。 以前她无论有了什么困难,他都是一出手,就把问题解决掉,不费吹灰之力,她一直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没想到,他也有短板,而且为了逃避自己不擅长的事,竟然还学会了耍赖。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退缩。 “行了,我的脚没事,咱们继续跳。” 程麦香硬是把装死的林嘉余拽了起来,“注意听我的节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整整两周,林嘉余晚上都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中,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天都亮着,他也不用接受小媳妇的魔鬼特训。 难得看见他一副死样,周敏琦也忍不住调侃他,媳妇教他跳舞,又不是跳楼,这样的好事换成是他,估计晚上睡觉都会笑醒,可他却跟受酷刑一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程麦香的特训多少也起了作用,尽管跳起舞来,林嘉余的身板仍然僵硬,动作好似机器人一样,不过总算是学会跟着节奏迈步子,倒也没再踩程麦香的脚。 周六很快就到了。 舞会定在了下午六点。 程麦香下午四点后就没了课,她回到家里,跟房小燕一起早早就做好了晚饭,等着林嘉余回家吃晚饭,换好衣服就去学校。 “小燕,你要不要一起去,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程麦香道。 房小燕吓得赶紧摆手,“别,麦子姐,你让我干什么活都成,千万别让我去跳舞,我没姐夫聪明,他学的都那么艰难,我肯定怎么学也学不会的。” ------------ 第174章 舞会 这半个月来,房小燕亲眼目睹了林嘉余学舞过程中的种种挫折,对他深表同情,也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去学这种折磨人的东西,是以程麦香私下劝了她好多次,她都毫不犹豫就拒绝。 “不会跳舞,去玩玩也成啊。” 程麦香觉得房小燕的生活太单调了,上周把开店用的东西都买齐全了,趁着白天全部整理完毕,晚上天一黑就睡觉。 这几天程麦香从图书馆给她借了几本小说和连环画,她也不太有兴趣,不过晚上多少有些事情可做了。 到了这周,白天她没什么事,程麦香让她出去逛逛省城,她也不是很起劲,不过出去了两天,就觉得浪费时间,剩下的日子就在院子里给菜浇水除草,正巧林清菀那边送来了些花草,她就又埋头种花养草,忙的不亦乐乎。 “不用了,麦子姐,我今天收到制衣厂寄来的衣服了,正好趁着今晚,我好好整理整理。” 这孩子也太勤快了。 “小燕,衣服你留着,明天我休息,跟你一起整理,咱们服装店开张,要到下个周末呢,你不用这么着急。” 房小燕笑笑没说话。 麦子姐对她这么好,免费供她吃住,连她去逛省城,都担心她钱不够,私下塞钱给她,她如果不勤快点,还像什么话。 “大周,我说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做,跟着我回家做什么?” 门口传来林嘉余气咻咻的声音,听着似乎极为不爽。 程麦香向门口看去,果然见林嘉余黑着一张脸,后头跟着一脸好事的周敏琪,似乎是存心来看他出糗的。 “嗨,麦子,我也想去你们学校的舞会凑凑热闹,欢迎我去吗?”周敏琪促狭地挤着眼睛。 “欢迎欢迎,难得有自告奋勇的人,佩玲她肯定高兴死了。”程麦香笑着说。 周敏琦一愣,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突然想起林嘉余结婚那天,抢他自行车,在酒桌上威胁黎书记的那个女孩子。 “原来这舞会是那个女侠办的?”周敏琦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那我更要去捧场了。” 无视林嘉余的臭脸,周敏琦硬是在林家吃完了饭,程麦香督促着林嘉余换好了衣服,三人一起来到了省城大学。 舞会安排在校园北面的小广场,学生会特意从学校借来了音箱,安置在广场上,播放着优美的歌曲。 三人一路走过来,进许多学生都三五成群,向着学校北边走去,还有人在路边宣传。 “学生会在小广场办舞会,可有意思了,快去看看吧。” 周敏琦笑着说,“女侠还是有几分能耐的,把活动搞得声势这么大。” 三人来到小广场,袅袅的乐声盘绕在广场上空,广场上,一对又一对在跳着交谊舞。 昏黄的灯光下,舞池里的人翩翩起舞,青春的脸庞上笑容飞扬,欢声笑语此起彼伏,让人感觉自己似乎也年轻了不少。 三人都是俊男美女,在广场上站了片刻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就有不长眼的男生走过来,想邀请程麦香跳舞。 林嘉余一个眼神杀把那男生瞪了回去,“我是她舞伴。” 男生看了看高大俊朗的林嘉余,又看看一脸坏笑的周敏琦,只得摸摸鼻子走开了。 倒是一个看上去还漂亮的女生走过来,邀请周敏琦跳舞,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程麦香看着周敏琦似模似样地带着那个女生在舞池里旋转个不停,不禁好奇地说,“大周跟谁学的,这舞跳的可以啊。” 林嘉余的脸瞬间又黑了,他学了半个月,常从小媳妇嘴里听到的永远是“就这样吧”,“对你不能要求太高”,可大周这臭小子一跳,就被小媳妇夸奖还可以,他真心觉得不服。 “那咱俩也跳跳吧。” 到底学了将近半月,如今看别人跳的都那么好,他难免也有些跃跃欲试。 “好啊。”程麦香巴不得他说这句话呢。 林嘉余搂着小媳妇,一个旋转进了舞池,跟着优美的华尔兹音乐,踏着节奏,慢慢地跳着。 昏暗的光线下,小媳妇原本白皙的脸庞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看上去更加神秘美丽,她微微笑着,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让他的心不禁砰砰狂跳。 他搂在她腰上的手渐渐加力,原本两人握着的手也变成了十指相扣,程麦香缓缓地把头藏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而他的双手也环上了她的腰。 小媳妇身上的馨香不绝地钻进了他的鼻子中,如果不是这里人多,他真想搂住她狂亲,他强忍着心头的悸动,低哑着声音说,“麦子,咱们回家好不好。” 两人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见音乐,只是抱在一起,缓缓地移动着脚步,感受着彼此。 程麦香很少听到他这么对自己说话,心头狠狠一跳,就想答应他的要求,突然周围的人群响起一阵热烈地掌声。 “好,跳的好,跳的太好了!” 两人吃了一惊,同时抬头看去,只见舞池中央有两人正随着快节奏的音乐,疯狂地旋转。 两人的舞步轻快从容,舞姿优美,配合默契融洽,看上去像对恋人,在舞池中翩翩飞舞。 “怎么是他俩?”林嘉余看清跳舞的竟然是吴家栋和赵琳琳,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 程麦香也吃了一惊,原本不过短短的两个多月,两人竟然又在一起了,从跳舞的熟稔程度来看,两人绝不是临时约好的,而是在一起跳了很久了。 “想不到兜兜转转的,两人又在一起了。”程麦香好笑地说。 看来两人还真是有缘分,或者说初恋永远是每个人心头的白月光,纵使隔了无数人和事,还是抹不去心头的那份执念。 林嘉余对两人的事全无兴趣,只要吴家栋不来骚扰小媳妇,他爱跟谁在一起都跟他无关。 程麦香的肩膀上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见阮佩玲和陆程程正含笑看着她。 “你俩没舞伴?”程麦香好奇地问,又看了一眼刚跳完一曲回来的周敏琦,笑着说,“大周,跟我朋友跳一曲吧。” 周敏琦笑了笑,冲阮佩玲伸出了手。 阮佩玲跟他也是老相识了,再加上性格开朗大方,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去了。 余下陆程程一个人。 “程程,咱俩一起跳一曲吧,我跳男步,你跳女步。” 虽然知道陆程程对林嘉余不会有意思,可她也不愿林嘉余跟别的女生跳舞,她心里可不会舒服的。 陆程程笑着摇头,“我不会跳舞,你跟你对象跳吧。”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旁边有人呵斥,“喂,机器不能乱摸,你关了音乐,别人就没法跳舞了。” 两人同时朝放音乐的地方看去,见一个男人正在跟负责看管录音机的同学在争执,突然,那个男人一脚飞起,把那位同学踹开,一巴掌把录音机给摁上了。 音乐戛然而止,正在跳舞的学生们纷纷朝录音机那边看过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文征,怎么是他?”林嘉余奇怪地问。 好嘛,这下子热闹了。 刘文征一脚踩上放着录音机的凳子,高声叫嚷着:“老子要找赵琳琳,这个女人耍弄老子的感情,哄得老子把儿子弄没了,亲手把她送进了大学,她在大学不好好学习,竟然勾三搭四,给老子头上戴绿帽子,老子今天就是来教训教训这对狗男女,其他不相干的人统统走开。”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虽然大学里不乏进了学校就跟家里的对象离婚的事,可赵琳琳是头一个被对象找上门,而且在大庭广众下痛骂的学生,尤其还是个女生。 许多学生都凑在一处,议论纷纷,也有人上前劝刘文征不要胡闹,有话好好说。 ------------ 第175章 受伤 赵琳琳见众多同学对她指指点点,哪里能忍受得了这种羞辱,虽然刘文征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把她从是非地带离,但是她从来就没把这个乡下人放在眼里。 更要紧的的是,以前这个人在她面前,永远是伏低做小,说话都不敢大声,今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揭自己的黑料,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冲到了他跟前,大声反驳说,“刘文征,从牛丽娜怀了孩子开始,我就跟你一刀两断了,其实严格来说,咱俩从来就没拿过结婚证,法律上根本不承认我们是夫妻!我不过顾全你的面子,这才要求两人离婚,咱俩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你跑到这里来闹什么闹!” 对于刘文征来说,牛丽娜的事确实是个洗不清的黑点,他也一直认为,赵琳琳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要跟自己断绝关系,所以这一年来,无论赵琳琳跟什么搅在一起,他都是去找那个男人的麻烦,从来不跟她计较,就是想留一丝余地,两人好有复合的机会。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几次三番的纠缠,早就把赵琳琳搞得不胜其烦,她为了彻底摆脱他,来到省城后,竟然头脑发昏,给他寄去了一封信。 在信里,她直接坦诚地告诉他,她从来对他就没有过感情,对他就是利用,就连牛丽娜拿着医院报告,闹上刘家的事,也是她刻意教牛丽娜的,为的就是利用这件事来摆脱他。 刘文征看过信后,整个人就直接炸了,他为了她,连自己没出生的孩子都没留,无论她给他带了多少顶绿帽子,他都咬着牙忍了,没想到还是换不回她的心,到头来鸡飞蛋打一场空。 尽管有家人看着,可他还是趁机溜了出来,跑到省城来,就是来找赵琳琳说个清楚。 赵琳琳的话成功地在学生中引起了同情,毕竟刘文征跟赵琳琳结婚了,还跟别的女人又有一腿,赵琳琳跟他离婚自然说的过去。 刘文征见她三言两语便扭转了情势,不禁又羞又气,尤其是看到见了他一贯低着头的吴家栋也轻蔑地瞧着他,更让他火气腾腾直冒。 他转眼看到了正在看热闹的程麦香和林嘉余,心念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林嘉余见他目光向这边瞟过来,便明白他想借着麦子和吴家栋的事,来让学生们知道赵琳琳曾经做过的丑事,立即怒气勃发。 程麦香和吴家栋的那场婚礼闹剧,虽然错全部是赵琳琳和吴家栋的,可这些学生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今听了刘文征这一鳞半爪的话,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到时,赵琳琳的名声是毁了,可麦子也要跟着遭殃,在学校里被人指指点点,他绝不能容忍。 林嘉余右脚一点,右腿发力,破空声中,一块石头凌空飞出,一下子打在刘文征的腿上。 刘文征正得意洋洋地,还不等他开口,突然腿上一阵剧痛,身子一歪,扑通一声从凳子上栽了下来。 正在此时,得到消息的陶志云也赶了过来,跟阮佩玲一起上前,准备把闹事的刘文征赶出去。 忽地一下,刘文征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随手一挥。 阮佩玲离得他很近,只见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身子站立不稳,好似有人从身旁硬是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栽倒在地。 等到听到周围学生一声惊呼,这才看清,危机关头,竟然是周敏琦救了她。 可他能把她推出去,自己却来不及避开,手臂上被刀子狠狠划了一道。 这个季节天气热,周敏琦只穿了薄薄的衬衣,被锋利的刀子一划,衬衣立时破了一个大口子,胳膊上的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染红了衬衣。 刘文征本来只想拿刀子吓吓人,没想到真的闹出了流血事件,别人没吓着,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他赶紧把刀子扔在地上,喃喃自语地说,“不管我的事,是他自己要凑上来的,是他自己碰到刀子上去的。” 阮佩玲是个火爆性子,一见刘文征闯了祸还不道歉,只是在不停地推卸责任,当即怒气丛生。 她冲上前,抓住刘文征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还边喊着,“他自己凑上来挨刀子的是吧,现在你也凑上来挨姑奶奶的拳脚,哼,你个王八蛋,我打死你。” 林嘉余和程麦香正忙着给周敏琦裹伤口,本来林嘉余也要狠狠地教训刘文征,替他出口恶气,见阮佩玲母老虎的架势,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周,要不要我上去帮帮忙?”林嘉余问道。 周敏琦看着抱着头,老老实实挨打的刘文征,哼了一声,“不过一个怂货,连个女孩子都不如,何必去弄脏自己的手?” 程麦香眼看着再打下去,会闹出事来,赶紧跟周围的同学拉开阮佩玲,阮佩玲怒气未消,恶狠狠地说,“你给我马上滚,否则我就报公安了。” 刘文征知道这次惹了大祸,在省城他没有人脉,一旦进了公安局,只怕就难出来了,只得狠狠地瞪了赵琳琳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周敏琦受了伤,林嘉余和程麦香也不打算待下去了,阮佩玲也跟陶志云说了一声,跟着三人出了学校。 “都是赵琳琳这个混蛋,惹了这样的事,到头来,竟然还要咱们给她善后,你是没看见咱们临走时,她那个得意的样子,我看了就有气。” 坐在程家堂屋里,阮佩玲望着周敏琦缠着纱布的胳膊,心头的愤恨又涌了上来。 程麦香轻轻笑了笑。 赵琳琳能不得意嘛,刘文征这次来,就是想把她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部都说出来,让她在省城大学身败名裂,可这些事也牵扯到自己,林嘉余自然不会让他说出来,不但要阻止他,还要帮她把他赶出校门。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个大麻烦,还在同学中树立了受害者的形象,怎么看,都是赚大发了。 “放心吧,林子可不是吃亏的人,他肯定会把这个场子找回来的。”周敏琦跟林嘉余做朋友那么久,自然了解他的秉性。 “信不信,他一定有法子,让刘文征达到他的目的,现在他一准去找刘文征了,教他怎么搞垮赵琳琳的名声。” 方才周敏琦的伤一处理完毕,他就急匆匆地出了门,程麦香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也没多问。 阮佩玲听他这么说,胸中的怒气才算消了不少,“这还差不多,如果今天的事让赵琳琳赚了便宜,我一口老血吐出来。” “女侠,你可真了不起,方才对着刘文征就是一顿胖揍,我看他走的时候,脸都肿起来了。” 周敏琦瞧着一脸怒气的阮佩玲调侃着。 阮佩玲一张俏脸瞬间红了红,接着气哼哼地说:“他伤了你,我是在给你出头,你竟然还取笑我,好心没好报。” 周敏琦自打认识阮佩玲以来,见惯了她一副假小子咋咋呼呼的个性,头一次见她露出女孩子特有的娇羞,倒是一时看傻了眼。 没过多久,林嘉余从外面回来了,对三人说道:“你们等着吧,明天就有好戏看了。” 阮佩玲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接连发问,“什么好戏,你刚才是不是去找刘文征了,你要他怎么做?” 林嘉余只是笑笑,“我说了,你明天就知道了。” ------------ 第176章 身败名裂 阮佩玲对林嘉余故意卖关子的行为大为不满,周敏琦倒是站起来,对她说,“行了,女侠,天也不早了,你别赖在人家里,打扰人家休息了。” 周敏琦原本想带她一道走,可阮佩玲却撅着嘴说,“我不回去,这么晚了,也没车回家了,我可不想回宿舍,去看赵琳琳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今晚就跟小燕凑合一晚。” 说着,阮佩玲拉着房小燕的手,故意可怜巴巴地说,“小燕,你不会嫌弃我跟你挤一张床吧?” 房小燕急忙摇头,“怎么会呢,我能有个伴,不知道有多高兴。” 周敏琦见状,也不再多说,跟众人告辞后,便要离开。 阮佩玲在他身后嘱咐了一句,“记住,受伤的地方暂时不能碰水。” 周敏琦没有回答,只是在身后摇了摇手,以示感谢。 阮佩玲和房小燕回屋后,程麦香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托着腮问道,“你到底给刘文征出了什么主意,说出来听听。” 林嘉余坏笑着,眉眼狡猾得像只狐狸,“你明天就知道了,我肯定不会让她讨了好去,连同上次在林文高中的账,我会一股脑的还给她。” 程麦香看他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竟然开始为赵琳琳担忧起来。 程麦香看他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便知他此次定然出了大招,只怕赵琳琳要倒大霉了。 第二天,程麦香和阮佩玲一进省城大学的校门,就见陆程程迎了上来,“你们两个怎么才来,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是不是跟赵琳琳那个混蛋有关系?”阮佩玲迫不及待地问道。 陆程程佩服地看了她一眼,“佩玲,你真了不起,竟然一猜就中,确实跟赵琳琳有关。” “赵琳琳又闹出什么事了?” 不知为何,阮佩玲现在对赵琳琳厌恶至极,巴不得她倒大霉,再加上昨晚林嘉余的话成功地吊起了她的胃口,她现在急不可耐地想知道,林嘉余到底使了什么招数来对付她。 “今天一早,有同学发现,学校宣传栏里张贴了一封赵琳琳写的信,从内容上看来,是写给昨晚来学校闹事的那个刘文征的,信里她把自己做的事都复述了一遍,而且还特意强调了她是在利用刘文征。不光是校宣传栏,各系的教室门口都贴着这封信,这下子赵琳琳和刘文征的事,算是在学校里彻底闹大了。” “信?”程麦香奇怪地问,“是赵琳琳亲笔写的吗?” “学校宣传栏那封信上的字,确实是她的笔迹,别的地方贴的,都是其他人抄的,不过信的内容是一模一样的。” 陆程程跟赵琳琳同一个宿舍住了不短的时间,自然是认得她的笔迹的。 阮佩玲抚掌大笑,“麦子,原来你老公是鼓动刘文征趁着夜里没人,在学校里贴大字报了,哈哈哈,这办法好,这办法真好!” 程麦香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过去那十年里,如果想要搞臭一个人,贴大字报几乎成了屡试不爽的办法,想来林嘉余也被人贴过不少大字报,所以他也鼓动刘文征用了这样的方式。 不过,他到底比别人棋高一着。 别人贴大字报,都是自己给举报的人加罪名,可这次他让刘文征贴出来的,是赵琳琳自己的亲笔信,这比什么指控都有力,简直等用于赵琳琳公开承认了刘文征的。 阮佩玲素来好事,赶紧拉着程麦香,赶到校宣传栏那里,果然,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学生,人人都在读着赵琳琳的那封信。 时间还太早,没有老师出面来撤下信,相信这就是林嘉余的目的,打了个时间差,保证了大多数学生都能亲眼看到这封信。 阮佩玲费了老大的劲,才硬是杀出了一条路,挤到了前面,开始逐字逐句地读起了信。 程麦香也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遍,她对赵琳琳的那些过往不感兴趣,只是对牵扯到自己的那部分看的很仔细。 她相信,以林嘉余的谨慎,肯定看了这封信,把信上牵涉到自己的部分想办法掩盖掉了。 果然,提到吴家栋跟自己婚礼的那部分,自己的名字被涂黑了,几乎看不清楚任何一个字,不过想来学生们对这个涂掉的名字也不感兴趣,信里爆出来的事,就够学生们议论的了。 阮佩玲一字一句地读完,又拉着程麦香挤出了人群,意犹未尽地想着方才读到的内容,好笑地对程麦香说,“赵琳琳可真行啊,她竟然背着刘文征搭上了这么多人,进了学校后又跟吴家栋混到一块,难怪昨晚刘文征都快气疯了。” 程麦香也摇头。 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 这封信想来是她用来刺激刘文征,逼他跟她分手的,没想到却被反摆了一道,成了认罪书,被光天化日之下处刑。 想起前世看过的那本书,赵琳琳在省城大学跟吴家栋搞在一起,程母得知后大怒,于是带着原主到学校来,当着众人的面把赵琳琳痛骂了一顿,让她身败名裂,最终远走他乡。 没想到,这一世,也是一样的结果,只不过这次搞臭她名声的,成了刘文征,不过也间接跟她有关系。 “唉,我突然发现,你家林嘉余真的是个厉害人物,一出手就能让人一败涂地,全无翻身的可能,我都庆幸是你的朋友,要是你的敌人,只怕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阮佩玲故意装出心有余悸的样子,逗的程麦香笑了。 “行了,聊完了八卦,咱们该去上课了,别忘了你是学生。” 两人匆匆分手,程麦香跟陆程程一起来到教室里。 “麦子,程程,你们跟赵琳琳一个宿舍,宣传栏里贴出来的信,到底是不是真的?” 两人一进门,就被班里的女生团团围住了。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程麦香笑着说,“我俩都不在宿舍住,跟她不熟,她的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女生们见她俩不肯多说,也不好勉强,只得又聚到别处聊,不外是讨论赵琳琳在信中披露出来的那些事。 一连几天,赵琳琳的信都是热门话题,如果省城大学也搞个热门话题排行榜,赵琳琳的事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那封信在事情闹大后,就被人撕掉了,各院系门口的信,也被清理掉了,可这根本于事无补,因为信的内容早就随着看过学生的口口相传,让更多的学生都知道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赵琳琳平日里清高得很,跟本系同学的关系很差,尤其是她喜欢出风头,本系的女生都很讨厌她。 在这个关键时刻,根本就没有人帮她,反而纷纷盖章,说信就是赵琳琳写的,她们认得她的笔记,这等于变相地承认,信上所写的都是事实。 这下子,赵琳琳在省城大学简直声名狼藉,几乎跟水性杨花联系在一起,没多久校学生会就贴出了告示,开除了赵琳琳学生会的职务。 “你们是没看见,那天赵琳琳一到学校,看见了这封信,整个人都傻了,脸白的像个鬼似的,连课都没上,就背着书包哭着跑回了宿舍,正巧我回宿舍拿东西,看她在宿舍里赌气摔东西,砸了一地。” 阮佩玲倒真不愧是个做记者的,一边吃饭一边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她这几天都在追踪事情的最新进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陆程程吃了一口菜,问道,“那吴家栋呢,他没站出来帮赵琳琳说句话?” “嘁,那个缩头乌龟,”阮佩玲鄙夷地说,“事发后,他就脖子一缩,躲得赵琳琳远远的,恨不得装出不认识她的样子,别说给她说句话了,反而在拼命澄清,自己对她的所做所为一点也不知情,真是让人瞧不起。” “怎么能这样?”陆程程不满地说。 “他就是这样的人。”程麦香言简意赅。 “还有啊,”阮佩玲继续说道,“今天我听历史系的人说,赵琳琳今天跟学校申请了休学,准备要搬出学校了,看来她要等几年后再回来。” 程麦香不禁想起了那本书中对赵琳琳的交代,她从省城大学离开后,很快又搭上了一个有钱人,帮她办理了出国手续,跑到国外念书去了。 不知道等到她回来,是不是已经功成名就,还会不会再对吴家栋那么意难忘。 不管怎么样,那都不关自己的事了,反正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跟吴家栋搅在一起,这辈子有了林嘉余,她就知足了。 ------------ 第177章 服装店开业 五月二十号,程麦香的服装店正式开张。 店门前头,铺着一条红地毯,地毯尽头,用气球扎成了一个拱形门,门里放着四个漂亮的花篮。 这个年代,还不流行送花篮,倒是程麦香跟阮佩玲和陆程程做了四个,林清菀手巧,用竹篾子编了四个精致的小篮子,三人跑到野外摘了不少带枝叶的花朵,一个个摆满了小篮子,成了四个美丽的花篮。 最吸引人眼球的,莫过于服装店门口东边的桌子旁放着的自行车,桌子上的小收音机,另外还有从港城寄来的点心,这些就是今天抽奖的奖品。 阮佩玲从别的大学里,找了十个人来帮忙,两个安排在门口,发传单迎客,另外两人帮助客人抽奖开奖,另外六个人分散在附近几个路口,给过往行人发传单,务必让今天来逛街的人都知道,附近有家名为“嘉香”的女装店开张了。 这些行销手段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 很多人本来就爱凑热闹,再加上今天是周末,见这边搞得这么隆重,都纷纷凑了过来瞧,也有很多人是被宣传单上的活动吸引过来的。 这个时代国人买衣服,大多都是去供销社, 算起来,嘉香服装店还算是省城开张的第一家私人服装店,程麦香把服装店布置得跟供销社不一样,把许多衣服搭配好了,高高地挂了起来,让人一进店就能发现,不少女生进来一眼就看中了。 不管什么年代,女人都爱美,也有欣赏美的眼光,更何况程麦香的眼光超越她们那么多年,感觉随便一件衣服,都比她们身上的衣服都时髦了很多。 “这件蓝色长裤真好看,同志,我家里还有一件红色的衬衣,你觉得搭配起来好不好看?” 一个女生指着墙边的一套白色荷边衬衣和粉蓝色修身长裤,其实整套衣服她都很喜欢,但是价钱有些贵,她舍不得,就想着只把裤子买下来,回去自己搭。 “红色,哪种红色,比哪种红色怎么样?”程麦香指着墙上的一件红色连衣裙问道。 “比这个颜色要深一点。” “这个颜色会跟这个蓝色形成撞色,搭配起来效果比较差,你可以换成白衬衣,就算是宽大的也不要紧,把下摆塞进长裤里就行,这裤子腰身不肥,不需要扎腰带。” 女生没有白衬衣,明显陷入了纠结。 正在这时,旁边一位客人笑着说,“这套衣服确实不错,同志,能让我穿上试试吗?” 房小燕赶紧过来,用取衣杆把衣服拿下来,带她去了试衣间。 没过多久,那个客人就从试验间里走了出来,在服装店里的穿衣镜前,照了起来,这身衣服确实洋溢着青春活力,一穿上,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好了,她非常满意,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下了这身衣服。 而方才犹豫的那个女生,见到了衣服穿在真人上的效果,忍不住咬咬牙,也花钱买了一身相同的。 服装店里的客人实在太多了,程麦香、阮佩玲和房小燕在接待,陆程程忙着在收银台结账,四个人忙的就像陀螺一般,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个年代,买衣服都要布票,而每年发的又少,家里每人买一件衣服都不够,程麦香的店就抓住了这一点,不收布票,但是价格定的比供销社的要高,可是胜在衣服款式新颖,很多人还是很愿意光顾。 客人一多,试衣间就忙不开了,许多人选好了衣服,都在外面等着,程麦香索性从家里拿来一块床单,又围成了一个临时的试衣间,顿时减轻了客流量。 “同志,麻烦结账。” 一大堆衣服摆上了收银台,看来这个客人是个有钱人。 “好,您稍等。”陆程程客气地说,一边帮客人叠着衣服一边说:“连衣裙八块,衬衫五块,修身裤七块,短裙六块,一共二十六块,你买了四件衣服,如果能负担得起,倒不如再买一件,就能送你一件衣服,而且这样还凑够了五十元得消费,会给你减去五块钱,就相当于四十多块钱,买六件衣服了,真的很划算。” 这些办法都是程麦香想出来的,当初她和阮佩玲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懂她的这些道道,不得不佩服她就是鬼主意多。 “真的,那如果我花够一百块呢,会不会减的更多?”那客人兴奋地问。 “当然,买够八件送两件,满一百块减十块,以此类推。”陆程程笑着说。 “啊……那我再看看。”客人立即又回去选衣服了。 没过多久,那客人又抱了一堆衣服过来,程麦香跟着过来,帮着把衣服叠好了,用纸袋把衣服装了起来。 陆程程算好账,又给她开了凭证,“你拿着这张票,去门口找那位短发的女同学,她会让你抽奖,今天的头等奖可是自行车,祝你好运。” 客人拿着一大叠纸袋,兴冲冲地向门口走去。 这辆自行车是程麦香从卫凌诚那里拿到的票买来的,作为特等奖,一等奖是收音机,二等奖是港城的点心,三四等奖是店里的衣服,可以让客人选一件指定价格的衣服,末等奖是也是安慰奖,是房小燕从百货商场买来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但是也算个意思,不让客人空手而归。 果然,白送的东西,谁都不嫌弃,就算是末等奖,很多客人依然笑逐颜开地离去了。 “同志,帮我算算这些要多少钱?” “同志,这件裙子有绿颜色的吗?” “同志,这几件衣服都麻烦给我包起来吧,我都要了。” 客人太多,忙的团团转。 送走一拨客人,几个人勉强喝了口水,还没来得及休息,又进来一批人。 “同志,能直接给打个九折吗?”一个客人抱着四五件衣服问道。 程麦香微笑着说:“对不起,这位同学,我们的活动规定就是这个样子,你已经买了巫见了,随便再选一件衣服就能凑够五十块,可以减你五块钱,相当于最后那件衣服就是白送的。” 说着,从墙上取了一件黑色长裤,“你看这条裤子怎么样,做工精细,样式也很新颖,只要六块钱,相当于你只花一块钱,就买了一条裤子,很划算的。” 先前,程麦香把活动细则拿给陆程程和阮佩玲看时,阮佩玲就提出这样的疑问,毕竟买五件衣服送一件,跟打个九折没有多大区别。 其实这是完全不一样的,直接打九折,就等同于客人买一件衣服就要九折。但是如果满五十块减五块,客人就必须买够五十块才能减免,如果买了四十多块钱的东西,再加一点就能减五块钱了,客人肯定会不甘心,想尽办法凑够一单。 可是客人看中的衣服,并一定就正好满五十块,很多时候都会超出几块钱,这样既多卖了一件衣服,也多赚了一点钱。 这些都是未来社会中很常见的销售手段,程麦香也经常这样促销店里的衣服,如今拿到这里来用,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果然,那个客人听程麦香这么说,仔细看了看那件黑色长裤,摇摇头,又在店里选了一件八块钱的连衣裙,欢天喜地地让陆程程给结账。 陆程程微笑着开了单子,递给了她,笑着祝福她,“祝你好运。” ------------ 第178章 抽奖 一直忙到上午十二点半,店里的客人才算是基本走光了。 店里的每个人都精疲力竭,坐在那里直喘气,程麦香笑着说:“大家伙辛苦了,我大姐给大家准备了午饭,大家先坐下来,吃完饭后,下午还有得忙呢。小燕,去把那些发传单的同学都找来,咱们一起吃。” 林清菀在一进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把炒好的饭菜端上来桌,菜色齐全,有鱼有肉,很是丰盛。 天气太热,林清菀原本还打算预备稀饭,可程麦香却拒绝了,她事先买了二十几瓶饮料,放在桌子上。 果然,每个人累了一上午,根本就不想喝那些热稀饭,看见桌子上冰凉清爽的饮料,直接起开,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饭菜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做。”林清菀笑着问道。 “够了够了,这都吃不完呢。”众人都齐声说道。 吃完饭没多久,客人又源源不断地进店,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程麦香招手让房小燕离自己近一点,小声地说:“你把一等奖的奖券,悄悄塞进那个抽奖箱子里。” 上午程麦香根本就没把特等奖和一等奖放进去,就怕早上一开业,就被别人抽走了,活动要整整搞上一天,她还拿什么吸引人? 现在已经十中午了,如果抽中了,正好大肆宣传,搞一波噱头,吸引更多的客人。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客人抽中了收音机,偏偏那个客人只买了两件衣服,不过花了十几块钱,就白白得了个五十多块钱的收音机,一下子轰动了整条街上的人。 抽了一上午的奖,大多数人得到的都是三等奖四等奖,后来好不容易有几个抽中了二等奖的,可一等奖和特等奖始终都没见踪影,很多人都猜测,不过是拿来哄弄人的,根本就不会有人抽中。 可这一下,众人都相信了,既然一等奖都现身了,特等奖也是真的。 “快快快, 快去买衣服,买了衣服就能抽奖啊。” “是啊,听说有人只花了十几块钱,就抽中了五十多块钱的收音机,这运气这真好。” “那咱也进去试试,说不准就能有个好手气呢。正好夏天也到了,我也想买身裙子穿,就在这家店买吧。” 客人一波波地往店里涌,几个人几乎忙的脚不沾地,陆程程那边也是不停地收钱开单子。 “啊,我中奖了,我中奖了。”店外有个男人大呼小叫起来。 方才有人中了一等奖,此时听有人高兴地大叫,许多人心中一紧,都以为特等奖被人抽走了,纷纷涌出去,见那个男人正拿着一盒港城的莲蓉点心,兴奋地手舞足蹈。 尽管不是特等奖,可还是挺让他开心的,毕竟这些点心在市场上可是难得一见,能抽中了这个,回家老婆也是会好好奖赏他的。 众人这才放心地回到了店里,继续选购衣服。 过了没多久,房小燕突然跑了过来,“麦子姐,那条粉色连衣裙没有了。” 程麦香惊讶地问:“仓库那边看过了吗?” “我跟林大姐看过了,仓库里确实没有了。”房小燕很担忧,她有些后悔,当初来省城,自己的东西应该少带点,多带些衣服,如今衣服都卖没了,客人一旦生气了,可怎么办。 可巧有个女生选了唯一的粉色裙子,正从试衣间走出来,程麦香拍拍手,指着那个女生身上的裙子大声说:“各位顾客,这条裙子我们店里已经没有存货了,这位同学身上的是最后一条,大家如果选中什么衣服就快点,否则很可能别的衣服也会卖光。” 程麦香这是故意在制造紧迫感,这是后世常用的饥饿营销,很多犹豫不决的人,一听自己看中的东西快没了,就会下定决心出手。 果然,那个女生一听这是最后一件,都没好好在穿衣镜前看看,直接穿着裙子就去付了钱,而其他的客人也生怕自己看中的衣服没了,急忙过去埋单。 一直忙到快下午四点,程麦香眼见一位买了一百多块钱的客人要去抽奖,这才悄悄把特等奖的奖券放了进去,果然,那位客人抽中了特等奖。 那个抽中特等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衣服是买来给正在上高中的女儿穿的,本来她就是纯粹来买衣服的,没想到自己竟然抽中了自行车,立时笑得合不拢嘴。 程麦香让房小燕把自行车推了过来,很多围观的客人都眼热心跳,程麦香笑着提议,“来,咱们给这位客人鼓鼓掌,祝贺她有这么大的运气。” 在场的人都啪啪啪地鼓掌。 那个女人笑得嘴都快裂到耳边了,对着众人团团鞠躬,“谢谢大家。” 说着,把纸袋夹在自行车后座上,骑上车子扬长而去。 特等奖已经被抽完了,许多冲着这个奖项来的客人没了指望,都纷纷离开服装店,店里顿时觉得冷清了不少。 不过,想要买衣服的人依然不少,几个人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半,店里才彻底清净下来。 几个人往沙发上一坐,累的瘫倒在沙发上,不愿说一句话。 程麦香看着服装店里许多衣架都空荡荡的,欣慰地笑了。 临时工也聚集在服装店,等着程麦香给她们结账。 原本阮佩玲在招人时,说好的一天五块钱,可今天生意的热火,远远超过了程麦香的想象,她又每人给多加了两块钱。 “感谢各位帮忙了,这两块钱,就算我请大家吃晚饭了。”程麦香笑着说。 几个临时工都大喜过望,连声道谢,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服装店。 阮佩玲好似一滩烂泥一样,嘴里却没停下,“麦子,快算算,今天挣了多少钱?” 陆程程是负责收银的,她方才就把这一天的收获算了一遍,此刻听阮佩玲这么问,立即就答道,“今天的营收大概是六百五十三块。” “嚯!”阮佩玲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这么多,一天就六百多,这一个月下来,怕不是有两万块,一年二十多万,麦子,你发了。” 房小燕听到这么多钱,也是悚然一惊,她知道今天挣得多,可没想到会这么多。 程麦香笑了笑,“这不过是今天搞活动,才会吸引这么多人,等没了活动,每天的营收也就今天的三分之一多一些。” “那也不错啊,将近三百块了。”阮佩玲掰着指头给她算账,“你看,这店是你自己家的,不用出房租,衣服直接从制衣厂拿,再加上人工,这销售额的百分之八十肯定是归你的。不行,不行,你能挣这么多钱,必须要请客。” “好,我请客,今晚我也不做饭了,大家一起到饭店里好好吃一顿,就算是庆祝新店开张大吉。” “好啊!”阮佩玲欢呼起来。 等到林嘉余从外头回来,于是一行五人一起来到省城的一家大饭店,阮佩玲也不客气,点了好多好吃的菜,狠狠地宰了程麦香一顿。 饭店鱼贯地端了上来,程麦香还特地开了一瓶啤酒,给每个人的酒杯都满上。 “今天高兴,大家都好好喝一杯,祝我的服装店越来越红火,佩玲能成为全国著名的记者,程程能成为全国著名的漫画家。” 程麦香兴高采烈地说着,见房小燕羡慕地看着每一个人,于是又说:“祝小燕成为服装连锁店的总经理。” 服装连锁店的总经理?房小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职位,可想来一定是很厉害的。 阮佩玲促狭地说:“麦子,说了一圈了,怎么没提提你老公,他将来会是什么样?” 程麦香看向林嘉余,明亮的灯光下, 他深邃的五官显得格外英俊。 “他,他当然是全国最大的集团老板了,生意遍布全国,成为物流业的No.1。” 林嘉余笑了起来。 他为小媳妇给他设立的远大目标吸引住了。 好,既然小媳妇都这么说了,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 ------------ 番外1 春去冬来,花开花谢,转瞬二十年过去了。 “打开心灵,剥去春的羞涩,舞步飞旋,踏破冬的沉默……来吧,来吧,相约九八,来吧,来吧,相约九八,相约在银色的月光下,相约在温暖的情意中……” 道路两旁的音响里,大声地播放着这首今年大火的歌,路上一辆黑色的SUV里,卫滢滢不停地看着手表,焦急地问着司机,“师傅,上午十点前,能赶回双水村吗?” 司机无奈地笑笑,这问题,卫滢滢几乎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 “放心吧,卫小姐,咱们距离双水村还有不到一百里,现在才七点半,我们一定回准时赶回去的。” 荞麦拍拍她的肩膀,“滢滢啊,你别担心,老姑老姑夫早就说好了,就算你没法按时赶到,他们也会等着你这位大明星的。” 十年前,卫滢滢考上了全国闻名的京市戏剧学院,成了表演系的高材生,毕业后,就被慧眼识英才的导演请去演了几部戏,很快就在全国出了名,一年前,她主演的一部电影又在国际上获了奖,年纪轻轻就成了国际影后,名声威望更是直接上了一层楼。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荞麦随手拿起那款黑色的诺基亚6110,端起经纪人特有的甜美声音,“你好,我是卫滢滢小姐的经纪人,请问你是那位?” 滢滢立即紧张地问,“不会是老姑打来催我的吧,司机师傅,麻烦你快点。” 荞麦悄悄摆手,嘴里却热情地说道:“原来是章大导演啊,你打来是跟我核实我家滢滢的档期,不好意思啊,章导,我家滢滢下半年的行程已经排满了,实在没有时间去演您的大作。 是啊是啊,跟别人早就签约了,一旦反悔,可要赔付大笔的违约金呢。哎呀,没办法呀,章导,您看要不然等您下次有了合适的角色,再来跟我谈,到时我保管会第一时间跟您签约,您看怎么样,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一挂下电话,荞麦就狠狠地哼了一声,“老色狼,想染指我们滢滢,做梦去吧。” 说起来,这个章导也算是个业界内的大导演,电影作品的水平在业内都是首屈一指的,可就是为人太过好色,凡是上他电影的女主角,无一例外都被他潜规则,这也是业界的公开秘密。 滢滢在这个行业内,早就见惯了,可见惯了不等于她也愿意服从,她始终自己的那条底线,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逾越。 “还好有你,荞麦,很多麻烦都是你替我挡下了,还不得罪人,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呢。”滢滢由衷地说。 荞麦性格爽朗,极善于跟人打交道,滢滢当演员没多久,就把她从林文县接到京市,当了经纪人,而荞麦也如鱼得水,没多久就彻底摸透了这个职业,帮滢滢谈合约,谈价钱。 她眼光不错,替滢滢拿下几个不错的大饼,连去年那部获奖的电影,也是她力排团队的众议,建议滢滢去演的。 本来,滢滢的团队还有人非议她是滢滢的关系户,以为她是农村出来的,对她有几分鄙视,可经过此一役,那几个人通通都闭上了嘴巴。 如今,程荞麦也是京市首屈一指的金牌经纪人,很多明星都想花重金把她挖过去,可荞麦从来都不理不睬。 开玩笑,她跟滢滢的革命友情可是从孩童时代开始的,她可不会背叛自己的好朋友呢。 “对了,我大哥前一阵子还问我,他给你的那个剧本看了吗,你愿意接这个剧本吗?” 程爱国念高中时,被程麦香夫妻接到了省城,高考时也报考了京市戏剧学院,不同的是,他报考的是编剧专业,他自幼就爱读书写文章,尤其是爱读戏剧,长大后也成为了编剧。 “那还用说嘛,爱国哥的剧本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硬,多少人想抢都抢不到,他主动给我递剧本,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演呢?”滢滢笑着说。 “嗯,”荞麦取出随身的笔记本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滢滢下半年的行程安排,她又在上头记录了一笔。 “我听我哥说了,这电影还在前期筹备阶段,要开机至少要等到明年三月,你那个时候还没有具体的安排,刘导的那部民国电视剧青色边城也未定,到时如果我哥那部电影如果跟电视剧冲突,我们就把电视剧推了吧。” “好,你安排就是。”滢滢素来相信荞麦,对她安排的工作也没有异议,倒时一直低头看着手表,生怕不能按时赶到双水村。 车子风驰电掣,很快就来到了双水村。 滢滢的司机是她团队中的一员,跟着滢滢走南闯北,也算是很有见识的人了,可一到双水村,竟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这竟然是一个村?” 滢滢和荞麦两人相视一笑,心中说不出的自豪。 眼前的双水村,条条宽大的柏油马路横竖相交,道路两盘,一栋栋纯白色的二层别墅屹立着,透着欧式风情,路上不时有汽车开过去。 这哪是农村,就算是很多城市的建设都比不上这里。 这二十年来,林嘉余夫妻的事业版图越做越大,林嘉余创办了林氏集团,旗下的企业主营物流,这些年又跟卫凌诚合作,一起进军房地产业,早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程麦香的嘉香牌服装,也成功地成为了国内首屈一指的服装品牌,光在全国的连锁店就不计其数,还跟香港的秦氏集团合作,把服装成功地销售到了海外,又参加过几个国际服装节,在国际上也慢慢打出了名声。 但是两人无论怎么发展,都没有忘记最初的根,两人在双水村成立了双水集团,除了原本的双水村服装厂,两人还在村里设立了不少厂,把两人旗下业务的一部分生产任务,交给了双水村。 这几年,随着国内经济的飞速发展,双水集团也赚了很多钱,去年索性出钱,给全村人家家建了一栋别墅。 别墅分为上下两层,共有九个房间,足够一家三代人共同生活,别墅还带着一个小院子,如今村里人都有钱了,再也不种什么蔬菜水果,不知是谁先兴起的,在院子里种了鲜花,夏天一到,院子里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引得村里人纷纷效仿。 如今正是春夏交接的时候,走在村子里,见沿路两旁各式各样的花朵从墙里探出头来,溢彩缤纷,景色极佳。 车子开到了双水集团总部,一进雕花铁门,就见假山流水,花团锦簇,一条爬满青藤的长廊上,摆放着几条长凳,供企业里的人中午休息。 车子绕过假山,在一栋五层高的大楼前停了下来,滢滢和荞麦下了车,一起走进了大楼。 一楼大厅的北面是前台,两人走过去,还没说话,前台小姐就笑了起来,“卫滢滢小姐,程荞麦小姐,董事长早就等了你们好久了,快上五楼吧。” 前台主动领着两人来到电梯旁,用自己的卡刷了一下,电梯“叮“一声开了,两人道了声谢,走进了电梯,很快电梯门又关上了。 电梯上的数字一下下跳动,终于停在了“5”上,电梯门又打开了,正对着电梯门的就是一个大玻璃门,门上挂着“董事长办公室”六个大字。 两人推门进去,登时吓了一跳。 五十多平米的屋子,挤了满满当当的人,人人都笑容满面,欢声笑语不断。 两人从这群人身后绕过去,来到了办公桌前,见程麦青坐在办公桌后,正跟坐在沙发上的程麦香和林嘉余聊得热火朝天。 双水集团的董事长,原本是要让程母来担任,可程母毕竟上了年纪,精力跟不上了, 所以就推举了程麦青来担任,反正他是双水村村委书记,集团里都是妹妹妹夫的企业,他来管理最合适不过。 “表姐,滢滢姐,你们怎么才回来,我都想死你们了。” 人群里突然传出一个男孩的声音,滢滢和荞麦都笑了起来,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林嘉余和程麦香的儿子林一苇。 果然,林一苇从那边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两人身前,“两位老姐,将近三个月没见了,你俩都漂亮了,尤其是滢滢姐,比在电影上漂亮多了。” 两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就是嘴巴甜,也不知随了谁。 荞麦故意板着脸问,“你有没有欺负你妹妹亦非啊?” 林一苇随即喊了起来,“天地良心,都是我在学校里保护妹妹的,否则她都不知道被谁追走了。” 林一苇和林亦非是双胞胎,出生时间只相隔了不到半小时,两人都继承了爸妈的好相貌,再加上家境好,两人的气质独特,在校园里不知有多少人喜欢他们。 林亦非走过来,冲两人点点头,“滢滢姐,荞麦姐,你们回来了。” 滢滢和荞麦对视一眼,这兄妹俩明明是一母同胞,可性格相差得也太远了。 一苇性格外放,活泼好动,小时候不知被多少老师找上门,也被林嘉余揍过,程麦香教训过,可还是老性子不改。 而林亦非则是安静得很,喜欢独自一人看书练大字,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但是她的安静跟小时候的滢滢全然不同,她并不自卑,对万事万物,似乎天生就比别人通透些。 “你们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赶不回来呢。”林清菀笑着对她俩说,“还不过来跟长辈们打声招呼。” 滢滢和荞麦笑着走过去,先后跟程母、程麦香、林清菀、程二哥二嫂都打了招呼,又跟爱军爱民挥挥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程麦香悄悄问林嘉余,“大周和佩玲能赶过来吗?” 林嘉余看了看手表,“他们的飞机晚点,早上七点才到省城,路上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就快到了。” 阮佩玲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跟周敏琦结了婚,周敏琦是个闲不下来的主,真巧阮佩玲是做记者的,也喜欢东奔西跑,两人索性辞去了国有企业的职位,一起创办了一家旅游公司。 刚开始,旅游公司只是面向省内市场,渐渐地市场越做越大,慢慢扩展到全国,几年前,又开辟了多条国际路线,而他们的旅游公司因为进入市场早,很快就发展成了国内最大的几家旅游公司之一。 去年,周敏琦成立了周氏集团,除了旅游市场,阮佩玲准备捡起自己的老本行,做关于文创行业,专攻广告和文学,周敏琦则盯着影视行业,准备投资做电视剧。 程麦香对此大为赞同,她是未来的人,知道不出几年,国内的影视和网络很快就崛起,发展得如火如荼,电影、电视剧和网文都会给投资者带来巨大的收益。 在大家还没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的时候,提前布局,将来行业发展起来,才会吃到巨大的红利。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阮佩玲的大嗓门,“麦子,我来了!” 话音未落,阮佩玲砰一下打开了门,急吼吼地冲了进来,一下子就给了程麦香一个大大的拥抱。 周敏琦紧随其后,无奈的眼神中透露着说不出的宠溺。 程麦香哭笑不得地推开她,两人也都是四十岁的年纪了,她还是这副脾气不改。 “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俩不来了呢!”林嘉余开玩笑似的对两人说。 “我们当然要来了,今天可是双水村跟五个村子并村的大日子,我们怎么能不来庆贺呢?”阮佩玲快人快语地说。 因为双水村经济发展得极快,成了整个东省的模范村,上级特地下了命令,把周围的五个小村子一起并入双水村,希望双水村能带动这一片区域经济的发展。 双水村人的工资高,福利好,这在整个红星镇都是有口皆碑的,很多周围村子里的人都来双水村找工作,这次并村的消息一传出,周围五个村子的村民都乐疯了,村子里张灯结彩,鞭炮不断,就连过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跟了双水村,以后他们也能像双水村人一样,住大别墅,开着高工资,年终拿着巨额福利分红,光是想想,他们就觉得人生有盼头了。 至于镇上其他没并进双水村的,村民都极为不满,很多人到镇上投诉,搞得镇政府不胜其烦。 “对了,麦子,这次我跟大周去了一趟瑞士,在那里见到了程程,她和时萧远在那边生活得很好,她也很想你,本来这次要跟我一起过来的,可是出版社那边又催稿催的厉害,她没法子,只得打消了回来的念头。” 陆程程大学毕业后,考去瑞士苏黎世大学留学,正巧时萧远跟家人也生活在瑞士,两人相遇没多久就成了男女朋友,很快两人便结婚了,婚后就定居在瑞士。 “怎么样,你跟林子也好多年没一起出国去玩玩了,就当是个自己放个假,我和大周带着儿子,你和林子带着一苇和亦非,咱俩家人一起去瑞士玩一趟。” 阮佩玲拼命鼓动着程麦香,程麦香看向两个孩子,林一苇抱着她的胳膊,摇晃着说:“妈,妈,我跟妹妹还没去过瑞士呢,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这是程麦香挂在嘴头上的一句话,倒是被他学了来,当成了求她的理由。 程麦香又看向自己的女儿,见亦非虽然不作声,可双眼里透出了说不出的期待,心一下子就软了。 “你就别操心你公司里的事了,不是还有小燕吗?她肯定能把事情处理地妥妥当当的。”阮佩玲又劝说着。 程麦香看向坐在屋子中央的房小燕,一身Balmai 灰色职业套装,正在跟沈青云媳妇聊得热火朝天。 她跟着自己,从最底层的服装店店员做起,一路成长为店长,大区经理,后来又被程麦香调到自己身边,成了她公司的副总裁,如今的她,早就不是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而是谈吐优雅自信的商界女精英。 她的弟弟房卫东,在大学毕业后,考入英国剑桥读了商科,毕业后进入了林氏集团,很快就进入了核心团队,如今是房地产板块的直接负责人。 只是让房父房母头痛的是,两个孩子似乎对结婚都不感兴趣,房卫东还好,不过三十出头,而房小燕差不多三十七岁了,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去年谈了个男朋友也吹了。 当年制衣坊成立时,跟随程麦香的那伙人年纪都大了,最年轻的沈青云媳妇也五十一了,去年刚刚退休,不过她们的退休金都很高,每月足足有八千多,以后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慢慢增长。 而她们的儿女,很多人都读了大学,进入嘉香公司或是林氏集团任职,也都有了不错的未来。 村里人都很感激程家人,他们给村里开办了幼儿园、小学和初中,凡是双水村的孩子,学杂费全部减免,而且花高价聘请外面优秀的老师来任教,所以学校的升学率远远超过了城里,很多林文县的人都不惜花高价来这边读书。 而双水村的孩子,如果能考上大学,都会一次性资助上万块的学费,如果能考上名牌大学,资助的费用会更高,要是孩子毕业后愿意进嘉香公司或林氏集团,孩子大学期间的费用,公司全部承包。 除了教育,村子的医疗养老也由双水集团一手包办,村里建起了敬老院,花高价聘请护理人员,照顾孤寡老人,敬老院的条件比省城的都好,一人住一室一厅一卫,家具配备齐全,有空调暖气,老人在里头住的舒服极了。 公共活动间有棋牌室、活动室、书报室,还聘请老师,开办了老年大学,讲授各种课程,很多老头老太太都赶时髦,学了门手艺,为此双水村集团还特意成立了个老年部,专门向外推销老人的插花和编织产品,一来二去,还有了稳定的客户。 老人们更加高兴,毕竟谁也不愿整天混吃等死地活着,见到自己还有价值,能为双水村贡献余热,更多的老年人都加入进来,以至于都没时间跟家里的儿子媳妇吵嘴,毕竟正事都忙不完,哪有那个闲工夫。 程麦香笑着看向屋子里的人,人人都是幸福满怀,不禁也微微笑了。 ------------ 番外2 七月初,苏黎世。 已经是盛夏时节了,可今年的天气格外一反常态,淅淅沥沥的小雨整日下个没完没了,足足有一个月没见到太阳了。 陆程程从画稿中抬起头来,深深呼了口气,把身上的衣服又裹得紧了些,转头望着窗外。 窗外细如牛毛的小雨刷刷直响,在天地间织了一幅硕大无比的雨帘,把整个旧城牢牢地笼在其中,连不远处宽阔平缓的利马德河也有了云山雾罩地不真切感。 桌子上放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苏盈盈拿起来一看,是时萧远发来的信息,要她在咖啡屋再等她一阵子,他看完病人就来接她了。 苏盈盈放下手机,又使劲搓了搓手,太冷了,简直是太冷了。 “欢迎光临!” 门口的服务生用德语说了一句,果然咖啡屋的门被推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四下一看,选了个离陆程程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那位身上穿着黑色马夹的服务生走到她面前,客客气气地说:“小姐,这杯咖啡凉了,我去给你热热吧。” 陆程程点点头,没一会,一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奇诺放在了她面前。她在双手中呵了口热气,端起那杯咖啡,轻轻饮了下去。 “Hello,盈盈,我来了!” 咖啡屋的门刷地一下大开,穿着米色风衣,黑色长裤的时萧远双手插在风衣里,微笑着走到她面前。 陆程程笑着收拾起画稿,放进手袋里,在桌子上留下了咖啡钱还有给服务员的小费,挎着时萧远的胳膊出了咖啡厅。 “这次好像画了不少。” “嗯,咖啡厅是个很有情调的地方,我觉着在这里思路打开地特别快,画得特别顺畅。” 瑞士国内的常用语言有四种,他们生活的地区是德语区,两人跟外人说话时用的是德语,可自己说话都是使用中文,包括孩子也是,从一开始学说话,两人就坚持教她说中文,就是不想让她忘掉自己的根。 时萧远微笑着说:“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咱们赶紧回去做饭吧,你昨晚不是答应我今天多做几道好菜吗?” “好。” 在苏黎世,班霍夫大街是地价最昂贵的区域,不光如此,这条大街还是地球上与法国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美国纽约第五大道齐名的最富有的大街。 她至今还记得,十六年前,她初来苏黎世留学,被当地的浓厚的文艺气息所吸引,没多久就爱上了这个安宁美丽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让她的漫画创作开始喷薄而发。 她在读书之余,不停地给国内外多家报社和出版社投稿,起初她的稿子基本上只有半数被录用,另外半数是被退稿,可到了后来,她的稿子不光不被退,还有许多大型出版社跟她约稿,她的漫画也越来越受读者欢迎。 陆程程坐在有轨电车上,看着窗外班霍夫大街两旁那一栋栋楼房,听时萧远讲过,这些房子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所以房子几乎没有超过五层的,价格也极为昂贵,能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瑞士非富即贵的人。 巧的是,时家就在这个地区有一套房子,如今他的父母更喜欢住在乡间的别墅里,跟大自然亲近,而不愿到城市来感受喧嚣,所以索性就把房子留给了他们夫妻,方便生活。 有轨电车在班霍夫大街上停了下来,陆程程和时萧远两人提着走下车,来到了一栋小楼前,摁响了门铃。 保姆给两人开了门,一见陆程程,就微笑着说,“夫人,您远在中国的朋友来拜访您了。” 陆程程愣了一下,赶紧三步并两步穿过小院,进了大厅。 原本正坐在沙发上跟陆承义聊天的四个人全站了起来,程麦香和阮佩玲笑着说,“程程,好久不见。” 陆程程欢呼一声,扑上来便抱住了她俩,开心地流着眼泪,“麦子,佩玲,真的好想你们啊。” 程麦香和阮佩玲笑着,替她拭去脸上的泪花,三人都有些感慨,她们三人少年时成了好朋友,十六年来虽然各分东西,可情谊却从没变过半分。 如今,人到中年,又在异国他乡相聚。 时萧远一步跨了进来,笑着说,“这些年来,一直念叨你俩,整天都盼着能跟你们见面叙叙呢。” 陆承义笑着说:“大老远的,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多住些日子再走。” 陆程程笑着猛点头,“我爸说得对,这次不住够三个月不许走。” 阮佩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程程,你高兴糊涂了,我们可跟你爸爸不一样,你爸爸被你从国内接出来,如今已经拿到了瑞士的长期居留证,可我们的签证只有十五天,等到了十五天还不走,就成了非法移民,要被驱逐出境的。” 陆程程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才十五天,如今我回国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居留期,有时想想,真的不知道拿瑞士的国籍,到底是对还是错。” 程麦香和阮佩玲对视一眼,两人都笑着说,“程程,你的家人如今都在瑞士,你国内早就没有亲人了,只有家人在的地方,那才是家,就算是为了时萧远,你拿这个国籍都是应该的。” 陆程程看向时萧远,见他微笑着望着自己,眼神里都是遮掩不住的宠爱,顿时也释然了。 麦子说得对,有亲人在的地方才是家,如今她的家就在这里,她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程麦香拉着陆程程的手,“走,咱们今天吃中国菜,都去做饭,我跟佩玲还饿着呢。” 陆程程点点头,一边带她们去厨房,一边笑着说:“我们家这么多年,都在吃中国菜,在瑞士这么多年,我唯一没习惯的就是面包奶酪。” 三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做了满满一桌子喷香可口的饭菜,众人围坐在桌旁,天南海北地聊着,三家人的四个孩子凑在一处,除了林亦非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其他三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没了。 陆承义早就从机关退下来了,也被陆程程接来瑞士住了好几年,可还是很关心国内的发展,听林嘉余和周敏琦说起国内经济的飞速发展,高兴地连连说好。 “我们在国外,也希望自己的母国能发展得越来越好,也常给国内的慈善联合总会捐款,程程的稿费,有两成都是固定每年捐给国内的。”时萧远微笑着说。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陆承义叹了口气。 程麦香轻轻笑了。 或许这就是文化的力量,让国人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个地方,都忘不掉自己的祖国,忘不掉自己的文化,纵使能成功融入当地的社会,心中还是永远保留着对家乡的眷恋和思念。 因为程麦香和阮佩玲只有十五天的签证,所以陆程程索性也彻底抛弃了她的漫画,开始领着她们两家人在瑞士逛,原本时萧远也想跟他们一道去,却被婉言谢绝了,毕竟他的私人诊所,预约多的不得了,总不能把所有病人都推掉。 程麦香还邀请陆承义一起去,可陆承义却说,这些年来,瑞士他都逛遍了,早就没什么兴趣了,所以他就留在家里看着就行。 短短的两个星期,陆程程带着他们逛遍了少女峰、卡佩尔廊桥、瑞吉山、卢塞恩湖、希尔特峰、米伦小镇、西庸城堡,众人玩得都很尽兴,可分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哇,这米伦小镇,确实风情跟咱们国内大不相同,如果我能在这么幽静的镇子上,有套房子住,那也是很满足的事了。”阮佩玲感叹着,“程程,难怪你婆婆会愿意住在乡下,不肯到城里去呢。” “瑞士地广人稀,所以才能有这样的环境,如果也有咱们国内那个人口密度,尤其是东部的人口密度,估计还没咱国内强呢。”陆程程笑着说。 说得没错。 众人在米伦小镇拍完了照,又买了许多东西,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从苏黎世到米伦小镇,大约一百多公里,陆程程驾驶着一辆SUV,行驶在乡间小路上。 “明天我们就不出远门了,就在苏黎世附近转转,也好好休息一天,晚上就该上飞机了。”程麦香笑着说, 整整两个星期,都是陆程程开车带着她们在瑞士境内到处逛,把瑞士好好玩了个遍。 前世程麦香也曾到过瑞士,不过因为当时时间紧,她只去了少女峰和西庸城堡,还真没像这次游览了这么多地方,顿时觉得把前世的缺憾都弥补了。 “时间真快,一眨眼,两个星期就过去了,也不知道下次咱们三个再聚,是什么时候了。”陆程程一想到好朋友明天就要离开,离别的悲伤立时涌上了心头。 “别难过啊,程程,你看佩玲是做旅游的,她和大周不时就能出国一趟,至于我和林子,等孩子放寒暑假,我们就带孩子到你们这边来,到时只怕你还烦了呢。” “不烦不烦,程阿姨,我可喜欢一苇哥哥和亦非姐姐了,我巴不得他们天天住在我家里,才不会烦他们来呢。”陆程程的女儿时萌萌忍不住说。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对了,你们是要从瑞士直接回国吗?”陆程程问道。 “我和大周是买了回国的机票,不过麦子他们一家还要在欧洲逛一逛,他们要去意大利罗马。” 阮佩玲瘫倒在座椅上,懒洋洋地说,这几天她可真是累坏了,今晚她要睡个饱。 “麦子,你们要去意大利?”陆程程奇怪地问。 “嗯,孩子的爷爷要过七十岁大寿,我们带孩子过去给他祝寿。” 十年前,秦母得了重病,必须马上住院开刀,可她就是迟迟不肯答应,非要在上手术台前见林嘉余一面,说怕手术一旦失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此时的林嘉余已为人父,尝到了做父母的心情,再加上年过而立,很多事也能用更加平和的心态来看待,年少时的种种愤恨早就被时光消磨殆尽,接到秦欣然打来的电话,二话不说便带着程麦香和两个孩子南下港城。 或许是秦母见到了他,心情大好,原本被医生认为是极为凶险的手术,竟然有惊无险,秦母好好地下了手术台,身体越来越好。 从此以后,林嘉余与父母彻底和解,两家人开始频繁走动。 一行人回到苏黎世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陆程程停好了车,刚进门,就见保姆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出来,“夫人,您可回来了,有一位女士来到家里,自称是您父亲的妻子,正跟您父亲吵得不可开交呢。” 陆程程脸色倏然变了。 蓝丽丽,怎么她也来了。 她抛下众人,疾步冲进屋里,果然,蓝丽丽叉着腰,指着陆承义大骂。 “陆承义,你可真行啊,躲在瑞士享清福,你亲生的儿子女儿你管不管,我就问你管不管?” 陆承义头疼得厉害,连连摆手,“丽丽,十年前,咱俩就离婚了,当初耿耿的案子,我就说过,我无能为力,他做错了事,应该受法律制裁,我也没法,你就算再闹,他也要坐够十年的牢。” “你怎么无能为力了?”蓝丽丽一听这话就来火,“你不是跟司法线上的老袁很熟吗,托他找找关系,就算不能给耿耿免了刑,判个缓刑,让他别进大狱也成啊,你倒好,学包青天,大义灭亲,竟然不管不顾,任由着儿子女儿下了大狱。天底下,有你这么狠心的爹吗?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人啊,老了老了,连儿女都保不住啊,我蓝丽丽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陆承义都被她的话气笑了,“丽丽,你知不知道耿耿犯得是什么事,他故意伤人,差点把人打死,我把半辈子的积蓄都赔给了那个年轻人,任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耿耿就高人一等,还缓刑,这要不是我给他赔了那么多钱,他能只被判了十年? 还有芳芳,遇事不劝着弟弟也就算了,竟然还帮着他一起把人打伤了,这俩孩子平时都被你惯坏了,如今真的应了小程当年劝我的话,父母不管教,等到孩子闯出了大祸来,父母想管教,已经轮不到了。” 蓝丽丽还想再闹,陆程程黑着脸说:“蓝女士,这是我和我丈夫的家,没经过我的允许,你没资格踏入这里,现在,请你立即离开,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蓝丽丽恶狠狠地盯着她,都是这个小妖精,哄得陆承义整天把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却不理睬耿耿和芳芳,连两个孩子被捕入狱,他也不肯施以援手。 她这大半生,都活在小妖精妈妈的阴影里,好不容易让陆承义忘了她,她女儿又成了气候,她就不该嫁给陆承义,去给人家当续弦,给人家养育孩子。 陆程程无畏地回视着她,这么多年,蓝丽丽带给她的伤害早已抹平,她也不再惧怕这个女人。 “我再说一次,马上离开,在瑞士,私闯别人住宅是很严重的事,你如果不想被驱逐出境,就别逼我报警。” 陆程程义正言辞地说。 蓝丽丽是好不容易才申请到签证来瑞士的,自然不想这么快就被赶出去,她悻悻地往外走去,到了门口,扭过头,泪眼汪汪地说:“老陆,你就这么狠心,我好不容易来瑞士一趟,你就让你女儿把我赶走?” 陆承义看也不看她,“我说过,咱俩已经离婚了,你要去哪,你要做什么,跟我没有半分关系,还有,这房子是我女婿的,他不同意,我没有权力留下你. 芳芳应该快从牢里出来了吧,等她出来后,我会回国看看她,也顺便劝劝她,让她好好生活,别再不可一世地做些没脑子的蠢事,出了事没人能保护她的。” 蓝丽丽见他确实没有留下她的意思,怒气冲冲地正要出门,陆程程冷着脸说:“蓝女士,这次你不经我和我丈夫的同意,就私自闯进我家,我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可是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我会嘱咐保姆,一旦你再出现在我家,就让她报警,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蓝丽丽大怒,原本还想撒泼,见那个金发碧眼的保姆拦在她面前,警惕地望着她,她狠狠地哼了一声,扭头就向外走去。 院子里站了许多人,程麦香和阮佩玲两家人听到屋里的动静,怕贸然进去,会搞得陆程程父女尴尬,于是站在院子里,观赏着院子里盛开的鲜花。 过了好久,陆程程才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对院子里的众人说:“让你们看笑话了。” 程麦香笑笑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说了,咱们是好朋友,有什么好笑话的?” “就是,”阮佩玲拉着陆程程的手,可怜巴巴地说,“程程,我的肚子快要饿死了,快带我们去做饭吃饭,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屋子。 远远的天边,艳丽的晚霞流光溢彩地铺满了天际。 ------------ 番外3 从苏黎世到罗马,飞机行程不过是一个半小时,程麦香买的是中午十二点半的航班,到达罗马的时候,正好下午两点。 一家人早就在罗马定好了酒店,也没通知秦家人来接,一下飞机就直奔酒店,办理好住宿,还不到下午三点,于是就去想到处去逛逛。 一迈进罗马古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中,古拙的城市中再也不见新城里遍地都是的汽车,处处都是只容三人并行的石板道,行人漫步在几千年前就存在的古建筑群中,好像一不小心就踏进了时空隧道中。 罗马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夏季干燥炎热,可纵使如今是一年中最热的七月份,温度还是在二十八九度的样子,凉风习习,让人觉得颇为舒适。 逛了好一阵子,一家人到底还是觉得累了,又讨厌身边人来人往太过繁多,于是下意识向人少处走去。 远远地,看见一个露天咖啡厅,就在一个绿树花园的掩映中。一家人拔开脚步,快步朝那边走去。 在咖啡厅坐下来,又点了四杯冰卡布奇诺,四杯咖啡很快就送了上来。 四人慢慢啜饮着咖啡,林一苇皱着眉头说,“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喝这玩意,苦得要命!” 不知为什么,这孩子从小就讨厌喝咖啡,倒是对茶极为喜爱。 林亦非见咖啡厅不远处,似乎有个旧书店,她素来就爱搜集旧书,于是对父母说:“爸爸妈妈,我想过去瞧瞧。” 程麦香回头瞧了一眼,见那书店古色古香的,也是很是喜欢,于是对林嘉余说:“咱们陪孩子一起过去瞧瞧吧。” 林嘉余从年轻时候起,就对小媳妇惟命是从,此时自然也不反对,站起身来,喊着林一苇一起去。 林一苇是走累了,不想再动,直接趴在咖啡桌上装死,林嘉余无奈,只得让他先坐在这里,等三人回来,再一道走。 林一苇巴不得爸爸这么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过了好久,也不见三人回来,林一苇双臂叠放在桌上,下巴磕在胳膊上,渐渐地,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打起架来,慢慢沉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一苇隐隐约约听到许多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嚷嚷:“小子,欠了黑哥的钱,也不知道藏起来,还敢大模大样地来这样的地方,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求求你,皮三,你跟黑哥说说,请他通融通融,再给我几天时间,我最近手头真的有点紧。过几天,等我有了钱,马上就还!”一个声音哆哆嗦嗦地在求饶。 “过几天?那到底是过几天啊?黑哥通融了几次了,你小子每次都有借口,昨儿黑哥说了,欠的钱他不要了,这次就要你拿命来还!” 坏了,要出人命! 林一苇立时清醒了,站起身来,只见一个光头拿着一把锃亮的大砍刀正向坐着的人砍去,林一苇知道冲过去救人已经来不及了,瞥眼看见一个凳子,一脚踢了出去,跟着冲上前去。 林一苇曾学习过格斗术,身手不错,那凳子呼地一声直飞出去,正打在那个光头的膝盖上,那人“嗷”地一声怪叫,扔下手中砍刀,开始揉搓膝盖。 正在此时,林一苇已经扑了过来,左手一搭,按在那人的肩膀上,右手一拧,就把那人的手臂反绑在身后,左臂一使劲,“砰”地一声把那人压在桌上,口中大喝:“不许动,老实点!” 林一苇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人,“先生,你没事吧?” 没想到那个人却一脸困惑不解的模样,转头傻傻地问:“啊,导演,怎么改戏了?” 林一苇一愣,被她按住的人也在哇哇大叫:“做什么啊,改戏也要通知一声啊,放手啊,痛死了,还来真的啊!” 导演,改戏?难道在拍戏? 林一苇懵然回头,见周围不远处立着几台摄像机和背景灯,还有一些自己也不认识的机器,机器后面一群人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刚才忙着救人竟然没注意到。 完了,闯祸了! 他连忙松手,被她压着的人站直身子,连连甩着手臂,显然痛的厉害。 “Cut!”有人大喊一声,跟着一个矮胖子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就痛骂起来:“有冇搞错,你系边个,你老母,知唔知我哋拍戏啦?” 林一苇是听得懂港城话的,本来他觉得打扰了对方拍戏很不好意思,没想到那矮胖子连他妈妈都骂,他顿时心头火起,啪地一声一拳打在咖啡桌上,桌子上的杯子一下子跳了起来,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矮胖子倒也有眼色,见他不好惹,只好嘟囔了几句,又对剧组的人说:“这条重来。” 林一苇哼了一声,赶到旧书店,跟一家人回合,继续在城里逛了起来。 一家人走了没多久,看见前面有一个大水池,水池中有几个雕像,喷泉四溅飞扬,池边的人都在向池水中扔硬币。 “哇,是许愿池,我要许愿!” 林一苇高兴地喊叫了起来,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牢牢握在手心里,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了几句,突然向后一扬,把硬币扔进了池子里。 “哈哈哈,我许愿成功了。” 看着儿子傻笑,程麦香和林嘉余无奈地摇头。 林一苇见妹妹这是微笑着看着,并没有像他那样抛硬币许愿,不禁对她说:“妹妹,我听人说,这罗马许愿池可灵了,不信你也试试。” “不过是一个人造的池子,就能帮人实现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愿望,怎么可能嘛。”林亦非轻轻一笑,“那还用得着努力,爸爸妈妈每天往这里抛硬币就好了嘛。” 林嘉余点点头,看来还是闺女明白道理。 程麦香见儿子气嘟嘟的,不禁觉得有趣,于是笑着说:“儿子,你许了什么愿,能不能告诉爸妈?” “既然是许愿,怎么能随便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一苇正说着,不想右手一痛,手机已经被人劈手夺走了。 那人骑着摩托车,从他手中夺走手机后,一拧油门,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开走了。 林一苇大怒,一下子跳了起来,飞奔着追赶那辆早已跑远的摩托车,可没跑多远,就累得弯下了腰,双手扶在膝上,喘得上起不接下气。 这时有几个好心的游客跑了过来,用英语对她说,“先生,不要追了,你追不上的,我们已经替你报警了,你在这等等,警察很快就会到的。” 林一苇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了,正在心中恶狠狠地诅咒那个劫匪,身边突然响起了低沉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停在她身旁。 摩托车上的人用中文对林一苇说,“上车,我带你去追他。” 林一苇二话不说,直接就跨上机车,摩托车一加油门,迅即如飞地冲了出去。 程麦香见傻儿子都不问问骑摩托车的人是谁,就跟着人家去了,急地正想追上去,不想却被林嘉余一把抓住了,“别急,摩托车上的人是欣然。” 程麦香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欣然?” 骑摩托车的人带着头盔,她连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林嘉余竟然知道那是秦欣然。 “嗯,前些日子我听爸妈说过,欣然在罗马这边当上了警司。” 秦欣然自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了欧洲生活,没有回港城,她大学学的是室内设计专业,毕业后开了个工作室,专门接室内设计的单子,还谈了个当警察的男朋友。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眼见两人就要结婚了,没想到男朋友在一次出任务时,被歹徒杀害了。 从那以后,秦欣然性格大变,她关了工作室,一个人在北欧待了足足五年,才返回了罗马,考取了警察学校,当上了警察,并且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程麦香明白,那个死去的男人,只怕一辈子都要扎根在秦欣然的心里,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从她心里赶走。 秦欣然的驾驶技术确实精良,可到底隔的时间有点长,才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几条纵横交错的小路,根本不知道那人从哪条路上逃跑的。 林一苇轻轻叹了口气,正想说放弃吧,没想倒摩托车突然加速,拐进了一条小巷里。 两人追了十几分钟,终于听到前方不远处有引擎轰鸣声。 秦欣然一刹车,林一苇没有准备,鼻子“砰”地一下撞到她的后背上,疼得他眼泪差点流出来。 秦欣然抛下了两个字,“下车。” 林一苇不明就理,疑惑地从摩托车上下来,就见她伏在车上,猛一加速,车子呼地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林一苇大为焦急,疾步追了过去,还没等奔到近处,便听不远处传来了两车相撞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 正在这时,警笛声骤然响了起来,一辆警车从远处开了过来,来到林一苇身旁,车门倏的打开,里面的人冲他招手,林一苇忙矮身上了车。 车子开了大约五百米,就见两辆摩托车翻倒在地,一人抓着另一个人的手臂,反绑在背后,林一苇认得那个被制服的人正是抢他手机的人。 车上的警察跳下了车,走了过去,把被反绑的人铐上手铐,“安东尼奥,终于抓到你了,你涉嫌偷盗抢劫共十起案件,跟我们回警局吧。” 那人一脸垂头丧气,低着头不说话,乖乖地被警察押上了警车。 林一苇跳下车,见摩托车手把头盔拿了下来,一头利落的短发,看着他笑,不禁大吃一惊,“姑妈,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秦欣然见外甥惊讶地张大着嘴巴,足足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拍拍他的脸颊,“怎么,过来给你爷爷过寿的吗?” 林一苇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嗯,我们是想在罗马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过去。” “你们都来到罗马了,还敢住在外面,信不信你奶奶能直接杀到酒店,把你全家全部押到别墅去啊?” 林一苇还没回答,一个警察拍拍秦欣然,亲热地说,“Hi,Qi ,又见面了,这次真的是要多谢你啦。” 秦欣然潇洒地跟警察一对掌:“菲特烈,谢就不必了,你家地窖里珍藏的那些红葡萄酒多送我几瓶就成。” “就知道你惦记我的葡萄酒,没出息的家伙,”警察哈哈大笑,一指站在旁边的林一苇,“不过照程序,你跟这男孩都要回警局做笔录,没问题吧。” “没问题,”秦欣然笑着对林一苇说,“这样吧,你还是坐我的摩托车,我们一起跟那位警官去做一下笔录吧。” 林一苇突然想起家人来,苦着脸对秦欣然说:“姑姑,我爸妈不知道我跟的是你的车,这会儿不定有多着急呢,我赶紧给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跟你在一起。” “行,”秦欣然从口袋掏出手机递给他,笑着对他说:“你妈妈是没认出我,不过你爸爸可一眼就认出来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罗马警局办事效率拖沓,好在秦欣然也是警察,林一苇做好笔录走出警局大门,不过花了半个多小时。 秦欣然也跟着一道走了出来,只见程麦香和林嘉余还有林亦非正站在警局门外。 程麦香原本一脸焦急,在看到林一苇和秦欣然毫发无损地走出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大哥,大嫂。”秦欣然一身牛仔衣裤,右手食指潇洒地转着钥匙,笑着对程麦香和林嘉余说:“大哥,大嫂,我借了同事的车,既然到了罗马,就别住在外面了,跟我一道回去吧。” 嘉余岛位于波罗的海入海口十五海里处,原本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岛,后来林嘉余的父亲花重金把这座小岛买了下来,并把这座岛用林嘉余的名字命名,又在岛上建了别墅,于是便成为了秦家休闲度假之地。 后来,秦父秦母年纪都大了,再加上秦欣然来到罗马定居,二老干脆也从港城搬到罗马,长期住在这里,也算是享受退休生活。 岛上树木葱茏茂盛,碧海沙滩,倒真的是个生活的好东方。 沙滩不远处停着两辆蓝色劳斯莱斯魅影,车上的司机见秦欣然带着林家一家人走下游艇,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说:“二少爷,少奶奶,小姐,你们回来了,老爷太太吩咐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众人一一上了车,车子启动后,向小岛的深处开去。车子不过开了五分钟,就驶进了一扇镂花铁门里。 迎面是一湾清澈见底的池水,池中一泓泓飞泉喷薄而出,池水的周围则是用白松石修筑而成的甬道。 甬道旁边,是个大花园,各式各样的鲜花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的鲜花遍吐芬芳,佳木欣欣向荣,仿佛一副绝美的画卷展现在众人眼前。 南面是一栋城堡般的别墅,巍峨耸立的白色柱子,雪白的墙壁上,精雕细琢的石墙浮雕,椭圆的屋顶,绛红色的屋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车子在别墅的雨廊前停了下来,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给众人打开了车门。 众人下了车,跟随秦欣然走进了别墅。 别墅内部,更是一派钧深宏伟,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当空垂下,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四周的墙壁全部用欧洲瓷砖铸就。 秦父秦母早就得到了司机的通知,在大厅里等着众人。 林一苇一见两人就扑了上去,“外公外婆,你们好啊,一苇可想你们了!” 程麦香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臭小子,就是会拍马屁。 林亦非规规矩矩地对秦父秦母说:“外公外婆好,祝外公生日快乐,外婆身体健康。” “好好好。” 秦父秦母一见这两个宝贝孙子孙女就高兴得合不拢嘴,毕竟两人已经将近七十岁的人,孙子辈上只有这两个孩子,他们自然把两个孩子视若珍宝。 “哎,爹地妈咪只要一看见一苇和亦非,我这个女儿就要靠边站了。”秦欣然故意撅着嘴,深深叹了口气。 “臭丫头,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吃外甥的醋了?”秦母不满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有本事你也找个人结婚,生个孩子出来,我保管也疼。” 秦欣然咧咧嘴,“妈咪,你饶了我吧,我这辈子就想一个人了,你千万别逼我结婚,我可不想再找个人绑住我。” 说完,好像怕秦母会就这个话题纠缠她,她干脆脚底抹油,溜上了二楼,“我先回房换衣服了,等会再下来。” 跑了几步,又回头对林亦非道:“亦非,你过来,姑姑上次去澳洲阿德莱德度假时,买了点好玩的物件,要不要过来一起看看?” 林亦非点点头,跟秦父秦母说了一声,拉着秦欣然的手,姑侄两个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跑上了楼。 秦母深深叹了口气,对程麦香说:“这个孩子,只要我跟你爸一提到要她结婚,她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想办法逃避,难熬她这一辈子就真的这么过吗?等我跟你爸离开这个世界,她该怎么办呢?” 程麦香笑了笑:“妈,一个人一个活法,或许小姑就是觉得这么过更自在,再找个人她会觉得不舒服,再说我看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即使日后你跟爸百年了,不是还有我跟嘉余还有孩子吗?您就别这么操心了。” “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当父母的,再怎么操心也是于事无补。”秦父倒是对秦欣然选择单身看得很开,反正他死前一定会给欣然留下足够的钱,让她一辈子生活无忧。 只要是儿女喜欢的,那就让他们去做好了。 一家人又聊了起来,秦父问起林嘉余和程麦香的生意,又问起国内的情况,他们虽然已经定居意大利,可还是很关系国内,毕竟他们是从广市走出来的,无论走到哪里,广市永远是他们的根。 林嘉余捡高兴的事说给秦父,秦父听得连连叫好,秦母的脸上也满是欣喜的笑容。 一家人谈话,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秦浩然的名字。 十年前,秦父六十岁生辰时,决定把名下的秦氏集团一分为二,海外的部分留给大儿子秦浩然,而港城总部并入林氏集团,由林嘉余来继承。 至于秦欣然,则在两个哥哥的企业里都持股,只是她早就说过她不会过问家族的生意,所以秦父只给了她分红权,没有决策权。 林嘉余对此并不认同,他从来没想过要秦家的一分钱,所以对秦父的打算,他第一时间表示了反对。 秦浩然更是怒不可遏。 秦氏集团虽然在海外有分公司,可比起偌大的港城总部,海外生意不过占整个集团生意的三成,不经秦父是在港城发家,根基在那边,财富也在那边。 秦父这么做,简直就是把大部分家产都留给了林嘉余。 他跟秦父狠狠吵了一架,秦父早就看出他不是个经商的材料,不愿意让自己一辈子的心血毁在他手上,这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可是秦浩然不服,但是他无法改变事实,毕竟秦父已经通过律师,把这件事正式决定下来了,他无论怎么反对,都无法改变。 谁也没想到,秦浩然心胸狭窄,做生意没天赋,害起人来倒是心狠手辣,居然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不放过。 他舍下圈套,想把林嘉余害死,做成个意外的假象,可惜被林嘉余识破,直接选择了报警,警察把他一举抓获,连同做局的人都一一逮捕归案。 杀人未遂,他又是主犯,秦父秦母知道后气得差点直接跟他断绝关系,连律师都不愿花钱替他请。 后来,他被港城警方判入狱二十年,即使在狱中减了刑,也还有至少五年才能出狱。 林嘉余到底没要秦氏集团,反而建议秦父学习欧洲百年家族的办法,聘请专业的经理人来打理公司,秦家人只保留分红和否决权即可。 秦父秦母也老了,眼见企业无人继承,只得接受了林嘉余这个建议,彻底退出了集团的管理,不过每年,两人还是会回港城一段时间,坐镇集团。 这十年下来,集团在专业人员的带领下,发展得越来越快,在内地也扩展了不小的商业版图。 林一苇好动,实在听不得这些聊天,早就在佣人的陪伴下,来到了室外的游泳池,换上泳衣,在水里畅快地游着。 秦家别墅的三楼上,有一间大约七十平米的南向阳台,阳台上摆放着几组白色皮质沙发,还有一个昂贵的欧式茶几。 夜色已经深了,整个城堡里一片寂静,秦父秦母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早就睡了,林亦非跟秦欣然感情一向好,一来到这里,两人就形影不离,此刻也睡在一间屋子里。 林一苇则干脆就窝在房间里打游戏。 程麦香和林嘉余手牵手来到这个阳台,波罗的海上吹来的夜风凉爽舒适,让人不觉精神一振。 凭栏外,海面上一片平静,海风阵阵袭来,海浪声若有似无,天空中群星璀璨。 程麦香站在凭栏前,静静地看了良久。 林嘉余从身后环抱着他,温暖的怀抱让程麦香顿时觉得有说不尽的安全感。 程麦香握着他的手,两人静静地拥抱着,她原本有些冰冷的身躯,因为有他的存在,也终于温暖起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